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晚晴温州纪事-苏慧廉

第九章：本土化布道

愚拙的道理。——哥林多前书1：21

曾经有人说过，没有布道坛基督教照样存在，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还以此作为最有力的“证据”，证明基督教的存在。然而，基督教与讲道坛是密不可分的，没了讲道坛，基督教要么不再存在，要么就是瘫痪不起，奄奄一息。离开布道，基督教永远得不到宣扬。因为，无论是竖立在宏伟教堂里价格昂贵、色彩绚丽的大理石讲坛，还是颜色斑斓、用途多样的中国人饭桌；无论在茅草覆顶的陋室里，还是在光辉灿烂的天穹之下；无论什么地方，不管什么天气，布道是，而且永远是“上帝的救恩大能”。因此，别让任何人轻视基督教的布道，因为他这样做就是徒劳地看轻教会的这一利器，凭借它能攻破异教徒、野蛮人、邪魔那坚如磐石的堡垒，解救迷途的羔羊。

在中国，除了新设立的讲道坛，没有任何公众讲坛存在。迄今也没有辩论家或演说家，这是事实。有演员和说书人，但他们有自己摆弄口舌的专业场合，该领域的从业者算不上是演讲人。基督教讲道坛成立之前，中国没有正规的演讲、讲座，或布道。没有议会，没有政治会议，没有学校，只有私塾，没有酒吧、法庭、讲坛等地方供人演讲，除了街头的盲眼的鼓词先生和说书人。但中国人是天生的演说家，比英国弟兄更具演讲天赋。此外，他抖动的长衫和折扇，尤其是折扇，是加强表达效果的得心应手的道具。英国人就算穿上长衫，也不能像当地人那样，在公开演讲时优雅而有效地使用折扇。即使他戴上中国人的瓜皮帽，遮掩他外国人的脸庞，穿上当地人的马褂来掩饰他欧洲人的步伐也无济于事。多少年来，口才这种拨动人心弦的天赋被埋没了，如今基督教让它有了施展的机会，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善（Ormuzd）定能战胜恶（Ahriman），其他地方和这里都一样。

想想看，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在整个历史过程中，直到近代，从来没有过布道。长期以来，在没有演讲、讲座，或公开演说情况下，这个国家却生存、发展，而且达到某种繁荣程度！一个国内绅士曾问我对该民族这般不良发展的原因有什么看法，这不是正因为其发展缺乏这样的鞭策吗？

我最早听懂的温州人讲道，是一位半瘫的当地传道人，我的第一次布道之旅就由他作陪。后来我又听了多次，他配上各种经文，可能是经常重复，尽管别人听了会昏昏欲睡，但对提高我的当地语言的水平却不无帮助。

他的布道突出之处就是强调自己的瘫痪，不知是他先天缠上这病，还是这病缠上他。如果没有这一不幸，他的生活和布道不知会怎么样！他似乎很喜欢讲到它，这是他祖宗留给他唯一的遗产，也是他所有的家当。每当他讲到自己的瘫痪时，他的双眼就瞪得大大的，熠熠发光，充满自豪与欣慰。他用自己身体可怜无用的那部分来诠释经文，过多过滥，以至于对他多一些同情也成了一种可耻的浪费。实际上，当经文已不再能安慰他时，他只能靠一元、两元的讲道费来偿还他个人小小的债务。

他以自己的残疾作见证，其中一个主要的解释是这样的：“他们说，那些洋人正在策划对付当今天子（皇帝），妄图夺取我们的国家！看看我，只要看看我，你就会明白这些谣言是多么愚蠢，如果洋人真有这种企图，难道他们不会找遍全国去寻求四肢有力的强者，而会要我这种无用的人吗？像我这样只有半截身子的人对他们有什么用呢？我只有一只手能打仗吗？我那一条腿能跑路吗？看看我，再问问自己，那洋人如果他们真有这种打算，那岂不是傻瓜一个，雇用我这个残废，还有瞎眼的曾伯（Tsang—pah），老头子三伯（Sang—pah），还有那些四肢无力的老女人。”可怜的老仇（Mr Tsiu）！他偶然还在医院里讲道，那里的听众流动性大，不会对他翻来覆去的说教产生厌倦。虽然有时也会有人怀疑，将这样一个不治之症作为医院的招牌是否明智，但至少也表明医院并不是什么都能治！

从仇先生开始，我们的布道不断成长，如今已是形式各异，风格多样，甚至有些当地传道人表现得相当出色。其中最受欢迎的方法是讽喻式寓言。先定一个话题，然后再详细解释具体的经文，有时甚至故意不讲，几乎等到高潮的到来才点破。下面是这种讽喻风格的一个实例：

