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今日基督教教义

01我们先谈谈为什么要学习这个课程:

教义!是一个使许多人感到如坐针毡、毛骨悚然的词语。在思想中「教义」与「教条主义」间的距离,实在是太短、太容易相混了。教义常有琐碎与学究的含义。它召来那些狂乱而无意义地搜寻片言只语的顽固神学家的影子。它甚至唤醒那些关于西班牙宗教法庭的痛苦回忆:当时不论男女,为着拒绝接受那些正确观念而受苦。教义看来似是一件过时的遗物。它可能在以往某一时代很重要,但却绝不是现在。这里有一种广泛流行的感觉,就是认为教义对现代基督徒信仰和生活,是毫不适切的。有一位具影响力的基督教作家,曾论及他所读过的一些有关基督教教义的作品,其价值和意义,充其量只像对数表一般的令人振奋!

这样的态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许多对神有深刻经验的人,却发觉教义不知怎样,好像全不真实似的。例如有一个妇人,当她生产第一个孩子时,感觉自己完全被神的亲昵所淹没。或者有一个学生,当她祷告时,经验到被神赦免那种使人肃然起敬的感觉。又或有一人,如笔者一样,会孤身在阿拉伯沙漠的深夜、在繁星闪耀的天际中,被神所彰显的无垠感所触动。这一切都使人感到神的同在。如果他们从这些经验转向考虑基督教教义时,他们常常感到一种被人泼冷水的感觉。跟他们所认识的神相比较,教义好像显得陈旧和索然无味。它们就是与现实的事物不符。它们像是数学算式般冰冷和非人格。肯定的,神并非如此!它们能有些什么可觉察的适切性呢?为何要麻烦它们呢?毋庸置疑地,教义与一般信徒是毫不相干的。

现在让我描绘一下人们对教义所产生的问题,我相信你们会期待我说出这样的话:「嗯,你们错了!教义是极其重要的。停止埋怨吧!你们应该接受这是一个事实才对。」然而,我不打算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是对的,我亦有恰恰相同的感受,教义真的有一种令人感到不适切的味道。它的确带点迂腐,像是作学究的玩意儿。那些关乎神的精确而简洁的小公式,骤眼看来,都是怪怪的。这一切都是真实而非虚构的问题。请记住,基督教不是,也永不会是,关乎寻找一系列恰当组合字句的事宜!它是关乎与那位活着的、慈爱的神的相遇。

然而,教义的内容是多于你们所会想及的。奇妙地,教义所处理的,恰恰就是刚才所谈及的问题。如果我们想谈论神,去分享一下与神相交的经验,或尝试解释为何耶稣基督如此重要时,我们到头来,还是建立一套教义的陈述。虽然没有完全领悟它,但每一个基督信徒都是关怀教义的。在这本书内,我想尝试去发掘到底教义是什么,和为何它是重要的。思考教义,事实上就是一条很好的途径——去深化我们对信仰的了解,并且它绝不会是不适切的!不过如此说,就是一步跳越到本书的结论了。不如让我们从某处较合适的地方开始探讨吧!

接下来让我们思考如何预备自己学习的开始。

在人类存在的表层中,委身乃是最基本的态度。著名心理学家詹姆斯在其有名的论文《信仰的意志》中,清楚地论及,人生中有好些抉择是无可避免的。做人就是做决定。我们都有义务在各种可能中,就如詹姆斯所说,「生存的、被逼的及要紧的」可能中作选择。在道德、政治和宗教的事情上,我们必须作有意识的抉择——并且如詹姆斯所强调的,我们整个生命,就是悬系在自己所作的抉择上。

在过去,每个为着博取人类忠诚信任的运动,都是基于一套独有信念而展开的。无论那次运动是宗教性的或是政治性的、哲学性的还是艺术性的,都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就是有一组观念、信念,被首先确定为真实,其次被认定为重要。要活出一个包罗万象的生命,同时又要避免对某一特定的信念作出忠诚的宣告,这是绝不可能的。不论是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或无神论,统统都要求我们考虑它们的宣称。对于自由主义而言,不论是以宗教或政治的形式出现,都同样真实地要求我们作出类似的考虑。正如麦恩托在其《谁的公义?何种理性?》一书中,有力地指出,自由主义因屈从于某一套特定的信念,故亦顺从于某种价值观。在麦恩托重要著作中的其中一个优点,就是着手于对自由主义——一个代表着拥有某种特权的和中立的观点,去评估其他教义或宗教传统(例如福音派)的主义,作出一连串辛辣的批判。更确切地说,自由主义必须对自由的信念和价值观预先作出委身。自由的信念(以至价值观)影响着自由的抉择——在伦理上、宗教上和政治上。

