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我成了一台戏
第九章:箝在剪刀的夹缝中
任何基督徒,一发现自己处在两种极危险的情势之间,发现自己困在那里而没有逃脱的机会,都需要从主得着引导。
我们在橄榄寨才住了四个月,首先接近共产主义的头一步骤,就在戴医官所领导的暴动中显露了出来。当他正在企图逃往附近的共产党营地,段土司的人马把他击毙。
一九四九年,共产党已经占据了湄公河流域(麻粟坪以东的山地),和我们北面的理五地地区,以及萨尔温峡谷的本身。只是段土司的凶猛勇敢已经有名,再加上战胜了戴医官的余威,使他们对萨温尔峡谷我们这个地区的进攻,深备戒心,不敢轻举妄动。
一九四九年这年,教会已把举办雨季圣经学校的日期从惯常的六、七、八月改至三、四、五月,并且也是首次在橄榄寨举办。本村的基督徒已在路求的土地上盖了一个大礼堂,同时他又在礼拜堂的上面建了一座五房的大坯房,可供一百多黎族学生在里面睡觉。这样,教室和寝室都一应俱全了。我们的竹房子正在路求的新房子隔壁。
我们正是举办为期三个月的圣经学院,忽然传来了戴医官队伍的消息。我们听说了六库的陷落;他把队伍分成两支――一支由戴医官率领追赶段土司;第二支渡河去捉拿在鲁掌的一个小官。在鲁掌的中国县长闻风逃往缅甸,他招募一队人马卷土重来,终于将这股土匪赶了出去。
鲁掌与橄榄寨同是位于萨尔温江岸上,相距只有一个早晨的行程。戴医官抢劫了段土司之后,就想要过河与第二支会师,带领他们前来抢劫我们。志英外出在保山。他本来计划要回家,可是在攻击我们的同时,类似的一股土匪也攻击保山,志英在保山被困了两个月――他无法逃出。所以我和华德森二人就继续教授圣经学校。
土匪进袭鲁掌及段土司意外的战胜消息,在我们那个冗长的周末传来。当主日圣餐出现的时候,学生们一向都被派到特别遥远的地方去,在很少有特别讲员的村庄服事圣餐。所以他们离校的时间多一天。我记得,我们不知道那些派往北部的学生是否敢再回校。因为土匪所在地,离橄榄寨只有一早晨的行程,并且他们已经扬言要向我们扑来。我尤其不晓得腓利门老师是否敢再回校。
正巧,那个特别的周末里,他被派到自己的村庄拉梅地去。那个村庄路途遥远,高高位于山上,安全无恙。他们会不会认为雨季圣经学校定要解散而留在家中,不返回学校来了呢?
谁知,主日夜间腓利门竟是头一个回校的!
“你没有听见消息吗?”我问他,“难道你不知道土匪离我们仅有半天的行程吗?”
“我知道,”他回答说,“那正是我回来的原因!为要照料弟弟但以理和师母。你是不是要逃跑呢?好不好往我家里去?”
愿神祝福他!使人生感觉甜美的,就是这样的情谊,这种情谊把我们结合成为一家。
没有一个学生留家不返!个个都兴奋得睁大眼睛,不知道下一步将会如何?可是他们仍然都回来了,所以我们继续上课。这时主行了一件太不平常,又非常适时的一件事情,以至我们喜欢称之为神迹。快到五月的天气,是一年当中最干燥、最炎热的时候,直到六月初雨季开始时,才有转变。可是那时候竟开始下雨了,不是四月平安细雨,而是天天大雨滂沱,水流成河。我们房后面的地里,路求的母亲种了一片南瓜,瓜叶很大。每天早晨,我和但以理在阁楼睡醒起来时,就懒洋洋地躺着,听大雨点落在大南瓜叶上的“扑塔――扑塔”声。这空前的豪雨一连下了两个多礼拜,造成了萨尔温江的溪水支流,再上涨而成为汹涌的洪流。象这样的洪流,在我们至鲁掌之间计有好几道,使得土匪无法渡到我们这边来!这样天天有的豪雨洪流,永远铭记我心――这使我想到,挪亚在听取这样的滂沱大雨降在方舟的顶上时的感觉。这样难熬的天气,除了教圣经以外,什么事情都不好作!可是我们都相对而笑,说,“这是神的保护。”
说来也奇怪,在雨还没有下这么大以前,橄榄寨的一个村民递给我一封志英写来的信(这个村民曾去鲁掌买卖)。这封信是由一个土匪带来鲁掌的。大概他是保山一位信主的女孩子的哥哥,她听她哥哥那帮子人的计划,就建立志英给我写封信,叫他哥哥带来――不然我们就不会晓得何以志英没有返回!他在信中解释,他是被困在保山,没有办法出城,可是正趁机向那些受惊的居民讲道。这位为我们带信的哥哥,后来在保山被枪毙了。
在阴雨连绵的日子,一个难以忘怀的事情,就是亚伯拉罕带领全体学生学习军训作为运动。他们需要作点运动,屋外头是一片泥泞。亚伯拉罕是个泥泊尔人,他是由在缅甸信主的黎人带领信主的。他曾在泥泊尔被喀卡大队征募服役,调来缅甸打日本人的,这个大队在大战前夕崩溃。当战争结束时,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发给遣散费还乡!
