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支持加尔文主义

《支持/反驳加尔文主义》

之支持加尔文主义

作者:迈克·何顿(Michael Horton)

译者:韩黄梓恩

编辑:宋梅琦

总校订:潘秋松

献给我的母亲,她教导我

要期待从圣经找到美妙的真理,

而非只是几个惊喜

序言

我是一个坚定的亚米念主义者;当我受邀为迈克·何顿的著作《支持加尔文主义》撰写这篇序言,我恐怕自己无法为此书说任何好话。其实我多虑了。我认识迈克已将近二十年,对于相异的神学观点,我们已经有过多次建设性的对话。我希望我影响了他(使他对亚米念主义有较高的评价)。我肯定他影响了我,使我更尊重加尔文主义及其支持者。

我知道迈克是一位心胸广阔、然而专心致志于他所谓“恩典教义”(改革宗神学)的人。请不要误会,我仍然强烈反对他对亚米念主义的某些阐述,并且特别反对他所提倡的加尔文主义“五要点”。任何有所怀疑的人,都应该读一读我为本书撰写的姐妹作《反驳加尔文主义》(中文版与本书合订为一册)。然而,我认为迈克是现存最仁慈、最温和的真加尔文主义者之一。我所谓的“真加尔文主义者”,是指一个正确地相信这些教义,并且坚持这些教义对福音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迈克是一位真正的学者,一个有风度的基督徒——此书证明了这点。书中对加尔文主义的阐释和辩护绝不妥协,但是对那些持异议的人,并无傲慢或敌意。尽管他并不同意传统的亚米念主义,他却没有故意歪曲事实,好像我经常看到的某些加尔文主义者那样。这是关乎观点的事情。迈克对亚米念主义的主要指责,是其中不一致的地方。我为此感谢他,因为这总好过说亚米念主义是错误的福音,或说这是“不一样的世界观”。

我对迈克所阐述和维护之加尔文主义的基本抱怨,同样是其中不一致的地方。有些读者也许不明白,一致性到底有多么重要。但我确定迈克和我都同意,没有所谓的“愚昧的一致性”(foolish consistency)。正如迈克很喜欢这样说(我亦附和):“假如我们要把信息传出去,就必须先把信息搞清楚。”把信息搞清楚的部分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别人能够明白。

当然,在我看来,本书所阐述的高派加尔文主义(编按:即坚决主张加尔文主义五要点,详见下文)圣约神学(covenant theology),会使神成为罪和邪恶的根源。这是无可避免的“顺理成章的结果”,因为这套神学思想声称,所有事情——包括亚当堕落在内——都是神所命定的。换句话说,我担心这种神学会削弱神美善的本性。然而,我从这本书(在较低程度上,亦从其他护卫高派加尔文主义的书)意识到,加尔文主义者并没有意图削弱神美善的本性。此书所揭露的神,既是无比的伟大,又是无比的美善。只可惜这学派的某些信念拿走了神的某些美善。然而,这套神学思想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历史渊源,并且如迈克指出的,亦有很多经文的支持。

对任何有兴趣阅读加尔文主义最佳论证的人来说,这本是必读。此书既有教育性、有吸引力、清楚明了、亦具自我检讨性,对于福音派一直进行的神主权之讨论和辩论有所贡献。我真不需要担心无法为此书说好话。读完此书后,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推荐它,只保留说我坚决不同意其中的核心理念。在今天的神学争议氛围中,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前后矛盾。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坚定而公平、善于批判而保持宽宏大量,是有可能的。《支持加尔文主义》一书证明了这点,我的全力推荐亦展示出这一点。

奥尔森(Roger E.Olson)

致谢

我衷心感谢我的兄长赖瑞(Larry),他建议我读罗马书,还有读史普罗(R.C.Sproul)、博爱思(James Boice)、巴刻(J.I.Packer)、倪科尔(Roger Nicole)和其他学者的书,并且听他们的录音带。我也感谢我的另一位兄长盖瑞(Gary),他出资赞助我参加以上学者的大聚会。我亦感激这些伟大的基督教领袖,感谢他们多年来抽空以各种方式鼓励我和指导我。

我也要感谢毕奇马(Derek Buikema),他协助我为此书中宣教的那一章搜集资料。

一如往常,我要感谢我的太太丽莎,感谢她在传福音的事上一直是我的伙伴。我也感谢我们的孩子们,他们让我有机会教导他们,也让我从他们对神话语的见解中受益匪浅。

引言

加尔文主义和亚米念主义——何必为此费心?

