08宽容的不宽容(完)
第八章、前方的路:十言
“十诫”通常被称为“十言”。十诫和我这里给出的“十言”之间,唯一共同点就只有“十”。这十个建议中,有一些是最直接适用于基督徒的,关于怎样走前面的路。但是还有一些建议可能适合其他多少被本书论点说服的那些有善意的人。读者可以自己对号入座。此外我要说的是,我的“十言”包括实用性的,也包括基础性的建议。
1、揭示出新宽容观在道德上和认识论上的破产
虽然我认同新宽容观只在很微弱的程度上做出了好的贡献,我要必须立刻揭示的是,它在道德上和认识论上是破产的。我认为我们反而要回归一种对于宽容古老的认识。只有这样的转变才可以在对真理和竞争性的道德视野的一些彼此排斥的断言之间培养出激烈的辩论。离开了这样的转变,就等于是把一些观点的讨论打上不宽容的印记,这样就封闭了人们彼此之间热烈的讨论。
只有把旧宽容与新宽容之间的区别铭记于心(虽然,如我们所看到的,它们有时会交叉),我们才拥有政治勇气而不惧怕。耶鲁大学出版社在这个方向做了“很好”的榜样。如果我们不愿采纳旧宽容观以保护自由的话,我们就不必走这个方向。耶鲁大学出版社委托了一本书,题目是和在丹麦出版的关于穆罕默德的卡通有关的。书的作者是一位著名的布兰代斯大学学者克劳森(Jytte Klausen),书名是《摇动世界的卡通》(The Cartoons That Shook the World【1】)。她细致展示出这场危机怎样被人为地利用来实现某种政治目的。但是,真正的戏剧性事实却是,耶鲁大学出版社自己突然删除了这些卡通,拒绝把这些卡通放进书中,也删除了其他对穆罕默德的描绘,如多雷(Gustave Doré)所画的在地狱中被剖腹的先知(但丁之《神曲》中的一幕)。到底为了什么,一本分析卡通的书,居然不能印上它要讨论的这些画呢?要是针对基督徒的这种敏感,耶鲁大学出版社会做出同样的限制吗?但是还要说的是,生活在西方传统的旧宽容观之光中,如果耶稣被描绘成衣衫褴褛而且还吸毒,或类似的一种令人气愤的形象,基督徒是不太可能去威胁出版社的。至于出版社这边,宪法第一修正案中,言论和出版自由明显是处于一种限制之下的,这种限制是自我设定的。后来渐渐弄清的原因是,出版社之所以不出丹尼斯(Danes)或都瑞的作品,显然不是出于惧怕暴力(虽然这是官方说法),而是因为大学害怕冒犯一些富有的捐赠者,而对出版社施加了压力。马克·斯坦(Mark Steyn)说的很对:“一些欧洲穆斯林信徒,以及无限量的沙特资金,都可以对美国出版商、机构和媒体施压,这最终使第一修正案失效。在丹麦以及其他国家,懦弱的妥协派可以至少呼求说,他们的郊区集中住了一些穆斯林,在那里,青年人失业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在纽黑文却不是这样,那里管理者好像正利用人们对暴力的恐惧,掩盖住他们对资金的贪欲。”【2】不论他们动机如何,是惧怕暴力还是怕失去资金,耶鲁大学出版社都是用不宽容之名,来牺牲了旧的宽容观。在惧怕的祭坛上,他们牺牲了勇气和原则,所以最终破坏了第一修正案中的多项自由。
我们必须继续讲明旧宽容观包括什么,尽可能消解新宽容观。
2、为真理保留一席之地
还有一个方法也可以达成类似的目的(即我们必须持守旧宽容观的优越性),就是我们要为真理保留一席之地,不仅在我们心中和头脑中,也在更为广阔的文化的互动中。我们可以通过很多方式达成这一点。20年前,哈罗德·奈特兰德(Harold A.Netland)做过一个有益的区分,将宽容概念使用的情况分为三类:法律上的,社会上的,和知识上的。【3】奈特兰德强调说,基督徒应该怎样带头推动前两项:所有人需要在法律面前被平等对待,因为所有人都是照着上帝的形象受造的,要以尊严和尊敬来对待每一个人,包括那些和我们有深层分歧的人。至于在知识领域,基督徒当然希望在基要信仰的竞技场上可以有宽容的存在。奈特兰德所说的当然有道理,只要他假设的是一种旧的宽容观:要宽容那些我们认为他基要信仰是错误的人。当然,新宽容观会认为,要说某人的基要信仰是错误的,这是不对的做法。
