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成功或成熟

第3章 盛气凌人的丑陋:怎么不在主里夸口

——哥林多后书十章7至18节

7你们是看眼前的吗？倘若有人自信是属基督的，他要再想想，他如何属基督，我们也是如何属基督的。

8主赐给我们权柄，是要造就你们，并不是要败坏你们；我就是为这权柄稍微夸口，也不至于惭愧。

9我说这话，免得你们以为我写信是要威吓你们。

10因为有人说：「他的信又沉重、又厉害，及至见面，却是气貌不扬，言语粗俗的。」

11这等人当想：我们不在那里的时候，信上的言语如何，见面的时候，行事也必如何。

12因为我们不敢将自己和那自荐的人同列相比；他们用自己度量自己，用自己比较自己，乃是不通达的。

13我们不愿意分外夸口，只要照神所量给我们的界限，够到你们那里。

14我们并非过了自己的界限，好像够不到你们那里；因为我们早到你们那里，传了基督的福音。

15我们不仗着别人所劳碌的分外夸口；但指望你们信心增长的时候，所量给我们的界限，就可以因着你们更加开展，

16得以将福音传到你们以外的地方，并不是在别人界限之内，藉着他现成的事夸口。

17但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

18因为蒙悦纳的，不是自己称许的，乃是主所称许的。

从这里一直到哥林多后书十二章十节，夸口的主题支配了整段经文。难怪会这样：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保罗正在对抗哥林多教会的闯入者，就是那些在许多的事上藉着世界的手腕来提高自己的声望、强化个人信誉的领袖们。更明确地说，他们不仅采用世界的看法，甚至把它们看作是基督徒的美德，使得灵命不成熟的哥林多人难以抗拒这种诱惑。他们的领导风格的核心，是成功主义式的自我宣传，那正是保罗所憎恶的；但是他却发现自己陷在一个尴尬处境里，需要把自己的凭据呈现得愈有力愈好——这岂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夸口吗？而那正是他所鄙视的呀！

面对这种极端困难的处境，保罗处理的方法，是暗暗地设下伏笔，不知不觉地引到他的话题上去。他一直等到哥林多后书十一章的后半段，才真正开始讲夸口的内容。他必须先去除各样的诬告，澄清一些错误的观念，划定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体制；如果从一开始就正确地掌握了它，成功主义的厄运就已经判定了。

一、丑陋的问题和保罗的反应（哥林多后书十章7至11节）

1.查看事实（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上）

第七节头一句的希腊原文稍微有点儿模糊不清，可以有不同的解释。第一，它可能是一个问句，就像《和合本》的译法：「你们是看眼前的吗？」—-这也就是说：「你们只看物质或肉体的东西吗？」关于这句翻译没有什么可以评论的；因为它虽然跟前面的一段经文相配，却不太容易跟后面的经文连系在一起。第二，这句也可以像《新国际版》（NIV）译的：「你们看事情，只看表面」（《新译本》同）。这意思是说：保罗并不是劝哥林多人不要查凭据，而是责备他们运用浅薄无知而属世的标准。这在上下文中看起来合理多了。然而，这样的诠释有两个弱点促使我们采用比较周全的第三种翻译，因为：（1）所用的动词在保罗书信中通常是用命令语气；（2）这里所用的词语，完全没有暗示哥林多人看东西是只看属世或表面。这些考量使我们采纳《新国际版》的旁注：「看看明显的事实吧！」

这个旁注刚好跟上下文吻合。保罗一直劝勉哥林多教会的人要清理教会，让顺服进到他们的信心里去；劝告他们要藉着惩戒的行动表明顺服，来抵挡闯入者。但要采取这样的步骤，他们必须要判断：是信从保罗，还是信从闯入者。哥林多教会的人一直都在假使徒的诱惑影响之下，要是他们能从这样的欺诈中解脱出来，并且重新建立起真正基督徒的轻重缓急次序，哥林多的信徒就会改变他们的评价，特别是他们对保罗的评价。这就是为什么使徒现在告诉他们：「看看明显的事实吧！」——然后就又继续回答一些对他粗俗辱骂的责难。

