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讲道与讲道的人
第六章:讲道的人
我要再次提醒一下探讨这个题目的方式。我们来到教堂礼拜,看着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向众人讲道。在探讨了讲道的重要性、以及讲道是教会的首要工作与任务之后,我们还讨论了讲道的两个方面——讲章与讲道的实际执行。我相信我已经阐述清楚,不论怎样看待,两者皆是非常重要的,缺一不可。两个方面都是不可或缺的,真正的讲道是这两方面的结合。
接下来还是同样的思路,依旧是从整体上来看讲道。很显然,按着逻辑来说,下一个问题是:谁来做这件事情呢?谁来讲道?或者用圣经里的话来说,「这事谁能当得起呢?」谁能按照我们所解释的、照着我们所指出的方法,来传讲信息呢?特别在今天,这个人们主张根本不需要教会、谈论「非宗教的基督教」的时代,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然而,即使在那些仍然相信教会的人当中,还是要问这个问题,谁来讲道?
不都是讲道的人
我要说的第一个原则就是,显然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可以来做这件事,甚至也不是所有的男性基督徒都可以讲道,女性基督徒则更少!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探讨「平信徒讲道」这一问题。这种做法已流行一百多年了,在此之前非常少见,现在则十分普遍。深入研究其历史,一定会十分有趣,但是时间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有意思的是,此变化的主要原因仍然是神学上的。上个世纪,神学从改革宗的加尔文主义转变到了实质上的亚米念主义(Arminianism),从而导致了平信徒讲道的兴起。对这个因果关系的解释就是,从根本上来说,亚米念主义是非神学性的。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现在大多数宗派都是非神学性的。有了这个原因,就不会惊讶这种流行的说法,认为几乎任何成为基督徒的人都能讲道,后来进一步也认为任何女性都可讲道。
我认为,这种讲道观不合乎圣经。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有些特殊环境之下非这样行不可,但我怀疑那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平信徒讲道」。我所说的例外情形是指,比方说,教会由于自身条件与状况而缺乏资源,以至于教会不能支持一位全职人员去事奉,特别是讲道。对此事的界定十分重要。对平信徒讲道的现代看法,大多源自卫理公会和弟兄会的教导。他们认为,这应该是普遍的做法,而非例外。他们还认为,传道人应当以另一职业或行当谋生,然后在业余时间讲道。
我在此说的特殊情况,是指一个人感受到了神的呼召,他愿意全时间地投入其中,但是由于我说的环境限制,他还不能这样做。他渴望,有一天,教会在经济和各方面都能够充足到足以支持他全时间投入到事奉之中。如果这样,严格地说,我不会称之为平信徒讲道。他暂时用部份时间做其他事情来谋生,使得他能够来从事讲道。我想要审查的观念,是说:任何人,只要是基督徒,就可以讲道,也应当讲道。基督教教会的某些团体不时有这样的教导。有一句口号,叫做「给新悔改信主的人事情做,派他出去讲道、作见证」——诸如此类的。现今有一个趋势,就是迫使人去讲道。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查理-芬尼(Charles G.Finney)和慕迪(D.L.Moody)的影响,他们热衷于这些想法,要给新悔改信主的人事情做。
我们有何依据来批判对于讲道的这种态度呢?我觉得,该态度忽视了如下两种说法之间的区别:一种说法是,每位基督徒都应该预备好,如彼得在彼得前书三章15节所说,「回答—–(他)心中盼望的缘由;」另一种说法则是,每位基督徒都应该为福音而讲道。此中是有分别的。每位基督徒都应当能够诉说他为何成了基督徒,但这并不表明每位基督徒都要讲道。
