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圣灵论-欧文

圣灵论

作者：约翰欧文

约翰·欧文的生平与其圣灵论

张麟至

若想了解约翰欧文（1916-83）的生平与其圣灵论，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将会更加清晰。因而本文简述清教徒运动以便读者认识欧文，并介绍约翰欧文全集中有关圣灵论编辑的概况。

清教徒运动简述

西敏斯特会议（WestminsterAssembly,1643-47）和西敏斯特信仰告白与其大、小教义问答（1646-47）的三百五十周年纪念才过不久。此会议是整个清教徒运动的巅峰，其波涛壮阔汹涌，先后有一世纪之久（1558-1660），横跨英、美、欧三地；它上承欧洲的宗教改革，下开十八世纪以降的福音大复兴；在政治上催生了英国的契约民主政治，在经济上提供了近代资本主义的温床，在科技上助长了近代的科学及技术。我们可以这么说，清教徒运动是一股浩大的文化力，它不仅改革了教会，也同时改革了整个社会、国家、文化。将现代化的功劳归给启蒙运动是不谙历史的说法，启蒙运动上承中世纪后期人文主义的以人自主的精神，将宗教改革所带来的现代化的新文化世俗化了。清教徒运动则秉持奥古斯丁至加尔文的传统，坚持基督才是文化之主（人不是文化之主）。

因此，今日虽然清教徒主义对教会的影响已经式微，但是它在英美文化中的烙印却仍清晰可见。清教徒神学被教会冷落了近两百年，1939年才开始在北美出现研究清教徒的学术复兴。之后，英美教会界也重新注意他们属灵的根源，重印清教徒的作品，神学院和研究所也成百上千地出论文和专书。可是清教徒主义基本上是属灵的，而非文化的。它给教会最强烈的信息是：圣灵必要复兴教会。洛钟师（或译作：钟马田。MartynLloyd-Jones,1899-1981）一生传讲清教徒的信息，只有一个盼望：愿神复兴祂的众教会！

派克（J.l.Packer），当代顶有名的清教徒学者，终于在1990年出版了他一生研究清教徒神学的书籍–AQuestforGodliness:ThePuritanVisionoftheChristianLife。他也将此运动的本质定位在[复兴运动]上，因为清教徒在本质上只是个传讲神话语的讲员而已。或许我们可以很快地浏览一下清教徒史。它可以分成四个阶段：

（1）清教徒长老制运动（1558-84）

此时清教徒即已旗帜鲜明，以改革国教为职志，并诉诸主教制度下的长老制，终被女皇化解之。但在这段期间，剑桥大学变成了[清教徒之窝]，造就出大批的讲员成为下一代的健将。

（2）守主日运动（1584-1603）

表面看来，长老制运动似已被压抑了，实则不然，反而促使他们转向属灵的诉求—-人心悔改，并遵守神的律法，以守主日为其表现。此时最出名的精神领袖是神学家WilliamPerkins，他和女皇同一年内过世，也象征下一个时代的开始。

（3）史都亚特时代（1604-1643）

在詹姆士一世在位时（1603-25），清教徒渐渐成为一股属灵的弟兄团、新兴的中产阶级，优秀讲员辈出，如WillaimAmes,WilliamGouge,JohnPreston,RichardSibbes等。其中的会众派和分离派（浸信会之滥殇），也在此时出现。清教徒的新文化逐渐成形，在下议院也成为一股政治势力。查理一世（1625-49）上台后重用WilliamLaud作大主教，清教徒运动大受逼迫，1630-40年间成为他们对英国失望而移民美洲的年代。查理一世因想统一苏格兰的宗教，导致与之兵戎相见，而需向国会要求征税。这就给予下议院有机会召开久已关闭的国会，并要求Laud下台问刑，以及召开改革国教的西敏斯特会议。国王不许，于是国会与国王之间的内战在1643年爆发。清教徒盼望彻底改革教会的时机终于到了。

（4）革命与改教时代（1643-60）

西敏斯特会议于1643年六月召开，由国会授权要将英国国教的教义、崇拜仪式、教会纪律和教会体制等四方面，按神的话语和欧洲改革宗教会的榜样彻底改革。克伦威尔将军因率领新军作战屡建奇功，迅速崛起于英国政坛。由于八月与苏格兰签定[神圣契约联盟]，会议改而制定西敏斯特信仰告白，以作为双方教会合一的教义基础。这是清教徒对后世最大的神学贡献，也是其后福音派的里程碑。