传道人是一个泥水师傅，我们的差会感激他的诚实，觉得亏欠他许多，但他一直认为自己该心存感激，因为教会给了他永恒的生命，任他享受到更多的喜乐。他的讲道是关于水变酒的故事，经文是约翰福音第二章。结婚，当然是典型的“羔羊婚娶”，新娘是教会，新郎是我们的救主。缺乏葡萄酒就是缺乏圣灵，也缺乏欢乐。我们的主以服从他的母亲的意愿为例，教导人们要孝顺和服从。可怜的人，这正是他的一个痛处，因为他的儿子是一个粗野、不孝的恶棍，会使他“白发苍苍、悲悲惨惨的下阴间去了”。

“这儿有六口石缸，每口可盛两三桶水，按犹太人的习惯净身用的，”他问，“这里水指什么？你们有谁知道吗？”“圣灵！”有人喊道。“不！酒是圣灵，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他回答。“洗礼！”又有人说。“圣餐！”第三人说。最后，一些有见地的信徒的答案让年老的布道者满意，“圣道！”“说确切点，”他继续说，“他们用水做什么？没人知道吗？是啊，净身用的。他们似乎比我们中国人干净多了。六口石缸，每缸可盛两三桶水，我们这儿的人一人洗一缸还嫌多，除非他是外国人，一天要洗两次！这里面包含着上帝的真理，让我们洗涤我们的内心，不然等主降临时，我们依然污秽不堪。”

“但那六口石缸呢？怎么会有六口，而不是四口，五口，八口或十口？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尽管大家埋头苦思，但没有人能回答。“其实，六口石缸指一周内六个工作日，”他最后告诉他们，“工作了六天，众所周知，在星期日当然尽量净化自己，但那六天怎么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仅星期天要洁净，另外六天也要洁净。你们不但星期天要作祈祷、唱诗、读圣经，而且要每天如此，正如上面所说，一天两三桶水，所以你们必须每天用好自己的那两三桶水，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清洗。”

同样的，他对他们说，虽然基督徒必须服从主的命令，以教谕和生命之水充实自己，但是，如果他们没有看到主的“话”变成水，知识化为酒，即圣灵的能力，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也是枉然。不仅如此，除非主将水变成我们可以“喝”的酒，我们想喝多久就喝多久，不然是没有人会乐于喝它的。但是，主拥有这种大能，能把水变成圣灵酒，不但我们可以饮用，还可以献给嘉宾，相信他们会说把最好的留到最后。

我听这个讲道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晚，在我们的小会议室里。没有作笔记，仅凭记忆，以上是他所说的大意，不用说，当时大家是全神贯注地听这位好心的“阿耀伯（Ah Yao Pah）”的讲道。

另外一堂讲道是我自己精心准备讲述的，广为流传。这是有关灯的证道，来比喻基督徒。有些灯外观很美，但灯光很弱，正像有些基督徒生活富裕，受过良好教育，外表很引人注目，但在自己的家中和周围很少看到基督的光。其他人，虽然没有美丽的外观，但他们的光却是那么明亮，那么美好，给人欢乐。灯油是福音；两根灯芯是我们对上帝的爱，对我们的同胞的爱；光是上帝的圣灵；让火焰发亮的玻璃内罩是祈祷；外罩是智慧和谨慎。由于没有灯罩火光会伤害眼睛，所以信仰者不明智之举，可能会妨碍一个人接受福音，灯光当然是基督徒的人生和行为指南。其他细节可以添加，例如，基督教像油（一般称为“洋油”），来自遥远的海外；心如灯需要每天擦洗和添油，灯灭即意味着死亡，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但这告诉我们要尽可能地让灯光照亮，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几百年前，英国人还没有现在这么有教养，英国的讲道坛沉迷于高谈阔论，难以为今人接受。现在中国的讲道坛，跟中世纪时期差不多，虽然布道者宣讲的话题都很谨慎，但是偶尔一个惊世骇俗的言论足以震惊英国的听众。举例来说—不过，用不着放在心上。我记得听过一位当地银匠的讲道，他极为生动地诠释了真心悔过的意义。他说：“这好比一个去了一趟盛宴的人”，他有过一段美好时光，天下美味都已尝遍，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令听众垂涎欲滴，几乎伸手拿筷子；还有那美酒琼酿他也喜欢，常常是红光满面，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啊！随着生动感人的描述，强烈而深刻的忏悔也占据他们的心灵，这是最真实的悔过。他的布道更难模仿，比所罗门王和圣彼得的事例更难学。他形象地描绘了堕落，听众随着他为不耻行为而叹息！无论如何，对于会众，比起“正当”而乏味的属灵生活，生动刻画的悔罪和堕落行为更能给人鲜明的印象。