使徒行传第八章4至5节,以一种特别有意思的方式做了这个区分。该章第1节说到,耶路撒冷教会遭受大迫害,除了使徒以外,众人都分散在各处。接着第4和第5节说,「那些分散的人往各处去传道(preaching the Word)。腓利下撒玛利亚城去宣讲(preach)基督。」这是钦定本的翻译,两句话里都有「传道」(preach)这个字。但是原文中,两节经文用的并非同一个字,这就是重要的区分。分散各处的「人们」所做的,有人认为应该翻译成「谈论」福音,在谈话中讲一讲。而腓利做的却不同,他在「宣讲」福音。严格地说,这就是我一直在说的,讲道的真意。该处经文做出这样的区分,绝非偶然。
于是乎,给我们陈设的立场乃是,每位基督徒都应该能够做到第4节所描述的,而只有少数基督徒受到呼召去做第5节所说的。在新约圣经中,这个区分非常清楚。神把某些人分别出来,呼召他们代表教会正式地传讲信息。这类行为仅限于长老,而且只有其中的一部份——擅长教导的长老,有教导恩赐的长老、牧师和教师。显然,新约圣经中的讲道,限于使徒、先知、和传福音的、以及一些其他类似的人。
为什么我认为这很重要呢?对所谓的「平信徒讲道」的终极批判是什么?答案如下,「平信徒讲道」看上去完全抹去了「呼召」的概念。除此之外,对我来说,还有别的原因使我反对该观点。我的主要理由是,根据我之前所描述的讲道者及他要做之事的图画,不仅决定了这是蒙召之人的事,同时还决定了,除非有特殊情况,这也应该是他用全时间去从事的。此事绝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可以利用闲暇之时来完成,这样的方法和态度是错误的。
蒙召的意识
让我们先来看看呼召这个问题。何为传道人?显然,跟其他的基督徒一样,传道人也是一位基督徒。这是最基本和绝对必要的。但是他在此之上还要更进一步,就是呼召这件事。传道人并不是一个决定来传道的基督徒,这绝非仅仅出于他自己的抉择,他甚至也不能将传道当作一种职业来从事。现在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好多人喜欢作传道人。在他们看来,传道人似乎是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有比较多的空间时间,使得他们有大量机会来读书——读哲学、神学、或者他们想读的其他书。如果他们恰巧是诗人,正好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写诗,作家或小说家也是如此。对传道人生活的这种憧憬,常常吸引着很多年轻人。并且,有许多人就是这样踏上了传道之路。
我想我无需多言,这是完全错误的,与我们在圣经中看到的传道人的图画相去甚远,也与历世历代伟大传道人的生活大相径庭。对这个错误观点的回答就是,传道绝对不是一个人自己决定去做的事,而是他感受到了神的「呼召」。要明白呼召绝非易事,所有的传道人都曾经为此挣扎,因为的确至关重要。
「我有没有蒙召作传道人?人如何能知道?」我觉得有些测试方法可用。通常,呼召始于一个人自己灵里的某种潜意识、对灵里面的负担的察觉、灵里面的一些扰动,随之你的思想被引导至传道的问题。你没有刻意去思考这件事,也不是冷静地坐下来分析传道的可能性,考虑片刻然后决定去做。不是这样的。这事是发生到你身上的,神对付你,神的灵在你身上做工。这是你察觉到的事情,而不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它催促你,摆在你面前,总是如此不断地压在你身上。
接下来,你在灵里所经历的一切,又通过他人的谈话与提问而得到了证实和加深。这通常是蒙召的传道人的心路历程。在许多传记中,你能看到一个年轻人从未想过做传道,可是长老、或是属灵的教会成员找到他,问他:「你不觉得神呼召你作福音的传道人吗?」提问的人接着说了他的理由,他一直注意你、观察你,觉得必须跟你谈谈。也许正是通过他,你才有了最初的感动。我的经验是,一般来说,这两件事缺一不可。
然后这些经过发展,把你带入对他人的关切。我在此对比一个十分常见的想法,后者认为进入传道工作是从事一项职业或「呼召」。真正的呼召,始终带有对他人的关切、对人的兴趣、对他们失丧的处境与状况的认知、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渴望,想要告诉他们福音的信息,想要给他们指出救恩的道路。这是呼召的不可或缺的部份,十分重要,特别可以作为我们自我检验的方法。
经常发生如下这类事情:拥有些许才干的年轻人,听了一位伟大传道人的讲道之后,就被他和他所作的事迷住了。他们钦慕他的个性或他的口才,他们受到感动,不知不觉就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做他所做的事。这也许是正确的,但也许是大错特错。他们可能仅仅是着迷于讲道的魅力,艳羡对观众讲话并影响听众。各种各样错误的、虚假的动机渗透在他们的心里。自己查验危险动机的办法,就是问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为什么我在意此事?除非你发觉到你真正关心别人、关心他们的灵魂的处境与状态,否则你真该质疑一下自己的动机。
