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成了一台戏

第十章:困在天涯搁在海角

现在我们已经踏上返美的归途,头一程就是片马丫口(海拔10998英尺)。我们于三月十日离开橄榄寨,当夜我们露宿在路边的稻田中。三月十一日我们爬山,赶紧路过了鲁掌。从那里我们得知共产党新派来的官员,下个礼拜就要到达。要是他来到,一定不会放我们走,所以我们正是及时逃出。第三天我们仍然还在爬山,可是现在来到巍巍的片马山的山边了。那夜我们住在一个名叫“儿坐着”的小村,是片马山坡上的最后一座房子。第二天我清早醒来时,我听见房顶上有“滴嗒,滴嗒”的雨点声,关之颇感惊慌。这是说片马丫口正在降雪,通过山顶的路迹要被埋没,那日整天都在下雨。我的挑夫(都是信主的男子,可亲可爱,他们多数都是橄榄寨的农民)讨论说,风雪已经把片马丫口阻塞;同时天气又朦朦细雨,细雨之后正是开始耕地的时候了。无须要过隘口了,我们必须调头回橄榄寨去!

你能想象我那时的感觉如何——怎样迫切祷告。回到橄榄寨去,等于说小儿但以理终归要受共产党的严格考验——监禁或拘留,何况该村三分之二的居民还是异教。其实,外子志英在共产党的干部来到以后,还享受了一年的自由,以后就在刺刀的锋刃下,被“请”了出去,被迫长途跋涉穿越中国大陆(虽然经由缅甸出境非常方便)。我在绝望颓丧中祷告说:“主啊!如果这个拦阻是从你来的,我接受;如果是从撒但来的,我拒绝。”正当我这样祷告的时候,一个办法临到了我。

“青年们,”我说,“若是我们因为天气不好,明天调头回橄榄寨去,那时候太阳出来了,你们岂不是感觉愚蠢吗?你们知道我要亏损多少钱?这样办好了——我们求神引导。明天早晨我们醒来时,如果天不下雨,我们就以此为继续前行的兆头。在另一方面,当我们到达有雪的界线时,开始落雪,路迹又难找,我就同意与你们回去。我知道每个人在下雪时通过片马丫口都会丧命。我不愿叫大家遭受危险。可是我们尽量前行,让神开通所剩下的路程。这样好不好?”

他们同意了,因为他们都是基督徒,我们在一起有了美好的交情。你能想象那天早晨在鸡叫的时候,我是怎样倾耳细听!大地寂静无声,房顶上“啪哒——啪哒”的雨点声已经停止了。我披上衣服就走到门口观望——并不乐观;暴雨的风云低垂山边,空气潮湿,只是没有下雨。我回到屋里,见路求正在生火作早饭,我就请他把那几个人叫起来,好准备出发。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

“经过两天两夜的风雪之后,山上的小路要被埋没。”路求静静地警告说。

“如果真被埋没,我就同你们回去,”就答应他说,“可是让我们去看一看。”实际上天并没有下雨,我非常信赖这事,因为这是我从神求来的一个兆头。这样我们就出发了。我们最后所住的这间小店(爬至片马丫口的最后一站)的店主却大声叫嚣提出异议,硬说我们永远过不去。他这种异议,并不能帮助这几个青年人有任何快乐感觉。

在我们开始那段攀爬时(要用一整个早晨),太阳忽然从云缝中射出一道金线,照在我们身上。可是只照了片刻,瞬间消失在云中,下起朦朦雨来!这时我们正在攀爬阴黑孤单的草木,上爬又高攀,高攀再上爬。此时雨已停止,可是我们已进入云丛之中,好象身陷大雾之中,又湿又闷。我骑在骡子上,但以理坐着小轿子(象个担架,只是上面是个座位而不是床铺),由迦南和但以理(皆黎人,圣经名)抬着。黎人在行路时通常都是欢天喜地,可是这时他们却都沉默不语。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使他们冒生命的危险;是不是该叫他们调头回头呢?我正在求主引导的时候,透过云雾,在上面岩石山坡上,隐约看见两个黑影。我们窥视他们,他们窥视我们,双方都发出喊叫。不多时他们来到我们身边——理五地地区的两个异教黎人。他们是上缅甸做买卖回来,刚刚通过了片马丫口!