我几个星期前听到的讲道要高明得多，是由戚先生对信徒与慕道者讲的。他揭露偶像崇拜的愚蠢，并呼吁他的听众既不要崇拜，也不要害怕这些木雕泥塑的神像。他用生动口吻告诫他们“那些神又聋又瞎没有生命”，然后他突然话题一转，对听众说：“你们不相信我吧？那好，让我告诉你一些你可能会愿意相信的。”他提高声音，装出预言家的腔调，摆弄着他的高大身躯，开始活灵活现地表演，我第一次见到中国人装神弄鬼的样子：

“我站在山上，高高的山，全是黄泥的山，我站在那里，心想这山怎么会那么大？我十分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山巅上一个巨块开始凸出，膨胀。我看到它渐渐长大，我不禁走近去看这令人惊奇的景象。它越来越高，开始向两边伸展，慢慢地，顶部冒出一个球体，随后最下面分为两部分。这时我站在那里看着，大吃一惊，黄泥山孕育并产下了一个人形的东西，我看到分为两部分的下部变成两条腿，两边伸出的变成了手，顶部的球体成了头。看哪，黄泥山生下一个神！山生下了一个神！”

戚先生仔细审视听众神情迷惑的脸，说道：“你们还是不相信我？我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呢？我说过泥作的神是死的，你们不信，我说他们是活的，还能生儿育女，你们还不信，我说什么你们才会信？”于是，他接着就告诉他们上帝不是泥土做的，而是圣灵，人的灵魂都是上帝赐予的。

几天后，在一次公开会议上，我主持一堂为本地传教者开设的经文课，要他作短暂的即兴发言。归结了前面发言者的大意，他接着戏剧性地描述了上帝对那些寻求宽恕的人的态度。那经文是：“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

他说：“你跪在上帝宝座之前，恳求主宽恕你的众多罪孽。看，天父怜悯你！他要原谅你的过失！他决定免去你所有深重的罪责！看！他打开他面前的书，他拿起君王的羽毛笔，只要挥了一下，你所有罪责就马上会一笔勾销。但稍等，他说，还有件小事，某某人的忏悔怎么样了？已经原谅他了吗？如果没有，那么，愿意现在就原谅他吗？你愿意吗？上帝要求你原谅。你会原谅因小事得罪你的那个人吗？不，主啊，我不能，我希望你原谅我，但我不能放他一马。主的朱笔放下了，你的罪责还在。主说，我们要看看要求怜悯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上帝会看穿你贪得无厌、一毛不拔的本性。走吧！你走吧！＇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戚先生戏剧性的话语总是让他的听众有所期待，在他面前没有人会打哈欠，也没有人闭目沉思，除了他自己，有时他在讲道的大部分时间里一直闭着眼睛。

上个主日，有位传道人在我们的城里教堂（城西堂）引起轰动，布道时，他拿出一个破损不堪的神像给听众看，他的介绍让全场笑声不断。他说，山迩曼先生请他找一个神像装在古玩箱里运回英国，那边的古董委员会想要。他找遍他联区二十多个教会里的基督徒家庭，想给山迩曼先生弄一个样品，结果只能找到这么一个破烂的神像。他进一步解释，神像之所以会如此破烂，是因为被家里的孩子当作玩具玩了！

几个星期前，在一个有关经文课的晚间会议上，一位当地的传道人所作的一堂讲道是我在温州听到的最好的布道中的一堂。他的论题是：“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虽然他当传道人仅数月，但他对经文的理解十分深刻。他说，一名由母亲保护的儿童，如果有一天，自己溜出去，同样，他是不会理会人的隔阂和差别的，不管是衣衫褴褛的，还是衣着体面的，有文化的，还是没有文化的，孩子都将一视同仁去接受，基督徒就得有这样的赤子之心。人类的习俗一旦成为神的自由的屏障，这个习俗就得破除。他的讲话还有许多亮点，很遗憾我没有记下来。他的布道水平，再加上他的良好人品和办事才干，决定了他的命运，他现在应邀成为我们的福音传道者。