开会时，教会代表以长老派居大多数；但是独立派崇尚会众自主的新约精神，反对国教长老制度化。克伦威尔也主张宗教宽容，采取会众制与长老制并行。查理二世在克伦威尔死（1658）后，利用了这个矛盾，结合长老派复辟；等他一上台，立刻恢复以往的主教制，并严厉地压制所有的清教徒，包括长老派。原本是清教徒的黄金时代，沦为昙花一现。1662年因坚守良心自由，而被排除的清教徒牧师有两千人之多。

然而这段时期确是这运动的巅峰，人才辈出，多如星辰，顶尖的有ThomasGoodwin,RichardBaxter和JohnOwen等人。我们挑出欧文（Owen）来介绍清教徒的[圣灵论]。

欧文的生平

清教徒学者布雷瓦（lanBreward）认为欧文是[清教徒神学传统里，伟大的系统神学思想家。当代研究欧文的权威传谷声（SinclairB.Ferguson）教授也说：[约翰欧文是清教徒运动的神学家。上世纪下半叶透过洛钟师牧师和派克博士在福音派教会里的鼓吹、提倡，欧文成为清教徒研究复兴的宠儿。1942-98五十年之间，专一研究他的博士论文就至少有十五篇之多，而且有增无已还不计算研究他的单篇论文呢！

欧文于1616年出生在英国牛津附近的史达敏（Stadham）。他的父亲也是清教徒信仰的牧师，在主的葡萄园中殷勤的服事者之一。他十二岁（1628）就进入牛津大学的皇后学院，于1632年毕业；1635年复得硕士学位。这些岁月正是英王查理一世及其大主教劳德（WilliamLaud）当政之日，他终于必须为良心顺服真理的缘故，1637年离开大学。1642年（26岁）英国内战爆发后，他去了伦敦（欧文没有受邀参与次年召开的西敏斯特会议，因为他太年轻、尚未出名的缘故）。

在此之前有约五年之久，他切慕得着救恩的确据。到伦敦的那年，有次他听到一位不知名的传道人讲马太福音八章26节所载主平静风海的事迹，他经历到神的爱浇灌在他心中，他终于享受到那确据—-他是神的儿女了！他脱离了罗马书八章15节所说的[捆绑之灵]（和合本作奴仆的灵），得着了属灵的释放。这种经历在当时的清教徒中是常有的。

1643年（27岁）三月他出版了第一本书揭露阿民念主义（ADisplayofArminianism）；此书也使他在该年七月受聘为复旦（Fordham）教会的牧师。1644年（28岁）他与MaryRooke小姐结婚。1646年4月29日他首度被国会邀请去讲道，可见年方三十岁的欧文已经被教会界及国会注意到了。原教会没有续聘他，可是Coggeshall处更重要的圣彼得堂却请他担任牧师。这一年对欧文而言，更重要的一件事是他在教会体制上看法的改变。他受了卡腾（JohnCotton,1584-1652）所出新书KeyestotheKingdomofHeaven（1644）思想的影响，由长老体制改为会众体制了。

这一段英国内战时间政局变化很快，新军在1645年成立，次年第一阶段内战结束。不久内战又起，1649年1月30日英王查理一世被国会处决，次日国会即召欧文在此艰难时刻讲道。四月时，他再度到国会讲道，因而结识克伦威尔（OliverCromwell,1599-1658）,并进而受邀担任征伐爱尔兰的随军牧师。但他亲眼目睹了新军在爱尔兰报复性的屠杀，很不以为然；从此种下了日后与克伦威尔渐行渐远的原因。1651年（35岁）他被任命为牛津大学基督教堂的主牧，次年更升任为副校长（校长是克伦威尔）。到1657年（41岁）下台为止，除了执行教育改革、参预新宗教政策制定及执行之外，他经常在基督教堂及圣玛利亚教堂讲道给那些青少年大学生听，其中有日后出名的宾（WilliamPenn,1644-1718,美国宾州创始人）和洛克（JohnLocke,1632-1704,提倡政治契约说）。这些讲章包括了论治死罪（Mortification,1656），论试探（Temptation,1658）、论与神交通（CommunionWithGod,1657）等与圣灵内在工作有关的主题。欧文反对克伦威尔由护国君进一步走向君王，1657年他的牛津大学副校长职务被解职了。

离开行政圈反而使欧文能在教会界及神学思想领域发挥所长。1658年9月底（虽然9月3日护国君方过世）所召开的萨伏伊宣言（SavoyDeclaration）,欧文是主要起草人，清楚表明了新兴会众派教会的信仰告白。