“顶上怎么样?”我们的人喊着说。

“雪很深,可是我们人多脚重。如果你们快走,还能按着我们的脚印找到路。我们这些先经过的,可真是不容易啊!”他们因性命已脱险就高兴欢喜,因为山路今后就容易走了。

“你们到达橄榄寨时,请告诉牧师你们曾看见我们!”我喊着。

“一定的。”他们喊着回答说,说罢就消失在云雾之中。

现在我们就以新的勇气向上推进。在前面的路上,又另外遇见两帮作生意的理五地人。

“片马丫口的顶上已开始下雪,”其中一个答覆我们的热烈询问说,“不过你们还能过去。注意我们的脚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能把山路指示你们。”

这已是中午时分,我们大家都饿了,可是我们不敢浪费时间生火作饭。我还剩下一片面包和一小块干酪。最后当我们来到片马丫口的顶上时,我就一擘两半同但以理分着吃下。片马丫口通常都呈现一幅最奇异的景色――这边是中国的江山伸展在你面前,那一边是缅甸的疆土,只是现在几乎全被雪云掩盖。在中国那边太阳是极力冲出云丛,但在缅甸这边却是一片昏暗阴霾。事实上,天已经开始降落半溶半凝的微小雪片,一落到我们身上就化了。

片马山顶上小路的宽度,仅可供一条牛经过。人在上面弯来弯去的向前走,距离并不远,接着就投入陡立的下坡。我们碰见更多的理五地区的黎人,冻得颤抖着,奋力奔向中国那边而去。他们的脚深陷雪中,为我们标出了山道的路迹。这是神的预备。我们这帮人集合在一起,就开始通过片马丫口。还没走多远,我们的骡子就忽然陷入雪中,一下子陷到肚皮的地方。我必得下来,参孙拖着骡子的头,路求抓住尾巴急拖,终于将骡子拉了上来,牵到雪不太深的小路上。我再次骑到骡子的背上,可是后面传来一喊叫声。

“师母,我们背但以理好不好?我们抬着这个笨重的大轿子走不动了。”

“好!”我喊着回答说。这时骡子已乱步而行,喷起鼻气;雪越来越厚。

所以一个黎人背着但以理,另一个扛着轿子。但以理穿着雨衣,戴着一个橡皮帽子,所以雪片很容易从他身上滚下。我们这帮人中,他是最舒服的一位。他拼命用力歌唱,使我们大家都感欢欣。

至于我,雪在我身上溶化,流入雨靴,我的两脚泡在雪水之中,从脚掌到膝盖都失去了知觉。我的腰也弄湿了,因为我的塑胶雨衣老是向后跑,离开我的两膝。

在我们到达高度较低的地方时,雪就变成了雨,陡坡的小路泥泞滑溜。骡子脚步不稳,开始擦滑,状极危险。

“师母,你得下来了,”参孙终于说,所以我只得跳下。虽然两脚已经失去知觉,我还是盼望它们能把我撑住。路求帮着我,我们就继续在下坡上聚精会神、一擦一滑的前行。在下午四点半钟,我们就快来到片马村所偎依的美丽山谷。粉红色的桃花开始转变成可爱的颜色,春季的绿叶嫩芽作陪衬,样样东西都因春雨的淋冲而灿烂荣美。

谁知没有一个人请我们到他们家中住宿,“那儿的山上有两座破房,”他们冷酷地指着(看来已年久失修)两座空草房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住在里面,尽力适应。我们要买些烧柴,他们给的却是些青枝鲜木,烧起来老是冒烟。我们的铺盖湿很多,靠烟冒的柴火也烤不干。可是我们终究从共产党盘踞的大陆逃出来了!不过,我们没有进入缅甸的签证;还得要穿越十天的森林,才能到达开化地区;就是到达密支那之后,我和但以理还要绕行半个地球,才能到达。

