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清教徒改革宗灵修神学

3、信心的萌芽和信心的意识

第三,尽管教义和经历、灵与肉之间有张力,但是,加尔文坚持认为信心和确信并非与不信深深地纠缠在一起,好像信徒的信心只具有或然性,而非确定性。最微小的信心萌芽在本质上也具有确信,尽管信徒因为软弱常常不能抓住这一确信。基督徒可能徘徊于疑惑和迷惘之间,但是圣灵根植于心的信心的种子不会消失。正因为它是圣灵的种子,信心才具有确信。虽然确信的增长和减少与信心的起伏成比例,但是信心的种子绝不会消失。加尔文说:“敬虔之人心中的信心不可能被拔除,信心牢牢地扎根于内心最深之处,无论信心怎样动摇,其光泽绝不会完全被磨灭,就算在灰烬之中还潜伏着信心的火花。”

因此加尔文解释说:“不能因为微小的信心具有微弱的确信而削弱信心和确信之间的关联。”确信是正常的状态,但其程度不同,并与信徒对确信的意识一致。因此,在回应微弱的确信时,牧师不应否认信心和确信之间的有机联系,而应鼓励信徒靠着圣灵,运用各种蒙恩之道,追求更稳固的信心。

4、三位一体的框架

加尔文通过第四个大原则,即信心和确信教义中三位一体的框架,激励那些容易疑惑的基督徒。就像天父的拣选必定胜过撒但的诡计、圣子之义必定胜过信徒之罪,以及圣灵确信的见证必定胜过灵魂的疑惑一样,信心必定战胜不信。

加尔文在《敬虔学》第三卷中指出信心的运行方式是由上帝到人,再从人到上帝。信心这一美德源自天父、进入圣子、通过圣灵发挥作用:随后,基督徒通过圣灵进入圣子的团契,并最终与天父和好。

加尔文认为,在这一系列建立确信的复杂因素中,天父的拣选和基督的保守至关重要。因此,他写道:“正确理解预定论不但不会动摇信心,相反会为信心提供最好的依据,”特别是在关于呼召的情形中:“我们肯定蒙拣选与我们的呼召相关,这是建立确信的另一种方式。因为天父说,凡被基督接纳的人都是托付给基督享有永生的人。”

上帝所预定的拣选(Decretal election)是蒙上帝保守和信心确信的可靠根基:拣选并不是冷漠的因果关系。就如凯笛(Gordon Keddie)所言:“加尔文从未把拣选放到一种纯粹确定性的视野中,其中上帝—–被视为‘一个令人恐怖的偶像’,操纵着‘机械的因果决定论’,而基督徒的经历被简约为要么畏缩被动,要么狂热激进,同时等待上帝对他隐密判决的某种启示。加尔文认为,事实上在圣经中,拣选并不会动摇得救的确信,只会巩固。”

这一根基只有在以基督为中心的背景中才能稳固。因此,加尔文不断地强调作为拣选之镜的基督,“我们必须在其中不自欺地思想我们的拣选。”拣选使基督徒从一种绝望的无能中转向满足一切拯救条件的基督,使他们定睛于耶稣基督带来的希望,并因上帝对耶稣基督的应许而承受他们本不配得的爱和怜悯。

在与基督的联合中,“救恩的确信就像拣选的确信一样真实有效。”基督在成就上帝拯救和复兴我们的旨意中成为我们的基督。最终,我们不再认为基督“远远地站在一边,并不居于我们之中。”既然基督是为了我们,那么真诚地默想基督就是看到祂在我们里面成形,因为基督最想给予我们的就是祂自己。加尔文说,上帝使自己“降卑在基督之中”(little in Christ),从而使我们理解并且只想逃到能使我们的良心感到平安的基督那里。信心必须始于、落于、终于基督。加尔文认为“真信心完全与基督相联,以至它不知道,也不愿知道除基督之外的一切,”因此,“我们不能把基督与我们、或把我们与基督分开。”主观和客观的确信都溶在与基督的合一之中。单单在基督里寻求确信,也表明我们视自己为基督的肢体。如威利斯沃特金斯所言:“离开基督,只把信心放在我们自身,这完全是一种假设:离开基督的身体,只把信心放在基督那里,也完全是一种假设—–救恩的确信是推导出来的自我知识,这种知识的焦点仍在与其身体相联的基督,我们在基督的身体,即教会中互为肢体。”