让我们回到20年前。在约翰·斯托德(John R.W.Stott)的一本不错的书《基督,一位保守主义者》(Christ the Controversialist)中,他告诉我们,首先,当基督徒互相不认同时,他们应该做的是:“认信的基督徒如果彼此不认同时,恰当的做法不应该是忽视、隐藏,或甚至缩小他们的分歧,而是就这些分歧进行辩论。”【4】这种说法当然是建立在一种真理观的假设上的,在他这本书的其他地方显现出来:
我们这一代人,好像已经离那种为真理争辩的热心很远了,而这种热心是基督和他的门徒曾经表现出来的。但是如果我们更多爱上帝的荣耀,如果我们更多在乎人类灵魂的永恒益处的话,我们就不会拒绝进入一些必要的、关乎福音真理的争论中。使徒性的命令是明确的。我们“要用爱心说诚实话”,这不是要以爱抹杀真理,也不是传讲没有爱的真理,而是将两者保持平衡。【5】
接下来,为了强调真理的重要性,他谈到不同的宽容观,将一个“宽容的头脑”和一个“宽容的灵”区分开来:
我们需要区分什么是一个宽容的头脑,什么是一个宽容的灵。宽容的灵,指的是基督徒永远要行出来的样式,有爱心,通情达理,乐意饶恕人,忍耐他人的,体谅他人,让人可以经历疑惑的益处,因为真的爱“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哥林多前书13:7)。但是,对于那些上帝明显指出是邪恶或错谬的事物,我们怎么能宽容呢?【6】
他这样讲,是用一种略微不同的方式来表述我所称之为旧宽容观和新宽容观的区分,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坚持真理的不可妥协性,把真理作为一种应当被持守、珍惜和维护的范畴。【7】切斯特顿最常被人引用的名言中有一句话是,“开放思想的目的,就像把嘴巴张开的目的一样,是要吃进某些扎扎实实的东西。”【8】
复述一遍,虽然问题的一部分是理论上的,对真理的坚持仍有很多实践性的应用方面。对于基督徒而言,不仅仅是持守福音真理的问题,而是坚持说诚实的话、诚实的分析,以及对其他宗教的诚实表达(所以要说所有宗教都讲的是一样的东西,这就是不诚实,所以从一开始就该把这样的说法当做不诚实的言论,而拒绝之),甚至诚实表达宪法的内容(所以如果艾斯贝克在前一章的讨论如果是正确的话,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意思就不同于通常情况下人们假设的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所有这些之上,如果有人可信服地指出我们没有讲真理的话,基督徒需要有一种愿意的心,甚至是急切的心,去纠正我们所说的事。
3、揭示新宽容观之高高在上的傲慢
我们必须用吸引人的方式,以及迷人的语言,指出新宽容观的支持者所表现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性姿态。我们要否定他们所说的,即存在一种掌控性的宏大叙事,这种论点本就是排他性的,就像有人认为的确存在这种历史主线一样。当基督徒讲出一些排他性的宣称(说基督是唯一通往救赎的道路)时,他们被斥责为一群“不宽容”的人。这些谴责别人的人当然是把基督徒边缘化了,说基督徒属于没有启蒙的人。所以这些人也表现出自己的不宽容。【9】同样的,当西方以国际宽容之名说所有文化都具备同等的价值(也就等于谴责西方文化的侵略性,为的是显出一种谦卑的态度)时,人们都没有留意到这种立场所导致的效果。因为大多数文化都认为自己即使不比别的文化优越的话,也是有同等价值的。当西方社会说所有文化都具有同等价值的时候,其他文化通常把这种说法解读为西方一种更具侵略性的宣称,为的是把所有文化都拉平到同等水平,所以所有其他社会都被这话冒犯了,这被视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之证据。
这个问题如此深刻地和新宽容观纠缠在一起,我们不能很轻易地就解开了。
4、新宽容观不是一种“进步”
