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清教徒改革宗灵修神学

第三章:加尔文:福音主义的传讲者与实践者

许多学者会对本章标题提出异议。某些人或许会说,罗马天主教通过教宗制、修院制和君主制汇集起来的强大力量才维系了基督教福音火炬经久不灭,而加尔文及其他宗教改革家则是试图熄灭它。然而,另一些人则会宣称,约翰·加尔文这位改革宗和长老宗“教义与神学之父”,在很大程度上担负起了在宗教改革运动中重燃合乎圣经的福音的重任。

有些人同样会将加尔文誉为改革宗差传运动“神学之父”。人们就加尔文对福音与差传态度所持观点不一,肯定一方有谓之衷心支持到适度支持者,否定一方则有谓之漠不关心到积极反对者。

人们之所以对加尔文的福音主义持否定观点,通常是由以下情形导致的结果:(1)在得出结论前,并未研究加尔文的著作;(2)没有在其所处历史背景下来理解加尔文对福音主义的观点,而且/或者说,(3)对加尔文及其神学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有些批评家幼稚地断言,加尔文所主张的拣选论彻底否定了福音主义。

为了准确评估加尔文的福音主义,我们必须明白加尔文自己到底对这一主题持何种意见。其次,我们必须对加尔文福音主义的全部内容进行考察,不仅要考察其教导内容,也应考察其实践活动。我们可以从他的《基督徒敬虔学》、圣经注释及来往信函中找出多处谈及福音主义的地方。这样,我们便可从以下几方面来考察加尔文的福音工作:(1)在他自己所牧养的人群中的工作:(2)在其家乡日内瓦城的工作:(3)在大欧洲的工作:(4)在海外差传机会中的工作。我们就会发现,加尔文要比人们通常所认为的更具有传福音者的特色。

 一、加尔文:福音主义的传讲者

加尔文的教导何以是福音主义的呢?他的训诲又是以何种方式赋予信徒责任,使其努力让所有人——不仅是教会内的人,也有教会外的人归信的呢?

1、上帝的主权与传福音

与其他改教家一道,加尔文按圣经要求迫切宣讲福音并改革教会,用一种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方式来教导福音主义。更为具体地说,加尔文是通过专注于基督国度的普世性和基督徒的责任以帮助拓展这一国度,来教导福音主义的。

在加尔文的教导中,基督国度的普世性是一个反复重申的主题。加尔文说,三一上帝中的三个位格全都参与了这一国度的拓展工作。圣父“不是躲在角落里说明到底何为真宗教,而是向地的四极发出祂的大声。”基督降世,“乃是要用祂的恩典来覆庇整个世界。”而圣灵降临,“则是要将福音传到地极。”简而言之,那“遍满地面”的无数后裔都是从基督而生的。基督国度的胜利终将在列邦中彰显出来。

三一上帝如何将自己的国度延伸到世界上呢?对此,加尔文的回答既涉及了上帝的主权,也包括了我们的责任。他说,福音主义的工作乃是上帝的工作,而不是我们的工作;但是,上帝却用我们作祂的器皿。加尔文引用撒种的比喻来解释基督将生命的种子撒遍各处(马太福音13:24-30),并要用属天的能力而非人的方式来聚集自己的教会。然而,福音却并非“如雨从云端降下”,而是“用人手带到所差往之地”。耶稣教导我们说,上帝“使用我们的工作,并呼召我们在耕作这块田地时成为祂的器皿。”拯救之能在乎上帝,但祂却是借着福音的传讲来彰显祂的救恩。上帝传福音成为我们传福音的原因。我们乃是与上帝同工,而且祂允许我们在“构建祂儿子掌管全世界的荣耀”中有分。

加尔文教导说,“聚集教会”的通常方式是借着人外在的声音:“因为尽管上帝可以用一种隐秘的影响将每个人带到祂面前,但祂却用人的能动性,以便能在他们内心唤醒一种对彼此得救的渴望。”他甚至说,“没有任何事能像缺少牧者那样延迟基督国度的进程。”但是,却没有人有最终发言权。是主,加尔文说,“使福音的声音并不仅是在某个地方响起来,而是在全地到处响起来。”福音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传给列邦的,而是按照上帝的诫命来传的。

按照加尔文的观点,这种将上帝的主权与人传福音的责任结合起来的方式,给我们以下教训:

(1)作为改革宗传道人,我们必须每天为上帝之国的拓展来祷告。正如加尔文所说的,“我们必须每天盼望上帝从地的各处召集自己众教会来到自己面前。因为用我们的祷告来成就上帝旨意是上帝所喜悦的,所以我们必须为外邦人归信祷告。加尔文写到:“这应当成为我们每天盼望的伟大目标,就是上帝要从世上列国中召集属祂的教会,以便祂能加增其人数,用诸般的恩赐来丰富他们,并在他们中间建立起一种合法的秩序。”借着每天祈求上帝的国度降临,我们“宣告自己是属上帝的仆人和儿女,深深委身于祂的声誉。”(2)我们断不可因传福音工作中少了可见的成就,就灰心丧气,而是要继续祷告。“我们的主要操练自己儿女的信心,因为祂并没有伸出自己的双手来完成祂应许给自己儿女的各样事情。而且,这种情况应当尤其用在耶稣基督的统治上,”加尔文写到。“倘若上帝将此事搁置了一天或一年[而没有结果],这也不能成为我们放弃的理由,但与此同时我们仍必须祷告,毫不怀疑祂垂听我们的祷告。”我们必须不住祷告,相信“基督必将显现,为着我们的救恩,也为着普天下的人救恩来行使祂的权能。”

(3)我们必须勤勉工作以拓展基督的国度,晓得我们的工作必不是徒然的。我们所蒙的救恩使我们有义务为他人的救恩辛劳。加尔文说,“我们乃是按此条件为主所召,就是每个人今后都当竭力引导他人归向真理,使迷途之人归回正途,向堕落之人伸出援手,赢得那教外之人。”而且,每个人忙于用其他方式来侍奉上帝,这仍然不够。“我们的热心同样也须百尺竿头更近一步,来吸引其他人。”我们务要尽自己之所能,来吸引普天下的所有人来归向上帝。

2、我们传扬福音的原因

我们必须宣扬福音的原因有许多。加尔文提出了如下七种原因。

(1)上帝吩咐我们要这样作

“我们当牢记,福音的宣讲不但是基督发出的命令,而且也在祂的督责和带领之下。”

(2)上帝以榜样来引领我

正像那位至爱我们的恩慈之上帝,我们必须“像祂那样,向我们以外的所有人伸出自己的臂膀来。”

(3)我们盼望荣耀上帝

真基督徒渴望将上帝的真理传遍各地,好让“上帝得着荣耀。”

(4)我们盼望讨上帝的喜悦

正如加尔文所写,“推进福音的传扬,就是献上上帝所悦纳的祭。”在致书那五位因在法国宣扬福音而被判处死刑的学生时,加尔文写到:“既然[上帝]用你们的生命从事如此宝贵的事业,就是为福音作见证,就无须疑惑这对祂来说乃是宝贵的。”

(5)我们向上帝负有责任

“我们务要劳苦好推进这福音进程,这是恰如其分的,”加尔文说到。“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向列邦传扬上帝的良善。”

(6)我们对自己的罪人同胞负有责任

我们当加强对罪人的爱,因为我们晓得“唯有那些透过宣讲福音认识到祂的慈爱与温柔的人,才能求告上帝。”因此,每次与人相遇都应当激励我们引导他们来认识这位上帝。

(7)我们感谢上帝

那些欠了上帝的怜悯之债的人,注定要成为《诗篇》作者那样,向万民“大声赞美上帝的恩典”。倘若像我这般的大罪人都能蒙拯救,那其他人就更能蒙拯救了。我既欠了上帝的债,就当竭力为着他人的得救而辛劳:我若不这样行的话,就是出尔反尔了。正如加尔文所说的那样,“就信心的本质而论,没有任何事比那让一个人忽略自己弟兄灵性死亡状态,却将这知识之光留在自己心里,更前后不一的了。”我们务要出于感恩之心,将福音带给那些处于忧患中的人:否则,我们就是对上帝赐给我们的救恩没有感恩之心。

3、差传与基督徒的职分

加尔文从未臆测说,差传工作已经由使徒完成了。与此相反,他教导每个基督徒必须用言语和行为来向他或她遇见的每个人见证上帝的恩典。加尔文肯定“凡信徒皆祭司”原则包括教会在基督的先知、祭司与君王的职分上的参与。它托付众信徒,要在他人面前承认基督之名(即先知性的工作),为他人的救恩代求(即祭司性的工作),并使他们成为基督的门徒(即君王的工作)。这乃是整个有生命活力的教会“直传到地极”的强有力福音行动的基础。

二、加尔文:福音主义的实践者

加尔文相信,我们务要充分利用上帝赐给我们传福音的各种机会。

“每当一次教导他人的机会出现时,我们就应当认识到,一扇门已经被上帝之手打开了,好叫我们将基督介绍给这地方的人,我们不可拒绝接受上帝如此慷慨赐予我们的邀请,”他如此写道。