但是我们应该更深入地探讨一下,应该再加上受约束的感觉。这肯定是最决定性的检验。这指的是,你觉得你无法去从事任何其他事情。我相信司布真(Charles HaddonSpurgeon)先生曾经对年轻人说:「如果你能从事其他事情,那就去从事吧。如果你能远离传道,那就远离吧。」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讲。我想说,一个蒙召传道的人,他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因为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给他带来满足。传道的呼召加在他的身上,那是如此强烈,压得他只能说,「我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我非传道不可。」
或者,就我个人的经历而言,我觉得是这样的:当你无法阻止,也无法抗拒的时候,你就可以肯定这是呼召。你竭尽全力去抵抗,说,「不行,我还得做我自己的事情。我有能力,况且这份工作也很好。」你竭尽全力要把这个呼召挡回去,好让你从那些灵里的搅扰中解脱。可是到了一个地步,你实在无能为力了。这个呼召在你心中挥之不去,是如此的排山倒海,最终你只好说,「我无法从事任何其他的事,我再也拒绝不了了。」
不配的感觉
就我的理解,这才是传道人的呼召的真义。不过,让我们再来看看同样重要的另一件事。我已经暗示过,那就是缺乏自信的感觉、自己不配的感觉、自我不足的感觉。没有什么比哥林多前书第二章更能清楚表达这一点,在那里,保罗谈到「又软弱、又惧怕、又甚战兢」。他在哥林多后书二章16节又重复这句话,问道,「这事谁能当得起呢?」保罗关于神对这项特殊事奉的呼召的教导,以及我们的详尽阐述,都不可避免地引出了这个问题。他如此说道:
感谢神!常帅领我们在基督里夸胜,并藉着我们在各处显扬那因认识基督而有的香气。因为我们在神面前,无论在得救的人身上或灭亡的人身上,都有基督馨香之气。在这等人,就作了死的香气叫他死;在那等人,就作了活的香气叫他活。这事谁能当得起呢?
一个人如果认识到了传道的内容,他必然会感到自己的不配与不足。因此,他不只是犹豫,他还质疑并质问自己的感觉,谨慎地查验,竭尽全力地推开它。
我强调这一切都是因为,因着某些奇怪的原因,我们的时代很少提及这一方面。这也是我反对平信徒讲道这种想法的最后一个理由。来看这样一个人,他把自己立为一位传道人,毫不迟疑地冲上讲台讲道,同时宣称他是在空余时间做此事工。那么他对「又软弱、又惧怕、又甚战兢」有何认识呢?唉,有时候恰恰相反,因着自信,他非常挑剔,甚至蔑视那些被按立的牧师:虽然他们并无其他职业要从事,却做得痛苦失败,而他却能够在空余时间来做!这实在与我们从伟大使徒、以及随后数世纪最伟大的传道人身上所发现的大相径庭。实际上,事实似乎是,越伟大的传道人就越犹豫是不是要作传道人。很多时候,这些人是被牧师和长老以及其他的人说服去传道的,他们都躲避这个可怕的责任。怀特腓德就是这样,而他是使讲台熠熠生辉的最伟大、最有口才的传道人之一。其他很多人也是如此。所以我认为,如果有人认为自己很称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胜任这件事,而且迫不及待地讲道,毫不恐惧战兢,一点也不犹豫,他就是在揭示他自己从未「蒙召」去作传道人。受神呼召的人,明白自己蒙召要做的事,也完全知道这件任务的可畏之处,以致想要退缩。唯有这种蒙召的、难以抗拒的意识,这种受强逼的感觉,才能让人去踏上传道之路。
蒙召的印证
以上就是让传道人走上讲台讲道的第一件事,我得赶紧补充一下:即便是这件事,也需要查验与印证,这点当由教会来做。这一方面还是根据使徒说的,罗马书第十章:「因为『凡求告主名的就必得救』。然而人未曾信祂,怎能求祂呢?未曾听见祂,怎能信祂呢?没有传道的,怎能听见呢?若没有奉差遣,怎能传道呢?」(罗十13至15)。传道人是「奉差遣」的,但是我们如何确定我们奉了「差遣」,而不是自我任命的呢?这就需要教会的介入了。这是新约圣经的教导,不仅涉及到讲道与教导,还涉及到教会其他各样的职分。早在使徒行传的第六章,就提出了执事任命的某些资格。教会按照既定的原则挑选这些人,这些原则给出教会应有的期望,教会就去寻找拥有这些质量的人。相应的,教牧书信中也有针对长老和执事资格的指示。因此,在确定一个人蒙召做传道人之前,他的个人呼召应该得到教会的印证,通过教会的查验。