加尔文主义者是一群“冰冻的选民”(the chosenfrozen)。成为其中一员,担保你不但会失去传福音和宣教的热忱,亦会失去跟基督有亲密关系的由衷喜乐。你对圣洁的追求会消退。加尔文主义是一个注重头脑的宗教,而非注重内心和行动的宗教。

很多人误解加尔文的教导,因而对加尔文主义会导向何方有某些假设。他们往往假设,加尔文主义看重知识超过感情和行动,看重教义超过生命。他们强调神的主权、人(包括信徒在内)的罪性、靠归算的义称义,以及完全依靠恩典,这些肯定会削弱个人的责任。假如你过于强调神的主权和恩典,你不但会停止传福音,还会停止祷告、赞美和追求圣洁,后果不堪设想。

但加尔文主义的实际历史(包括加尔文派一向以来的著作、讲章、祷告、诗歌、和见证),并不符合这种成见。当然,你也许碰见过一些冷冰冰和没有喜乐的加尔文主义者,但这样以偏概全的形容,是中肯还是夸大讽刺呢?当你碰到这类加尔文主义者,他是反映出个人的性情和状况,还是对整个教义的写照呢?假如加尔文主义者事实上一直是传福音和宣教工作的前锋,正如我在下文将要指出的,那么批评者是否可能误解加尔文主义的逻辑和含意呢?

批评者经常把加尔文主义与极端加尔文主义混为一谈。他们有时候接触到一些极端加尔文主义者,便正好证实了他们的成见。新信服加尔文信念的人,被神的威严和恩典慑服,往往进入了一个我们所谓的“囚笼阶段”(the cage phase)。一位新近改变信仰的人,刚刚经历了一个剧烈的典范转移,可能会不容易适应。经文似乎这么明显,为什么没有人早点告诉我们?其他基督徒怎么可以漠视这些教导,甚至压制任何讨论?在这个情况下,热情可能变成懊恼,甚至变得傲慢和造成分裂。我们在这阶段对改革宗的教导只有肤浅的认识,从一个极端摆荡到另一个极端,误解和误传了这些教义。这证实了别人对加尔文派的夸大讽刺。毫无疑问,很多加尔文主义的批评者都碰过这样的人,令他们不愿意再考虑这个立场。

然而,主流的加尔文主义一直关心个人的更新和教义的改革。事实上,改革宗的敬虔一直抗拒在头脑和内心、教义和生命、教会和个人之间作不必要的选择。在十六和十七世纪,路德宗和改革宗传统都反映出他们关切教义和生命的整合。福音派运动像改革宗一样,很重视基督教真理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正因如此,他们把圣经译成老百姓所用的日常语言,并且把圣经、要理问答书、祈祷书、和赞美诗篇,广泛地分发给教区和家庭。

恩典不只是一个教义,而是一个位格——即神自己,在耶稣基督里、以福音的形式出现。罪人在一个圣洁的神面前蒙赦免、得称义、被更新,并且得到未来必定复活的确据,心中充满了感恩和喜乐。这并不只是一套把基督教翻转过来的伟大概念,而是彻底经历的恩典。恩典改变了人与神及人与其他人的关系。这亦是很多基督徒的经历。

