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
第十七章:变革中的中国
1.慈禧太后颁布光绪帝的诏令
1895年,清朝在中日甲午战争中遭遇失败,被朝野视为奇耻大辱,因而引发了1898年的戊戌变法。同理,1900年的庚子之变,使清廷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改革的呼声再度响起,上海的学生首先成立了进步团体,北京等地也相继成立各种学会,新的活力出现在上海的学界——广州人和宁波人开办了各种新式学堂,宣传西方思想。总之,改革的呼声在教育界是愈演愈烈。
甚至于清政府也开始倾向于改革,1901年8月1日,慈禧太后发布了一条法令,下令改革考试制度,重点考察各种西式学科,比如政治经济学、宪法法律等,而旧的考试内容,例如弓马骑射,搬举石锁等武举考试必考的内容,则被一一废除。到了9月份,太后又发布了第二条政令,命令所有的学堂都必须教授西方的现代科学,每个省会都要建立一所大学。几天后,第三条法令再次颁布,令天下的总督、巡抚们都要以张之洞和刘坤一为榜样,派遣聪慧的年轻人到国外去学习西学。实际上,这本是1898年戊戌变法时光绪帝下发的诏令。
光绪帝曾发布过另一条法令,便是要求满族的亲贵大臣到西洋各国去考察,这条法令曾一度带来了恐慌,但依旧强行进行实施,满族贵族们迫于形势,也只得如此了。光绪帝的弟弟醇亲王(光绪、慈禧死后,他便做了摄政王)便被派往德国,处理庚子拳乱中德国外交官被杀的善后事宜。要知道,在这之前,中国的亲王从未被允许离开京城四十里外,或是在城外过夜。这被视为一种破天荒的事件,尽管其任务是向德国赔礼道歉。次年,庆亲王的儿子载振被派往英格兰,参加爱德华七世的加冕典礼,随后又有众多的亲王贝勒被派往日本、欧洲、美国执行公务,甚至还参加了美国圣路易斯举办的世界博览会。
1902年,慈禧太后发布上谕,下令废止缠足,这项约束妇女的陋习虽然没有被彻底根除,但却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同时也看出太后革新政治的决心。
2.访问朝中官员
(1)周馥
1902年的春夏之际,我在北方驻留了四个月,大部分时间是在太原度过的,因为我要帮助山西的官员筹办新式大学。在回上海的途中,我拜访了直隶总督袁世凯,为的是能得到他的支持,为翻译教材提供资金。他手下的布政使叫周馥,庚子拳乱后,他在处理与外国的善后事宜中,表现出了高明的手段,所以被上级赏识,很快被提升为山东巡抚。
他不仅积极地为山东引进电报、铁路,而且是清朝官员中第一个对基督教表现出极大兴趣的人。我去拜访他时,他正准备到山东去上任,他告诉我,他对传教士们翻译出版的书籍一直不满意,因为他们没有把握住官方的立场、心态。他告诉我,他搜集了能找到的所有的关于基督教的书籍,整理出一大箱。前不久,他的一个下属因为丁忧守制,有了一些空闲。周馥便把这箱书交给他去研究,让他从中国官方视角,重新审读编纂。
后来,我在北京再次见到周馥,那位官员的新作已经完成,周馥请我通读一遍,看看能否公开发表,我发现,由于受到中国官方思潮的影响,这篇大作记载了很多关于地方教案的内容,显然对基督教没有多少赞誉。我便向周馥指出,这是一篇探讨基督教原理的作品,但作者却引入许多教案来抨击基督教,就好像中国人在撰写儒学经典时,却引用儒生们作奸犯科的事例一样。自然,这本书后来没有出版。
(2)拜会荣禄
我在北京时,曾经专门拜会荣禄。我们谈了约有一个小时,期间他就很多重要的问题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就处理政务的能力来说,我认为他和李鸿章更加接近,头脑清晰,思维敏捷,远远超过一般的中国官员。会谈结束后,他问我是否愿意和鹿传霖谈一谈。我想,他之所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是因为在清朝的诸多官员中,鹿传霖以排外而闻名,我回答道:“如果鹿传霖愿意见我,我愿登门拜访。”荣禄遂点点头道:“明日下午五点,鹿大人将在家中相候。”
(3)拜访鹿传霖
鹿传霖是土生土长的直隶人,在荣禄的安排下,我与他得以会面。我曾经问他:“你认为现在的中国是否比六十年前更好?”