吃过晚饭后,搭铺睡觉又是个问题。这两座小茅屋里并没有床,所以我们大家都围着生火的地方,睡在竹子铺的地上。我们的铺盖仍然是潮气腾腾。我挑了干地方叫但以理睡,并且好好把他裹起来,可是我必得躺在棉被的另半边上,盖着不太干的毯子。那时风雨交作,先下了一阵雹子,然后雨点就“啪哒――啪哒”地降下。雨点不时经由屋顶上的漏洞,打在我们的脸上,这全然是一个令人窘迫的局面。我知道在片马丫口上定在下雪,因为一夜刮大风,一到早晨,隘口就会被雪填死了。哟!如果我因为睡湿铺而得了痛病,那可怎么办呢?几年前我就曾因睡湿铺得过这种病,那次的被褥比这次还干呢!得了腰痛病,就不能整天走路或骑马了。我越想越没法,于是我就把自己交给主。

我来真是合祂的旨意吗?这次祂并没有给我的依靠,我曾求祂给我一节,可是并没有圣经节临到我。如果能象我在一九四二年那次经历一样,有圣经节作为依据,那真是太愉快了。但这已经过八年,神要求祂的儿女成长。我想是何斯德总主任曾这样说过,他长得越大,似乎是越难从主得到引导。我想他的意思是说,引导变得不简单了。神要求我们运用属灵的分辨――祂用微小的声音引导我们,用极其微妙难捉摸的东西引导,除非你(好象调整收音机一样)用心对准祂的灵,否则就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需要同主的亲密且富有经验的同行,所以一方面来说,祂掌握着我们,如果每次我们一求,祂就赐给我们一切,祂对我们就失去掌握了!

当我们的引导仅是一个微小的声音时,撒但很容易使我们陷入困惑混乱,所以顶好是不遗弃已往的引导。可是我们的主何等有忍耐!就是在那时候祂也不丢弃我们。我并没有得腰痛病,连风湿病也没有,以后我们得要多次在雨中旅行,因为风雨继续交作,我们在山中行路的时候,但以理要我唱“九十九只羊”,还巧,那首唱诗我都背过。当我们唱到:

路径虽然极多险阻,

我不寻得必不甘休――

的时候,他就兴高采烈地齐唱,“虽然极多险阻”,这似乎是我们每日规定的饮食!

可是道路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坏。真的,这路使我们通过了上缅甸的森林。英国人统治缅甸时,曾开辟了相当不错的道路,直通片马丫口,每隔十至十五英里,他们都盖有旅客休息所,休息所都建在森林中,是些开辟出来简陋平房,有一个当地的土人负责看管。屋内有床(没有床垫或铺盖,并且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负责看管房子的人,能作相当好的客饭。日本军队已将边疆的休息所予以拆毁,所以我们走了好几天就没碰见一个。然而如果我们遇见一个时,我就有了舒适的感觉,准知道晚上有干净清爽、美好香甜的休息了。在我们还没有行至这些休息所时,我们来到一个地方,那里住有一个从萨尔温来的黎族基督徒。我们住在他的家里,第二天早晨接到了一个通知――杨太太应即向缅甸官员报告。我自知没有缅甸入境的签证,所以我必得照办无误,虽然这是说,我要骑着骡子回程爬山,去缅甸官员的住宅,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次的奔劳证明没有空跑,真有价值。