这一切的前提是：地方教会多半都有责任作判断；但是判断所应当根据的，不是藉着足以带领教会走入歧途的强人风格，坚定的意志力和个人的魅力；而是藉着更多客观的标准、明显的事实、基督徒成熟的规范来判断的。有些事实和标准会在哥林多后书第十章其余的部分出现，其他的则在随后几章中出现（例如：哥林多后书十一章23至28节，十二章9至10节、12至15节，十三章5至6节）；这种平衡状态是每个教会必须不断设法达到的。有些教会和基督徒对别人批评得非常严厉，他们批评的标准倒还有点价值。其他的教会和基督徒，他们受不了宗派主义的狭隘，大力提倡豁达宽容，并且用耶稣的教导提醒每个人：「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马太福音七章1节）；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当他们引用这话的时候，却论断了那些他们以为过分无情地论断别人的人！而且，耶稣的教导事实上是在谴责论断的灵，而不是鼓励人优柔寡断；因为就像祂自己在别处说的：「不可按外貌断定是非，总要按公平断定是非」（约翰福音七章24节）。

不论个人或教会，都不太可能不作任何判断；因为即使无法作出决定，其实也常常是因为环境难以定夺，就按照假设孤注一掷而作出的一个决定。就像在我们眼前的哥林多教会，如果他们不作任何的判断，事实上就是决定不服从使徒。再说，也没有任何一个基督徒或教会可以回避判断的责任；因为拒绝的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判断，一个委身的评估、策略、优先级，以及对抗真理的宣言。

这意思就是说，既然我们不能够回避作判断，我们最好保证自己好好判断。我们需要避开虚伪卑鄙的论断，记住自己是蒙恩的罪人；不断求神赐下恩典和智慧，以免我们基于恭维、偏见或恼怒、对圣经的误解、疏忽或其他不纯正或懒散的动机作决定。换句话说，我们反倒要本着耶稣基督永恒不变的福音基础和实际，公平合理地藉着对圣经成熟的领悟去察验，公平无私地判断。要是哥林多人曾经操练过这种基督徒特有的分辨能力和判断能力，他们现在就不需要作这样艰难痛苦的决定了。他们不但起初不会受闯入者的骗，而且现在也不需要去清除那些人。人生是由一连串的决定交织连结所组成的。相对地，失败也很容易回头纠缠我们。

2.贬损保罗（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下-11节）

这几节经文让我们看见保罗针对闯入者的责难所提出的具体回应，也让我们看到其中两项责难的内容。

第一，假使徒宣称自己是属基督的，而且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下）。相隔这么久，实在很难断定到底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它的意思绝不会是：对手声称自己是基督徒（这是在哥林多前书十五章23节「属基督」的意义），因为所有的哥林多信徒都会同样乐意声称自己属于基督，这样说来，「属基督」在基督徒的团体里就不具有特殊的意义，也不能因而得到领导的地位。而且，像闯入者那么严厉地对保罗，他们不需要绕着圈子说保罗根本不像是个基督徒。因此有些学者以为，这些对手是宣称自己属于哥林多前书一章十二节所提到「属基督的」一群。如果是这样的话，保罗为什么还要回答说：他也跟别人一样是属基督的呢？保罗在哥林多前书里斥责分裂的灵，不像是会宣称自己又属于其中一个党派；而且，从假使徒受到全哥林多教会的支持状况来看，很难确认他们是教会里的什么小组。换句话说，虽然在哥林多前书十五章二十三节「属基督」的意思等于「是一个基督徒」，而哥林多前书一章十二节的意思是「属于一种自称是『属基督』的（跟『属彼得的』或『属保罗的』或『属亚波罗的』相对）」，用这两种意义来解释哥林多后书十章七节的经文都不合适。