我们必须坚持说,进步观比人们通常理解的要更复杂得多,而这些人认为新宽容观标志着文明之进步中的一个分水岭。例如,到了上世纪末,自由主义智囊机构卡托(Cato)研究所发表了一本小书,是由摩尔(Stephen Moore)和西门(Julian Simon)合著的,书名很有趣《最伟大的一个世纪:过去100年中的25个神迹性趋势》(The Greatest Century That Ever Was:25Miraculous Trends of the Past100Years)。【10】此书提醒我们,19世纪末与一系列事物相关:伤寒症、斑疹伤寒、童工、马匹和它们的草料,蜡烛、12小时的工作日、种族隔离法、公寓房间、屠杀场、疗养院和厕所。到了20世纪末,人的寿命增加了30年,致命疾病(肺结核、小儿麻痹症、伤寒、百日咳、肺炎)的发病数量降到少于每十万人中五十人。空气质量改善了,农业生产力翻了五到十倍,人均产出翻了七倍,实际工资几乎翻了四倍。进步是真实可见的,不容否定。这本卡托研究所的书没有提到美德或文化,也没有提到20世纪也是历史上最血腥的时期,充满了战争、种族屠杀,和有科技辅助的残暴。在这些领域中,很难看到人类的进步。
我们可能需要回去重读赫伯特·巴特菲尔德(Herbert Butterfield)(1900-1979),特别是他的书《辉格党史诠释》(The Whig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11】他在书中试图避免成功主义(triumphalism)和进步主义(progressivism)在解读圣经时的偏见,虽然这项工作很难。他以最细致、最平衡的方法,让证据自己说话。人若对历史持一种不断进步的观点,有一个最大的危险是,他把傲慢和自我幻觉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有毒物。我们到最后总是认为,没有人像我们一样了解一些事物的本质;我们说服自己,认为我们的立场是最成熟、最平衡、最有知识的。我们失去对罪之教义,以及罪在我们里面的影响的深刻把握。
所以,我们的一部分任务,不论是在学术的努力上,还是日常说话中,是要质疑这种幻觉式的假设,这种假设认为我们的社会因为正在变成最宽容的社会,所以是最好的社会。我们在最近几十年中,所谓开放思想所收获的小小益处,比不上在清楚思考宽容是什么这个问题上的巨大损失,也在理解真理的不可妥协性上,在笼罩我们世界的道德盲目(这是一种我们很难察觉的盲目)上,都损失惨重。
5、区分实证多样性和所有多样性内中的善
对于现实(通常是令人愉悦的现实)和实证的多样性,以及每类事物的多样性是好的,我们必须区分这三者之间的差异。
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D.Putnam)和大卫·坎贝尔近期写了一本分析美国宗教状况的书,【12】里诺(R.R.Reno)在读过这本书之后写到:
啊,美国。在后现代的西万,你还能从哪一个国家找到这些人和事呢:手里拿蛇的传道人,统一教会中热心谈论天文学的中年妇女,摆满关于被提的小说的书店,整个都被时代论学术派占据的神学院,留长胡子、带毛帽、戴小圆帽子的男人,穿教士袍的神父,营会聚会,有白菜和青柠檬果冻色拉的教会晚餐,信仰扎实的长老会信徒,亲和的循道会信徒,喷火的浸信会信徒,在家教育的天主教徒,自由派的耶稣会人,信佛教的犹太人,黑肤色的穆斯林,还有更多。他们都混杂生活在城市中心,或在城郊区域,以及我们这个辽阔国土的无尽乡间空旷之地。【13】
把这种宗教多样性,乘以各种民族的、种族的、语言的、经济和政治上的多样性,这种特色不仅仅属于美国,而且属于今天世界的很多大都市,更不用说饮食禁忌上、个人气味和卫生上、幽默感和对性取向和性别事物的认识上的多重多样性了。这种实证多样性的总和,在每一处都表现出来,也是因此才促使人们发展出“仇外”(xenophobia)这种基于惧怕的心理,以及种种其他对新宽容观(基于感伤妄说)的复杂心理。
我们必须认识到,从无可争议的多样性,到每个多样性的单轴都是同等的善这一非常可争议的教义,这两种观察之间并不存在某种逻辑联系。纳粹难道和阿米绪人一样都是好的吗?