这位官员是个卡伦人(Karen),也是个基督徒。他一见到了我,就把他身世向我表明,他对我的无证入境之手续办理,也作了很好的指导。我每逢到达一个重要的城镇,必得立刻向警察当局报告――密芝那或仰光,他就用短波无线电把我的行踪通知密芝那警察局。同时他又送信给北美浸宣会,住在密芝那的台金费牧师,他或许能开吉普车来接我们;那里有一条汽车路,如果我们能找到交通工具,就能节省我们两天的行程。我向那位官员致谢,我们这帮人就又下山去,继续前行。那天晚上,我在休息所登记的时候,我瞥见了一个非常熟悉手笔:贾怡承牧师师母,我惊喜交加。我晓得贾怡承夫子早就希望到古母去教导阿长族(Maru-Kachin),这一族人中的基督徒,是我们那位马可弟兄带领归主的(马可离世前曾有一千人信了主),但是我并不确实知道,他们在云南失守被共产党占领之前就逃了出来。现在得知在缅甸我还有个认识的人,真是欢欣之至!

两个休息所之间的道路,常是从密树丛林中开辟出来的,野兽很多。有一天清早我们出发时,看见在露水滴湿之松软土地上,留有新踏的虎蹄。这时我们都靠在一起走,不敢散行,主一路也保护我们平安。

最后我们来到汽车路,路旁还有一个休息所。送我们的黎人有些从来没见过汽车,我希望我能给司机点钱,叫他们开开洋荤。当我们到达的那个晚上,一辆政府的运米卡车开了进来,第二天早晨,司机还要开不远的一段路程,他愿意这几位黎族人上车与他同去,他们可从那里步行往密芝那去。他们可以把他们扛的东西留在后面,因为他会回来载我们,连同行李一并送往密芝那去。因为有了这种有力的应许,参孙和其他两位轿夫要求准许他们掉头返回中国去。骡子不能上汽车,所以必得有人把它牵回去,同时这些黎人对密芝那也不感兴趣。

因此,我们翌日清晨同他们道别,并且挥手同那帮开洋荤,头一次坐汽车的黎族人互说“密芝那再见!”最后只留下路求伴随着我们娘儿俩。现在且想我们的悔恨――约到中午时分,我们在休息所收到了一通电报,说那辆卡车已经抛描,因为司机向那几位黎人保证,别的卡车会把我们载来,他们也就不再回到我们这里来了!这看是把我们撇在困境之中――所有的笨重行李都在我们这里,却没有脚夫!我们就打听想要找辆卡车,听说卡车不常来,可能一个礼拜才有一辆!

第二天上午我们都在等待,都在祷告。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忽然听到路上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我们都跑出去看,但见一辆红色吉普,由一位西国人驾驶着,喜气洋洋地向我们开来。原来是台金费牧师同他的两个孩子埃利斯和约翰!他们还带着由他爱妻烹制的美丽野餐;一望见那些包在蜡纸里的鲜美三明治,我觉得我已经来到开化地区了!

密芝那算是上缅甸一个最重要的城市,城郊有一个飞机场,又是位于伊拉瓦底河的河岸。台金费牧师一家就是住在这城,城中设有教会,并且还有一所教会学校;同时他们还同在部落民族中的庞大乡村布道工作保持接触。

我关心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的总会曾答应我,要写给台金费牧的那封信(不论我从缅甸美北浸信会借支多少钱,总会都保证给予)谁知当我问及这事的时候,台氏竟说根本就没收到过这样的一封信。

从美国来说,我现今是在地球的那一边,我根本没有缅甸钱,也不会说缅甸话,整个缅甸没有一个给我作保。不但如此,我对差会的缄默甚是不解。在我们中间是个非常紧张的时候,发生误会是很可能的。我是千头万绪,疑虑百出;我觉得我是被搁在了天涯,困在了海角。

这时,我要做的头一件事情还是赶除惧怕。基督徒应当怀有的唯一惧怕是怕犯罪。除此以外,其他所有的惧怕都是出于撒但,撒但是派来混乱我们、软弱我们的差役。我们的主多么不厌其烦地向祂的门徒重申,说:“不要怕!”所以我就在台金费优美住宅中,我所住的房间内,独自跪在床边,把我的心摆在主的面前。我拒绝害怕,我求祂把这样的惧怕从我心中赶出去。