在美国,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早就注意到宗教改革——特别是加尔文派——前设的瓦解,这些前设曾在美国殖民时期指引很多基督徒。在第二次大觉醒时期(1790-1845年),特别是在领导复兴的芬尼(CharlesFinney)影响下,这些前设被具有现代(和美国)特色的顽强个人主义所取代。当路德会神学家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即将结束他在美国的教学工作并返回德国以前(他后来遭纳粹政权处决),他形容美国的基督教是“没有宗教改革的更正教”(Protestant-ism without the Reformation)。近至1980年代,资深的福音派神学家潘嘉乐(Clark Pinnock)有点沾沾自喜地宣称:为奥古斯丁和加尔文学说辩护的人,已经减少到几乎无影无踪了。@1

@1Clark Pinnock,“From Augustine to Arminius:A Pilgrimage in Theology,”in The Grace of God,The Will of Man:A Case for Arminianism,ed.Clark H.Pinnock(GrandRapids:Zondervan,1989),23,26,27:“我强烈感觉到,在今天的基督徒中,奥古斯丁思想已失去其影响力。如今克拉克(GordonClark)已不再在我们当中,葛斯特纳(John Gerstner)已退休,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加尔文派的神学家,会愿意为改革宗神学(包括加尔文和路德的观点,与其严谨的细节)辩护。”潘嘉乐承认,这些改变部分是为了迎合世俗的思想:“我们终于与现代文化和平共处。”

所以,当2009年的《时代杂志》(Time)指出,在影响现今世界的十大趋势中,“新加尔文主义”(TheNew Calvinism)位居第三,很多人都感到惊讶。显然,声称加尔文主义已经死亡是夸大其词。在此书中,我会探索与加尔文主义相关之教义信仰的圣经历史根源,并且为这些“恩典教义”(其传统的独特重点形塑了生命和思想)重新引起大家的兴趣提供一些背景解释。最后,我希望鼓励其他身处二十一世纪的人,考虑这个信仰和实践的丰富资源。

尽管把加尔文主义的信念缩减为五个重点是一个错误,但事实上,对加尔文主义的反对和攻击,大部分都是集中于几个教义特点——“加尔文主义五要点”。这“五要点”是:

*全然的败坏Total depravity:我们在亚当里被罪捆绑,是全面性的,尽管程度不一。换句话说,我们不一定坏到极点,但原罪彻底地败坏了我们生命的所有层面,包括我们的意志在内。

*无条件的拣选Unconditional election:出于祂丰富的恩典,天父从堕落人类中的每个种族拣选了一些人,让他们借着祂儿子蒙救赎,并且通过圣灵得以与祂儿子联合。这是神在永恒中所作的决定,与在信徒身上预见的任何行为无关。

*特定的救赎Particular redemption:基督的死足以救赎整个世界,却落实在选民的救赎。

*奏效的恩典Effectual grace:圣灵透过福音使罪人与基督联合;信心并不是重生的原因,而是重生的果效。

*圣徒的坚忍Perseverance of the saints:所有被拣选、蒙救赎、得重生的人都会得到坚守信心的恩赐,以致没有一个会失丧。

很多人以英文缩略字TULIP(郁金香)代表这五点。尽管我并非不尊重这种高贵的花,我却比较喜欢用“特定的救赎”和“奏效的恩典”,多于“有限的代赎”(limited atonement)和“不可抗拒的恩典”(irresistible grace)(我稍后会加以申辩)。此书将集中于解释、辩护、和阐明加尔文主义这五个独特的教义立场。与其采用英文首字母缩略字TULIP,我会称这些教义重点为“五要点”、“加尔文派特点”(Calvinistdistinctives),或(我个人最喜欢的)“恩典教义”。

利害攸关

一个近期的皮尤研究(Pew study)报告说,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对圣经和基督教教义的认识,超过福音派。摩门教徒和犹太教徒排行第二。这证实了其他的调查,它们一致指出,当今教会推行基本教导,的确有紧迫性。基督徒需要知道他们信什么和为什么相信。