认识论上的多元主义也是如此。保罗·海姆曾给出过一段很好的讨论:
对自己的观点,我们有好的但非无错的理由。其他持别的信仰的人,也觉得自己的观点是有好的但非无错理由的。就算我们中间一些人的观点的确是无误的、正确的,我们也不能说服别人接受这一事实。但是,这个事实,就是认识论上的多元主义的事实,并不会,也不应该引导我们认为怀疑主义是对的,或认为相对主义(这个怀疑主义的亲表兄)是正确的。
……有人说,正因为我们自己认识论上的可错性,宽容才是非常让人羡慕的。我也赞同这个观点。因为我可能在自己的信仰上有差错,而你也可能在你的信仰上有差错,那么我们就需要建立一个框架,我们的观点可以在这个框架下传播、彼此辩论,这当然是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的。这些辩论的结果就是,我们每一方都可以审视自己的观点,以及持有这些观点的原因和强度。……也可以这么说,正是为了避免滑入怀疑主义,宽容才是必须的。如果一种信仰只能通过不宽容其他竞争性的信仰才能维持,那才是更糟的一种情况。反对者对它会报以怀疑的态度,支持者也会显得愤世嫉俗。我们需要对多样化观点的宽容,这样才能显明,的确存在一条从合理到不合理的光谱。【14】
6、挑战世俗主义自大的中立性和优越性
我用另一种方法来论述后面的两个观点:对于当代的这种世俗主义之自大的中立性和优越性,我们除了挑战它别无选择。
当然,不论是认信无神论的世俗主义者,还是接受“世俗主义本质上是中立的”这种观点的有神论者,都应该继续表达出他们的观点。但是在这本书中,我已经论述过,世俗主义作为一种看待世界的方法,并不比其他主义更中立。的确,世俗主义的运作,常常像各种宗教一样。在媒体和很多学术领域中,假设世俗主义的中立性和本质上的优越性,更多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立场,也常常在有关政教分离的问题上促成一些口号式的话语,而这些话语是不能仔细琢磨的。我现在要说的重点是,要挑战当代世俗主义的这种自大的中立性和优越性,我们在合理范围内不论怎样做,从长期看来都会造福整个国家。
这对于宽容和不宽容的讨论是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很多人头脑中,正是世俗主义的这种优越性,如我们所看到的,支撑着、甚至保证了新宽容观。几个月前,我当时在威斯康星州的阿普尔顿(Appleton),留意到一个美国南部风格的餐厅,名叫“和谐咖啡馆”。这家店贴了下面这个告示:
店门上的告示
我相信:
所有人都应该被珍视、受到感恩;
每一个人都是一件珍宝,配得尊严和尊敬;
人类的多样性是一种优势;
如果对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和偏见,
我会看不见每个人里面的美丽。
我认识到:
和那些与他们不同的人相处,人们会感到不舒服,
这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我会努力克服这些感觉;
人们有不同的能力、外貌、信仰、民族、经验,
以及身份,而我认识到,世界会因为这些差别,
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
我请求你:
警惕我的偏见,以及我会如何先入为主地判断别人;
先认识那个在外貌、服饰、想法或生活方式上与我不同的人;
一进门就审视我的偏见,和我那种想要先入为主判断别人的欲望。
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事物,是需要我们用极大的同情心去面对的。的确,在三一福音神学院,我经常告诉我那些要毕业的学生们,我会特别警醒那些要牧会、也可以和任何人讲话的学生们。我希望很多这样的学生可以选择在大多数多元文化的城市中服事。这样的委身有一种假设,即你需要是一个外向的、有好奇心的、对他人有爱心的人。如果我们相信每一个人都是按着上帝的形象受造的、基督为像我这样一个罪人(也像他们)而死,以及上帝自己经常拣选世上那些被厌弃的人,这一立场还会更加被强化。