另一方面,当各样机会都受到限制并且福音大门向我们的见证关闭之时,我们也不可再顽固执着于试图去作那不可能成就的事。与此相反,我们当祷告并寻求其他机会。“在没有任何成功希望时,大门便关闭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走另一条与之不同的道路,而不是在这种惘然劳力试图去克服它的过程中耗尽自己”,加尔文写到。

但是,见证过程中的诸般困难却并不是停止努力的借口。在致书那些正在法国遭受着严酷的限制与迫害的人们时,加尔文曾经写道:“唯愿每个人都竭力吸引并赢得那些他们所能赢得的人归向耶稣基督。”“每个人都当克尽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屈服于任何拦阻。当末日之时,我们的努力与诸般劳苦都不会枉然:它们必将得着那而今仍未显明的成功。”

让我们一起来考察一下加尔文在自己的教会中、在自己的家邦城市日内瓦城、在欧洲(尤其是在法国)、在海外的差传(尤其是在巴西)的福音工作。

1、在教会中的福音工作

今天,有太多时候,我们会把传福音仅仅看作是圣灵重生的工作以及罪人随后借信心接受基督了事。若然如此,我们便抛弃了加尔文所强调的归正乃是一个全人持续归正过程的观点。

对加尔文来说,福音包括一个对信徒持续、大有权威的呼召,要操练进入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且复活了的基督里的信心与悔改。这种呼召乃是一种将全部生命献上的委身。福音意味着将基督呈现出来,好使他们借着圣灵的大能,可以在基督里来到上帝的面前。但是,它同样也意味着,将基督呈现给人们,好使那信祂之人能在与自己教会及世人相交的过程中来侍奉基督,以祂为主。福音需要在至圣的信仰中来建造众信徒,按照宗教改革的五条关键教义:“唯独圣经”、“唯独恩典”、“唯独信心”、“唯独基督”、“唯独上帝的荣耀”。

加尔文在自己教会中就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传福音的人。他的福音始于宣讲。威廉·鲍斯玛(William Bousma)写到:“他有规律地、常常讲道:每隔一周,都在一周平时的时间里,早晨六点钟(冬天则是七点钟)宣讲旧约圣经:在主日清晨则宣讲新约圣经。在主日下午,则宣讲《诗篇》。在他一生中,按照他的时间表来看,在他回到日内瓦城之后,共计讲道4000次:每年讲道达170次之多。”讲道对加尔文来说是如此之重要,以致在他临终前回顾自己一生的成就时,他把讲道放在了自己的作品之前。

加尔文讲道的目的除了教导人之外,就是要传福音。一般而论,他会围绕四、五节旧约经文与两三节新约经文来讲道。他每次都会思考一小段经文,首先解释这段经文,然后再将其应用到自己会众的生活中。加尔文的讲道在应用方面绝不会仓促了事;毋宁说,这一段应用常常要比他讲道中的解释还要长。讲道人必须要像父亲一样,他写到:“要将饼掰成小块,来喂养自己的孩子。”

他的讲道同样也简洁明了。加尔文的后继者伯撒在谈到这位宗教改革家的讲道时说:“字字千钧”。

加尔文经常教导自己会众如何来听一场讲道。他告诉他们在讲道过程中到底要寻找什么,当用什么样的心来聆听。他的目标就是要帮助人们尽其所能参与到讲道中,好让他们的灵魂得以饱足。来听一场讲道,加尔文说,当包括“甘心乐意地来顺服上帝,并且毫无保留。”“我们并不是仅仅来听听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加尔文补充说,“而是要因此受激励以克尽自己的本分。”

加尔文同样也借着自己的讲道向那些尚未得救之人伸出手来,用在基督里的信心的必要性及其意义到底是什么来深刻影响他们。加尔文曾解释说,他不相信在自己牧养的人群中所有人都会得救。尽管对教会中那些过着一种令人称赞的外在生活的成员充满了爱心,但他还是在自己圣经注释中有三十多次提到,在他的《敬虔学》一书中九次提到(仅就《敬虔学》第3卷21节至第4卷24节计算),这些人当中只有少数人是用得救的信心来领受所传讲的真道。“即便是传讲的是同一篇道,譬如,向一百个人传讲,其中只有二十个人用出于信心的顺服来领受这道,而其余人则认为它毫无价值,或一笑了之,或对它嗤之以鼻,或对它厌恶有加,”加尔文说道。他写到,“尽管所有人,毫无例外一同听了上帝之道的传讲,一同受教;但是,十个人中却鲜有一人能尝到这道中滋味:的确,百个人中鲜有一人能从中受益,并因此行在正路之上,直到这世界末了的。”