在这一基督论的方式中,加尔文缩短了上帝拣选的客观旨意和信徒缺乏蒙拣选的主观确信之间的距离。加尔文认为,拣选回答了而非提出了确信的问题。基督徒在基督中看到了他的拣选:在福音中听到了他的拣选。

但是,加尔文清醒地意识到:或许有人认为天父已经把他托付给了基督,但事实并非如此。强调基督在三位一体的拯救计划中作为选民的接受者和引导者,是信徒蒙拣选和得拯救的中保、应许和典范,这是一回事。而知道一个人是否通过真信心与基督联合完全则是另一回事。许多人好像属于基督,而基督却不认识他们。加尔文说:“每天都有一些看似属于基督的人不断地背离基督—–这种人从未通过发自内心的信靠与基督相联,而得救的确信则使我们具有这种发自内心的信靠。”

加尔文从未在讲道中用虚假的救恩确信安慰会众。许多学者都提到加尔文实际接触到的会众都是已经得救的听众,从而轻视加尔文强调对信心和拣选要有一种主观的、经历式的认识。这种看法是对加尔文的误解。尽管加尔文遵行他所说的“慈爱的判断”(例如:称那些具有可嘉许的外部生活方式的教会成员为被拯救的基督徒),但同时他还常常断言,只有少数人带着拯救的信心接受了所传的圣言。他说:“尽管上帝的圣言毫无例外地传讲给了人们,人们都接受了教导,但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尝到了圣言的滋味:而且,仅有百分之一的人能从中获益,并借着圣言在正路上前行,直到终点。”

加尔文认为,许多与信心相似的感觉却缺乏拯救的特性。由此他提到了未成形的信心、暗含的信心、信心的预备、临时的信心、幻想的信心、虚假的信心、信心的影像、短暂的信心和虚伪的信心。

加尔文说,人们很有可能自欺。因为被上帝弃绝之人常会有某种与蒙拣选的信心非常相似的感觉,因此自我省察是必不可少的。他写道:“让我们学会省察自己,并且查验我们是否具有上帝用来区分其子民的那些内在标记,即:敬虔和信心的生命之根。”令人愉快的是,真蒙拯救的人将会在圣灵的引导下,经过诚实的自省脱离自欺。加尔文说:“与此同时,要教导信徒以谦卑诚恳的心自省,以免滋生出肉体的安逸,而丧失了信心的确信。”

即使在自省中,加尔文也强调基督。他说,我们必须省察自己,以便察看我们是否单单信靠基督,因为只有这种经历才合乎圣经。兰尼(Anthony Lane)说,对加尔文而言,与其说自我省察是“我是否信靠基督?”不如说是“我是否信靠基督?”此处我们自省的关键不是我们自己的信靠,而是我们信靠的对象基督本身。自我省察必须始终把我们引向基督和祂的应许。它也绝不能脱离圣灵的帮助,因为圣灵本身会在信徒的灵魂中照亮基督的拯救之工。加尔文说,离开基督、圣言和圣灵,“如果你独自默想,那只能带来诅咒。”

可见,加尔文的推理过程如下:(1)拣选的目的包含拯救。(2)蒙拣选者不是靠着自己,而单单因着基督被拣选。(3)既然被拣选者都在基督里,那么他们蒙拣选和得拯救的确信绝不会在其自身、或在脱离基督的天父那里。(4)这确信只能在基督里:因此,与基督相交至关重要。