另外,我想要对这一点做出一些说明。教会和传道人的历史都清楚地表明,有时候教会会犯错误。教会已经错了太多次,拒绝了很多人,他们作为传道人的纪录可以证实他们的确是蒙神呼召的。例如,坎伯-摩根(G.CampbellMorgan)博士就被英格兰的卫理公会拒绝了。但那是例外,例外证明规则,你不会为例外和疑难事例制订规则。我说的是一般情况。只要是优秀杰出的人,神就会使他显明,不管他人怎么说,但这并非常有的事。
常见的情况是,好些人觉得自己有呼召,而其实并非如此。教会有责任留意,处理这些情况。我可以举出许多实例说明。若有人跑来找我,告诉我,他已经有了作传道人的呼召。我常常觉得,我主要的任务就是给他设置一切我能想象得出的障碍。此外,我要做出判断,评估他的个性、智力、还有语言的能力。他本人的感觉和教会的感觉应当一致,这点十分重要。司布真的一个故事可以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周日晚上聚会结束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找他,说,「司布真先生,圣灵告诉我,下礼拜四晚上,我要在这个礼拜堂讲道。」司布真说,「嗯,非常奇怪,圣灵还没有告诉我。」所以,星期四那个人当然没能在那个礼拜堂讲道!这很合乎逻辑,如果真是圣灵告诉他要这样做,祂也应该会告诉司布真先生。圣灵的作为总是有秩序的。
这是十分微妙的事情。人的本性、野心、或者对特定职分和工作的偏好,会在人的心中产生想当牧师的愿望,然后我们对自己说,这是神的灵在引导我们。我已多次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牧师所面临的一个最痛苦的任务之一,就是劝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来找他的人。他凭什么要劝阻他呢?他要用一些测试,教会也要这样做。一个人说他有作传道人的呼召,教会该如何看待呢?显然,教会必须在他身上寻找一些特殊的东西。当然他得是基督徒,不过这还不够,还要有额外的东西。
品格很重要
找些什么呢?嗯,你记得在使徒行传第六章任命执事这件事,执事们不过是要去管理财务、照料寡妇的供给而已,但此处仍坚持他们应当「被圣灵充满」。这是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资格。你要找寻的,是超乎常人的灵性。因着传道的性质,你要将此放在首位。此外,你还要查看他对真理的确知、以及他个人和真理的关系。毋庸置疑,如果他这个人常常挣扎于问题、困难和困惑之中,还在试图找寻真理,或者他经常摇摆,容易受到他最新看到的书籍的影响,「被一切异教之风摇动」,受每一种新的神学风尚左右,那么很显然,这些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蒙召作传道人。一个人有很多问题,常常处在纠结的状况,他就显然不适合作传道人。因为他需要传道给那些有问题的人,他的主要工作是帮助他们解决问题。针对这种情况,我们的主亲自提出了这个问题:「瞎子岂能领瞎子?」传道人应该拥有超乎常人的灵性,并且对真理有确定的认识和了解,有能力向别人讲道。还需要考虑什么?你还要去找寻我们通常所说的品格。我不会把「被圣灵充满」归类为品格,那只意味着一个人过着敬虔的生活。再一次,所有这一切在圣经里都很清楚,例如在保罗的提多书里:「又劝少年人要谨守。你自己凡事要显出善行的榜样,在教训上要正直、端庄,言语纯全,无可指责,叫那反对的人,既无处可说我们的不是,便自觉羞愧」(多二6至8)。传道人一定要是敬虔的人,但他也还要有智慧。不仅如此,还必须要有耐心与宽容。这对传道人来说至关重要。使徒这样说,「然而,主的仆人不可争竞,只要温温和和地待众人,善于教导,存心忍耐」(提后二24)。
这些是基本条件。一个人可能是位很好的基督徒,也许他还具备许多其他素质,但是如果缺少了这几点,他就做不好传道人。此外,他必须能够理解人与人性。这些大致的品格和特质,是我们应该寻找与坚持的。
善于教导
