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清教徒神学31-1

第三十一章：欧文论唯独因信称义

绝对没有任何一项教义像因信称义的教义这样，如此自然地倾向于加强我们的谦卑之心，即一种圣洁的敬畏和虚己的态度，因为借着这一教义我们领受了教诲，即使是我们的成圣已经到了最高的境界，也要从我们自身之外来寻求一种更美的义。

——安东尼·伯吉斯

自宗教改革以来，凡反对合乎圣经真宗教的人都一直在攻击唯独因信称义的教义。17世纪，约翰·欧文曾写过一部最长的捍卫基督教称义教义的著作《论因信称义》(The Doctrine of Justification by Faith)。他用了超过四百页的篇幅来讨论这一主题，从而向人们证明他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论战派神学家。欧文没有忘记这一主题的重要性，“因此，我放胆，无论谁会因此被冒犯，我都要说，若我们失去了那在基督宝血里因信称义和祂的义归算给我们的古老教义，那么公众的宗教信仰就会很快变成教皇派或无神论了。”在另一处，他论述说：“在我看来，路德说的是真的，‘失去了因信称义的教义，就失去了所有基督教教义’。”

欧文论称义的著作出版于1677年，成书于他人生中的最后几年，因此代表了他关于这一主题最成熟的思想。这一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有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欧文在很多问题上改变了自己的神学立场，最显著的就是他在教会论和代赎必要性的观点，然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欧文论称义的观点有任何明显的改变。

迄今为止，对欧文的称义观并没有深入的研究。“然而，艾伦·克利福德（Alan Clifford）在试图支持“加尔文反对加尔文主义者”的论题时，使用了他研究的三分之一篇幅，试图证明约翰·卫斯理（John Wesley）的称义观比欧文的称义观更接近加尔文的教义。本章将就欧文的称义观提供详细的分析，目的在于说明欧文的盟约神学在他论述唯独因信称义中是如何扮演重要角色的。早些时候，加尔文和卡斯珀·俄利维亚努都将称义的祝福与盟约论联系在一起。“欧文对称义教义的探讨与盟约神学并没有背离；与之相反，它代表了对16世纪主要盟约神学家基本思想的传承和进一步发展。

盟约和称义

根据欧文的观点，在《创世记》3章15节中的“原始福音”，即恩典之约的开端中，就已经包含了救赎各样的益处，如称义、福音性的悔改、永恒的赏赐，以及身体复活等，尽管还有些晦暗不明。”论到“亚伯拉罕之约”（创17：7），欧文指出，“全能的上帝”这一称呼是直接与盟约的应许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基督的缘故，亚伯拉罕及其相信上帝的后裔领受了恩典的应许，即上帝必向他们显明自己是满有怜悯、使人分别为圣，称人为义和救赎的上帝，向亚伯拉罕及其后裔要求的是信心和悔改。然而，问题依然存在：欧文所谓的“称义”是什么意思？具体地说，它与盟约之间的联系如何？

据欧文的《大教理问答》19章的内容，称义是“上帝恩典的、白白的作为，将基督的义归算给那相信祂的罪人，并为此缘故向他的良心讲论平安的信息，赦免他的罪，宣告他在上帝面前是义人和蒙接纳的。”这充满恩典的称义唯独借着信心才能领受。欧文的称义观反映了历史上新教的正统思想，即罪人如何在上帝面前称义。欧文提出这种称义的定义是基于什么需要进一步研究。

初步思考

欧文所做研究的目标正是为了显明“上帝在基督里的荣耀”，正当罪人发现“在上帝面前蒙接纳，并得着权柄和身份承受天上的产业”时”，这荣耀就被彰显出来。上帝是否因此得着荣耀，取决于人相信称义是“在我们里面而且是靠我们作成的”，还是“称义本非我们内在所有—–而是被归算给我们的”。后者的观点，对欧文来说，是对上帝的恩典和荣耀不证自明的真确的理解，而前者则是所有伪宗教和哲学的标志。应当记住的是，在欧文著作中有深刻的教牧目的，特别是在称义上更是如此。例如：

而且，对于不认识自己内在不义的人，期待他们重视要归算在他们身上的基督之义，希望非常渺茫。人若非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否则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认识基督—–唯有那些因罪觉得扎心，并呼喊“我们当怎样行才能得救呢？”的人，才能明白我们所要说的。

对那些追问“我们当怎样行才能得救呢？”的罪人来说，唯一的希望“在于那最初的应许，它应许说：只有借着女人后裔的受苦来败坏魔鬼的工作，才是罪人唯一的解救之道，也是恢复上帝恩惠的唯一方法。“女人的后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跟”（创3：15）。在这里，欧文将“原始福音”与恩典之约的开端联系在一起，即罪人可以在上帝面前蒙喜悦，乃是借着基督作为女人得胜的后裔的中保工作。

恩典在称义中的重要性源于上述考虑。基督徒作为被称义的罪人，他们与上帝之间的崭新关系完全是出于上帝的恩典。与这种关系相对立的关系见于行为之约中，在这个约中没有任何隐秘的救赎性恩典，人“（他）与上帝之间关系的唯一规则”是“如此行，就必因此活者”。“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盟约（行为之约和恩典之约）反映了新教对律法与福音的区别。读者若没有理解律法与福音之间的对立，就会发现欧文的称义教义和他对“行为之约”和“恩典之约”的教导是以理解的。