那年我们有一部分从缅甸来的学生,亚伯拉罕是在雨天获得运动的最高决策顾问。路求的房子有一个很长且有屋檐的廊子,课外活动的时候,亚伯拉罕队长就在那个廊下,排列他的队伍。
学校快要结束的时候,土匪已被驱逐,几个礼拜以后志英就回家了。可是在我们的北边,共产党盘居在峡谷之内,声言要下到我们这里来,只因为他们怕段土司,所以就不敢前进。不管怎样,教会的工作还是照常进行。到了秋季,志英必须去昆明再印我们的书籍――教理问答和读经初阶等教会读物。在圣诞节的时候,许多人要买这些书,以前印的都卖完了。但是到了圣诞节的时候,共产党又在全省各地暴动,志英又被切断归路,无法返回。这一次已经没有可以为我们传信的土匪了,所以我们对于他不按时归来,无从得知原因。在峡谷中并没有电报局。
一九四九年我们所过的那次血腥圣诞节的故事,已在“蛋白石Stones of Fire”一书中详细叙述。我在这里不再重复,只是提出一点――共产党特别选择基督教的节期,作为他们的“统治”日期,圣诞节是每年在耕种松驰的时候,峡谷远近的基督徒都聚集在一起,举行一次为期三天的敬拜和庆祝。这一年要在橄榄寨举行,正好共产党就向橄榄寨扑来。
我在事先接到他们通知;除此以外,该犹(司扒拉多的执事)在出去作生意的时候碰见了这队共产党。他告诉我说,他们有几个汉人武装士兵,可能也有许多乐了乐扒跟着他们。所谓乐了乐扒是些因残忍凶暴而闻名的黎人强盗。共产党惧怕段土司的狡计和机关枪(他新近又买了一些新机关枪,准备同他们一战),所以就带着那些乐了乐扒,作为后备队。
我曾从大得约翰的岳母听说过了这些乐了乐扒。多年前她赶着山羊到市场去卖,她曾遇见他们一队。他们不但把山羊都给抢走了,而且还把她的左手放在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砸,几乎砸成肉浆。然后又把她丢在水深至颈的河里,撇下她走了。那是放肆无度的凶残。她把她的手伸出给我看,从手腕到手指都残废无用了,在她的余年里,只不过是垂摆在她的臂上而已。
向我们扑来的正是那些乐了乐扒!那张通知劝我们不要逃,保证安全。同时段土司正在准备迎战。他等到共产党真正进了橄榄寨之后,就领着他的人从高高幽谷山边的半路上,居高临下,猛力伏击。有三、四个人被杀,其余的人都逃逸无踪。圣诞节前夕,橄榄寨重归青年土司管小段的手中。这就是剪子的两片剪刀――我们在橄榄寨的人,就被箝住两片剪刀的夹缝中。圣诞节那天,段和他的兵丁就撤走了,那时就听说共产党计划报复,要让乐了乐扒来征服我们,让他们任意杀戮抢夺。他们说橄榄寨的村长为段土司通风报信,把他们要来临的消息告诉了段。
现在真是处于危险之中――可怕的危险之中了。段土司不会前来营救我们。他刚听说云南省主席已把整个云南交给了共产党!现在连他自己都落在共产党的统治之下,他犹恐不及尽量同他们修好,那里还会来保护我们呢?
