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谁杀了加尔文主义

第三章

爱慕上帝的主权更胜于上帝本身

当牧师拥有一项令人开心的小福利，就是有机会遇到有趣的人；它有点像电视的实境秀，只不过它是3D立体的，而且还是交互式的。

我认识一位教会长老，他竟然称自己是个鳏夫；因他认为自己的妻子「在属灵上是死的」。这是个真实的故事——真悲惨，也怪异得有点滑稽。许多教会里都有一种讨人厌的「连续追求者」@1（serial courter）：一个年轻人习惯去贴近教会里的年轻女孩（通常都是迷人的女孩），告诉她们上帝要他与她们结婚。

注@1我很感谢Josh Harris，他发明的这种说法十分贴切。

而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我称之「危险边缘的珍妮」（Jeopardy Jane）【译按：「Jeopardy！」是美国著名的机智抢答电视节目】。几年前，珍妮曾经在这个机智节目中赢了好几回合，连续的胜利让她获得一笔可观的奖金。和她谈话实在是很有趣的事。我记得我问她一些关于主持人崔贝克（Alex Trebek）的事，他们怎么给付奖金给她，还有她与其他参赛者之间是否有紧张的关系，以及她是如何准备等等。她给的答复一个比一个有趣—–毕竟，我是第一次听她分享。之所以称她是「危险边缘的珍妮」，在于她的话题总是一成不变，每次的对话总是绕着「危险边缘」这个节目打转。经过大约四次对话后，就变得十分老套了。

我常常怀疑，热心的加尔文主义者是否也是如此，即便是针对其他基督徒。小组查经对偏狭的加尔文主义者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你知道那种剧情：小组长请每个人分享他们对一段经文或观念的看法——例如「祷告」这个主题。每个成员都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加尔文主义者则蠢蠢欲动，想要添加些许改革宗的香料进去。兴高采烈的查克知道上帝听了他的祷告并顾念他所有的请求；可爱的撒拉分享到，在展开忙碌的一天之前，她如何与天父有一段宝贵的独处时间；接着，改革宗的雷夫提出这个合理的评论：「若非上帝主动地重生了我已死的心思意念，我甚至连祷告也不会。」小组成员都颔首表示同意（除了访客不知道重生是什么意思），并且感谢雷夫的深刻见解。

让我们假设这是雷夫第一次在这个小组开口说话，他的评论很独到，也发人深省；这确实不是一般人在论到「祷告」这个主题时所能思想到的。

现在来想象一下，雷夫持续来了几个月，成为这个小组的固定成员。讨论的主题遍及A（得救的确据）到Z（传福音的热情），而改革宗的雷夫对每个主题都作出回应。当大家讨论「悔改」时，雷夫指出，除非上帝先赐人悔改的心，否则没有人会悔改；在讨论「堕胎」的那晚，雷夫畅谈加尔文主义者内部一些关于婴儿的拣选或遗弃的辩论。即使是在可爱的撒拉谈到少女端庄的教导那晚，雷夫也提到，必须提醒这些少女，「她们是上帝的选民」，并认为这也与裙子的长度有关。到最后，只要雷夫开口说话，大家便顾左右而言他。大家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简直是「危险边缘的珍妮」在加尔文主义者身上的翻版。

待在笼子里

从单一面向来看改革宗的雷夫是不对的。人是很复杂的，通常会有一个理性思考所组成的精细复杂网络，主导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雷夫或许是个忠实的丈夫、父亲、老板、员工、儿子和邻居。然而，某些事触及他的内心深处，使得他钟情于加尔文主义，而且把握每个机会分享这股热情。许多老练的改革宗思想者视雷夫这一类的人为「待在笼子里」的加尔文主义者@2（Cage-StageCalvinists）」；意思是说，那些过分热心的加尔文主义者，或许有必要暂时待在笼子里，免得他们造成伤害。

注@2见Michael Horton，For Calvinism（Zondervan，2011）以及James White，How to Avoid Cage-Stage-itis（last updated September13,2007,http://www.aomin.org/aoblog/index.php?itemid=2269&catid=4）.