对加尔文来说,传福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至圣的信仰中建立那属上帝的儿女,使不信之人确知罪的可怕,并引导他们来到基督面前,以祂为独一的救赎主。

2、在日内瓦传福音

加尔文并未仅仅局限于向自己的会众讲道。他同样也以它为一种工具,在整个日内瓦城传扬这归正的信息。每逢主日时,《日内瓦城邦条例》(Gegevan Ordinance)要求,三个教堂每个都要在天破晓和上午九点钟时有讲道。中午时,孩子们则来上教理问答班。下午三点钟时,每个教堂又再次有讲道。

三个教堂中,在周一、周三和周五不同时间则安排有周间平日的讲道。在加尔文去世前,每个教堂一周七天中每天都有讲道。

即便如此,也仍然不够。加尔文希望改变日内瓦人生活中的各个领域。在他制定的教会条例当中,他要求每个教会除讲道外还要有三种附加功能:1)教导功能。神学博士应当讲解上帝之道,最初是以非正式讲座形式进行,后来则是在1559年所建立的日内瓦学院(Geneva Academy)这一更为正式的环境中。在加尔文的继承人伯撒退休之前,日内瓦学院已经培养了1600名用于侍奉的牧师。2)教会纪律。每个教会中按立的长老,在牧师协助之下,要负责维持教会的纪律,监督教会成员及其领袖的行为。3)慈善功能。每个教会中的执事应收取奉献,并将其分发给穷人。

最初,加尔文的改革遇到了当地人强烈抵制。人们尤其反对教会运用逐出教会方式来强化教会纪律。在经过数月艰苦争论之后,那些支持加尔文的当地市民与难民控制了日内瓦城。在他生命中的最后9年,加尔文对日内瓦城的控制才接近完全。

然而,加尔文想做的并不仅仅是改革日内瓦城:他想做的是让日内瓦城在全世界成为一个基督统治的榜样。的确,日内瓦共同体的声誉与影响传播到了与之相邻的法国,随后又传播到了苏格兰、英格兰、荷兰、德意志西部地区及波兰、捷克斯洛伐克与匈牙利的部分地区。日内瓦教会成为了整个宗教改革运动的一个样板。

日内瓦学院同样也取得了一种关键角色,因为它很快便成为一个不仅仅是学习神学的地方。在《宣教指挥者加尔文》一书中,菲利普·休斯(Philip Hughes)如此写到:

加尔文领导下的日内瓦,决非仅仅是一处避风港和一所学校而已。它并非一座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神学象牙塔,显然是为了尽自己福音之责并满足他人需要。人的器皿在这所港湾中得到装备和休整,好让他们能远航驶入世界需要的汪洋大海中,勇敢面对那等待他们的风暴与危险,好把基督的福音之光带给那陷在无知与黑暗中的人们,他们原本是从这里出来的。他们在这所学校中受教,好叫他们因此能将那使自己得自由的真理教导给别人。

在接受了日内瓦大学的影响之后,约翰·诺克斯(John Knox)将福音教义带回了自己的祖国苏格兰。英格兰人则接受装备以领导英格兰的改教事业。意大利人得到了他们所需的、供在意大利教导之用的真理:而法国人(他们构成了难民中的绝大多数)则将加尔文主义传播到了法国。在加尔文真正大公教会异象的鼓励之下,日内瓦变成了福音传遍全世界的核心。按照“牧师团记录”(the Register of the Company of Pastors),1555年至1562年间,共有88个人被差往世界上不同地区。遗憾的是,这些数字并不是全部数字。在1561年,这一年似乎是宣教活动顶峰,记录在案的差传却只有12个人,而其他资料则显示出有几乎十二倍于这一数字的人数——亦即不少于142个人被差遣前往不同地方。

对一个在弹丸之地的城邦共和国中挣扎的教会来说,这是一项惊人的成就。但是,加尔文自己认识到这一努力的战略价值所在。他曾写信给布林格说,“每当我想到这个小小角落[日内瓦]对传扬基督国度的来说是何等重要,我就有很好的理由为此劳心,对此事应当仔细监督才好。”

在一篇围绕《提摩太前书》第3章14节所作的讲道中,加尔文曾宣讲到,“唯愿我们能关注上帝所托付给我们的事,好让上帝乐意将祂的恩典显明出来,不单是向一座城市或者是一小群人显明出来,而是要显明祂必将统治整个世界;好让每个人都能在真理里面来侍奉祂并且敬拜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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