然而,问题仍然存在:被拣选者如何享有这种相交,这种相交又如何产生确信呢?加尔文的回答与圣灵相关:圣灵把基督及其益处落实到蒙拣选之罪人的心灵和生命之中,罪人通过得救的信心确信基督属于他们、他们属于基督。圣灵在他们心中行出特别的确认之工,使他们相信上帝在基督里的应许十分可靠。因此,个人的确信绝不会独立于天父的拣选、圣子的救赎、圣灵的运行和得救的信心的帮助。

加尔文认为,圣灵在实施救赎之中作用巨大。圣灵作为个人的安慰者、委托者和保证者使基督徒相信他被上帝收养为儿子:“圣灵为我们证明:当祂作为引导者和老师时,我们的心灵就会确信上帝收养我们为儿子:因为若无之前圣灵的见证,心灵自身就无法获得这一确信。”圣灵的工作成为所有得救确信的基础,但这并不会降低基督的作用,因为圣灵就是基督的灵,圣灵把基督徒引向基督和其益处,并把这些益处实现出来,使他们获得确信。

基督和圣灵的联合对确信的教义有深远的意义。在使信徒相信上帝的应许中,近来学者并不重视加尔文强调圣灵之工的必要性。确信的根基应当为上帝在基督里和在圣言里的应许,而确信的原因是圣灵,祂在人心中运行。然而,格拉弗兰德(Comelis Graafland)辩论说,这种区分过于简单,因为圣灵总是作为基督之灵运行。所以确信中的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不能这么轻易地被分开:在基督里的客观拯救必定经由圣灵的主观确定。格拉弗兰德的结论是:“在圣灵里并通过圣灵,基督是我们信心的根基。”

此外,加尔文认为,基督徒客观上依靠上帝的应许,这作为确信的主要根基必须经过圣灵的主观确定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确信。被上帝弃绝之人或许会宣称上帝的应许,但却没有亲自感受到或意识到这些应许。圣灵常常会在被上帝弃绝的人那里做工,但以一种次级的方式。加尔文说,被上帝弃绝之人的心灵或许会短暂地被光照,好像他们似乎开始拥有信心:但是,“除了对恩典有些模糊的意识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从另一方面来讲,蒙拣选者在不可朽坏的源头那里获得了新生。他们亲自品尝到的好处是那些被上帝弃绝之人闻所未闻的。只有他们才真正获得了真理,即上帝的应许:只有他们的见证才能称为“圣灵的光照”:只有他们对上帝的知识才是经历性和直觉性的,因为上帝在基督里向他们显明自己。圣灵发出的、对上帝应许的信心会带来与基督的合一。加尔文说,只有蒙拣选者“被吸引并且完全热切地爱慕上帝”:他们“生来就朝向上帝”并且“能够获得上帝最隐密的珍宝。”“严格说来,圣灵只给蒙拣选者盖上了赦罪之印,好让他们靠着特殊的信心将此为己所用。”只有蒙拣选者才能获得特殊的信心和一种特殊的、内在的见证。

罗马天主教神学家史伍茨尔(Heribert Schutzeichel)认为,加尔文对特殊信心和特殊见证的强调使人想起天特会议(Council ofTrent)所坚持的观点,即确信往往以特殊的方式得以显现。然而,天特会议认为,确信是特殊并罕见的;而加尔文认为,确信是特殊且常见的,因为它是信心本质的一部分。天特会议认为,确信与圣言无关,而加尔文则认为确信常常与圣言相联。来自圣灵的、关于确信的见证并没有通过某种神秘的影像或可闻之声对圣言有所加添。相反,它与圣言相合。圣灵的印记是一种个人性的见证,它通过福音的方式表明上帝的应许是为了信徒本身。加尔文说:“确信—–是一件超越人类心智之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圣灵使我们确信上帝圣言中的应许。”被上帝弃绝之人对这种确信一无所知,因为他们从未体验过上帝应许的客观真理和圣灵的主观印记这二者的合一。