改变生命的抉择反覆不断地向我们发出要求:我当如何在下次选举中投票呢?我认为人类命运之谜是什么呢?哪一种教育制度才是最好的呢?使用杀伤性武力来捍卫民主是否合理呢?动物拥有什么权利呢?所有这些问题都逼使我们去思考一下自己的信念,并且作出选择。正如詹姆斯以非常清晰的口吻,指出你不能终身骑在墙头上犹疑不决。对生命所发出的每一个问题悬而不决,就是陷在一个枯燥乏味的不可知论中,于此所有出于人类经历的大问题,都会获得这样肤浅的回应:「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思想严谨的人须要构造,并居住在自己的智力世界里。他们需要有足够的洞察力,在某程度上,把自己的生活经验管理得井井有条,以清晰理解当中的谜团和困惑。他们须要在这世界中,建构人类的存在,才能获得生存的意义和目的,并可为这个存在的未来作出抉择。不论何人——基督徒、无神论者、马克思主义者,或是回教徒——为了能作出有识见的道德抉择,就需要有一套关乎人类生命存在的价值观。这些价值观是决定于其信念,而其信念则以教义的形式来陈述。因此,基督教教义便为基督徒的生活,提供了基础的架构。

基督教并非是一套对整体世界、及某一部分人类含糊和意义不明(但却笼统地慈悲)的态度,也不是杂凑的情绪或感觉。然而,它却是以关乎耶稣基督的信仰为中心,从而对神、对人类,和对世界产生出一套特定的宗教及道德的态度来。耶稣基督乃是基督教有关盼望信息的开始、中心和完成。在基督教信仰的中心乃是一个人,并不是一项教义——而是一位使我们在开始拼命思考「谁是耶稣基督?」时,便产生了教义的人。至于那些认为我们敬拜、尊崇或仿效耶稣基督,而不需要建构一套有关祂教义的思想观念,是毫无根据、不能企及的。

小说家赛茵丝,也许是以塑造那位杰出的贵族业余侦探温姆西勋爵而闻名的。她也是一位不俗的业余神学家,对那些宣称教义在一般基督教信徒的生命和思想上,都是「无望地不适切」的人,感到完全的不耐烦。「基督教的传道人常常断言如此,并把它表达得如真实一样让人思考,而事实上,是因他们对它的错误解说所使然的。她特别——正确地——对那些争论基督教与异教的分别不在于教义,而在于原则的人嗤之以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她写道:

愈来愈清楚地看见,你们不可能只拥有基督教原则而排除基督。因为基督教原则的有效性,乃依靠着基督的权威,并且如我们所曾看见的,在极权国家里,随着停止相信基督的权威,便顺理成章地也拒绝了基督教原则。如果「一般人」被要求去「相信基督」,并接受祂的权威作为「基督教原则」,这便一定适切于去询问基督是谁或是什么,且为何应该接受祂的权威—–若说不论基督是谁或是什么,或以何种权柄让祂作成那些事等,都是不关要紧的,甚至说祂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很好的人,故此我们应该活出祂的原则,这一切都是废话:因为这只不过是人文主义。如果在德国,「一般人」都选择认为希特勒是一个大好人,并且拥有极具吸引力的原则,那么,基督教人文主义者便无话以对了。

为何基督徒把耶稣基督的教训,看待得那么认真呢?为何他们赋予祂这样的权威呢?基督徒赋予耶稣这样的权威,是基于他们知道祂是谁。基督徒把耶稣看为权威,是因为他们最终认识到,祂并非其他人,乃是神自己,且来到我们中间成为我们的一分子。耶稣基督的权威在于祂就是神的道成了肉身。祂的教训,因着其身份,被赋予尊严、价值和权威。而且这个身份只能由基督位格的教义来充分说明。因此,基督教原则乃根源于基督教教义。

有一些作家以为基督的权威,乃根据其道德和宗教教导的优越性。这种主张起初看来是很吸引的,但经过仔细审察后,便知道它终归会侵蚀了那一权威。我们可以靠什么标准来判断祂的教导呢?这论点在于我们首先知道,什么样的道德或宗教教导才算是优越的。于此,耶稣基督被看为权威,乃在于祂达到了反映已存标准的地步。祂被一个更高的权威所判断,就是那些作家所认可的道德或宗教权威。对于传统的基督教思想来说,人类现存的宗教和道德观念,是被耶稣基督所挑战和判断的。然而,那些现代作家,却把耶稣基督放在现存的道德和宗教观念框框下来评判一番。因此,基督便牢牢地被放置在人类的权威之下、否定了祂挑战和改革人类已被认可的观念与价值观的角色。

