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清教徒的牧养

第六章:17世纪英格兰作为讲道者的牧师①

布安·弗瑞尔(Brian Freer)

①本文传讲于1986年,该年度牧会的主题是“牧者的分与工作”。一编注

当17世纪来临时,清教徒完全改革教会的热情变成了失望,在教会秩序、牧师袍以及主教制上的改革,均以失败告终,而因为西班牙无敌舰队在1588年被打败以后,天主教会的威胁相应消失,所以他们在伊丽莎白治下的英格兰,也面临政治上的失势,武器库中只剩下一件重要武器——讲道。但接下来的四十年,将见证清教徒讲道那激动人心的果效。然而,我们却不应该以为,所取得的属灵革命只来自一两个著名、影响深远的讲台。卡特赖特和特拉弗斯引入新的教会劝诫失败以后,像格林汉和帕金斯这样的人,就把精力转投向训练受过教育、能讲道的牧师,以供应给全国范围内的教区和讲台。

都铎(Tudor)王朝早期有相当多的讲道者。在牧师袍的激烈争辩中,杜翰主教皮尔金顿(Pilkington)反对强制统一,因为这会“把敬虔、有学识的传道人挤走,因为已经有相当多的讲道者了”。很明显,巴克大主教要用牧师袍的问题来“钳制”四处游走的劝慰者,而正是这些人导致清教主义的有效传播。虽然清教徒遇到了各种并不彻底的限制措施,但他们的影响在伊丽莎白时期的英格兰,还是透过先知讲道和讲座不断增长,而政府却找不到任何办法来禁止讲台和出版社发声。因此,在伊丽莎白和雅各的整个统治时期,一种讲道者之间的弟兄团契成长起来。他们大部分来自剑桥,受过按立,只要有职位就接受。他们的生活主要靠同情他们的贵族捐助,或在大户人家里做家庭牧师或教师,或在大学里任职。他们靠着圣灵的能力传讲圣经真理。而当接受他们看法的人越来越多时,可供他们选择的职位也越来越多。结果在打击了教会的圣品主义、打破英格兰中世纪生活模式的所有因素中,讲道成为贡献最大的因素。讲道者因而成为进步的真正推动力量。人数越来越多的讲道者,影响了大众的思维模式,因此成为变革的催化剂,甚于政治名人。

斯图亚特(Stuart)王朝透过詹姆士临到英格兰,结果却令人失望,因为他设法用其愚昧疏远所有人,但这却给清教徒讲道者的播种进一步预备了土壤。因为主教制在教会中再次得到确立,所以人们更愿意听讲道者的话了。我们很快会看到,圣公会和清教徒的讲道风格并不一样,但清教徒信仰的教导,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土壤来生根发芽了。清教徒讲道者并非政治异见人士。他们直接、平实的讲道,提供的是在救恩里的安慰和盼望。他们的信息是预定论、唯独靠信心得救、恒忍以及选民最终的荣耀。与当时社会现实中的不平等、不公义相反,人们从他们那里学到的是,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罪人,而上帝应许要升高卑微者、打击骄傲的人。如果救恩唯独来自上帝、靠在圣灵里的重生而得到,那么每个人都和另外一个人,同样的坏或者好。“唯一的贵族是在圣灵里的贵族。”在基督里白白的恩典,把卑微的人升高。这一点在政治上的影响无远弗届。正是讲道者为17世纪40年代的事件开辟了道路,而这些事件在40年前的公众心中还难以想象。不仅英格兰不妥协主义的种子被种下,而且民主的种子也将在此成长,并远播到新世界去。

而这一切,都是靠在都铎和斯图亚特时期的英格兰越来越多的清教徒讲道者的讲道所达成。这是绝佳的例子,让我们看到,对公众大能地传讲圣经真理所能产生的果效。我们今天也不应该忘记这个功课。当我们组织我们的运动、出版我们的刊物或参加我们的会议时,我们的清教徒先祖或许会惊讶地发现,我们没有把盼望更坚实地建立在这样一群牧师身上,他们视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自己的会众中,作圣言的讲道者。

符合圣经的和清教徒的讲道

1.属灵的需要

与都铎清教徒大量受过教育、属灵的讲道者相对应的,是教会和国家令人绝望的情形。到世纪之交,虽然清教徒在下院占了大多数,但就公众的真正属灵状态来说,据估计只有3%的天主教会信徒,15%的清教徒,而75%的绝大多数,属于漠不关心或毫不在意的“不信派”。人们需要得救,而只有上帝的话语被应用出来,才能做到这一点。“因此清教徒的愿望就是,在每个教区都有一位称职的牧师,能做出直接、个人的应用,因为这才是宣讲圣言的真正核心。”对威廉·帕金斯和所有清教徒来说,讲道是传道人最重要的责任。帕金斯在剑桥的影响,在他死后仍然延续了二十多年,使讲道者的溪水变成洪流。他们的信息全都来自圣经,而且也仅仅来自圣经,因为根据帕金斯所言,讲道者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圣经自己说话。讲道和解经都必须以此为目的。而这是因为,他们视圣经为上帝自己的话语。