但是呢,但是呢。……当有人告诉我们,人们都是有不同“信仰”和“身份”的,以及“这个世界会因为这些差异而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真的还会接受这些广为人认可的宣称吗?那么想一想有些人相信,如果把所有犹太人都扔进炉子里烧掉,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这种信仰听起来怎样呢?如果有人说,打碎婴孩的头颅,而且吸掉脑髓,这也并不是什么道德上有争议的事,因为它只有三周的生命而已,这样的信仰怎么样?如果有人强硬地相信,所有宗教真的都说的是同样的事,而这样说对几乎所有几大世界宗教而言都是一种强烈的羞辱,这样的信仰有什么意义呢?
宣称所有“经验和身份”就可以让世界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这真的正确吗?想一想发生的那些轮奸事件,能说明什么呢?还有那些性侵犯的惯犯呢?这些经验会让世界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吗?当然,我还是希望基督徒可以和任何人谈话,包括那些持有以上那些信仰的人,或有那些经历的人。但这当然和请求别人不要“先入为主地判断”所有信仰和经历大不相同。有一些信仰和经历,是必须经过“先入为主的判断”的。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我们为一些诸如正确和错误、真理和谬误的范畴开了大门,那么我们就无从逃避一些基本问题,即究竟什么是正确或错误,什么才是真理或谬误。这之后,我们才能开始讨论一些更大的、关于人类生存的问题,这些问题在本质上也是宗教性的(神学性的)问题。当宽容和不宽容是属于某个信仰、价值观体系的一种功能时,所有这些才会重新提醒我们,要更新对宽容和不宽容的讨论,是件很有价值的事。否则,当宽容和不宽容被从对真理和道德的问题中切割开来时,讨论就没什么价值了。
这又提醒我们,作为基督徒,我们有最强大的理由活出一个自我审视的人生。【15】当我们是出于对世俗主义者的顾虑而强做谦卑,却不是出于我们自身活出谦卑时,我们的见证就失去可信性。【16】
7、实践宽容,鼓励礼貌
基督徒应该鼓励和实践一种礼貌。这种公民性不能和一种基督徒觉醒的认信相混淆,也不能和那种因缺乏勇气就回避所有困难问题的做法混淆。相反,它意味着礼貌、尊重和魅力,至少是当我们确认对方的立场是无可辩驳的时候。它意味着人可以既不妥协自己的观点,仍参与对话。正如我们之前认识到的,很多幼稚的跨信仰(inter-faith)对话,实际上都是在贩卖通行证:我们可以称之为“跨不信”(inter-non-faith)对话。但是,也发生过一些很棒的真跨信仰对话的例子,【17】我们需要有更多这样的对话。
道德勇气需要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来展示,但是一些人终其一生都把展示道德勇气作为他们的专长,他们除了自己的门徒,谁也不能说服。这些人当然也不会赞赏主耶稣,虽然耶稣有时斥责那些上帝国度的假冒为善的反对者,但很多人也知道他曾为那个城市哭泣。【18】
8、传福音
传福音。传福音,也要植堂。传福音,也要祷告。传福音,也要活在我们等候的那个即将降临之国度的光中。传福音。
有人也许要问,在一本想要厘清围绕着宽容和不宽容概念之复杂旋流的书中,为什么提到这一点呢?至少有四个理由。
第一,公开向别人宣告福音,要把人带到耶稣基督里,这提醒我们,也提醒其他人,福音是至关重要的。类似这本书的著作,其危险之一在于,作者和读者可能都认为,要给旧宽容观(或经典宽容观)提出一种更负责任的解释,即使不是最最重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我们是需要参与进去的。但它却不是。如果我们把它当做是最最重要的,我们自己就变成好像功能性的无神论者一样了。