强调了这些质量之后,我们再来看看能力的问题。我认为,现代教会的悲剧之一,就是我们倾向于把能力放在首位。能力不应该优先,只应该在这个阶段才提出来。能力当然也很重要,必须加以考虑。我记得几年前,有位年轻人来告诉我,他很确信他蒙召要作传道人。我很担心,不仅仅是因为是他自己跑来跟我说的,更多的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之前的主日,我碰巧不在教会,有一位来访的讲员代我讲道。我这位年轻的朋友曾跑去对这位讲员说,他觉得他被神呼召去作传道人。这位来访的传道人对他一无所知,就鼓励他、赞许他,敦促他去如此行。而实际情况是,这个可怜的孩子缺乏传道人所必备的思维能力。就这么简单。他甚至通不过初级的测试,即便可以勉强通过,他也没有我们所描述的这份工作所需的思维能力。所以,我们必须强调一下天生的智力与能力。如果一个人要想「按照正意分解真理的道」,他必须要有能力。使徒保罗说,这人必须要「善于教导」。因为,传道就意味着要像我们之前所述的那样传达神的信息,涉及到系统神学和特定经文的具体含义,这当然要求一定程度的智力与能力。因此,如果一个人在这方面达不到最低要求,那么显然他不会被呼召去作传道人。
然后,我还要加上「演讲的天赋」。这又是我们现今容易忘记的一件事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把所有这些重点都放在讲道的执行上,即真正宣讲的部分。何为传道人?首先,很明显,他是位演讲者。他的主业并非一位写书的作者,不是作家,也不是搞文学的人,传道人的主业是演讲者。所以如果候选人没有演讲的天赋,不管他有什么其他的才华,他都做不好传道人。他也许会是位杰出的神学家,一位私下给人提供建议与咨询的优秀顾问,在很多事上游刃有余。但是,根据基本定义,如果他没有演讲天赋,就无法成为传道人。
我仍然可以举例说明。我想起一位年轻人,他是位杰出的科学家,工作得很出色,一直在他那一行干得很好。他来告诉我,说他确信他被呼召去作传道人。可是我立即就意识到他弄错了。为什么?不是因为我自己得了什么特殊的启示,而仅仅是因为,很明显地,他连在私人交谈中都难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更不用说在公共场合了。他非常能干,但显然没有演讲的天赋。他无法畅所欲言,他说话的方式总是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畏畏缩缩的。我竭尽所能阻止他进入神学训练,但他不听我的话,因为他自己十分确信这份呼召。他当上了神学生,在牛津学得很好,后来也被按立了。我没记错的话,在七年的时间里他总共待了三间教会。在这些经历之后,他渐渐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未曾有过传道人的呼召。于是,他回到科学领域,在该领域工作得十分出色。那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因为他缺乏这个基本的演讲天赋。
辨别呼召:个人与教会
这几点都至关重要。过去的四十年里,我常常遇见类似的问题,所以我在此有资格发表意见。让我再讲一个故事来阐明我的看法。有时候,对于呼召的错误认识不是某人自身造成的,而是牧者、长老强加给他的。他们建议他应该当牧师,并且督促他,给他施加压力。我清晰地记得某主日晚上的一件事情。讲道之后,我回到办公室,一位年轻人进来见我。他看上去很激动,我就问,「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他说他不想多耽搁我的时间,只想问我一件事,我认不认识基督徒的精神科医生?我说,「你为什么要找基督徒精神科医生呢?」他回答说,「我很烦恼,我很困惑。」我问他为何感到困惑。顺便说一句,除非你确定他真的需要这类帮助,不要让人去看精神科医生。而且,我的经验是,大多数来间基督徒精神科医生名字的人,需要的是属灵的帮助,而非精神科治疗。不过,我问这位年轻人,「为什么你需要看精神病医生?」他又回答,「我非常困惑。」我问道,「你困惑的原因是什么?」他给我讲了他的事。前两周他都在一所大学里,最近那里开展了对传道人的培训。在此之前,他都在英格兰的西部作面包师。他有唱歌的天赋,也以此帮助服事当地教会。近来,在他的小镇上有一个布道会,每晚都有他的独唱。福音大会结束的时候,到访的传道人把他拉到一旁,对他说,「你不觉得你应该作传道人吗?」他又深入地和他交谈,最终说服了这位年轻人相信他真的应该作传道人。两人一致认为他当然需要受些训练,那位传道人告诉他,正巧有所大学很合适。于是,他把这位年轻人送到这所新学校,他在那停留了两个星期。可是,他现在带着烦恼来找我。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说,「我跟不上课程。