这种热情的程度与那些科技迷颇为类似，他们吹嘘自己最喜欢的科技产品或计算机操作系统的优越性。可能是热衷讨论Mac或PC，也可能是Android或iPhone。某些粉丝部落格津津乐道，能以一种替代性的计算机运算方法，计算出恐怖小说家史蒂芬·金（Stephen King）描述来自异次元地狱生物的方式。这类的搞笑是很有趣，偶而对消费者也有帮助；不过，若缺乏智慧来节制狂热的行为，不仅令人生厌，也会变成一种强迫症——无论你的热情是关乎计算机还是神学。

对于「待在笼子里」的心理状态，我不做深入的分析；对我来说，似乎至少有三种原因让我们困在这种光景中：喜乐、骄傲和忿怒。

喜乐。对我来说，发现上帝的主权这事实，深深地关系到归信所带给我的喜乐。我成长在一个充满爱心，却是彻底信奉「不可知论」的家庭里，我是最迟钝的一个人。最后我终于明白，我成为基督徒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上帝在永恒的过去中，无条件地拣选了我作祂的儿女。我那有点令人不解的归信故事，如今被赋予荣耀的意涵！然而，如果我告诉你，这正是我一直在谈论拣选和预定的唯一理由，那我就是在说谎。

骄傲。我不久就发现，正如我的老朋友说的，加尔文主义是「思考者的神学」@3。要成为一个坚实的、彻底的加尔文主义者，你必须思考——你在研读圣经时，要具备学术性和系统性的严谨态度。就我而言，当我向那些尚未得到启发的朋友，展现我在圣经里所领悟的许多了不起的道理时，我其实是非常自我中心且骄傲的。上帝啊，请祢赦免我的傲慢。

注@3感谢我的朋友Doug Dempsey发明这个词汇。

忿怒。有些改革宗人士感觉到，他们完全地被以前的教会、牧师，甚至有时候是他们自己的父母所背叛。派博曾经诊断过这种存在于加尔文主义行列里的怒气：

当一个人看到圣经里恩典的教义时，他经常会惊讶他竟然错失这样的真理，甚至有时候会因此而感到忿怒。他会因为他成长于一个从来不好好地传讲罗马书第八章、哥林多前书第二章和以弗所书第二章的教会或家庭里，而感到忿怒。他们从来不曾提及这些真理——他们跳过它——他生气是因为他被误导了这么久。@4

注@4John Piper，Why Are Calvinists So Negative？May21，2008，http：／／www．desiringgod.org/resource-library/ask-pastor-john/why-are-calvinists-so-negative.

怒气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加上几许想象中的义愤填膺，造就出一个先知般的任务：摧毁亚米念思想的不良影响。一位亚米念的朋友真的曾经这样问我：「这是针对我个人吗？还是你们当中有些人想要让亚米念者变成加尔文主义者的热情，更甚于使非信徒变成信徒呢？」这话令人感到刺痛，因为它是真的。虽然我无法从经验来准确证明，忿怒是「咄咄逼人」的加尔文主义的核心；但我认为派博的说法有其道理。

说完这些，我在本章的目标并非要为「待在笼子里」的人进行心理分析——只有主能彻底看清其核心。我倒是想要突显一种危险的倾向——不只针对「待在笼子里」的人，而是所有的加尔文主义者：爱上帝的主权多过爱上帝本身。

上帝拥有的属性不只一个

我们常常听到改革宗人士这么说：「我在圣经的每一页都看到上帝的主权。」有谁会反对呢？我还记得那种获得解脱的经验，不再惧怕那些我曾经想要忽略或巧辩的经文。使徒行传十三章48节曾让我感到十分困惑：「外邦人听见这话，就欢喜了，赞美上帝的道；凡预定得永生的人都信了。」终于，我不再需要刻意地辩论说：路加只是要强调外邦人也被纳入上帝的新百姓当中而已；或者，这段经文只是假设上帝预先知道听众所做的决定，且以此作为预定他们得到永生的根据。我可以单单地接受这句经文所说的——在创造世界以先，上帝已经拣选一些不配的罪人（像我！）成为祂的儿女。就这样！