于是，有一些现代作家就很轻率地提出其它值得怀疑的解释。但是，或许我们根本无法揣摩到真正的解释。闯入者很显然宣称自己是某种特殊含义的「基督的仆人」（看哥林多后书十一章23节的注释），或许还自称是「基督的使徒」（哥林多后书十一章13节）和「仁义的差役」。因此他们声称属基督，很可能是用来赢得哥林多人信任的许多称号之一。就像巴瑞特建议的，对手只需要偏着头，用对了口气说：「我是属基督的人」——他们就声称自己是号人物，也同时暗示保罗不是属基督的人，就算他是属基督的，也不像他们那样。确实可靠又有权柄的使徒，就是说这样话的人，而不是保罗。或许这些闯入者自豪地夸耀，还有其它不为我们所知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些领袖可能当耶稣肉身在世的时候，真认识历史的耶稣；也可能声称认识复活的基督，而有特殊的、不可思议的亲密关系（参：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至10节），或者甚至暗示说：保罗如果声言跟他们平等的话，连他基督徒的身分都值得怀疑。然而，这些可能性都不确切，也不重要。可以肯定的是，假使徒向哥林多人宣称，保罗属于基督，并没有像他们所拥有的那样崇高的地位。

他们还有第二种方式贬损保罗：他们责备他反复无常，尤其是在他强而有力的信和其貌不扬的人之间的对比。他们【注释1】说：「他的信，又沉重，又厉害；及至见面，却是气貌不扬，言语粗俗的」（哥林多后书十章10节）。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也对：伤人的责难，即使是错误的，也多少有些真实性，要不然它们就不容易取信于人。当然，保罗的信是有些沉重，圣经本身后来也承认这一点（参：彼得后书三章16节）。就如同我们已经看到的，哥林多信徒至少已经收到过保罗三封信了。其中第二封就是我们的哥林多前书——第一封「厉害」的信，要是真有那封信的话，和第三封虽然有效，却痛苦、严厉的信（参：哥林多后书二章4节，七章8至13节）。但是，当保罗本人出现的时候，却表现不出个人的气魄或魅力，而他的言谈又令人藐视。事出有因，其来有自，有些是从他自己所承认的训练不足而来的（哥林多后书十一章6节），但是如果更深一层来看，也有些是从他的执着而来的：他笃定要避免耍花招和说服人的辩才（哥林多前书一章17节，二章1至5节），使他所带领归主的那些信徒的信心，能够建立在神的权能上，而不是建立在他的个性或雄辩术上。

不论保罗的理由为何，他的对手只从最糟的角度来指控他：表里不一，令人不爽。事实上，他们的责难比乍看之下更伤人。因为它不只说保罗的信跟人不一致，更说到只有他的信还能让人觉得有点分量；又暗暗控告他欺骗、纸老虎，假勇敢：用笔杆子摆出他勇敢的一面，但被品头论足的时候，本人比他的书信逊色多了。那些觉得真基督徒领袖应该仪表出众、强悍、有异象、成功、有特色和口才的人，很容易会轻信这个指控。对手只要稍稍把谦卑和懦弱混淆一下，再诉诸于当时的修辞标准（不是真理、正直或公义！），就能够污蔑「他道讲得拙劣无味，不值得这些受过教育的希腊人注意」。

我们何等容易睥睨一切、盛气凌人！在平常的谈话中我们听到一些事，叙述的人会不会稍加渲染而让他自己显得超越别人呢？当我们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我们的口吻、神情往往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我肯定告诉过他们该在那里退出的」；我们又跟别人有什么差别呢？我们可能对圈内症有所迷恋，向往要属于某个特殊的团体，只要能得到那个团体的接纳，甚至牺牲基督徒的尊严都在所不惜。例如，有人推断，某种形式的灵恩运动和改革宗神学的某些方面，最容易引起分裂的因素，就是在于他们强烈地表现出圈内／外的立场：你若不是在圈内（同意他们，参与他们，保护他们，贬损别人），就是在圏外（反对他们，排斥他们，有时攻击他们，跟其他的人联合来对抗他们）。这种两极化的情形，可能强烈到足以令圈外人厌恶，而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另组一个反对团体。这就是分裂。