第二,如果我们自己在传福音,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解释,什么是我们所认为的“传福音”,或者“传福音”应该是怎样的。总的来说,媒体会尽全力用“劝诱”来标签化传福音的活动,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但是,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坚持讲出“劝诱”和“传福音”这两个词的含义对基督徒而言有何不同。前一个词的意思是“不相称的见证”,即试图用不相称的、甚至腐败的动机来赢得人归向我们的立场。相比之下,传福音给某人,(在马尼拉宣言中)意思是“公开、真诚地讲述福音,使听者完全自由地回应福音”。如果有人要故意把两者混为一谈,我们也没办法。但是,我们不仅要勇敢地传福音,而且要讲清楚福音是什么,以及福音不是什么。
第三,当我们传福音的时候,我们有机会解释为什么真正的信仰自由必须包括传福音的自由(对信仰的见证人而言),以及改信另外一种宗教或无宗教(或离开无宗教)的自由。前几章中,我已经简要指出,有很多声音希望取消宗教信仰自由中的这个元素;他们说,所有形式的传福音(或劝诱)都必须涉及告诉别人,对方的信仰是错误的,而这种说法是一种不宽容的做法。我们坚持认为,人们有权利(的确也是一种责任)告诉别人对方是错误的,为的是要让他们回转,只有此时,真正的宽容才可能得到维护。
第四,如果男人女人都真归信了(而不是只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决定,但观念和人生优先次序都毫无改变,而根据圣经,这样的变化并非归信基督),他们就会成为一个败坏的世界里的盐,一个黑暗世界中的光。然后,在上帝的怜悯之下,他们的影响力就会改变公共认知的潮流。但我要强调的是,这并不是意味着说,我们要赢得人归信基督,因为这样可以让美国(或加拿大、英国、法国、巴西或其他国家)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那样一种对耶稣基督的信仰,听起来太像一种纯粹功利主义的、物质主义的信仰。但是,当福音真正在一个文化中扎根时,那个文化中必然会发生改变。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在很多地方,虽然很多声音强烈地决意要减少基督教的影响力,仍有一些声音迫切要求基督徒在社会中占据一些地位,因为基督徒往往是最好的工人、最诚实不腐败的雇员,等等。今天还兴起一些要更深入研究基督教的趋势,虽然是带着经济和功利主义的目的进行的。当然,这些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人们对基督教最重要的是什么,存在一种深刻的不理解。但是,很多人归信基督所带来的积极影响力,至少还是得到肯定的。
9.预备好受苦
要做好受苦的准备。我在这里必须说三件事。
第一,新约圣经花了很多篇幅告诉跟随耶稣的人,要把为耶稣受苦看作是一种正常的事,而非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归于耶稣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会为我们赢得耶稣所遭遇的回应(约翰福音15:18-25)。这无疑就是为什么使徒保罗坚持说,上帝给了基督徒两件恩典的礼物:信心,以及为耶稣受苦(腓立比书1:29)。我们很喜悦领受信心,我们也应该同样喜悦领受与耶稣的苦难有份(腓立比书3:10)。所以使徒们会因着信心在受苦的时候欢喜,看自己算是为主名的缘故蒙受羞辱(使徒行传5:41)。当我们被看作是不宽容的笑柄时,或至少当这种不宽容以宽容之名展示出来时,我们的态度应该是一种静默的喜悦。这不是因为我们是受虐狂,而是因为,与耶稣的名联系在一起,实在是一种荣誉。