然后,我必须寻求下一步的亮光。我必得向缅甸警察当局申报。把这事办完之后,我需要想办法弄点钱。志英的老父亲给我们留下的遗赠,我们还有一点存在志英本城的银行里,那些存款的空白支票也在我身上,但是谁会相信我真有钱存在那里呢?台金费夫妇会不会相信我呢?他们从前从来没见过我,仅是知道有姓杨的一家人在萨尔温峡谷中传道而已。

我羞答答地问台金费牧,是否他能为我兑现一张支票――款额相当大的一张支票,因为我发现我们必须坐飞机到仰光。铁路已被炸毁,火车通不到那里。

“哦,我想我没办法,”台金费回答说,“你为什么不到大街上去把它卖掉呢?”他连跟我一同出去,为我作作保都不说(后来我才发觉为什么这么不关心,因为他晓得背署保证根本没用,大概他也没有想到我的疑虑!)

我无可奈何,就请路求陪着我到外面去,身上带着一本美国小镇的银行支票簿子,我就直向商业区而去,找一家能讲英语的商店。我们还没有走多远,就遇见一个身量高大,留着胡子,裹着头贴的印度人微笑着对我们说,“早安!”我畏首畏尾地进入他的店中,把我的支票簿子拿出来。“我是个宣道师,”我说,“你给我兑张支票好不好?”

“多少钱?”他严肃地问道。

“一五○块美金?”我回答说。

他把那张支票接过去,看了一看。“在印度可不可以交换?”他问说。

“可以,”我回答说,“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兑换。”

“好,”他回答说。五分钟的功夫,一卷子缅甸币就握在了我的手中,就是那么容易,连看我的护照都不必。显然缅甸人非常信任宣道师,他们不用保证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兑换支票!

到目前为止,样样蛮顺利。现在要去仰光了。台金费牧师带我到警察局,帮助办理一切手续。其实在各方面没有人待我们比台金费夫妇再好了。

话语传出说,师母和但以理已经来到密芝那,就有一大群黎人跑来看我们,其中有尼泊尔人亚伯拉罕及其他曾参加我们雨季圣经学校的学生,还有一些怕土匪而逃来缅甸的黎人。我们都济济一堂,欢叙畅谈。

可是在仰光我们要住在哪里呢?台金费夫妇写给我们一个宣道师招待所的地址,他们去仰光时,都是住在那里。我打电报去问,能否供给我们地方住?可是并未获得答覆。路求和另外一个黎人与我们一同坐车到飞机场。同路求说“再见”时难过非常。我觉得在世上永不会再见他了,我真没有再见他。

在我们没上飞机前,一位下飞机的旅客递给我一封短信。一登机升空,我就打开来看,竟是柯克士牧师的签字。哦,多么感谢主!他曾在云南省比我们还南部的地方(给客亲族)传道。我晓得他也希望回国看望他的孩子们(他太太在回国休假期间去世),并且打算取道缅甸,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启程。信上说,当我的电报到达招待所时,他正在那里。他听见女主人说没有地方给我们,就为我们安排住在圣经宣道协会(B.C.M.S.)办的盲哑学校里。他并且说希望能来飞机场接我们!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诗篇五十九10说:“我的神要以慈爱迎接我!”这句话再次应验了,我真欢喜。或许我们能同他坐一条船,但以理一定喜欢有他来作伴。柯克土曾在船上作过高等船员,当神召他作国外传道工作时,他还持有船长证明书。船上的样样事物,他没有一样不能告诉一个小孩子的。

我们来到BCMS盲哑学校,受到斯特曼教师(Miss Sturman)及其同工们的热烈接待。柯克士牧师第二天早晨也来看我们,带我们到仰光城区的警察局、移民局、美国领事馆等处办理各种手续。他刚为自己办完这些手续,所以更知道怎样帮助我。

本来我希望能从仰光坐船直往美国。可是听说去美国的船只太少,得提前半年买票。另外的方法是坐飞机去香港,再从那里搭美国的货船。柯克士就是用这种办法,所以不久他就要离开我们飞往香港,不过他应承我们,要给我们打电报,告诉我们能否搭同一条船。