“不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摇摇头,拒绝回答,“比以前坏多了,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其实,这个问题是我布置的一个陷阱,引他入彀,于是我继续问他:“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这样说,坚持那些使中国陷入困境中的陈规陋习,才是聪明的做法?”
鹿传霖立刻意识到我在给他设套,当即老到地摆脱我的追问,反问道:“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他这样讲,恰恰给了我一个表达意见的机会,我将自己的关于改革的想法一一说出。在分手的时候,他就货币问题征求我的看法。我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向银行家咨询,他们比我要更加专业。”但是他坚持要听取我的意见,我想了想,对他说道:“如果所有的国家都是用金本位体制,而中国继续使用银本位的体制,从汇率上讲,中国便会受到影响,如果中国也能采用金本位体制,将会获得更多的利益。”
数年之后,我再次见到鹿传霖,那是1910年,他告诉我,他在户部任职时,便开始着手向金本位过渡,但是在这项工作完成之前,他的职务便被另一个人取代了,货币改革便被搁置,这个延迟,使中国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鹿传霖代表着中国的守旧派官员,顽固的坚持自己的见解,然而爱国之情毫不逊色。正如别人所说的那样,他对西方事物带有很大的偏见,使他无法对外来事物形成正确的认识。
(4)肃亲王
在这段时间内,我遇到了一位政治家——肃亲王,他给我讲述了一个令人玩味的故事——他是如何利用他的府邸来庇护那些基督教难民的。
义和团祸乱北京的时候,在华的各国人都将他们的大本营设置在英国大使馆的周边。正对英国使馆,隔着一条河流和一条街道,便是肃亲王的官邸。当时基督教教堂和外国人的房子都被烧毁了,詹姆斯先生以前是浸礼会的传教士,然后任教于北京大学,他去找肃亲王,说如果他愿意搬到别处去,把王府腾出来给外国人避难,那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由于肃亲王惧怕义和团,便商量道,希望外国难民从前门进来,他则带着家人从后门逃出去,做出一副被赶出家门,落荒而逃的样子,这样义和团便不会怪罪于他。詹姆斯先生便按照他的意思,将教民安置在王府里,然而,就在返回的路上,他落到了义和团手里,最后被残忍地杀害。
肃亲王现在负责京城的治安与防卫,已经开始着手清理街头巷尾,在政治上,他力赞改革,而且把三女儿和五女儿送到女子中学去读书。
3.被清政府委任为新教的代表
这时,外务部在和天主教北京教区的主教樊国梁(Favier)先生商讨,以期制定一套规则,使中国政府与罗马教会之间能够更好地沟通。
早在1898年3月,清政府便颁布政令,对天主教传教士的身份作出承认和规定。当我在政界的朋友把这个《条例》告诉我后,我指出,新教的传教士应该享受同等的待遇,并且再一次提出1896年由六名新教传教士起草,我和沃瑞博士进京呈递请愿书的事情。
外务部问我,能否代表新教教会,就有关教会规定的问题进行磋商,我回答道,有一个由传教士大会任命的执行委员会可以代表新教,但是我很乐于促成二者的合作,并一同制定教规。
然而,7月3日,朝廷发布政令:谕内阁、外务部奏:西人传教分天主耶稣两门。现在总理耶稣教会事务李提摩太因事来京。请旨办理一摺。李提摩太学识优长。宅心公正。深堪嘉尚。着外务部即将既拟民教相安规条。一并与之商议。以期中外辑和。百姓亲睦。有厚望焉。
后来,外务部官员通知我,慈禧太后希望在我离开前召见我。我回答道,如果太后允诺她承诺过的改革措施付诸实践,那么我将第一个向她表示祝贺。然后我又告诉他,明天我便要回到上海。我希望这种回答比一次无谓的见面更能刺激慈禧太后,使她加快改革的步伐。
4.樊国梁主教
7月4日,在周馥的陪同下,我造访了樊国梁主教。在和外务部交涉之前,他就草拟了一条章程,上呈给罗马教皇,请求批准。我建议,首先是罗马的天主教会和我们的新教教会达成共识,然后再起草一个通用的规章制度。樊国梁对这个建议表示赞同,当时,他的助理、驻昌图府的主教、奉天的主教以及新上任的山西教区的主教都在场,大家的意见趋于一致。