当然,我们越深入基督教的信仰和实践,就会越多地遇到争论。这些辩论不仅带来澄清与合一,亦带来争论和分裂。加尔文派——亚米念派之间的辩论正是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争论。这个争论牵涉到很多问题,关乎我们对神、对自己、和对救恩的理解核心。难怪这个争论持续引起兴趣和反对。

对于神的主权和人的自由、罪和恩典、拣选和自由意志、基督救赎工作的性质和范畴、神的信实、人的信心和顺服,所有基督徒都有一些假设。问题在于我们是否按照经文来查考这些假设,以达到明确的信念,而不只是有一些模糊的感受。你在读这本书,很可能正是因为你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亦即是说,不论你目前所持的是什么观点,你不以“道德化、治疗性的自然神论”为足。社会学家认为那是当今大部分美国人的基本立场。但是,假如敬虔的信徒亦这么强烈地不同意彼此的结论,我们怎能说圣经清楚启示出救赎真理呢?加尔文派——亚米念派的辩论特别显出这个问题。

这个辩论直接切入福音的核心。那并不是说,跟我们意见不一样的人没有真正相信福音。我们是借着基督里的信息而称义,不是凭借精确的教义。然而,我们所持的教义假设和信念,是否与我们的信仰表白一致呢?这个辩论的大部分可以归结为一个基本的差别:亚米念派确认“神人协作论”(synergism;即“一起合作”〔working-together〕,或神的恩典跟人的意愿和活动合作),加尔文派则确认“神恩独作论”(monergism;即“只有一方工作”〔one-working〕,或神的恩典是拣选、救赎、信心、和坚忍的有效根源)。

加尔文主义者并不否认经文中有命令,也不否认这些命令显出神的道德旨意。然而,正如加尔文所说:“我们必须每天都在教会中重复述说这福音。”“因为虽然信心相信神的每一句话,但信心亦单单依靠恩典或怜悯的话语,即父神的美善应许”,而这一切只有在耶稣基督里、借着祂才得以实现。@2他又补充说:“信心在神里面寻求生命,这生命无法在命令以及刑罚的斥责中找到,只能在怜悯的应许中找到。此应许必须是白白的—–。”@3亚米念派亦很可能会确认这一点,问题在于,这点是否与亚米念主义的其他信念一致。

@2John Calvin,Institutes3.2.28=加尔文著,《基督教要义》,叁二28。原著所参考的是The Institutes of the Christian Religion(1559),Library of Christian Classics20-21;ed.John T.McNiell;trans.Ford Lewis Battles(Philadelphia:West-minster,1959)(编按:无法找到这段引语出处,联系作者亦未获回应)。中文版则是加尔文著,任传龙译,《麦种基督教要义》(SouthPasadena:美国麦种传道会,2017)。

@3同上,3.2.29。

圣经有一致的解释吗?

很多基督徒假设,加尔文派和亚米念派之间的问题,终究而言是无法解决的。加尔文派有“他们的经文”,亚米念派亦有他们的经文。加尔文派提醒我们人无法拯救自己,而亚米念派则提醒我们信靠顺服的责任。此外,历代以来两个立场都有杰出人士。我们真的可以决定哪一方是对的吗?但是,恕我直言,我必须对那些持此假设的人说,这是一个懒惰的立场。

首先,加尔文派和亚米念派并没有“他们的经文”。所有圣经经文都是神所默示的,因此是所有基督徒共享的财富。正如其他科学理论一样,神学亦不能接受一个没有考虑到整本圣经全面意思的解释。有很多问题是我们无法回答的——甚至是关乎这些教义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在神的权威前放下自己的理性,把神的奥秘归还给祂。然而,神所说的话,我们必须聆听,并且作出回应。我们必须细心考量所有相关的经文。

作为一个加尔文主义者,我相信恩典的教义代表着圣经对这些问题之整个教导的最好阐释。我们必须决心教导圣经的所有真理,并且按照圣经所给予的比例作出相应的强调,不论我们是否能够在所有情况下都做得到。如果以为有“加尔文派”的经文和“亚米念派”的经文,就是认为圣经本身有内在不协调和自相矛盾的地方。假如加尔文派不能公平对待亚米念派提出的经文,那么打从一开始,这就是有缺欠的神学。