若是把耶稣看作我们自己的标准和冀望的某种投射或证实,也许是非常吸引的。然而,若单单因为祂回响我们所碰巧信以为真的,才承认祂有权威,我们便是把自己在判断中,设在高于祂的位置上,即我们的道德观念和标准(不管它们从何而来)在评断祂。这些标准通常是与我们的文化偏见没有两样的。以这样来评断耶稣,就是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处境中。我们成为自己文化的囚奴,不能看见它的限制。我们不愿意接受外来的批评。如果耶稣反映着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和冀望,我们就乐于接受祂的支持;如果祂碰巧要向它们作出挑战,我们就离弃祂,或故意忽略这挑战;因耶稣向我们的前设挑战,我们便否定了祂改变转化我们的任何可能;若那里祂不回响我们的声音,我们便不愿聆听祂。假若耶稣在这些情况下仍有任何权威,那只不过是消极地回响着我们的观点和价值观罢了。莫拿说「我偶尔也同意大部分耶稣所说的,但不是因为它记载在圣经里,或是因祂说的,而只不过是因我发现它对于我的生命来说,是确确实实的。而我必须诚实地说,耶稣所说的某些事情,是我所不能同意的。」

就是为了这理由,教义占有中心的重要性。基督教并没有在祂教导的优越性,或可接受性上断定基督的权威;相反地,基督教训的权威和确实性,乃建立在祂的身份上——神成为肉身。新约圣经为这点提供了丰富的理据;在保罗的书信中,他一开始便作出教义性的肯定,然后进而建立道德的结论。首先是教义,接着才是道德和宗教原则。例如,复活的教义带来信徒在面对苦难时,仍有盼望的态度;基督道成肉身的教义引发信徒谦卑的态度;信徒藉基督而得以与神和好的教义,带来信徒彼此间和好的要求。

这份要述说有关基督真理的需要——就是去解释祂是谁,和祂对人类处境的意义——会孕育关乎基督的教义,若在建立有关耶稣基督的教义上失败,便显示出一种对祂和人类不断寻问真理,而作出的危险而肤浅的委身。教义一方面反映出对真理的委身,另一方面也是对耶稣基督作为基督教信仰中心的委身。口里咕噜着耶稣乃「人类的道德教师」,或是「一位值得效法的好人」等含糊的一般性描述,是没有好处的。我们需要尽可能精确地,把过往基督徒所会发现的、现在所继续寻找的,有关祂那十二万分吸引力、权威性和挑战性的一切,详细地说明出来。

教义就是基督教教会说明其自己,作为其对神在耶稣基督里的呼召的回应。它是人类在思想上对神的回应,正如爱是从人心里对神作出的回应。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乃是耶稣基督位格的奥秘。祂的牺牲和复活告诉我们什么是关乎自己的?关乎神的?和关乎世界的?它们如何改变我们的处境?神的权能在人类历史中极具戏剧性的彰显,开启了崭新的可能和机会,我们若要以此来塑造自己,当作什么才对呢?

假若我们经常把教义看作不过是一些无聊又重复的古老字句和公式,以举行一次无意识的礼仪,那是因为我们不晓得欣赏它的生命力和适切性。人类的语言无法捕捉经验的丰富内容,已是长久以来为人所知且深感遗憾的。奥地利哲学家维根斯坦指出,要用言语来描述咖啡的芳香是没有可能的;想象一下要用言语来描述一些类似从罪恶中被救赎出来,那样深奥玄妙的基督教经验,是多么的不可能哩!教义就是一种尝试,要用人的言语来说明一些不可以言诠的东西。波亚迪艾的希拉里,是四世纪一位极具洞察力的作家,对这一困境掌握得非常完全:「我们被逼去尝试作一些永不可作的事情,去攀登一些永不能及的山峰,去述说一些不可言喻的真理。为了避免信仰的崇敬流于空洞,我们便被逼使把信仰深邃的东西,付托于人类语言的险地去。」教义看来似被详尽的语言公式过分地占据,然而这却反映了基督教的基本信念,那就是,如果有关耶稣基督的真理被宣讲和接受,人类的处境就会被转化。教义的目的是要给我们提供一块跳板,驱使我们对神在耶稣基督里所启示的真理和爱,作出个人的回应。正如十六世纪神学家墨兰顿所道:「认识基督就是认识祂的恩典。」解得正确一点,教义是可以不断地被重新发现,作为我们这个时代具有更新意义的东西。

实际上,大多数的基督徒都相信教义的重要性。许多信徒认识到教义在其信仰中的重要,而有些更觉得这一章所表达的论据,都是毫无必要的。十七世纪法国剧作家莫里哀在他的喜剧《暴发户》中,述说约尔当先生,因得知每次请求别人替他拿拖鞋和睡帽时, 他都是用白话说话而感到惊讶。他惊呼:「天啊!我竟然说了四十多年的白话而不自知。」相似的,许多基督徒也全不自觉地作了一些教义的陈述。每一次唱诗、背诵信条、聆听讲道,或讨论一段经文时,就已经涉及教义了。

无论如何,还有很多基督徒是难于接受教义的。他们可能困惑,为何它会引起那么多的争论;他们或许有时会不明白,为何不可干脆放弃教义,而无损于基督教信仰;还有那些时常使人感到迷惑的教义——例如在教义中最神秘的三一论。这本课程余下的篇章就是要探讨这些问题。让我们来更仔细精确地思想什么是教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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