当然，我也不会天真地以为神学上的差别无足轻重。说得更恰当一点，我指的是态度。一个灵恩派，一个浸信会或改革宗的神学家，谦卑、温柔、以祷告的态度述说他的经历，在他圈内的想法上可能毫无恶意。事实上，有时候在圈内唯一会毒害到关系的，是受到势均力敌的多数反对党的挑战和威胁。然而，错误完全在其中一方，这种情形是很罕见的；主内的弟兄似乎也不大可能会把盛气凌人的态度跟教义问题夹杂在一起。哥林多的闯入者肯定是把他们教义的偏差（请看哥林多后书十一章4节的注释）与骄傲的成功主义结合在一起；这种成功主义是要高抬自己，融入某种精英的内圈，也连带地贬低保罗。如果我们毫无教义的理由，却还盛气凌人，就肯定更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当我们带着优越感提到与我们神学观点类似的信徒同伴，而且（总是趁他们不在场的时候）以老于世故的口吻谈论他们，即使没有中伤诋毁他们，却绝对已经贬损他们、有失他们的身分。

3.保罗的答辩（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下-11节）

保罗提出了三个观点，来回答这两项责难及它们背后的态度。

第一，他坚称自己是属于基督的，不亚于他的对手们：「倘若有人自信是属基督的，他要再想想，他如何属基督，我们也是如何属基督的」（哥林多后书十章7节下）。这个「再」字的意思可能是说，这个人应该再看看自己，根据这种新的眼光得到一个结论：使徒保罗属于基督的程度并不低于他。【注释2】不论「『属于基督』是什么意思」，保罗「坚称：如果本着个人的信念所作的主观宣称用在他的对手身上，却不能同时用在他身上，乃是不公平的」。

然而，这里面无疑涉及一个更深的原则问题，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毕竟，保罗在这里并不是主张自己在本质上比别人略胜一筹，或他比他们更属基督。后来当他被逼得非说出他的异象不可的时候（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至10节），他提到自己，不是自称为一个受托有特别启示的大使徒，而是「一个在基督里的人」（哥林多后书十二章2节），仅仅是一个因着恩典而跟一个难以形容的异象连在一起的基督徒。甚至当他被迫为自己辩护，或当他声称基督徒有不同层次的成熟度，并且在身体里有不同的角色要扮演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地不去竖立起任何的墙垣，以免造成基督徒中的小圈圈。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恩赐，不同层次的成熟和领悟——没错。截然不同种类的基督徒？绝对没有！

许多神的儿女们都远比我们好，而且在神家中最糟的一分子都有比我们强的地方。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有一双眼睛，能看清神家中所有最模糊不清和最微不足道的事，而且就像天堂那样确实；如果你以为自己很棒、很伟大的话，我想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你这肥壮的牲畜，用你的角和肩，去推挤那些软弱的，*【*编按：参以西结书三十四章二十一节。】主会对你说：「走开；你不属于我，因为我的子民不会这样粗鲁狂傲——不会如此骄傲自大；但我所看顾的，就是虚心痛悔、因我话而战兢的人。*【*编按：参以赛亚书六十六章二节。】」

你曾经以为自己拥有比较高的属灵生命，并且带着这种意识向神祷告过吗？你曾经试着那样向神祷告吗？如果你试过，我想你不会再试第二次。我试过一次，但我可不会再重复那次的实验。我以为可以尝试以那种方式向神祷告，但那个祷告好像不是自然地从我褢面出来的；而且我那样作的时候，好像听见远方有人说：「神啊！开恩可怜我这个罪人。」然后，那人回家去，被称为义了；而我却必须脱下我法利赛人的外袍，回到那可怜的税吏刚才站的地方，因为他所站之地和他的祷告更适合我。我不明白我的一些弟兄们是怎么回事，他们总觉得自己实在太好了。我盼望主除去他们的自义，让他们看看自己在神眼褢真实的光景。那么，他们就不会再觉得自己的属灵生命高人一等了。弟兄们，我一生盼望想要达到最高的属灵境界，就是希望在抵达天堂以前，从我灵魂的深处说——

「我是罪人中的罪魁，

但耶稣为我舍了性命。」

我一点都不会以为我属灵生命的程度超过我的弟兄们。只要我单单信靠基督的宝血和公义，以自己为乌有，我相信我将继续使主耶稣基督喜悦，这喜乐将在我的襄面，使我的喜乐可以满足。

——司布真

所以，保罗虽然在这里坚称：他属基督的程度绝不逊于他的对手，但是他深深领会到每一位基督徒都欠了恩典的债，他又极其憎恶「基督徒」盛气凌人的态度，因此提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