信心的性质和应用

欧文认为“我们的称义工具是信心”这一命题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是罗马天主教和苏西尼派也是如此认为。”然而，他主要关注的问题是何谓信心？他以两个方面来考虑信心问题：首先，信心的性质；其次，信心在我们称义中的作用。就信心的性质而论，欧文区分了真正得救的信心和虚假的信心：

有一种信心我们借以称义，凡有这信心的人可以确信得救；这信心净化人心而且借着爱来行事。还有一种信心或相信，却不做这一切事；不论是有了这等信心的人和没有这等信心的人，都不会被称义，也不能得救—–因此，行邪术的西门曾经说，他“信”（徒8：13），但他正在苦胆中，被罪所捆绑。

欧文将定罪视为行使得救信心的必要先决条件。定罪在于“开启罪人的眼睛，借着应用在他良心上的律法的刑罚与诅咒，使他看清罪的污秽和罪咎（罗7：9-10）。”这样就使得罪人“在上帝面前认识到自己的罪”，这是由上帝主权恩典的作为而带来的条件。这种罪咎感不仅仅在于人头脑的认同，因为人的相信是一种“心灵的行动”。如果它是“仅仅认同”（assentia alone）而已，那么欧文就会拒绝这种信心。认同的信心必须加上“因应许中所宣告的基督而信靠上帝的恩典”。尽管许多改革宗神学家谈论到称义的信心包括三个要素，即知识（notitia）、认同（assensus）、信靠（fiducia），但是在这段论述的上下文中，欧文似乎把知识和认同放在了一起。这样做的原因，是在这一论述背景中，他特别关注的是认同的救赎性质，因为他是在抨击罗马天主教认为信心仅仅是认同的观点。

欧文将基督视为使人称义之信心的对象。尽管如此，欧文论述说，不仅基督是人正当信心的对象，圣父也是。他之所以主张这种观点，是因为基督从绝对的角度来说并不是我们信心的对象，而是“上帝的命令，就是说圣父—–也是使人称义的信心的直接对象—–‘又信差我来者的，就有永生’”。”与“救赎之约”联系起来，我们应当认识到“父上帝是差遣者，而圣子是受差遣者，亦即耶稣基督的中保性工作是上帝的命令，为要叫失丧的罪人得以恢复和蒙拯救”，以祂为信心的对象。欧文认为，上帝这一命令包含“上帝的恩典，这是原因；罪的赦免，这是果效；福音的应许，这是方法，使我们得以与基督相交并得着祂为中保所带来的好处。”“

那使人称义的信心的本质在于“人心赞同出于上帝的恩典、智慧和慈爱，由耶稣基督在福音中所赐下的罪人称义和得救之法”。”这包括弃绝通过基督以外的任何其他方式来获得义和救恩。因为对欧文来说，那使人得救的信心的本质并不仅仅是认同，他对顺服与信心之间的关系做了重要的区分。那些被称义的人必须与耶稣基督联合，并且于圣灵有份。因此，这种信心能使罪人心灵更新，以致顺服上帝而活。然而，欧文坚称：“我们只能说，不是如爱心之类的任何其他恩典，也不是任何的顺服，赋予信心以生命和形式；而是信心使各种其他恩典获得了生命和功效，并且赋予所有福音性的服从以形式”。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在欧文看来，有些人错误地主张说，无论新约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因此也是称义的必要条件。例如，恒忍到底是恩典之约的一个条件。因此，若恒忍是盟约一项条件的话，那它也就是称义的一项条件了；那么，当人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时，就没有人可以称义。欧文说：“因为一项可以中止盟约的条件，从盟约得以存在到它完成一直都是一项条件。”“因此，他并没有把新约中的陈述等同于称义，或是将救恩等同于称义。恒忍同样是恩典之约的祝福，凡实质上在恩典之约上有份的人都必要恒忍到底。”然而，称义在今世中并非依赖于恒忍到底。《威斯敏斯特大教理问答》73问同样说道：“在上帝眼中，信心使罪人称义绝非因为随之而来的其他美德，或是信心所结的善行的果子，也不是说信心这一美德或信心的行为可算为他的义，只是因为信心是器皿，罪人由此接受基督和祂的义，并运用在自己身上。”因此，称义作为恩典之约的一种祝福有别于其他祝福，如成圣和恒忍等。

欧文接下来思考的是信心在我们称义方面的功用。他肯定的说，正如宗教改教家和威斯敏斯特神学家所做的那样，信心是“我们称义的工具因”。他根据《罗马书》3章28节经文论述说，保罗谈到上帝称人为义是“因着信”。欧文补充说：“因此，就可以得出，圣经中—–谈到我们是‘因着信’得称为义的地方，目的是要表达某种工具的有效性。”欧文意识到，有些人主张说“信心是我们称义的条件”，他认可人可以把信心称为我们称义的条件，只要他所要表达的目的不超出上帝向我们要求信心以致我们可以称义。然而，他在论到信心和顺服时，告诫人说：

若这种表达的目的是说，它们是盟约的某种条件，要叫我们先行完成，以致在任何恩典、怜悯或者说特权上有份，故此应当把它们当成考虑的因素和促成因素的话，亦即正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应该是我们信心和顺服的奖赏，那么它就是弥天大谎，不仅与圣经中明确的经文相抵触，而且破坏了盟约的本质。

在这里，欧文谈到了盟约和称义的本质。盟约是有条件的，就我们所知，信心是我们这一方获得盟约诸般的祝福所必需的条件。然而，这信心是上帝所赐的，使人能顺服，叫盟约的恩典、怜悯和特权不是依赖于人的顺服；相反，人的顺服是从盟约的恩典、怜悯、特权中流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