《新约》是传教人的教科书。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本《旧约》作参考，因为体积大，不便携带，而且只有少数人真正能读懂，但不要认为我们的传教人和信徒对《旧约》一无所知。《新约》有许多地方运用了出自《旧约》的典故，传教士经常有机会用《旧约》的故事和箴言来诠释他们的讲道。传教人和信众都十分喜欢《旧约》的故事，对其中大部分故事相当熟悉。我记得有一次，我感到非常尴尬，当时我们的一位传道人询问听众有关埃及瘟疫的典故，并慢慢地向我走来。幸好，还未走到我面前，这个瘟疫问题就结束了。

有一天晨祷之后，一个当地的布道者问我：“主耶稣变像时，出现了摩西和以利亚，门徒怎么会认出他们是摩西和以利亚？”我也想问读者该怎么回答。

有些人准备讲道比别人轻松，他们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天赋。我们有些传道人就有这种本领，即使没有受过教育的，也有那种属灵的直觉。我们大部分牧师，以及众多的当地传道人均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是在“八股文”教育中长大的，直到现在，“八股文”一直是中国科举考试的主要文体，讲究起承转合，层层推进，考生需懂得几分说教术，要学会很快分析题目和谋篇布局。这么一来，儒家学派孔门弟子直接变成了基督教的传教士。

我们已故的本土牧师夏先生是一个智力过人、见解深刻的布道者。他曾经有过一场很精彩的布道，谈的是“莫想我来废掉律法和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他的目的是要表明，中国的宗教，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也一直在为主的降临铺路，因此我们不是要摧毁孔子、老子、佛陀，而是要完善他们的不足之处。他还有一个有力度的讲道是“若不传福音，我便有祸了”。这篇讲道后来被收入小册子，由他自费出版，作为“答辩书”分发给朋友们。很可惜，该书成了他最后出版的文字！

我们的传道人也善于撷取时事作为他们的讲道的题目。某个周日，在恶劣天气下经过一整夜的旅行，我来到一个乡村分会，抵达时已迟到了。我看到当地的传道人站在那儿对会众讲道。最近出现了私盐的麻烦，因为盐道衙门撤销了采盐者每人从盐场可免税带回家一担珍贵的食盐代替工资的惯例。这在整个地区引起骚动，担心我们的信徒卷入这场麻烦。这个年轻的传道者那天特意准备我主的这段经文“恺撒的物当归恺撒，上帝的物当归上帝”，用基督教特有的方法来演绎这个主题，以抚民心。我几乎后悔来得太早了，但还是找到机会来支持和补充他的论点。

写本章时，一位牧师写信给我，他原来不曾受过教育，几年前因信主几乎被打死，从而也证明了他的忠诚。他能力确实不错，将一个难管的联区治理得井井有条。信是用拉丁字母写的，写的是他最近一次讲道的要点。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略加修改后，将其刊登在我们在当地新办的拉丁字母拼写的月刊上。他的经文讨论的是马太福音第七章十四节：“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谈到死亡之地无底洞，他毫不犹豫地说：“这死亡之地只有死，没有生，只有进，没有出，只有黑暗，没有光明，是一痛苦与绝望之处。谁会到这个悲哀的地方？只有那些在世上作恶的人：偷窃的、奸淫的、拜偶像的、贪婪的、死不悔改的，这些人死后一定要去这个死亡之地。你不会相信这样直白的话，让我举一个例子来见证这是真是假，如果我错了，我恳求你们，尊敬的父老兄弟，指出小弟我的错误。”

“去年，在乐清联区虹桥驻堂，十一月份，我去了台山（Terrace Hill）教会。山腰树木高大茂密，生活着许多猴子。访问期间，我遇上五个湖北男子，他们靠打猎为生。听说山上有许多猴子，他们很想去抓它们。但野生动物里就数猴子最聪明，难以捕捉，所以他们不得不使出绝招，给猴子设下陷阱。”

“最后他们设了五个陷阱，用树枝掩盖好，然后在陷阱的四周撒下猴子喜欢吃的食物，引猴子靠近陷阱。在陷阱的上方，他们放了更多的食物。猴子是很贪吃的动物，看到路上有好的东西当然很高兴，马上开始大吃，不过，刚开始它们虽然吃了，但非常机警，所以没有被抓住打死，几天来，它们沿着这条路天天来吃，这么多的美食实在是太诱人了，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慢慢地，猴子跟着食物被引到五个陷阱那里，一见到有好吃的东西，它们一跃而起，贪婪地扑向摆放在树枝上面的食物，想美美吃一顿。不料树枝下面就是陷阱，猴子连同树枝一下子掉进陷阱中。潜伏在附近的猎人一听到猴子落入陷阱，马上冲出来，抓住猴子，然后将它们杀死，不但剥了它们的皮，吃了它们的肉，还将它们的骨头熬成胶，获取了丰厚的利润。”