其次,加尔文派和亚米念派都不会接受我在前文对其立场的简述。亚米念派会同意我们不可以救自己,加尔文派亦会确认我们有信靠和顺服的责任。关键议题比这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更深邃。我们不能单靠着添加一点加尔文主义对恩典的信任,或多一点亚米念派所强调之人的意志和努力,便解决问题。

第三,这场争论的两边立场确实都有其杰出人士。但这是题外话。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和佛教,都有优秀的信徒。我有些无神论的朋友,他们也是极好的人。尽管我们意见不尽相同,我们岂不应该更加珍惜与亚米念派弟兄姊妹的情谊!

我从未遇见过一个福音派的亚米念主义者会说:“我信靠基督和我自己的努力以得救。”认为亚米念派不重视圣经,或没有把他们的救恩交托给神在基督里的恩典,不单毫无益处,而且是错误的。所以问题并非在于这两个立场是否都有认真的信徒,而是在于亚米念主义的信仰体系是否能够一致地确认“救恩出于耶和华”(拿二9)。这样把辩论打发掉,表现出对“专家”的盲目信赖,以为既然两个立场都有圣经学者和教师的支持,那么一定是圣经本身不清楚。

然而,同样的想法亦可应用于圣经有清楚教导,而加尔文派和亚米念派都同意的许多教义,例如三位一体、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祂的救赎工作和复活。在教会历史中,这些教义亦备受争议,但圣灵光照教会,使之明白和接受圣经清楚的教导,拒绝不符合圣经的异端。我们不能选择重视或忽略那一部分的经文,这原则亦适用于神的本性、人堕落之前和之后的境况、神在耶稣基督里之救赎恩典的性质和范畴、从罪中得救的确据等教义。这些教义并非象牙塔中的冥思,而是我们日常生活所面对之最实际、最具存在性的一些问题。

当然,加尔文派和亚米念派并非在每一方面都持异议,但是他们对一些重要论点有不同意见。不论我们是否意识到,我们所有人都至少有一套应用神学。我们的神学可能是明显的或是隐含的,但任何查考圣经的信徒,都要面对这些处于历史性争论之核心的问题。

“加尔文主义”只是一个略称

我开始时要先声明,我并不太喜欢“加尔文主义”这个名称。事实上,我认识的加尔文派很少人喜欢这个名称。我像今天很多人一样,比较喜欢讲论“恩典的教义”,而不是加尔文主义的五要点。在宗教改革前,很多受人尊敬的神学家已在为这些教义辩护。他们当时被戏称为“奥古斯丁派”(Augustinian)。除了奥古斯丁本人,我们还想到安瑟伦(Anselm)、里米尼的贵格利(Gregory of Rimini)、大主教布雷德沃丁(Archbishop Bradwardine)、和路德自己的导师史陶皮茨(Johann von Staupitz),他领导德国的奥古斯丁派,甚至在路德以前,已经撰写了一本出色的小册子,为这些真理辩护。

路德只想被称为福音派——“属于福音的人”(evangelical-of the gospel)。他听到罗马天主教中批评他的人称福音派为“路德派”,便大为不悦。同样,当批评加尔文的路德派把“加尔文派”的绰号加诸改革宗的福音派,加尔文亦对此表示不满。两个改革者都不是假装谦卑而提出反对,而是因为他们确信,他们提出的教义乃是神话语的启示,不是什么新的发现。改革宗并不认为他们是从零开始,或要重建被漠视多个世纪的教会。相反,他们只是呼吁天主教会按照神的话作出改革。