我看到其他同学都在做笔记,可是我不知如何做笔记。」他从来没有认真读过书,也没上过学,所以他彻底傻眼了。那位传道人告诉他,神呼召他作传道人,他有何资格来质疑这个人的意见呢,可他又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变得十分烦恼困惑,就去见了学校校长,校长听了他的故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该去看精神科医生」。现在这几乎已经成了帮助困惑中的基督徒的标准建议。所以,这位年轻人正在寻找基督徒精神科医生。我对他说,「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看精神科医生。你觉得十分困惑迷茫,坚持不下去,这些都清楚地表明你又『恢复正常』了,你现在很健康,头脑清醒。」我又说道,「你听信了那位传道人的话去那所大学的时候,才真正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呢。如今,你又回到正常状态当中了,回去作你的面包师吧。用嗓音,用神所赐给你的天赋去歌唱。承认你并没有作传道人的呼召,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这个人着实缺乏智力上的装备,他自己对此也心知肚明。他马上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地离开了。他照我说的,回到他的地方教会,重新开始了他那难能可贵而又幸福喜乐的服事,来荣耀神。
教会可以使用这些方法来测试一个自称蒙召的人。我的看法是,神通过个人自身,也通过教会的声音来作工。是两者同感一灵,只要看法一致,有共识,你就可以确保这是神的呼召。人不能自己任命,也不能因为教会单方面的压力而投入事工。两者共同运作。一直以来,两个方面都曾被忽略过。我知道许多人自己欺骗自己,我也知道好多情况,是教会用错误的教导把本不属于事工的人硬推进事工当中。这两个方面都不可或缺。
受查验与受训练
一个人蒙召传福音,不过是整个历程的起点。现在来说说受训与准备的问题。我并不想去深究或论断神学院,不过我要大略讲几件事。我认为事奉的培训这个问题急需检讨,需要大幅度、彻底的改变。这个人训练中需要学到什么呢?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一定的日常生活知识与经验。他是位基督徒,他有了悔改归主的体验,可是单凭这个还不足以使他成为传道人。许多没有蒙召作传道的人也有这点,但这个人还需要一定的日常生活知识和经验。
我为什么要强调这点呢?因为他如果缺乏这些,讲道的时候很容易过于理论化、太理性了。他走上讲台讲的,很可能都是他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坐在下面的听众的问题。然而,他在那里是要向听众讲道,为的是帮助他们,不是为了解决他自己的问题与困惑。避免这种现象的办法,就是这个人要有一些日常生活的知识和经验,而且越多越好。有人说,进入传道事工的人,在社会上的工作和职业中有一些初步的生活经验会很好,我也同意这个看法。让一个年轻人从学校和大学直接进入神学院,然后再从神学院进入服事,没有社会上的经验,这种体制受到人们的质疑。至少来说,有过于理论化与知识化的危险,这使得讲台上的人与座椅上的听众的生活脱节。因此,常识与经验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接下来,我要大大强调一般性的头脑训练。我们都需要训练我们的头脑。也许我们的智力都很不错,但还需要加以训练。艺术课或科学课所提供的一般性训练很好,因为这些课程教导人系统性和逻辑性的思考与推理。我强调这一点,因为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讲道中必然会有推理的部份和思考的过程。为了达到这一地步,就必须要有一定的训练。毫无章法、不加组织地抛出一些想法,对会众无益。所以,传道人需要这种一般意义上的头脑训练。具体的方法并不重要,只要能使头脑得到锻炼就好。训练有素的头脑,才能够胜任传道人的特定工作。
同样,普通常识和讯息对于传道人和他的讲道也十分重要,有利于他阐述和解释他的信息,使他的听众更容易理解和吸收。
圣经、神学、历史的训练