明白圣经中的这项真理，叫人茅塞顿开。认识到上帝至终掌权，叫人如释重负，而这真理也的确充满在圣经的每一页。问题在于我们把特定的经文抽离出来，或者把主权的观念孤立起来，当作标题，并把圣经里其他的教导都放在这些标题之下——这是圣经诠释中最根本的错误。清教徒神学家们会从坟墓里跳起来，大骂我们是蠢蛋。

我们再次看见，上帝某种属性的荣耀会特别彰显在某个作为：祂在有些事情上，特别显明祂的良善；在其他的事情上，更多地彰显祂的智慧；又在另外的一些事上显出祂的大能；然而，在救赎大工上，祂的一切美善绽放出最大的荣耀。@5

注@5Thomas Boston，The Purpose of God＇s Decrees，accessed June23,2011，http：／7www．puritansermons．com／boston／bost6．htm，粗体部分为本书作者所强调。

在所有人当中，加尔文主义者应该最热衷于谈论「祂的一切美善」。注意，是一切美善！

难道上帝以祂的主权开启我们的心，以至于我们可以进到世界各个角落，并唯独谈论什么开启了我们的心吗？或者祂重生了我们已死的灵魂，好让我们可以宣扬那召我们出黑暗入奇妙光明者的〔诸般〕美德（注意，是复数！）呢（参彼前二9）？有些加尔文主义者似乎以为，我们得救是为了宣扬上帝的主权，而不是宣扬上帝自己。

想象一个终身瞎眼的人，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群可爱的儿女们，是他从未亲眼见到的。他每天生活在一个充满阳光和绚丽的世界里；即使他的家人朋友尽力向他描述、解释，这个世界仍然有一些他无法想象的事物。

有一天，一个来自谷歌神经元部门的眼科医师、脑科专家和工程师的团队，发明了一种奇妙的新仪器「多重视觉6000」（又名「谷歌视力」）。拜这项科技奇迹所赐，这个人的视力完全恢复了。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从全盲恢复到完全正常1.0的视力。

很自然地，他开始上各种脱口秀节目，写了一本书，也开了一个部落格和脸书的粉丝页，而且好莱坞也来敲门，要以他的生平故事来拍摄电影；他们认为可以找麦特·戴蒙（Matt Damon）担纲演出。

若他写的书、部落格、脸书专页、脱口秀甚至电影的焦点全放在「多重视觉6000」上，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几乎只字未提他妻子的美丽、孩子闪亮的眼睛、对色彩的鉴赏或对大自然的陶醉，这不是很怪异吗？当然，「多重视觉6000」很酷；也没有人会质疑它对这人的人生所造成的惊人改变。但这神奇仪器的目的只是要让这病人对仪器本身着迷吗？

上帝的主权满有大能，使罪人的灵魂成为新的生命，这着实令人敬畏。然而，上帝拯救我们，乃是要我们「看见、欣赏」除了祂的无上主权以外、其他更多的属性@6。尽管喜爱上帝在救恩中的主权是好的，也是健康的@7；但是独独钟情于上帝的主权却是有害的、失衡的。

注@6我要为派博是一个平衡的加尔文主义者而喝彩。大家都赞同他所支持的「加尔文主义五要点」（事实上，他持守加尔文主义七要点！）；而他有效地服事教会的事实提醒我们，上帝对我们救恩的主权，最终是为了祂的荣耀。参见他的著作Seeing and Savoring Jesus Christ（Crossway，2004），16．

注7这正是保罗在罗马书十一章33-36节所做的，总结了圣经中（罗马书九至十一章）对上帝主权最为全面的讨论。

思想偏狭的加尔文主义者，只定睛在透过预定所表达出来的上帝主权，这会落入一个险境，就是把上帝的某项属性高举在其他属性之上——上帝的每项属性都是独特的，它的完美和无限也都是无与伦比的。加尔文主义者可能在听道时魂游象外，除非讲员引述加尔文、爱德华兹或司布真的名言，才能使他打起精神。她也许心不在焉、像是对嘴似地哼着颂赞上帝之爱和怜悯的诗歌，除非在投影片下方看到「主权恩典」的版权声明，才引发她的兴趣（「不错，我现在知道他们所谓的上帝之『爱』和『怜悯』是什么意思了！」）他只要逮到机会，就要在小组讨论时洒下一片「郁金香」（T.U.L.I.P.）花瓣。