伦敦有名的浸信会牧师查尔斯·司布真(CharlesSpurgeon,1834-1892)在他的自传中说,历史上每一个异端的根源,都是把我们自己的东西加诸于基督的工作之上。他在书中这样说:“我个人认为,我们不可能传扬基督和祂被钉十字架,除非我们传扬今天所谓的加尔文主义。称之为加尔文主义只是一个略称;加尔文主义没有别的,就是福音。”@4

@4Charles Spurgeon,The Autobiography of Charles H.Spurgeon(Cincinnati:Curts&Jennings,1898),1:172。

乍看之下,司布真的评论听来有点宗派主义。显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说只有加尔文主义者才相信和传扬福音——事实上,贯穿他的事工,他一直对福音派亚米念主义者(如约翰·卫斯理)表示敬佩。他的意思是指恩典的教义,不论好坏如今被略称为“加尔文主义”,并非专属加尔文,而是圣经、奥古斯丁,还有在他们以后的许多传道人、宗教改革者、宣教士、和传扬福音的人一贯所教导的内容。

此外,司布真并没有全盘接受加尔文主义。他批评改革宗对洗礼的理解(特别是婴儿洗礼)。但他却深信,恩典的教义(如今众所皆知的“加尔文主义五要点”)乃是对福音最丰富、最忠实的阐释。他乐于被称为一个“加尔文主义者”,只要这是简称一位坚守这些圣经教导的人。虽然加尔文派/亚米念派的分裂,贯穿多个教会传统,从圣公会到浸信会,但它亦把各宗派的信徒联合起来。圣公会的《三十九条信纲》(Thirty-Nine Articles)、公理会的《撒伏衣宣言》(the Savoy Declaration of Congregationalism)、伦敦/费城的《浸信会信仰告白》,还有长老会和改革宗,都接受了这些真理。

加尔文主义的“五要点”是多特会议(the Synod ofDort,1618-1619)所达成的结论,是对抗辩派(theRemonstrant,亚米念主义者)所提出之“五要点”的回应。这会议是早期更正教最接近大公会议的一次聚集,参加者不但包括了整个欧洲大陆改革宗教会的代表,亦包括了英国国教会的代表。这会议的结论,成为今天全球各大洲之教会的认信。甚至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the ecumenical Patriarch)卢卡里斯(Cyril Lucaris,1572-1638),亦接受了多特会议设立的教规,将之纳入他1629年的信仰告白,尽管他的改革后来遭到拒绝。

令人惊讶的是,一套这么具争议性的教义(甚至历史上热衷于这些教义的宗派亦有内部争议),却把不同背景的基督徒联合起来,这是其他教义系统都做不到的。各式各样的更正教徒——圣公会、长老会和改革宗、公理会、和浸信会——都在他们的信仰告白、教义文献、诗歌、和讲章中,公开地接受了这些教义。

当然,亚米念主义亦有其长久广博的传统。虽然早期的教父反映出更多样的立场(甚至模糊),以致亚米念主义者需要诉诸较晚期的多个东方神学家,来支持他们的神人协作论。要从中世纪的西方,或从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中(如伊拉斯谟〔Erasmus〕)找到这个理念的先例,肯定并不困难。不但如此,在更正教徒当中,亚米念主义亦有同样广泛的影响力。事实上,今天隐持亚米念主义的人,似乎比支持加尔文主义的人更多,甚至在曾经坚持改革宗认信的教会中亦是如此。

贯穿历史,神恩独作论和神人协作论之间的差异,在宗派之内引起的分裂,似乎比在宗派之间引起的更大。加尔文主义并非一个宗派,亦非一个希望有其独立地位的教会群体,而是在耶稣基督的教会历史中,对“唯独恩典”(sola gratia)教义的肯定。这些教义被略称为“加尔文主义”,是令人遗憾的事情,但此书要探讨的正是这些内容。这些恩典教义或遭诽谤,或被称赞,却永不令人感到厌烦或琐碎。贯穿教会的历史,这些教义的恢复通常会带来争议、改革、更新、和宣教活动。我祈求圣灵借着神话语中的这些精彩真理,再次激励基督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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