“父老弟兄们！我请你们不要轻看这个故事。一个人如果不谨慎，就很容易被人算计，掉进圈套，甚至可能会跟猴子一样被剥了皮。依我看，人的面前也有五大陷阱。其一是寺庙和庵堂，引诱男男女女落发为僧出家为尼。那里摆放着金灿灿的镀金佛像，让人诵经烧香，打坐静修；但是只要你落入他们手中，他们立刻会剥掉你的衣服，剃去你的头发，甚至会在你的头顶烧九个戒疤，夺走你所有财产，一旦陷入他们的罗网，是很难逃脱的。其二是诉讼和讼师之所（中国法律禁止讼师活动。—原注）。在讼师那儿，不是教你原谅你的敌人，尽量避免与他人纠纷，而是煽动你花时间、金钱和力气去打官司，让讼师和衙门的人榨取你的钱财，使你的财产和精神生活遭到毁灭。第三个陷阱是“花街柳巷＇，在那儿妖妇布下引诱男人的圈套，许多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妓女，正等着毁掉那些为了片刻销魂不惜当掉衣服的傻瓜。第四个陷阱是赌场，无论是城镇或农村，赌场随处可见。就像成群结队走向死亡之路的猴子，为了满足他们的贪欲，那些误入歧途的人也成群结伙来到赌场，很快输个精光，连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扒走。第五个陷阱是鸦片馆，这是一个大陷阱。有钱的人在这里倾家荡产，最后落得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这五个陷阱，犹如五个毁灭之地，专等那些拒不悔改、不信真道的人。”

“你觉得这样的罪有什么方法可以逃脱？我们欣喜地知道，救主来拯救我们脱离毁灭，领我们回归正途。人引导人会走向毁灭，耶稣基督，我们的救世主，带领我们走出死亡之地，进入生命之圈。主也有五个圈，放在五大洲，但这些圈里有的是生而不是死，里面有最好的食物、永恒的真理、正义、慈爱和恩典。今天，有很多烟民、赌徒、通奸者、恶人，甚至僧尼，被主拯救出死亡的陷阱，进入生命的福地，只要信耶稣基督，他就会救我们并得永生。”

这篇讲道在教义和表达上都还不够完美，但这个善良的人完全是自学成才。几年前，他既不能读也不能写。现在，他可以很熟练地写拉丁字母和汉字。我将这篇证道全文写出来，包括其中的缺点。

另一种风格的布道方法是运用字源学来释字，既有趣又有启发性。中文的书写形式很适合这种方法。例如，一堂布道可以从简单的“天”字开始论证，从中可以得到三四个论题。首先，“人”的形状是“大”；第二，其中有一个“一”，一个人的意思，“大”字上面加一个“一”，成了最伟大的人，那就是“天”，代表上帝和天堂；第三，“天”，包含“大”字，因为天最大，无论权力、智慧、恩典，一切都是天最大；第四，即使是“天”，如果没有“人”，也是不完整的；第五，从“二”在“天”中，我们可以知道，上天和地上人有很密切的关系，等等。

我曾经听到一个宁波牧师诠释寓言《失迷的羊》。他解释说，虽然这个“羊”字不大会引起中国南方人的兴趣，因为他们现在只见过山羊，不过，对于他们的祖先而言，羊的意义重要得多。查阅汉语字典以“羊”为部首的字，可以推断，中国人的祖先是游牧民族和牧羊人。

例如，意义重大的字“義”（公正），及其组成的一系列字。我们将“羊”放在“我”上面构成“義”，有人说它原来的意思是财产的所有权的标志，即区别我的羊和别人的羊，以防把他人的羊据为己有。同样的，他还解释祭祀祖先用的“羹”字，本意是选择上等的羊肉，将其拆分，成为“羔”和“美”，换言之就是美的羔羊。还有“羞”字，蜷曲的羊；“養”，羊当食品；“美”，大肥羊。通过这些例子，他让生活在中国南方的温州人对这些字有了新的理解，明白“羊”字的重要性及在经文中的含义。

我们布道者的讲道方式，如同他们的脸，一人一面，但不管差异有多大，有一点还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真理睿智而真挚的介绍。虽然我还不曾听到那种精神境界极高的布道—这是我们英国人的无价之宝，但他们中国人正朝这个方向前进。目前，他们的布道正适合他们的听众，浅显实用。他们的神学知识和论题有着最佳源泉，来自两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布道者：耶稣基督和他的门徒使徒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