正如前面所说的,橄榄寨位于的山是边疆的乡村。这面是中国,那边是缅甸。只是在我们这座山上的路是可怕的攀登,骡子无法走,因此我们藉道片马丫口,因为我不能在这样陡的山路走得太久。
事到如今,我知道应该携子返回美国了。他已经六岁,环境会影响他的成长。
我们在麻栗坪有一个很大又用篱笆围着的前后院子――把他关在里面,仅能同基督徒的几个孩子在里面玩,十分安全。在橄榄寨我们正位于村子的中央,没有院墙,没有办法限制不好的孩子同他一起玩。一天,但以理在伙房里告诉我说,他不可上天堂了。当我问他原因,他忧郁地回答说:“如果你要我作耶稣的孩子,就不要叫我们到门外去!”那时我知道我必须把他带走。我每天早晨也读喀尔渥课程(Calvert Course)。只是想把这样活泼的一个孩子,关在这么小的房子里,简直是办不到的事情。
当然我曾打听,现已适至牯岭的内地会学校,看看能否把他送到那里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干事巴贝山牧(Mr.Frank Parry)从昆明写信告诉我说:“蒋委员长的飞机天天轰炸昆明的飞机场,要去牯岭已是不可能了。”
因此,当作难民似的逃往缅甸,然后再去美国,似乎是我唯一的门路了。我早就知道可能要走这步棋,所以老早以前我就曾写信给内地会北美主任,请他同在密芝那的美北浸信会联络,万一我要绕道缅甸撤退时,我需要从他那儿借支钱,差会都要如数给予!我曾从总会获得答复,保证要为我向缅甸美北侵信会写信。
我曾储蓄了一些银圆,好支付我们长途跋涉,穿越上缅甸的森林时所需要雇用的挑夫。我有足够的钱,并且准备随时逃走,只是在两种情形下我决不行动――主没有告诉我走;见不到志英我也不愿走。
可是,乐了乐扒要向我们扑来了!这岂不足够算为引导了吗?再停留就是神经病了!在一九四二年跑得太快的痛苦经验真对我有用了。肉体喜爱兴奋!催促我们赶快采取行动;圣灵却并不是这样。祂是来自平安的神,祂的引导总是及时。
等候神,神的引导要在不同的时候,以不同的方式来临。神并不被限制只有某一种方法,甚至不是非用圣经不可。我用圣经日历(精选拾穗Choice Gleanings是我最爱用的),那天早晨日历上的经文是“不要离开你的本位”(传道书十4)。非常合适,正象一个答复。可是撒但也能利用合适的日历经文或是一节圣经,随便打开圣经找出一节,也不能抵抗捏造。
不管是得了什么圣经,都必得由神的声音亲自说出;你只能凭经验来分辩神的声音。如果你要在人生紧要关头时能以听见,你就必得在生活的平常地方来寻求,这并非是忽然获得的东西。
在这次,面临着惨无人道乐了乐扒的威胁,我觉得这节圣经是从神来的。在决定先不逃跑之后,我心中有了全备的平安――是祂声音的兆头。如果我们作了错误的抉择,圣灵绝对要使我们烦乱不安。如果心中来了平安,就能确实知道是祂的旨意了。
事情就这样鉴定了,日复一日在安静中度过。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无所知;事实上,土司管的使者正在要求召开和平会议,刚好及时阻止乐了乐扒出发施行报复的到达。参加和平会议的共产党代表终于到达,因此我们晓得报复的威胁已告解除。那些答应要带路领我们娘儿俩逃往缅甸的人又催我走。天气对旅行十分好,二月天较低的山坡上会下雨,高处会落雪,片马丫口可能会填塞达数月之久。我想要走,可是我灵里又感到禁止――没有可以摸着的东西;好象一只手轻轻一拉,抓住我的肩膀。我一要走,灵里就感觉不释放。
