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成功或成熟
第二,保罗指出:不管所托付给他的是什么样的权柄,那是为了造就信徒,而不是为败坏他们。事实上,希腊原文是藉用一种暗示性的对比来强调这一点。保罗的意思其实是说:「我(以一种略带吊诡的口吻)夸口说自己是属基督的;但是,我就算夸大其词,为了主赐给我的权柄而稍微夸口,也不至于惭愧——也就是说,我夸的是有事实根据的。因为主赐给我权柄的目的是要造就信徒;每个人都知道我建立了哥林多教会,也建造了你们。那些自称是使徒的闯入者,是否也能这样宣称呢?他们岂不是引入了矛盾和属世界的范畴,因而败坏了你们吗?」
保罗在别处(加拉太一章1节、11至12节、15至16节)强调他被呼召为使徒,以及他所传的福音,都是从神来的。他使徒权柄的终极源头,以及他传讲的福音背后的终极权柄,都是从神自己而来的。偶尔,保罗在哥林多后书里面也强调类似的事(参:哥林多后书三章5章6节,十三章10节):但是在这一段经文里(哥林多后书十章8节),他的意思有些不同:他倒不是强调权柄的来源,而是权柄的目的;那是他不愿去夸耀的。那个目的是造福他人的——也就是说,他运用权柄不是要为自己赢得利益,或高抬自己,更不是要败坏他人,而是要建造教会。这建造的用语,是常见之教会隐喻的延伸:教会是座建筑物或圣殿,建造在耶稣基督这个根基上。保罗是建造专家,他在这个根基上建造,也劝勉他人,当他们建造的时候(哥林多前书三章10至17节),要小心选取所使用的建材。保罗用这同样的隐喻说:所赐给他的权柄是要建造哥林多教会,而不是要像一个破坏专家蓄意拆毁建筑似的,去败坏他们。
保罗当然不是说他没有权柄去惩戒或管教他们,因为他在别的地方坚称:如果被迫非得运用这令人不快的手段,他不但预备好要这样作,而且完全能够照他的计划执行(参:哥林多后书十三章1至4节)。他并不限制自己非用一种高雅有礼、带着积极正面有力的思想手段不可,但最重要的是,他竭力不去攻击任何人,甚至不攻击魔鬼本身。他所坚持的是:所赐给他的权柄,主要目的是教育(建造)神的子民。同样的,神的儿子来到世上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祂得救(约翰福音三章17节)——虽然跟着神子降世而来的结果之一,是宣告审判,而且,凡不悔改相信的必被毁灭。保罗也是如此:如果非得使用管教的杖不可,也是为达成他使命和运用权柄的核心目的。
因此,保罗向哥林多的信徒发出挑战:他们听到闯入者在一些观点上奚落保罗,尤其不服他的权柄。保罗回答说,他情愿不讨论神所赐给他的权柄(虽然他即使是为此夸口,也不至于羞愧——也就是说,他所宣称的是正确的);但是,他又同时坚称:不论他所领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权柄,它的目的是建造而不是拆毁——因此,他把话从权柄来源的问题岔开,引导哥林多人把焦点集中在权柄的目的和结果上。他们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记起保罗起初把福音传给他们,设立了那个教会,建造了他们的信心,确保他们不至犯各样的错误。假使徒不能拿其中任何一件事来邀功。他们用尽他们的权柄去批评、分裂教会,把神的子民从他们起初所持守、叫他们得救的福音引开了。难怪保罗叫他们看看一些明显的事实(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他们的挑战就是摆脱闯入者所教导的错误尺度,然后再来看看对保罗有利、不容置疑的事实。
当然,我们确实不能老是拿结果跟果效作为衡量事工的标准。比方说,有些忠心的宣教士,在特别艰难的禾场工作,却看不到什么果子;而反过来说,一些非常「成功」的事工倒可能被认定是异端。迦玛列的劝告(使徒行传五章33至39节)——成功就证明是出于神的——往往是错的。虽然如此,当一个人宣称有领导特权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至少那人事工的果子必须是有影响的因素之一。保罗很技巧地提醒哥林多人:他们是因他的事工而成了基督徒,并且他含蓄地问:「闯入者的事工中,有什么可以相提并论的目的和结果呢?」因此,良好的目的和结果显然不能保证事工的有效,却能提供某种支持,证实某人所声称的,拥有从神而来的权柄。
这个原则很深奥,包含许多应用的层面。有多少服事记录很差的基督徒,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批评很能干的神仆?当然,有某些特例的批评责难可能站得住脚,能干的牧师也有可能浪得虚名;但是大致上说来,论断者倒更像是假使徒,那是他们所不愿承认的。保罗的论点是给每个世代的基督徒领袖发出挑战:不论赐给他们的是什么权柄,都是为着建立信徒同伴,而不是要败坏他们。