谈了一般性训练之后,我们再来看更加有针对性的训练。应该做些什么呢?我只能给出比较宽泛笼统的概要。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对圣经及其信息的认识。在这方面有欠缺的人,无法成为一位真正的传道人。我已经强调了「神全备的旨意」,我也强调了救恩的整体方案和计划、以及「系统神学」的重要性。假如你尚未透彻地认识整本圣经及其信息,你无法获知这些。因此,这是训练当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部份。
那么,对于原文的了解,有多重要呢?通晓原文对于准确度大有作用,仅此而已,这是唯一作用。了解原文虽然无法百分之百地保证准确性,但是可以发挥促进的作用。这是讲道技巧的一个部份,它不算大事,也不是致命的,但的确很重要。传道人所讲的应当准确,绝对不能让讲出来的事情被会众里那些有学问的人挑出来是错误的、或是出于对经文的某种曲解的。在此,对原文的掌握就很重要了。然而,我们永远不要忘了,训练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要使他能够讲道,把圣经的信息传达给会众,而会众绝大多数都不是语言或哲学专家。他的任务就是向他们传达信息,「让人们明白」。训练的目的,不是让学生变成语言专家,而是让他成为一个准确的人。
我这样说,是因为现今很多训练花了大量时间去处理负面的批判学(或译「鉴别学」),啃那些硬骨头,甚至于对这类事情的关注超过对信息的关注。他们「见树不见林」,而且忘了他们是要成为传道人,要向他们面前的人传递信息。因此,如果他们在批判学的事务上——高等批判学等、辩护与回应——迷失了方向,把所有时间精力都放在这些上面,还以为这就是全部了,那他们就根本不知道何为讲道,而且「饥饿的羔羊仰望着,却没有得到喂养」。我稍后会这样描述:这一切都是脚手架的一部份。你不能止于脚手架的搭建,那只是建筑的初级阶段。或者把它看成一副骨架。骨架的确是必要的,但若只有骨架就成了怪物,必须要有血有肉才行。
接着下来,就是对神学的学习。从我们一直所说的来看,十分明显,一个人光明白圣经还不行,他对圣经的了解必须到达一个地步,使他能够从中悟出圣经神学的精髓,并且系统性地来掌握它。他一定要对此十分精通,所有的讲道都要受此掌控。
接下来我还想提出的,就是对教会历史的学习。我在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了解异端陷阱的重要性。一个人可能是位很好的基督徒,他也许有过很好的经历,因此也许会觉得这就足够了。他有圣经,有神的灵住在他里面,他努力行善,诸如此类,因此他觉得自己安然无恙、万事大吉。可是,后来他也许发现自己被指控为异端,就对此感到又震惊又惊讶。确保你不落入上述处境的方法,就是稍微去了解一下异端——异端基本上都是从那些正直又良善的人当中兴起的——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历史显示了这一切是多么微妙,一个又一个的人失去平衡,没能保持住信仰的均衡以及整体信息中各部份的关系,被魔鬼驱使着过度强调某一特别的方面,最终走向极端、抵触真理、成为异端。因此,教会历史对传道人极为宝贵,不仅仅是保留给学术界的。我认为,单就它能使人认识到不知不觉滑入异端、落入错谬的可怕的这一点,教会历史就足以被列为传道人最基本的学习之一。
同时,教会历史也能让传道人知道教会历史中的大复兴。以我自身的经历,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比复兴史更振奋人、帮助人、激励人。看看我们生活的时代,是多么地令人沮丧啊!沮丧到一个地步,即使一个人翻开他所信的圣经,心中有圣灵,仍会不时感到灰心丧气,几乎陷入绝望的深渊。使人振奋的最好办法,就是去了解教会历史中以前的时代所有过的类似境况,看看神是如何应对的。传道人是这样一个人——希望在随后的讲座中探讨这一点——他受到多面的攻击,也许他最大的危险就是气馁、沮丧以及力不从心的感觉。教会历史,尤其是复兴史,对此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之一。
我想起在某处读过法国小说家阿纳托尔-法郎士(Anatole France)的话,他说,每当他感到疲惫、厌倦、情绪低落,落入颓唐之中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走到乡间去换换空气、度个假,取而代之的是,我总是回到十八世纪。」我常常也说同样的话,但是含义当然跟他的不一样。当我觉得沮丧不堪、精疲力尽、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也总是回到十八世纪。怀特腓德从未令我失望过。回到十八世纪吧!换句话说,去读读那个世纪圣灵的大潮和属灵运动的故事,这种体会最令人兴奋、给人激励。对于传道人这是绝对宝贵、无可比拟的。他越这样认识教会历史,他越能做好传道人。