然而,最后在区分蒙拣选之人和被弃绝之人时,加尔文更多地提到了圣灵在我们心里的作为,而非基督为我们所为,因为前者的分界线更为明显。他更多地提到了内在经历、感觉、光照、悟性,甚至“强烈的情感。”尽管加尔文意识到过度内省的危险,但他也承认只有上述这些出自圣灵,并在信心的范围、经历和顺服之内时,上帝的应许才是充分的。

简言之,加尔文的立场就是:三位一体中的三个位格都对信徒内心形成得救的确信有所参与。而且,基督的作为和圣灵的工作相辅相成。加尔文对匹古斯(Pighius)的回答说:“对我而言,基督是一千个见证。”这一回答表明,对他而言,基督是确信的源头,并且是压倒性的、根本的和主要的源头,而这正是因为圣灵将基督及其祝福带给了他。还有,伯克华(Berkouwer)指出,加尔文的《敬虔学》不厌其烦地“重复并且反对那种脱离基督及其十架来获取确信的尝试,”这一点必须放到圣灵的工作中来理解,因为没有人能够不靠圣灵就相信基督。圣灵通过圣言向基督徒表明:上帝是一位慈爱的上帝,并使基督徒靠信心相信基督的应许。

五、结论

信心和经历、肉体和圣灵、信心的萌芽和信心的意识以及三位一体的框架——这四个运行在加尔文思想中的原则可以使我们得出如下结论:

首先,加尔文关于信心的概念包括本质上的确信和纯正的信心,它不要求基督徒总能感受到确信。许多研究加尔文的学者,包括卡宁汉姆,都忽略了这一点。卡宁汉姆说,消除加尔文思想中明显矛盾的唯一方法就是继续“假定此定义最初并不完全是为了说明什么是真信心的本质,即何为真信心,特别是什么是最完美的或最大的真信心。”但是,加尔文认为,确信就是信心的本质,并且包含在信心的一切活动之中,不管基督徒是否意识到。

其次,将这些原则结合在一起之后,就信心和确信而言,任何在加尔文和加尔文主义者之间进行的断然区分都将被摈弃。尽管强调的重点多种多样,但是,加尔文和加尔文主义者都认同:基督徒并不是总能认识到自己所拥有的确信。加尔文把确信放到对信心的定义之中,这与《威斯敏斯德信条》中对信心和确信的区分并不矛盾,只因他和信条的关注点不同。加尔文是从信心具有确信的特点来定义信心,而《威斯敏斯德信条》把确信作为一种自觉的、经历性的现象。

最后,尽管卡宁汉姆的观点正确,即加尔文没有回答与信心和确信相关的所有问题,但是,达伯奈和贺智(Charles Hodge)却走的太远,他们认为加尔文的学说自相矛盾,或者不了解几个世纪后浮现出的问题。尽管十七世纪的属灵状况与十六世纪大不相同,但是,对加尔文就信心与确信关系进行全面研究之后,我们就会发现一套紧密相关的完整学说,并且这一学说与圣经和经历都相符。加尔文在其《敬虔学》、释经著作和讲道集中始终强调确信,这证明在他所处的时代中,个人确信这一问题十分突出。此类短语“这就是如何获得确信,”“这就是我们拥有的那种确信”和“我们的确信就在于此,”表明加尔文的听众对确信几乎一无所知。听他讲道的人们刚刚脱离罗马教皇的控制,这些人曾经受到的教导是:确信就是异端。加尔文教导说,尽管不信不会轻易消失,但确信才是常态。通过这种教导,他想在教会中将确信建立在坚固的圣经根基之上。他说,不信不过是一种疾病,是信心的中断,它不会每天都胜过信心,最终的胜利也不属于它。相反,上帝“盼望治愈这种[不信的]疾病,且在我们中间获得祂所应许的完全的信心。”因为信心源自上帝,所以它必定获胜,而上帝甚至会用疑惑和攻击来加强信心。基于信心在上帝里的永久胜利,加尔文激励那些常常疑惑的基督徒要向上帝去寻找得救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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