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清教徒改革宗灵修神学
第四章:清教徒的默想实践
“默想带来应用,默想带来医治,默想带来引导。”
——库沃维尔(Ezekiel Culverwell)
灵命成长本是基督徒生命的一部分。彼得教导基督徒当“在我们主救主耶稣基督的恩典和知识上有长进”(彼后3:18)。《海德堡教理问答》说,真正的基督徒相信他们是基督的肢体,与基督的受膏有份。他们靠着基督开始新的生活,并有上帝赐下的圣灵为证。靠着圣灵的力量,他们“求在上面的事”(西3:1)。他们必然期盼灵命成长,因为“靠真信心与基督相连的人必会结出感恩的果子。”
今日基督徒灵命成长的一个障碍就是,忽略对属灵知识的培养。我们用于祷告和读经的时间不够,并且我们已经放弃了对默想的操练。可悲的是,默想一词曾被视为是基督徒的核心操守,是“与祷告相联的、为祷告所做的极为重要的准备。”现今默想却成为与不合乎圣经的“新纪元运动”(NewAge)相关的术语。我们理当谴责那些进行超验默想和其他各种放松大脑的训练,因为这类活动与假宗教相关,如佛教和印度教,但与圣经毫无关系。这种默想的焦点在于倒空大脑,脱离世界,融入所谓的“宇宙心灵”(Cosmic Mind)——而非相联于、倾听于、服侍于活生生的、有位格的上帝。但是,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看到安静反思和持久默想的重要性。
基督教会曾一度深入地进行合乎圣经的默想,这种默想包括脱离罪恶,爱上帝和爱邻舍。在清教徒时代,无数的牧师传讲如何默想,并就此主题撰文著书。我们将在本章查看清教徒的默想艺术,考察默想的性质、责任、方式、主题、益处、障碍和作为自省的默想。我们若视清教徒为导师,或许能在这个时代复兴合乎圣经的默想实践。
一、默想的定义、性质和种类
默想或深思的含义为“思想”或“反思”。大卫说:“我默想的时候,火就烧起”(诗39:3)。默想的意思还有“轻柔的谈话声,低语,嘴唇发出声音—–含有我们所说的自言自语。”这种默想包括低声背诵记在心中的经文。
圣经常常提到默想。《创世记》24章63节说“天将晚,以撒出来在田间默想。”尽管约书亚的主要职责是带领以色列人征服迦南,但是主却命令约书亚昼夜思想律法书,好使他谨守遵行那书上所写的一切话(书1:8)。默想一词在《诗篇》中出现的次数比在其他经卷中出现的总和还要多。《诗篇》第一篇提到,惟喜爱耶和华的律法,昼夜思想,这人便为有福。大卫在《诗篇》63篇6节说,他在床上记念主,在夜更的时候思想主。《诗篇》119篇148节写道,“我趁夜更未换将眼睁开,为要思想你的话语。”
思想、反思或深思都会预设默想的主题。正式的默想往往针对重大的主题。例如,哲学家默想诸如物质和宇宙之类的概念,而神学家则反思上帝、永恒的法则和人的意志。
1、默想的定义
清教徒不厌其烦地强调:合乎圣经的默想包括对三位一体的上帝和其圣言的思想。清教徒的默想扎根于鲜活的圣言——耶稣基督和上帝书写的圣言——圣经之中,这就与那些假冒的灵修或神秘主义拉开了距离,后者强调的沉思是以放弃行动、脱离圣经内容为代价的幻想。
2、默想的本质
对清教徒而言,默想既操练头脑,又操练内心。基督徒不但用理智,也用情感接近默想的主题。华森(Thomas Watson)将默想定义为“我们对心灵进行的神圣操练,为要记住并认真地思想上帝的真理,且亲自应用这些真理。”
克莱美(Edmund Calamy)写道:“真正的默想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开始默想基督的时候,他的心会因对基督的爱而燃烧;当他默想上帝的真理时,他会因真理而改变;当他默想罪时,他心中会充满对罪的憎恨。”他还说,为了进行正确的默想,必须通过三道门:理解之门、心灵情感之门和生活实践之门。“当你默想上帝的时候,就要与上帝同行:当你默想基督的时候,就要感到的珍贵,并愿活出顺服祂的生活。”
默想是清教徒每天生活中的本分,它会增加基督徒履行其他生活本分的力量。就如汽油润滑引擎一样,默想也会使基督徒更加勤勉地操练上帝设立的其他的施恩方式(读经、听道、祷告和基督的其他教训),增加恩典的标记(悔改、信心、谦卑),加深信徒之间的关系(爱上帝、爱弟兄姊妹、爱邻人)。
3、默想的种类