当然,同时也要让他在训练中熟悉历史上的伟人、伟大的圣徒和传道人的事迹。这不仅使他能够在灰心的时候振作起来,也可以在他骄傲自满、得意洋洋的时候使他谦卑。这点也同等重要。当一个人开始讲道,讲过一两次之后,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位传道人啦!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他读怀特腓德的书,或者爱德华滋,或者司布真,或者神的那些勇士们的书,这很快会使他谦卑下来。
滥用讲道
最后,直到最后,才是讲道术。对我而言,这几乎是可痛恨的事情。有些书取《讲章结构的技巧》和《讲章实例的技巧》这类的书名。就我来说,这真是滥用。讲道术是很自然进入的,但没什么特别的了。
如何看待讲道,如何看待我所说的讲道的执行呢?对此只有一点:讲道是无法教得会的。这是不可能的。传道人是天生的,不是教出来的。这点是绝对的。如果他天生不是这块料,你不可能教得会他作讲道的人,应该尽快把他手头的《讲道ABC》或《轻松学讲道》这类的书扔进火里。然而,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是块当传道人的料,你还可以略微帮助他一下,但是不会太多。也许或在这、或在那,他能有一点点的提高。
那该如何做呢?在此我可能多少会引发一些争议。我会说:不是上讲道课,不是让一个学生向其他学生讲道,然后由其他学生听了以后在方法、态度上给他提些评价和意见。我会禁止这种做法。为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讲道的目的是错的,人们听道的方法也错了。圣经的信息绝不可以这样来聆听。这是神的话,人当以敬畏的心,带着敬虔期盼的心去领受信息,否则就不要听。
此外,还有一些现代的改良版本,例如电视录像,让人能够在事后看到自己的讲道姿势,等等——对我而言,这些应该极度受到谴责。所谓的「讲台仪态」或「电视形象」教程也是如此。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完全是显摆,这是关于显摆的艺术的教程。讲道的人应该是自然的,毫不矫揉造作。如果你在训练当中,让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自己的头怎么摆动,或者其他的,你是在害他。不该这么做,应该禁止!你不能用这些办法来教讲道的人。我认为,这样做对神的话语不恭。
那么,年轻传道人当如何行呢?让他听其他那些最好的、最有经验的传道人的讲道。他会从中学到很多,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会学习到应当避免什么,也会学到很多他应该做的。听讲道!也要读讲章,但要确保是一九零零年以前出版的!去读司布真、怀特腓德、爱德华滋以及所有那些伟人的讲章。那些人本身就读清教徒的讲章,并且从中大受裨益。他们似乎是靠清教徒供养的。很好,那就叫年轻的传道人回过来靠他们供养吧,或者由他们引导,到清教徒那里去。只是在此——也许以后我要详细说明——我对清教徒的讲道和十八世纪的人的讲道之间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区分。我自己用的是十八世纪的讲道,而非十七世纪的。但我相信,使用十七世纪的讲道会有帮助,就如十八世纪的人使用它们一样。
那么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我想说,所有这些技巧都不重要,只有一点是最基本的。什么事呢?主要的是对神的爱、对灵魂的爱、对真理的认识、以及在你心中的圣灵。这些事情构成了讲道的人。如果他心中有神的爱,如果他爱神;如果他爱人的灵魂,关心他们;如果他认识圣经真理;心中有神的灵,他就可以讲道。这是首要大事。其他的事情,可能会有所帮助,但是必须摆正它们的位置,不能让它们喧宾夺主。
在我们接下去探讨听讲道的人的时候,还会进一步发觉到关于讲道者的训练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