然后有一天(一九五○年元月八日)志英悄悄归来了!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还带着慧兰(现已毕业)!哦,这是多么欢乐的一次团聚。志英因滇缅公路上有战事而被阻,可是究竟将渴望已久的教理问题(几百本)及其它印刷品携来。我把要回美国送但以理上学的打算告诉他,他同意,只是认为如果我快走,在共产党还没将遥远的地区组织起来之前,还可能再回来。她建议在二月举办圣经学校之后(请理五地及其他地区的学生都来),我们娘儿俩再走。杨思慧夫妇现已返回美国(杨师母有病),所以在理五地地区已经没有宣道师了。这个倡导获得了热诚的响应,真使我们喜出望外。雨季圣经学校,有一百多学生参加,在周末时,派他们出去在北部的村子中布道,那福音的响应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每个周末都有几百个要信主的人,新印的教理问题象热馒头一样,被人一抢而光。不过原因却是属地的――共产党说,在峡谷中只有基督徒是诚实无欺的公民!这事至少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能把真理教导给从来没有听过福音的人。
小护士慧兰从事医疗方面的工作。几乎全无医疗装备,只有一个烟气腾腾的木炭炉子消毒器械,她自己一人为患眼疾的人开刀,非常成功,自然名声就传遍遐迩。一如往常,她只向黎人收取一点象征性的费用――我想是五毛或一元。
每逢他们感激地送她一只阉鸡或鸡蛋时,她就再转送给我们,非要大家同享不可。
当雨季圣经学校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娘俩就要准备起行了。在上缅甸的森林中要跋涉旅行两个礼拜。志英要去送我们,可是有这么多的新信徒需要他监督牧养,我觉得他不应当去。当路求说要带路时,我就决定接受他负责护送。
这次与志英别离是最难的一次。我自觉不能再回到这里来了,共产主义决不准许布道的基督教在他们的地盘内工作。志英生性乐观,可是这一次说再见时,却也不能勉强一笑了。我们在一块高石头上与他分手,他以坚定的决心咬住舌头。他们就面向绕行半个地球的山道而去。
两片剪刀好象两个危险或是两种痛苦的情势,在人看来,这两个危险或情势只要一合就把我们切断铰碎。我们的保护何在呢?那就是我们必须把眼紧紧闭上,不看外界的情势。我们的保护必须使我们的内心绝对安静,好使神能说话,那时就会得着引导。这种经验可以比作缘绳走索。走索的人必须慢慢施以训练,先走低索。当他训练到能摒除一切外界的熙攘喊叫,而专心那一件事情,他的眼睛注视着那一个目标,那时才能在危险的地方考验他所受的训练。我们必得现在(今天)在较小容易的事上,先学习两眼单注视着主走路。惟有这样,我们才能处在危急的高度紧张中,获得胜利,作得成功。
我首先得学习,不要在神的时候未到时就逃之夭夭。然后我得要学习,从肉体的“快――快”声音中分辩祂的声音,以坚定的忍耐等候。
如果我在乐了乐扒要来的恐吓发出时,就逃往缅甸,我就――
1、会见不到志英。
2、会看不到慧兰。(我再也没见过她。志英最后被迫离华时,她没办法出来,只得留在大陆)。
3、会看不到客得司扒悔改。
4、会看不到雨季圣经学校最后一次的美好聚会(那次有好几百异教黎人进入教会)。
这些台戏(人生的奋斗)并不能使我们成为更刚强的基督徒,我要读者确实明白这事,再多的得胜也不能使基督徒更加刚强。但是却给我一个经历,叫我们知道基督能帮助我们,好在下一次容易信靠祂。查姆柏兹(Oswald Chambers)常说,他怕到四十岁,因为曾有许多显赫卓越的基督徒到达这个岁数时,属灵的生命似乎就冷酷或衰弱了。可能这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刚强,不知不觉就把肉体从被钉的地位释放了。
舞台的经历虽不能使我们成为更刚强、更好的基督徒,却是能使我们成为更丰富的基督徒。这是我们与祂的内在交通上丰富,在我们对祂的信任(将来祂要作我们的磐石,要作我们的拯救)上丰富,在我们对祂的信任(将来祂要作我们的磐石,要作我们的拯救)上丰富,在依靠祂的轻松上丰富(如同一个小孩子靠在他父亲的怀里――沉静、安全、满足)。
耶稣大爱何等高深。
仁中之仁爱中之爱;
福恩广大有如海洋,
又像甜美安息良港。
耶稣的爱何等高深,
于我犹如天上之天,
将我高举进入荣耀,
因难将我举至祢前。
――S•T•法兰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