1660年查理二世复辟以后，欧文基督教堂主牧的职分和两千位忠心爱主的清教徒传道人一样也被解职了，也受到不少国教的为难。但他还是在伦敦集结了一群会众，成立一处教会；他也激励、帮助了许多受迫害的传道人。

本仁约翰之所以将《天路历程》付梓也是出于他的建议。有一次查理二世问欧文，那位焊锅匠（本仁）是何许人也。欧文恭敬地答道：[陛下，我若能拥有这位焊锅匠的能力，我宁可欣然放下我一切的学问来换取。]他晚年为气喘与胆结石所苦，1683年（67岁）的清教徒受难记念日8月24日（1662年此日两千清教徒传道人被大放逐），安息主怀。

他一生86种的作品有60种是他自牛津副校长职务下台以后作的，而英王复辟以后的作品则有52种。换句话说，权力与国教的限制反而促使他有许多时间，可将信息与思想付诸文字、藏诸名山。其中最有具代表性的是他的圣灵论（Pneumatologia,1674）。

清教徒的神学

清教徒神学又可称为英国改革宗神学，它和欧陆的改革宗神学不同在于它更加经历化。主要的思想巨擘是柏金斯（WilliamPerkins），他将海德堡刚发展出来的圣约神学思想，立刻全盘应用到系统神学体系中。于1595年出版金炼，即他的系统神学，这也是第一本成型的圣约系统神学。以往加尔文处理双重预定论，是在救恩论的末了，现在柏氏则将双重预定论，挪到前面的神论处理了。柏金斯—-被誉为伊利沙伯时代的英国加尔文者—-决定了其后清教徒传统倾向属灵经历的路径。

清教徒神学特色

清教徒神学特色第一在于它极其强调圣灵工作的教义，或称救恩论。它将改革宗的[救恩的次序]（ordosalutis）里的每一项目都予以清晰贴切的阐释。其次，清教徒神学家本身几乎都是牧会的牧师，所以他们的作品基本上都是讲道集，十分地教牧化、经历化，可读性很高，绝非象牙塔里纯学术性的枯躁著作。第三，改革宗神学与新兴的圣约神学成了他们按着正意分解真道时的神学利器。第四，这些讲道几乎都沿袭加尔文释经讲道的传统，细腻的分解一两句经文里的微言大义。今日的读者嫌其冗长，其实是反应我们自己的肤浅。我们为什么不嫌一部电影要长达两三小时呢？今日的基督徒很难想像清教徒时代的讲道可以长达两三小时，所以讲员才有时间鞭辟入里地解开神的话，使它发出亮光来。欧文论原罪的作品：论内住的罪（IndwellingSin,1668）是罗马书七章21节一节的剖析，长达170页！他的诗篇一三〇篇注释（ExpositionUponPxalmcxxx,1668）以326页的篇幅来讲这篇诗篇，也是阐述他自己得着救恩确据的经历。晚他一世纪的爱德华兹的名著论宗教情操（ReligiousAffections,1746）所根据的经文是彼得前书一章8节一节而已，爱氏一共讲了370页（BannerofTruth版本）。释经讲道在清教徒时代可谓登峰造极了。

欧文的圣灵论

欧文之被称为清教徒神学成熟巅峰期的集大成者，可谓当之无愧。1850-53年WilliamH.Goold所编辑的欧文全集共有二十四册，其前十七册删去了第十六、十七册里的拉丁文作品而重印为十六册，另七册的希伯来书注释也重印了；而被删的拉丁文作品（他的圣经神学）也翻译出版了。在欧文二十四册的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当推他的圣灵论，因为这是他一生最看重的教义，其实这个教义是他作品前七册的基调。第二集的论与神交通（1657），就已经开始深度诠释圣灵保惠师的工作了。接着在1674-82年间，他陆续写出了九卷书，收在全集的第三及第四册为他的圣灵论（Pneumatologia），共有1171页。第三册（1674）有五卷书，共三十章，J.K.Law牧师将之浓缩为二十六章。

第四册（出版1677-93）有四卷书，共四十章，就完全不在J.K.Law所简写的书里。

欧文在写此巨著时，他知道圣灵论的重要性。他说：[我不知道有任何人在我以前，曾经将圣灵整个的经营，连同随附祂的工作、运行及果效，布局表达出来。]（3：7）他的第三册付梓时（1674），是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第四版，1559）出版后的一世纪多了。直到今日，他一生陆续所完成的有关圣灵论的诸作品，真无人出其右者。我们先尝试由J.K.Law所浓缩208页的TheHolySpirit（第三册），来欣赏这本欧文的代表作。