第二,在我们当如何看待民主这个问题上,如果本书的论点是正确的,那么当民主变成一种暴政式的制度时,我们就不应该感到惊讶。正如基督徒最终不能同时侍奉上帝又侍奉金钱一样,他们也同样不能同时效忠于上帝的国度,又效忠于一个地上的民主制度。上帝并不是在建立一个民主的共和国,而是新天新地中的永恒国度。
第三,如果西方国家中的基督徒会经历到来自世人的不只是讥笑式的贬低之词,这并不会突然大范围地发生:“必须逮捕所有基督徒,立刻把他们作为国家的敌人而清除掉。”更可能发生的是一种缓慢的变化,是以维护宽容之名进行的。例如,在美国,已经有两个州通过了立法,规定基督徒机构的雇员,如果他们自己并没有在教导圣经或神学,就不能因为一些原因被解雇,例如实践同性恋的生活方式。教导圣经和神学的人可以被解聘,因为机构的管理者可以合法按照第一修正案的条款来做,但是如果雇员只是负责剪草或图书室的工作,机构就不能受到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条款保护。至今,这还没有经过最高法院的审查。但是如果最高法院允许这种立法通过,一些主要的神学院可能就会受到罚款,或者那里的管理者就会被判刑。同样这一条立法还可能被延伸到,例如,教会的音乐服事人员那里,而不会涉及神职人员,以及等等类似的场合。这种执法(以及逼迫)背后的理由当然是,州府不能容忍这些基督徒的不宽容。如果这些情况真会发生的话,我们可以做的就是欢喜忍受了,而且要学会怎样更好地在监狱里传福音了。
10、以神为乐,信靠神
以上帝为乐,并要信靠他。上帝仍然是掌权的那位,他是智慧的、良善的上帝。我们最终的信心,并不是放在任何政府或政党那里,更不是放在我们自己可以塑造我们所生活的文化上。上帝可能带来变化,使人们对宽容的理解超过之前时代中人们所认识到的,那样会很有帮助。或者,他也可能“给他们一个生发错误的心,让他们信从虚谎”(帖撒罗尼迦后书2:11),结果就是,我们可能会为耶稣经历更多苦难,是超过西方社会过去所经历过的逼迫。那会让我们与世界其他国家在基督里的弟兄姐妹们更多联结在一起,让我们能够分享使徒们的喜悦(使徒行传5:41)。
注释
【1】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9.
【2】 Mark Steyn,”Sharia in New Haven,”National Review61,no.16(7September2009):52.
【3】 Dissonant Voices:Religious Pluralism and the Question of Truth(Grand Rapids:Eerdmans,1991).More recently,Angus Morrison,”Christian Freedom,Tolerance,and the Claims of Truth,”Scottish Bulletin of Evangelical Theology17(1999):166-69,has expanded the three to four,adding the ecclesiastical.
【4】 Christ the Controversialist(Downers Grove:InterVarsity,1970),22.
【5】 Stott,Christ the Controversialist,19.
【6】 Stott,Christ the Controversialist,8.
【7】 另一位作者Stephen McQuoid用不同的术语指出一些共同点:我称之为“旧宽容”的,他命名为“真宽容”。参看The Quest for True Tolerance:Searching for a Tolerance That Does Not Make Society Sick(Leominster:DayOne,2008).
【8】 The Autobiography,vol.16of The CollectedWorks of G.K.Chesterton(San Francisco:Ignatius,1998),212.
