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基督教爱观研究
第四章、中世纪爱论
第一节、导言
长久以来一般人都惯于轻视中世纪及其知识成就。它们代表着乏善可陈的经院哲学(scholasticism)以及各种无法为灵命注入活力的生硬理论。造成这种轻蔑态度的部分原因似乎在于,福音派在评估中世纪的时候,所采取的是宗教改革的立场而不是中世纪本身的立场。不过,更可信的原因应该是文艺复兴运动对中世纪经院哲学的负面评价。这个观点深深影响并模造出一般史家对中世纪的见解。然而,现代学界的密集研究已经对中世纪在灵恩生命上的贡献形成非常不同的见解。@1事实上,中世纪思想家的确为紧接其后的世代留下伟大与极其重要的遗产。虽然当时的人士未必承认这一点,至少文艺复兴本身应该感谢中世纪的贡献。
@1尤见Beitrage zur Geschichte der Philosophie des Mittelaters.Texte und Untersuchungen.收录于Verbindung mit G.von Hertling,F.Ehrle,M.Baumgartner und M.Grabmann hrsg.von CI.Baeumker.
在探讨中世纪爱论的时候,我们一开始就遇到的难题在于整个中世纪基督教可以说就是卡利他宗教与卡利他道德。就中世纪的观念来说,卡利他不只是基督教的一环,而是涵盖整个基督教,基本上没有任何事物落在卡利他的范围之外。要完整的呈现中世纪爱论,就必须详尽解释中世纪的宗教与道德思想。不过,这已经超出本书的范围。我们只能在此勾勒出中世纪爱观的轮廓;然而这不只因为受到本书篇幅的限制,也因为中世纪神学非常欠缺这方面的研究,所以无法更深入的探讨。关键原因在于更详尽的探讨可能会模糊中世纪对基督教爱观发展史的重要贡献。这个贡献跟中世纪各种学派之间分歧的见解与尖锐的对抗完全无关。这些歧见已经过于影响我们对中世纪历史发展的认识,因为即使在对立学派的眼中这些歧见非常严重,但从更宏观的角度看来,它们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涟漪,但隐藏在这层表面下的中世纪灵恩生活却非常一致。
一般对中世纪神学的叙述往往会以下面这些对立的思潮为基础:经院哲学与神秘主义、柏拉图主义与亚里士多德主义、唯实论(Realism)与唯名论(Nominalism)、方济会(Franciscan)与多玛斯学派(Thomistic)等等。但正如前面所说,我们的研究不应该取决于这些以及类似的传统观点。然而,认为经院哲学与神秘主义是互相对立的信仰运动,就跟许多对中世纪的错误认知一样,都是起自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运动把经院哲学视为它的死敌,它认定经院哲学只是跟现实脱节的空洞教条主义,却认为神秘主义就是信仰生活本身自由与直接的表达。不过,这种观点显然站不住脚,因为许多最顶尖的经院派学者都是神秘主义的重要人物,例如马格鲁、阿奎那、以及波拿文土拉(Bonaventura)等人。@2此外,经院哲学与神秘主义所表达的是完全一样的基本中心观念。中世纪思想里面柏拉图主义与亚里士多德学派相较之下也有类似的情形。从方法的角度看来,这种差异也许相当重要,但如果我们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基本的宗教与道德中心观念,那么我们也会发现二者出现同样的情形。就上面那些差别来说,它们可能透露出某种张力,甚至有可能是对立,然而这始终在共同基础之上产生的对立,但最重要的不是彼此间的分歧,而是彼此间的共同点。我们必须努力探讨与发扬的就是这个共同的基础,这不会让中世纪的争议更加剧烈,因为它是各家学说不证自明的预设(self-evidentpresupposition)。
@2M.Grabmann:Die Geschichte der scholastischen Methode,Bd.Il.,1911,94页以下:「德尼夫勒(译注:天主教道明会教会史学者1844-1905)对史料的划时代研究显示,认为经院哲学与神秘主义是两股对立势力的观念只是一种科学上的神话(scientific myth)。」
中世纪是个守旧的时代。神学的焦点不是放在个人的贡献,而是把一切汇集成一套宏伟的体系,个人的观点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这也会影响我们铺陈的方式。到目前为止我们回溯基督教爱观历史的方式是以各种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为轴线;但这种方式对中世纪来说只会导致无止尽的循环,也会混淆中世纪神学真正的贡献。因此,我们的探讨不是以个人贡献为主,而是以问题为轴心。中世纪学者必须研究的材料大致上都取自传统,尤其是奥古斯丁以及亚略巴古的丢尼修。但有趣的是他们处理这些材料的方式,也就是他们发掘其中内在的难题,然后努力化解它们的过程。中世纪在某些方面也会提出他们自我对基督教爱论的贡献,而几乎完全独立在较早的传统之外。
因此,我们可以把我们探讨的焦点放在下面三个主要问题:(1)中世纪基督教的一般特性,(2)卡利他教义的发展,以及(3)中世纪对爱论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