中华内地会在香港有一个司库,到那里我们的经济问题就可得着解决,我们能从司库支取我们所需的钱。

电报打来:拜六开船•柯。我们接读之余,叹息不已,因为我们不可能赶上。我身为加拿大人,需要办理许多手续才能入境美国,其中包括体格检查――打这样针,注那样射,中间得要隔上一段时间,慌不来的。因此我们不得不放弃柯克士“伯伯”与但以理同船回国的希望。

我们终于办完各样手续,准备搭机飞往香港了。我们唯一能卖到飞机票的地方是泰国航空公司,这些班机要在曼谷停留一天。

我对暹逻(今称泰国)根本不感兴趣,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还要再回到那里,我以为仅是一个三十六小时的停留。不知为什么缘故,我们没有与其他旅客安排在同一个旅馆。却被送到曼谷一家最现代、最豪华的Ratanakosin大饭店。我们礼拜六到达曼谷(正是柯克士上船离开香港的那天)。第二天是四月九日――复活节主日!

我打听英语礼拜的教会,却不得所以然,于是我就盲目出去寻找宣道师的住区。最后找到美国圣经公会,马尔丁夫妇(Mr.&Mrs.Marvin Martin)热切接待我们,并且请吃饭。到晚上才有英语礼拜,因为我要使但以理早睡觉,好准备礼拜一一早飞往香港,我就带他回到Ratanakosin大饭店去。

当我们经过休息室的时候,柜台上的服务生叫我说,“电话,太太!”我不知道谁能给我打电话。结果是泰国航空公司。

“杨太太,我们发现你没有你儿子但以理去香港的签证,明天你不能搭机前往。”

“他才六岁,用不着签证啊!”我喘着气说。

“你为他拿到签证时就可起飞,没有签证就不能走。太太,对不起。”回答的干脆,说罢就把电话挂上。

我的面貌定是表露了我的震惊,因为但以理拉着我的裙子急切地问说:“什么事,妈?什么事?”

“你没有去香港的护照。”这是我唯一的答复,因为我的心象铅那般沉重。我要走到一个人看不见的地方去哭,――被搁在曼谷最昂贵的大饭店!我取出美国本城一家银行的那一小本支票簿子。“我付旅馆费可用支票吗?”我问柜台的服务生说,你应当可以看见他脸上现出轻蔑的讥笑!

“太太,不可以。美金现钞或泰币都可以。支票我们不收。”

我转身去找电梯和我的房间。我一进去就跪在床边,寻求我亲爱的主:“哦,神啊,负我的责任吧!”我哭着说,“我在这个地方一个人也不认识。马尔丁夫妇对我们很好,请我们吃了一次饭,可是还根本是生人。哦,主啊,向我说话罢!”拿来圣经急忙打开。以赛亚书六十五24摆在我面前:“他们尚未求告,我就应允。”

“主啊,这是一节很好的圣经。”我说,只是仍然得不着安慰,“可是这节圣经,怎样应用在我身上呢?”

正当我在祂面前等候的时候,我的记忆得着了光照。是的呀!我怎么竟忘了呢?我赶快拿我的钱包,拉开带拉链的里面那一层。果然不错,仍然还在那里!一张拾元和一张伍元的美金现钞。我们在中国时,信件常常中断,在一九四九年的后半年,我们仅收到了几批信。其中两批中,有一次是一张圣诞卡,有一次是一封短札,都是美国加州一位女士寄来的,我并不认识她,在她的短札中夹着一张伍元的钞票,在圣诞卡中夹着一张拾元的钞票。虽然那时土匪多的不得了,这两封信和所附寄的美金钞票,都安全到达。我在黎族地区无法使用,所以就把它们放在了钱包的最里面一层,预备在回国时使用,现在竟忘得无影无踪了。寄这两张美金钞票的那位女士,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以后也没联络。可是那时主实在用她祝福了我们。

我从绝望的深渊,一跃而至欢乐的敬拜。我们什么时候需要祂,什么时候就能找着祂,祂总是在那里,这是多么奇妙啊!同祂的接触真是太宝贵了;祂非常真实,消除了属天与属地的界线;祂正在那里等着,这都使你极其谦卑。且说我们的旅馆费――仅美金十元!