不幸的是,事情刚刚有了起色,樊国梁主教便病逝了。后来,我起草了七条处理教会与民众关系的条例,得到了已升任两江总督的周馥的认可。1905年我回英国休假的时候,便把这个条陈呈递给罗马天主教在威斯敏斯特的枢机主教。
其条例如下:
(1)任何传教士不得散发轻渎中国文化宗教的文字,违者予以撤职。
(2)任何中国官员不得怂恿诋毁基督教文字的传播,违者予以撤职。
(3)任何传教士不得干涉中国的司法审讯,违者予以撤职。
(4)任何中国官员必须对基督教教徒与非基督教教徒一视同仁,违者一律撤职。
(5)各教会的负责人每年需向中国的巡抚提交报告,明晰教堂、学校、专业学院、医院的数量,以及其辖下的教会从事文化和慈善工作的情况。
(6)巡抚每年都应邀请其治下的三名教会首领进行会谈,商讨如何使教会的工作更有益于社会。
(7)巡抚或总督应每三年向中央报告其辖区内教会的发展情况,以便使朝廷能够获得准确的信息,以免被无知或居心不良的人提供虚假信息而进行误导。
听完我所拟定的七条规则,枢机主教叹道:“倘若这些政策早些提出并付诸实施,便不会有传教士遇害这种事情发生了。如果你愿意给我留下一份复件,我将呈递给教皇,并建议将来在中国施行。”
5.在中国建立公学
我回到上海后,除了忙于广学会的日常工作外,还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去帮助中国在租界内建立一所公学。
1899年,租界市政委员会的秘书向我表示,如果我能够拟定一份针对租界内的中国人的教育计划,并上报给租界市政委员会,相信是能够得到批准的。但这件事情刚刚着手,便爆发了1900年的义和团事件,有关排外的传言甚喧尘上,于是,这项计划只好被迫终止。
当义和团被各地政府镇压平息之后,办学的事宜再度被提上日程,广学会的三位成员又起草了一份计划,呈交市政委员会批准。这三人分别是卜方济(Hawks pott)博士、弗格森(Ferguson)博士,还有我。后来我们收到答复,委员会对这项计划很支持,如果中国人能自己筹集三万两银子作启动资金,他们将拨给我们办学用地,以及每年一千两白银的赞助。
1901年,我邀请了上海的三名华商领袖——楚先生、轮船招商局的董事兼经理陈梵廷,贾丹马西森公司的买办童克勋先生,来与两位合作人见面,我们把委员会的建议和条件告诉了他们,三名华商领袖答应负责筹集兴建学校的资金。
后来,在购买土地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是到1902年年底,市政委员会拨款及土地都已经到位了。次年,足够容纳四百多人的漂亮学校便建立起来了,外籍教师的宿舍也相应到位了。除此之外,还成立了由三个外国人和两个中国人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在学校步入正轨之前,我暂时担任这个委员会的主席。学校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现如今,这所学校已名闻上海滩。
6.访问日本
(1)河野公爵
1903年的5月,为了给山西的大学筹备教科书,我曾短暂地出访日本,想聘请日本学者与中国学者一同翻译。这期间,我拜会了日本文部大臣菊池大麓男爵、帝国大学的校长、教材部负责人和教育界其他一些人物,他们待我非常热情。
我印象最深的是河野公爵,他是众议院的议长,也许可以被称作日本的俾斯麦。河野曾就读于伯恩大学,当时还是学生的德皇威廉二世曾对他的将来做过预言,这些材料都依照传统,被学校精心保存着。河野的政治理念是:让日本成为黄种人的领袖,领导整个亚洲,与西方进行抗衡。当他代表日本政府出使中国的时候,他曾提出建议,让中日两国建立联盟,以联合亚洲的力量,对抗西方。他的方案得到了外务部的认可,并建议他与湖广总督张之洞谈一谈。听完河野的意见后,张之洞兴奋异常,因为多少年来,张之洞都渴望振兴图强,一洗历次战败而遭受的屈辱。河野出访中国的一个结果,是促进了东亚同盟的初步建立,这件事情被刊登在广学会的《万国公报》上,这是日本影响中国的开始,也是日本对华政策的滥觞。
在和河野会面的时候,我提出了很多问题,其中涉及到建立一个国际性的联盟,其目的仅仅是维护世界秩序。河野说,他对这个问题还没有成熟的想法,而且纵观整个世界,各国还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要建立国际联盟,还需有很长的路要走。他的这些话,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