【9】 相信教条主义(甚至“基要主义”)的人,确信在这些事物上并没有确定性的结论。对他们的有趣描述,可参看Stephen Prickett,Narrative,Religion and Science:Fundamentalism versus Irony,1700-1999(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
【10】 Washington:Cato Institute,1999.
【11】 New York:W.W.Norton,1965(orig.1931).
【12】 Amazing Grace:How Religion Divides and Unites Us(New York:Simon&Schuster,2010).
【13】 First Things210(February2011):58.
【14】 Paul Helm,”Rutherford and the Limits of Toleration,”in Tolerance and Truth:The Spirit of the Age or the Spirit of God?ed.Angus Morrison,Edinburgh Dogmatics Conference Papers(Edinburgh:Rutherford House,2007),71.
【15】 Os Guinness,Unspeakable:Facing Up to the Challenge of Evil(New York:HarperOne,2006).
【16】 参看C.J.Mahaney,Humility:True Greatness(Sisters:Multnomah,2005).
【17】 参看Timothy C.Tennent,Christianity at the Religious Roundtable:Evangelicalism in Conversation with Hinduism,Buddhism,and Islam(Grand Rapids:Baker,2002).
【18】 你不需要认同这本书上每一个判断,参看另一本感人而且深刻的书:Richard J.Mouw,Uncommon Decency:Christian Civility in an Uncivil World,2nd ed.(Downers Grove:InterVarsity,2010)。
(全书完)
作者介绍
卡森是美国三一福音神学院的新约研究教授,他在剑桥大学获博士学位,主攻新约。卡森博士的主要研究领域包括圣经神学、历史上的耶稣、后现代主义、多元主义、希腊文法、约翰神学、保罗神学以及苦难和罪恶诸问题。他写作并编撰了超过50多本书,包括《约翰福音注释》《21世纪新约导论》《认识苦难的奥秘》《重访基督与文化》等等。
保守主义译丛
《良心的自由》
《历史中的十诫》
《思想的境界》
《希特勒的十字架》
没有什么比一种让所有确信都消失的“宽容”更加不宽容的了。卡森深刻地阐明了曾经被定义为尊重他人持不同观点之权利的“宽容”,是怎样变体为一种认为没有人该持确信的普遍观点。这一转变的后果是对圣经真理的挑战,需要有人用符合圣经的内容来回应之,而这也正是卡森所做的。在这个过程中,他给出了一个公正社会中真宽容的圣经基础,也阐明了那种模糊宽容观所不可避免带来的暴政之危害。人如果不留意听他的观点,就会进入一个噩梦式的世界,在那里,人要去发现真理的热心会被另一种狂热取代,那是一种不让任何人宣称任何事是真实的狂热。
——布莱恩·查普尔(Bryan Chapell),圣路易斯,圣约神学院院长
可悲的是,人们关于基督教的辩论已经从“这是不是真的”转到“这会不会冒犯人”上了。圣经确定地告诉我们,福音的信息一定是会冒犯人的,尽管传福音的人应该是满有爱心的。卡森在这本书中熟练地完成了一项重要事工,可以帮助基督教界的领袖们理解,如何在一个日益宽容基督教信仰之外的任何事物的文化中把持正确的方向。
——马克·德里斯克(Mark Driscoll),西雅图,马尔斯希尔(Mars Hill)教会
真宽容的意思是认真对待我们所深信的,因为理解我们之间存在差异,这实际上就是一大进步了。宽容并非不能与确信兼容,也并非不能与想要说服他人的愿望同时存在。卡森在回应当下问题时指出,真宽容在今天已经不太能被人们容忍了。他热切恳求人们回到一种更古老的宽容观,他坚持认为,人们之间存在完全不同的观点,与人们接受所有观点都是同样合理的,这两者之间是截然不同的。
——米歇尔·克洛马提(Micheal Cromartie),华盛顿,伦理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