哥林多后书十章八节和九节在语法和逻辑上的明确关连,经常引起争论,很可能语句中省略了一些字(略掉一些字,但是作者和读者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它的思路大概是这样子的:我如果必须夸耀主所赐给我的权柄——这权柄赐给我,是为了造就人,而不是为了败坏他们——也不会觉得惭愧;但是,我不愿这样作,免得我像是在用信来威吓你们。换句话说,第九节提出了保罗为什么不夸耀他权柄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他如果在这封信里自夸的话,他的对手会说他极力为自己辩护的作法就是他的信又沉重、又厉害的典型代表(哥林多后书十章10节),这是跟他这个人的人格背道而驰的。所以,保罗很精明地避开这个陷阱,并且说:一方面,如果他选择夸耀他的权柄,他确实有实质的内容可以夸口;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选择不去夸他的权柄,这权柄乃是为了造就信徒。他很技巧地避开这个陷阱;也把话的重点说清楚了。
第三,尽管外表看起来不相称,保罗坚持他是表里一致的。他的对手责备他摆出一副假面具:他的信好像又沉重又厉害,但是保罗的庐山真面目却是(他们说)气貌不扬,他说的话不值一提。保罗回答说:闯入者要是继续这样指责的话,那么怒气会临到他们的头上,当他到他们那里的时候,他们就会看到使徒完全能够当面对付他们,并不仅是藉着信而已:「这等人当想:我们不在那里的时候,信上的言语如何,见面的时候,行事也必如何」(哥林多后书十章11节)。
保罗的口才到底如何,我们无法得知。当他第一次旅行布道和巴拿巴同行的时候,就已经崭露头角,成为「说话领首」的(使徒行传十四章12节);路司得那些外邦人错把他们当神明,要祭拜他们,因为他们奉耶稣的名行了神迹,就给保罗起了外号叫「希耳米」,就是希腊神话里传递消息的神明;但是有趣的是,这些路司得的老百姓,并没有错把保罗当成气宇非凡、神采华丽的太阳神;而使徒行传别的地方记载:保罗讲的道竟然无法让犹推古保持清醒(使徒行传二十9;)。保罗无疑缺少精雕细琢的修辞技巧,而那却是希腊社会期望在发言人身上见到的特色;但是闯入者责难他的程度,远超过所意识到的这种不足,并且指控他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保罗为自己的表里一致来答辩。
有句古老的谚语说:「一致性是头脑简单之人的妖怪。」这话当然不是十分正确的:有些前后不和谐的——道德、思维、逻辑、心灵——不可能是伟大头脑的特性。但是这古老的谚语也有它的道理。它含蓄地提醒我们:虽然大头脑可以在原则问题上采取一致的态度,在实行的层面上却可以格外有弹性——事实上,有弹性到一个地步,常常会让头脑简单的人愤愤不平地以表里不一来责备他们,因为这些人的头脑比较简单,不容易分辨一些比较明显的作法所代表的原则。
使徒保罗绝对是从早期教会以来所出现最能通融、最有弹性的信徒之一。有谁能够像他毫不迟疑地向犹太人就作犹太人,向外邦人就作外邦人,作每个人的奴仆,无论如何,总尽可能地要救一些人(哥林多前书九章19至23节)?他处理割礼的手法,就是他能通融的一个绝佳例证。就一方面来说,当一些犹太人坚持:外邦人要合法地尊犹太人的弥赛亚耶稣为主以前,必须先守摩西律法,受割礼信奉犹太教才行;保罗对此极力反对。他意识到这种鼓吹的结果,否定了耶稣十字架的工作和复活足以恢复人与神之间的关系。所以,提多就没有受割礼;因为就像保罗说的:「我们就是一刻的工夫也没有容让顺服他们,为要叫福音的真理仍存在你们中间」(加拉太书二章1至5节)。但另一方面,根据路加的记载,保罗却高高兴兴地给提摩太行了割礼(使徒行传十六章1至3节);因为那时候,没有人执意说提摩太若不受割礼就不能得救。相反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母亲是犹太人,父亲是希腊人,而这年轻人却从来「没有受过割礼」。这会限制他作保罗助手的用处,无法跟使徒进入会堂或其他犹太人出入的场所,去向他的同胞传福音。
当然,批评者也许会责难保罗前后不一:保罗给提摩太行割礼,却拒绝给提多行割礼。但是那些认识保罗、了解掌管他生活思想原则的人,就会明白这些抉择的背后所隐含的一贯性。他是那种已经领会到福音的无上权威,有一种要为耶稣基督得人的渴望,并且对新旧约间的关系有平衡见解的人,以至于他能够心安理得的去吃旧约所禁止吃的肉;却绝不会任性放纵自己的嗜好,而伤害软弱的弟兄姐妹的信心。只要能使他们的见证更有效,他情愿为主内弟兄们行割礼;但要是那样作会破坏他所爱且因而得救之福音的充足性和独特性,他也会毅然决然地拒绝。
同样的道理,批评者如果从表面来看,或许会因为看到保罗的信又沉重又厉害,人却其貌不扬,而责备保罗表里不一。但是他们大概没有考虑到某些相关的因素:保罗强而有力的信,是为了答复在哥林多教会所发生的可怕处境。如果类似的事情是在他亲自拜访之前发生的话,他们就会发现他本人跟他的信差不多一样沉重和严厉(哥林多后书十章11节,十三章2节、10节)。同时,批评者难道不该衡量一下他们当时修辞学的标准,以免他们被形式所迷惑,而无法对实际的内容和真理作出回应(参:哥林多后书十一章6节)?
保罗坚持自己是表里如一的;闯入者也难免会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警告。如果保罗没错的话,那么有一天他将强悍有力地在他们面前证明他的立论;然而,到那时候,箭头就要直接朝向他们的纪律和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