第三册有五卷，第一卷乃序论，论及圣灵教义的重要性、其名称、位格、神性、祂在创造里的工作及祂在救赎史中的经营。第五章里他论及了圣灵在新约时代如何被父和子差遣而来，这是西方教会正统思想。[和子]的教义意味着圣灵论乃是以基督为中心的，圣灵在基督徒身上的工作乃以祂在基督身上的工作为典型。

第二卷进一步阐述圣灵在旧约时代救赎性的工作，新约时代五旬节的意义，祂在新造元首[基督]身上、尤其是祂的人性里的工作，以及祂在基督之身体（教会）中的工作。这样，欧文叫人很清楚地看见：基督是圣灵与教会的连结点。

第三卷则专论重生，这是救恩的次序的开始。此卷共有六章，讨论重生教义的各层面，十分周延。欧文写本书时，正是西敏斯特会议制定其信仰告白之时。他不用[有效的呼召]，而用[重生]一词，就显明他已经在此教义上走前一步了。重生与呼召—-福音的、有效的呼召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重生与归正之间的关系，他都在此探讨到了。他也探讨到清教徒时代最常问的一个教义，归正的形态（morphologyofconversion）。归正的预备阶段是圣灵责备其罪的工作，此时也是圣灵藉着律法在工作，叫人知罪、良心觉醒、使人感觉扎心。第二阶段是圣灵改变人的阶段，也是祂重生人的时刻，这是一种从里面、实质的、理智情感意志的改变。末了一章，欧文举他的作品引用最多的人物奥古斯丁为例，说明重生的实情。

第四及五卷专论成圣，这是救恩的目的。共有十三章，充分地讨论了成圣教义的各层面。很明显的，欧文先论重生，再论成圣，乃以灵命的成长为他的重点。他强调成圣是渐进的，分治死罪与得生命两部份，这是加尔文所订下的定义。

第三册之外的圣灵论

然而欧文的圣灵论没有停在第三册，所以读者读完了本册，意犹未尽就应该继续读第四册。原来此册的卷数番号就是接着第三册来的，所以它的五卷书番号是第六卷（又分上卷与下卷）到第九卷。第六卷上（TheReasonofFaith,1677）探讨信心的根源—-圣经—-如何是神的话。圣经的神圣性完全出于它是圣灵所默示的，乃是神的启示。接着第六卷下（UnderstandingtheMindofGod,1678）讲人的心思如何蒙光照，得以明白神的话；其实这是重生时圣灵工作的主要部份。第三册讲圣灵在重生时的角色，本册则讲神的话在重生时的角色，这样，我们就有了全面的看见。

第七册（Prayer,1682）论圣灵在我们祷告里的工作。我们很惊讶，今日系统神学的书里已经不再探讨这方面的题目了！但是欧文颇得加尔文的神韵，在神学里讲祷告。第八册（TheComforter,1693）的内容其实早在1657年的[论与神交通]里，就已经讲了。这一册的内容很重要，说明清教徒的圣灵观：圣灵三方面的工作，祂为生命之灵（即救恩的次序所着重的）、祂为能力之灵（即祂为保惠师）、祂为恩赐之灵（分赐属灵的恩赐）。洛钟师抱怨现代改革宗的教会已经少讲后两样，但这两样与教会的复兴息息相关。第九册（SpiritualGifts,1693）探讨属灵的恩赐，这在系统神学史上乃属创举。欧文是（不寻常类）灵恩止息派，他所强调的恩赐是与神的话语有关的。

既然讲圣灵论，那么[救恩的次序]里的项目都属重要的。他的[论因信称义]在第五册里；[论圣徒蒙保守]在第十一册里；[论救恩的确据]则在第六册里的诗篇一三○篇注释；[论得荣耀]则在第一册里的[论基督的荣耀]（1683）。此外，第六及七册还有一些精采的教牧作品，都属圣灵论的范畴。

结语

华人教会对清教徒的作品除了一本《天路历程》之外，十分陌生。然而普世华人教会共同的爱好敬虔、福音热忱之特点，与清教徒主义有其天生的投合处。研读清教徒作品的益处是使我们对神的话语与真道有更清晰的看见，并且挑旺我们爱慕神、事奉神的热火。清教徒运动本质上就是传讲神道、教会复兴，我相信我们藉着这些敬虔的作品，研读神的道，也会感染到那一股圣灵的力量在我们心中、在教会之内大力运行。当然，我更期盼这种复兴更进一步带来华人文化的改变。

序于美国纽泽西州美门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