清教徒提到了两种默想:偶然的和刻意的。克莱美写道:“一种是忽然、短暂、随意地默想属天之事;一种是严肃、专门、刻意地默想。”随意默想就是把感官观察到的事物“提升为属天的默想。”信徒把眼见耳闻之事“当作登上天堂的梯子。”这正是大卫在《诗篇》第8篇中看到月亮星宿时联想到的,也是所罗门在《箴言》第6章看到蚂蚁时联想到的,也是基督在《约翰福音》第4章看到井水时联想到的。曼顿(Thomas Manton)解释道:“上帝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和仪式训练古时的教会,使他们看到一件普通物体,就会联想到属灵之事:我们的主在新约中用寓言和比喻教导我们,这些寓言和比喻来自人们的日常生活,这就使在世上处于各行各业的信徒都能有一颗属天的心灵,这样,无论我们是在商店、还是在织布机前,还是在田间,都仍然能够想到基督和天国。”
随意默想——或“即兴”默想——对信徒相对容易,因为这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同任何人在一起都可以进行的一种默想。人的心灵若充满了属灵之事,那么他很快就知道如何通过自然之事思想属灵之事,而被世事充满内心的人则不然,因为就算是属灵之事在他们那里也会变得庸俗不堪。就如曼顿所写:“一颗慈爱之心就像蒸馏器一样,它能从所遇之事中提炼出有益的默想。正如它在上帝中寻求万事,它也在万事中寻求上帝。”
几乎清教徒所著的关于默想的每本著作都提到了随意默想。有些清教徒,如斯布司托(William Spurstowe),泰勒(Thomas Taylor),布瑞(Edward Bury),和路肯(Henry Lukin),都用专著论述偶然默想。
然而,随意默想有其危险之处。豪尔(Joseph Hall)主教提醒说,不加约束的随意默想很容易偏离圣言,成为迷信,就像罗马天主教灵修中的情况一样。人的想像力必须受到圣言的约束。
对于随意默想能够进行到何种程度,在清教徒之间并未形成共识。考夫曼(U.Milo Kaufmann)在《天路历程和清教徒默想传统》(ThePilgrim’s Progress and Tradition in Puritan Meditation)一书中说清教徒有两大不同的默想传统。他说,豪尔通过1606年出版的著作《神圣默想的艺术》(Art ofDivine Meditation)引领了默想文学作品的发展。考夫曼认为豪尔在神学方面是一位温和的清教徒,尽管在教会组织方面并非如此。豪尔将默想中的想像力限定在圣言的范围内。这极大地影响了安布罗瑟(Isaac Ambrose)和胡克(Thomas Hooker),这些在十七世纪五十年代进行创作的作家,以及欧文(JohnOwen)和克莱美,他们属于此后另一代作家。考夫曼认为,大多数清教徒作家与罗马天主教的作家不同,他们“不愿默想基督生命中的事件,更愿默想圣经中的教义或具体的教导。”
根据考夫曼的研究,西比斯(Richard Sibbes)和巴克斯特(Richard Baxter)打破了这一传统,提出对圣礼和天国进行默想。特别是西比斯,他强调尽管不受束缚的想像力会给灵魂带来许多伤害,但是灵魂也能“从中获得许多好处。”用地上的词汇来表达天上的事,例如用宴会表达天国,用婚姻表达与基督的联合,这会“给我们的想像力提供很大的遨游空间—–会有许多属灵的收获,”西比斯这样写道。考夫曼相信西比斯所著的《灵魂的冲突》(The Soul’s Conflict)一书改变了巴克斯特,使他强调那种在感官对象和信心对象之间进行对比而产生的想像力。随后受到鼓舞的约翰·班扬(John Bunyan)写出了《天路历程》,他在这本书中发挥想像力,使用了大量影响信徒灵命成长的主题。
尽管考夫曼的评论有一些道理,但是他对清教徒所担忧的越过圣经的想像力却欠考虑。清教徒对过分自由的安瑟伦(Anselm)、伊格那修(Ignatius of Loyola)和其他罗马天主教徒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们用五种感觉来构想福音故事,特别是基督的被捕、审判、钉十字架和复活。另外,考夫曼对豪尔和安布罗瑟的消极评价并没有顾及到这两位作家的贡献,即:他们对属灵的想像力和运用感觉给予了极大的自由。豪尔的《沉思录》(Contemplations)和安布罗瑟的《定睛耶稣》(Looking Unto Jesus)使信徒能够自由地进行默想,却不越过圣经的边界。这一平衡在清教徒传统中至关重要,正因如此,在如何运用被洁净的想像力方面,清教徒堪称我们的导师。
最重要的默想方式是每天在固定时间里进行的刻意默想。克莱美说,“当人分别出—–一些时间,进入私室,或独自漫步,严肃且刻意地默想属天之事。”才会有刻意默想。这种刻意落在上帝、基督和真理之上,就像“蜜蜂落在花上,钻入花心,甜蜜地吮吸一样。”这“是灵魂的反思,灵魂通过这种反思回归自身,思考它知道的一切”主题,包括它的“原因、结果和性质。”