在复活节的礼拜一,英国领事馆仅在早晨办公一小时,可是足够得到签证的。签证完毕就去访问泰国航空公司,我们礼拜二的飞行遂安全无虞了。

礼拜二早晨,我们登上飞往香港的飞机,在海南岛稍作停留而到达香港。在我们踏着梯凳,步下飞机时,我们听见一阵欢迎的喊叫声。向右一看,那边铁丝网的后面正是柯克士牧师,满面笑容向我们挥手,还有旧日云南的一位老同工海富生师母站在他旁边。可是我们必须先去登记和验关。

移民局的检查官在查验但以理的护照。“你们是因着一个小孩子的签证,而被扣在曼谷的吗?”

“是的,先生。”

“噢,并不需要,孩子入境香港并不需要签证。”

为什么竟有这事发生呢?是撒但想要刁难我们吗?我不知道。显然人生也有许多莫须有的磨炼,但有主帮助我们度过一切磨炼。我们经过火窑什么都不会损失――只会丢弃我们的渣滓,其余的东西主都为我们保守无遗。甚至祂连柯“伯伯”都为但以理留着同船回国!原来斯考文号(Skaovann)轮船的锅炉坏了,未能按照预定日期开船,耽搁的时间恰好等我们上船。耶和华的慈爱――“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

在温哥华的好朋友们给了我们一个盛大的欢迎,我们经过西雅图时,又从其他朋友们受到了同样的欢迎。然后我们就坐火车,去伊里诺爱州的惠顿学院看洪恩――现在长大了,有了大人的心思,能以悟性分担人生难题了。

我们到达的时间正是开学的前一个月。那时谁能在惠顿找个地方住一住呢?恰巧有一个学生因为考试不及格,忽然回家去了,正巧在安(戴爱美)师母(Mrs.Ella Graham)的一个公寓房子里空下了一个卧房。因此在紧靠着学院找着一个房间。我们在仁慈的安妈妈家里搭伙。

惠顿位于美国中心的一个优雅大学城。街道宽阔,整齐大方,树木林立,荫凉清爽,松鼠沿枝攀爬,毫无惧色。没有空袭警报,没有防盗铁枷,只是太平丰足;春天的美丽和青年的妙音。家庭生活,骨肉团员,甜美友谊,充分自由,真如地上天堂。此情此景,永难忘怀!

祂带我们经过半个地球而反回祖国――经过雪山峻岭,茂密森林,炸毁的桥梁,破坏的铁路;通过猜疑的检查官员及繁文缛节的手续规定;兵慌马乱、到处紧张、中国钱、暹罗币、美钞、港币……哦,让我们不必提说了!远远弃之脑后吧!有了需要,祂就供给,次次不同,事事各异。

搁在了天涯,困在了海角吗?可能――或许。然而,如果我们身向后仰,就会发现自己正倒在基督的怀中――是个甜美熟悉的地方。

立于磐石有时战抖,

心灰意冷膝发软,

万古磐石常远稳固,

永不动摇永不颤。

但我发现神也活跃在异邦国家――缅甸、泰国、香港,施恩祝福,这乃是个使人充实的经历。如今我体会到,在经济上的需要,我曾不知不觉开始依靠差会。当我发现(并无着落)而被迫直接仰望主时,真是受了一次强烈的振荡。正是戴德生所说(一位新闻记者描写他是过着一种“到手入口”的生活时):“不错,但那是从神的手放入我的口。”我感觉欢喜,因为经过正是如此,叫我再次晓得从神的手送入我的口的喜乐。

这台戏就这样告终,结果是基督的复活大能再次向我显出,我对祂有了清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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