(2)庆亲王参观贵族女校
在众多的教育机构中,我特意参观了位于东京的贵族女子学校。恰巧,我在那里碰到了前来参观访问的庆亲王载振。随他一同来日本访问的,还有大臣那桐等十余名大臣。早在北京时,我便与载振、那桐相熟了,如今相见,他们热情地向我招呼。
我们观摩了高年级学生的体育课,她们在跳一种田园舞,又参观了她们的宿舍和画室,观看她们学习绘画和刺绣,还旁听了一节阅读课。幼儿园的孩子们则在《约翰布朗》的音乐声中,为我们表演了幼儿体操。
学校的校长下田女士,是一位美丽温柔、举止优雅,极富魅力的人,她在英国接受过高等教育。临别之时,她引我们来到一座花园中,摘下一朵白色的玫瑰和一朵粉红的玫瑰,送给载振。载振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接受女士的鲜花是否合乎礼制,但下田女士坚持把花递到载振面前,最后他尴尬地接受了。载振的拘谨约束与下田的落落大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3)日本的野心
在返回上海的轮船上,我遇见了十一个日本教授,他们是应张之洞的邀请,前往武昌去的。我和其中一个化学教授攀谈,问到他们去中国的目的,他说他们是应邀前去教中国人知道欧洲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的位置在这里,在我们的脚下!”他跺着甲板,肆意地大笑着。
后来到了晚上,他亲自来向我道歉,说白日酒喝多了,一直在说胡话。但我看得出,那是他和日本人的真实情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黄祸。
7.丧妻之痛
1903年3月,饱受癌症折磨的理查德夫人去上海的医院动手术。我们希望通过手术可以延长她的寿命。但她已然是病入膏肓,7月10日那天,她告别了这个世界,接受上帝的安抚。
在我看来,没有哪个传教士的妻子比她更忠诚于上帝,更富有奉献精神。在太原时,她筹建了六十所孤儿学校,并在几所乡村学校里教学。在《圣徒传记》的翻译工作中,她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在日本教授的日本学生中,有三人成了基督徒。她还曾到曾纪泽府上担任过家庭教师,负责教授其家人,影响很大。在天津,她教过一个妇女读经班,经过一个冬天尽心尽责的授课,两名学员各自带来了一百名心向上帝的女性学员。在我们回家休假的时候,作为外派的传教士代表,她依然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
她的写作能力对于广学会的发展起着很大的作用,在艾德金斯博士休假的时候,是她承担起广学会的秘书工作,并担任《教会通讯》的编辑工作。还与芬驰(Finch)女士一道,编纂了《远东妇女工作》一书,在她逝世的前一年,她还在编辑英文版的《远东》杂志。在基督教妇女联合会开办的西门街中学里,她投入了很大的精力;1898年,维新派开办了上海女子高级中学,她被推举为校长,而且担任了学校里唯一的一位外籍董事;即使在重病缠身之际,她还为一些中国官员的家眷开设英文课。她完成的工作量使人震惊,是“一般妇女的十倍”。
当她去世之后,许多人无论亲疏,都表达了无比的惋惜,有人这样评价她:“她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一种女性,她的才能、虔诚和奉献精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文学作品,将作为她对中国的爱的见证,永远流传于世。而比文字更加重要的,是她在千千万万的人心中留下了不朽的风范,以及永久的怀念。”
8.在满洲建立国际红十字协会
在1904年初,日俄战争爆发。虽然这场战争爆发于日俄两国之间,然而战场却是在中国的东北,中国人民深受其害。清政府对此束手无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强在自己的土地上肆意蹂躏。见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叫做沈敦和(在山西筹建大学时,他曾见为我提供过巨大的帮助)的道台前来拜会我,希望我能够与他一起筹办救助工作,来帮助东北的难民。我欣然接受他的建议,于是,一个由中国、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和其他各国人一起组成的国际红十字会成立了。沈先生担任中方秘书,我则作为外方秘书,各省官员以各种形式为我们提供了帮助。