怀特(Thomas White)说,刻意默想有四个源头:圣经、基督教的实践真理、神圣时刻(经历)和讲道。特别是讲道为默想提供了很大的空间。正如怀特所写,“听受一篇并默想一篇讲道胜于听受两篇,却不默想任何一篇。”
有些清教徒将刻意默想分为两部分:直接默想和反思默想,前者聚焦于默想对象,后者聚集于进行默想的人。直接默想是“认识中的沉思活动,”而反思默想则是“良心的活动。”直接默想用知识光照理智,而反思默想则用良善充满心灵。
刻意默想可以是教义式的,以圣言为对象;也可以是实际的,以我们的生活为对象。古革(Thomas Gouge)把刻意默想中的许多因素结合在一起,写道,“固定的刻意默想就是严肃地用理智思想某些属灵或属天的主题,并在其中与自己对话,最终温暖心灵,加深情感,巩固更加热爱上帝、恨恶罪恶等的决心。”
巴克斯特说,“固定和严肃”的默想与“偶然和随意”的默想有很大的不同,就如在固定时间里的祷告与在日常忙碌中自发的祷告不同一样。对于敬虔,两种默想都十分重要;它们都满足了头脑和心灵的需要。若无内心的应用,默想不过是一种学习。正如华森所言,“学习是为了发现真理,默想是要在灵性上强化真理:前者探索金矿,后者挖掘金子。学习就如冬天的阳光,其热量和影响非常微小:默想—–则会融化冰冻的心灵,使其流出爱的泪滴。”
二、默想的责任和必要性
清教徒强调默想的必要性。他们说,首先,上帝命令我们默想的圣言。单就这个理由就很充分。他们引用了大量的圣经文本(申6:7;32:46:诗19:14:49:3:63:3:94:19:119:11,15,23,28,93,99:143:5:赛1:3:路2:19:4:44:约4:24:弗1:18:提前4:13;来3:1)和事例(麦基洗德,以撒,摩西,约书亚,大卫,马利亚,保罗,提摩太)。如果我们忽视默想,那就说明我们轻视上帝和的圣言,表明我们并不敬虔(诗1:2)。
其次,我们应当把上帝的圣言当作写给我们的书信来默想。华森说:“不能让上帝的话语一闪而过,而应在上帝写给我们的圣言中默想祂的智慧,和祂赐给我们圣言中的慈爱。”这种默想将会点燃我们对上帝的感情和挚爱。就如大卫所说:“我又要遵行(原文作“举手”)你的命令,这命令素来是我所爱的。我也要思想你的律例”(诗119:48)。
第三,若无默想,我们就不会成为坚定的基督徒。就像曼顿所说:
“除非持续地默想上帝的应许,并以此滋养信心,否则信心就会干枯甚至死亡;正如大卫在《诗篇》119章92节所说,我若不是喜爱你的律法,早就在苦难中灭绝了。”华森写道,“放弃默想的基督徒就像没有武器的士兵,或像没有工具的工人。若无默想,上帝的真理就不会在我们这里停留:我们的内心就会变得刚硬,记忆变得模糊,放弃默想就会丧失一切。”
第四,若无默想,传讲的圣言就对我们无益。斯加德(Scudder)说,读经而无默想就像活吞“难以消化的生食”。巴克斯特也说,“人可能吃的太多,却会消化不良。”
华森写道:“对真理的知识和对真理的默想十分不同,就像火炬之光与太阳之光一样:在花园里放盏灯或火炬,对花园毫无影响;而太阳则有十分甜美的影响力,阳光会使植物生长,香草开花。知识就像在悟性中点燃的火炬一样,其影响力微乎其微,并不能使人变得更好:但是默想就像阳光一样,通过情感发挥作用,温暖心灵,使人变得更加圣洁。默想是从真理中获得生命。”
第五,若无默想,就会减弱祷告的功效。曼顿写道:“默想是介于圣言和祷告之间的本分,它与二者都有关系。圣言滋养默想,默想滋养祷告:我们必须听取圣言,才不会陷入错谬。我们也要默想,以免落入荒芜。我们要时常同时操练这些本分。默想必须在听取圣言之后,在祷告之前。”
第六,若无默想,基督徒就不能捍卫真理,因为他们没有支柱和对自我的认识。如曼顿所写:“不会默想的人也不会认识自己。”华森说:“默想造就了基督徒。”“故此,你看到了默想的必要性,”乌歇尔主教(Archbishop James Ussher)说:“如果我们真想进入天国,那么我们必须下定决心,进行默想。”
最后,我们还要补充的是,默想是准备讲道的必经之途。若无默想,讲道就会缺乏深度的理解、丰富的情感和清楚的应用。本格(Bengel)对学习希腊语新约的学生的指导抓住了这种默想的本质:“Te totam applica and textum;rem totam applica ad te”(把自己完全放入经文;把整个事件应用到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