这个世界迫切地需要看见一个成熟的、健康的、颂赞上帝丰盛的作为与工作的加尔文主义，而不是一个成天重弹「上帝主权」老调的失衡基督徒。

让加尔文主义发挥所长

不过，偏狭的加尔文主义者只要愿意让改革宗信仰对他发挥应有的影响力的话，他仍是有盼望的。一旦明白上帝定意要打开我们的眼睛，这会让我们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祂要我们看见什么？大多数基督徒在信靠基督的那一刻，并没有立刻成为加尔文主义者，这不是很有趣吗？以我自己为例，藉着多年来的阅读、反复研读圣经、与人交谈，并且聆听讲道，我才明白上帝已经完成了关乎我得救的所有工作，甚至赐给我悔改和相信的心。这很像这位匿名的诗歌作者所教导的：

我寻得主后，方得知实情，

是祂寻找我，激动我灵去找祂，

喔，救主，不是我找到了祢，

乃是祢找到了我。@8

注@8匿名作词者，c．1904，“I Sought the Lord，”Trinity Hymnal（Great Commission Publications,1987）,397.

明白上帝已经完成所有的工作，引领我信靠基督，这实在是个奇妙的发现。但是，自重生到发现改革宗神学的这段期间，并非毫无意义。在这些年间，我学到许多美妙的事：如何祷告、如何与人分享我的信仰、如何撰写并表达我的个人见证，以及一般基督徒团契的价值，尤其是在地方教会中的价值。我也学到有关敬拜、禁食、读经、背诵并默想圣经、悔改、宽恕、和好的涵义。我所享有的丰富经历，都让我对基督的爱和委身更加炽烈。

那时，上帝肯定已在我的生命中动工，而重点是：当时的我根本不是个加尔文主义者！上帝已经在祂的主权和拣选的恩典中，奇妙地拯救了我；但很显然地，加尔文主义并不是祂首先要我领悟的。虽然我的神学很不成熟，但上帝让我用那在灵性上已得复苏的双眼，明白且欣赏许多丰富的真理。如今，身为一位加尔文主义者，这些真理并未因此消失。现在的我更懂得欣赏上帝对我的人生所拥有的宝贵主权，祂以丰盛的恩典和祂诸般的美德，来提升我的生命！

清教徒欧文（John Owen）或许是历史上最有学问的加尔文主义者了（除了加尔文本人以外），但他同时也知道如何让他的教义来影响他自己。愿他的劝勉能帮助我们成为一个根基稳固、平衡的加尔文主义者：

倘若我们常常注视基督的荣耀，我们与上帝同行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甘甜和喜乐，我们的灵性之光和力量会日益茁壮，我们的生命也会愈发辉煌地彰显基督的荣耀；我们更是乐见死亡的来临。@9

注@9John Owen，The Glory of Christ（Moody Press，198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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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帮助我不致爱慕一个关乎祢的教义，更胜于爱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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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至高主权的上帝：

就算以永恒那么长的时间，都不足以诉尽我对祢的感恩。我是个罪人、悖逆者、背信者。我喜爱黑暗，恨恶祢的真光；若不是祢先在永恒的过去里拣选了我，差遣耶稣为我的罪而死，且最终差派圣灵将生命的气息吹进我那死去的、腐败的心里，我绝不会拥抱祢的爱子。亲爱的主啊，当我只配得审判之时，祢何以为我成就这事？我只能以祢的话来回答——为了使祢的荣耀和恩典得着称赞。

感谢祢让我得见祢诸般奇妙的美德。请帮助我每天更多地认识祢。愿我对祢主权的信赖，永不遮蔽我对祢所有属性的惊叹和爱慕。

奉耶稣的名，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