但是,当我们首次提出向难民提供救助的时候,日俄两国都明确表示出拒绝,尽管清政府也提出外交交涉,但他们依然拒绝,并说自己治下的红十字会有足够的能力来庇护难民。这使我们陷入尴尬的境地:手头有大笔的款项,却无法派上用场。于是我想到了我的一个朋友,他就是苏格兰长老会满洲分会的传教士韦伯斯特(Webster)先生。我给他去了一封信,告诉他因为日俄两国的阻挠,我们无法前往东北救助难民,如果他能够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我们将会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韦伯斯特便在私下里拜会了俄国的将军,他们有点私交,恳请道,如果不能向中国难民提供援助,那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结果,俄方允许我们在俄国占领区向中国难民提供救助。韦伯斯特又致信给日本军方,说俄国已同意国际红十字会在俄占区展开救济工作,想来日本一定不会在人道方面落后于俄国。日方立刻表示同意。这样,北京政府无法做到的事情,韦伯斯特先生短短几天便顺利解决了。他立即发出电报通知我们,几天之后,捐款汇到了他在牛庄的账户里。后来他又发出电报,希望在两个礼拜内筹集到一万套棉衣,我回电说:“棉衣一定准时送达。”
战争期间,中国人筹集了四十五万一千四百八十三两白银(约五万六千英镑)捐给国际红十字会,慈禧太后自己贡献出十万两白银(约一万二千五百英镑)。
9.在山东召开掌门人大会
在这里,我要说一说在山东青州召开的宗教大会。可以说,这次大会召开得非常圆满,琼斯先生和我都认为,邀请中国各教派的掌门,并在一起商讨各教派共同发展的事宜,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
巡抚周馥从济南派出了一名学政——此人是孔子的七十三世孙,一位知府和另外三名官员,作为他的代表出席会议。大会上,有三十多位官员应邀前来,其中包括一名满族将军,除基督教教士外,到场的还有一百多位其他教派的掌门人。大会召开了四天,晚上则是宴会以及社交聚会,许多非基督教的上流社会人士也参与了讨论。其中一人建议道,以传播宗教为主旨的传教士应当编纂一些宗教读物,以供政府开办的学校使用。
大会结束后的几天,我便去了济南,拜访一下巡抚周馥。他极尽地主之谊,派一名官员带我游览了济南的名胜,还提供轿子,抬着我的四个女儿游览了大明湖。在大明湖,他为我们准备了华丽的游船和精美的茶点。之后,他又举行了宴会,邀请了省里的高官前来参加,以欢迎我们的到来。当然,宴会期间的主要话题便是宗教。
周馥一开始便聊起了当年他在天津时,如何开通中国第一条电报线路,提到那时发送电报必须铺设线路,而如今已经有了无线电报,时代进步,令人叹为观止。他认为,中国需要一本阐述上帝以及上帝和自然科学之间关系的书,如果谁能写出这样一本书,那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另一件让我难忘的事情,是为了庆贺慈禧太后的生日,我参加了在戏院里举办的晚宴。我的座位在正对舞台的一个包厢里,同座的还有巡抚周馥,罗马天主教主教和他的助理;我西边的包厢里坐着山东的藩台(布政使)、臬台(提刑按察使)、粮道以及其他官员;东面包厢里坐着新建大学的官员和教授,以及一些外国人。
宴会期间,人声鼎沸,喧闹无比,周馥便把我带到后院,这里非常安静,我们展开一番长谈,他向我提出了两条极有价值的建议:
我以巡抚的名义给山东的所有传教士写信,请他们推选出三名代表,与官方一同商讨山东的教务问题。
由我购买一些《圣经-新约》,周馥下发给治下的所有官员,以此来引起他们的重视,让他们认真阅读。
回到上海后,我拜会了圣书会在上海的代理。他给了我两百套精装本《圣经-新约》,我将这些书送给了周馥,让他分发给属下的官员,以便加深对基督教的理解。
不久之后,周馥升任两江总督,很快又专任两广总督,在我所结识的中国官员中,他是最可亲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