2.认识圣经的方法

要理解清教徒对讲道的看法,关键是要抓住他们认识圣经的方式。在《先知讲道的艺术》第三章,帕金斯首先描述了上帝话语的卓越。它的卓越体现在其本质,因为其完美和永恒。它的完美在于其充分性,不能添加、不能减少;也在于其纯洁性,因为它完全属乎自己,没有任何欺骗或错谬。它就是上帝的话语(彼后1:24)。它的卓越也体现在其运作,即它能鉴察人心,约束或责备人的良心。其次,帕金斯描述了“圣经的总纲”,用三段论的方式来总结圣经的全部信息。这里的大前提是,圣经给出了作弥赛亚的全部要求和条件。这就是旧约、特别是先知书的基本指向。小前提是,拿撒勒人耶稣就是这样的一位,如福音书作者和使徒所证明的那样。因此结论就是,祂就是弥赛亚。第三,帕金斯提供了两条证据来证明,唯独圣经才是上帝的话语。主要的证据是,它能使人确知这一点。教会也许可以为真理作见证,但却不一定能说服人。只有圣灵才能做到这一点。另外一个证据的意思差不多,但分成了几个小标题,主要阐述它使人归正的能力和其言语的庄严、质朴。

显然,在上面最后提到的这些证明中,我们可以发现驱动清教徒讲道机器的动力,虽然体制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设置了各种障碍,全面威胁其运作,但它还是飞驰了过去。薛伯斯问道:“如果教会没有告诉我们圣经是上帝的话语,我怎么能知道这一点?”“他的回答是,虽然信差可能告诉我们,他带了一封某人的信来,但只有当我们“看见他的笔迹和印记时,我们才知道这真是他的信”。因此在圣言里面,就有证明它是圣言的东西。比如其庄严;或者福音的奥秘,“这奥秘如果没有被揭开,(就是)天使也无法明白,因为它包涵着如此荣耀、超越的奥秘。”他说,“但它有圣灵,能将这奥秘植入人心。”它对心灵做了什么工作呢?(1)它温暖人心。(2)它与圣灵的能力同行,用属天的喜乐和愉快来影响人心。(3)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它把狮子变成绵羊,把豹子变成小孩。而这一切的根据是什么?根据就在它自己里面(赛11:6-9)“认识耶和华的知识要充满全地!”这就是清教徒宣讲上帝话语时的信念和雄心。

3.合乎圣经的方法

如果除了上帝的话语以外,没有什么能改变人,那么人们就需要圣言,而圣经自己规定了把它带给人的唯一方法。帕金斯断言:“讲道是灵魂的引导者,藉此人的心思被激发起来,从不敬虔和野蛮的生活,转向基督徒的生命和悔改。如果有人问,最好的恩赐是什么,无疑这项荣誉必须赋予先知讲道。”这些情绪在17世纪重复出现了很多次。1682年罗伯特·特雷尔(Robert Traill)在一篇基于《提摩太前书》第4章第16节、以“传道人赢得灵魂的最好办法是什么?”为题的讲道中说:“传道人的主要工作是讲道;而人们从讲道中获得的最大收益,就是从中听到主的话。”

托马斯·古德温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基于圣经、为讲道的优先性辩护的可敬陈述。他从《罗马书》第10章第14-18节开始,论证说,正如《罗马书》第8章29、30节描述了一系列救恩的主要原因一样,《罗马书》第10章描述了一系列救恩的主要外在管道。我们知道,没有呼召就没有信心,没有听道就没有信道,而没有讲道者,就没有听道。因此,讲道是被圣父所命定和设立,被圣子所祈求(约17:19、20),也伴随着圣灵的工作(赛59:21)。现在,如果上帝选择不用祂直接的权能来建立祂的教会,古德温问道:“为什么在所有方式中,祂愿意选择使用话语这种方式呢?”他的回答是:因为话语是一切方式中最软弱的。“还有什么比话语更软弱的呢?”所以,原因正是因为上帝要透过这种方式,来彰显祂自己的权能,废弃世界的聪明(林前1:18-28)。然后,一方面驳斥罗马,一方面挂念还未完全改革的教会,古德温继续辩论说,上帝之所以选择话语、而非视觉表现的方式,是因为后者太容易陷入偶像崇拜了。此外,上帝选择讲道、而非简单阅读就好,目的就是为了透过一个微妙的神圣反讽,让撒但在自己的诡计上被击败,因为撒但最先也是用话语诱惑了人。最后,更实际的理由是,上帝要呼召很多心思简单的子民,并非只呼召聪明人和读书人。但为什么除了简单聆听圣言的诵读之外,还要加上一些其他东西呢?古德温的回答是,因为很多人心思愚钝,需要解释,而正是为此目的,升上高天的基督给人们赐下了这些恩赐。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人、而非天使来讲道?古德温的回答是,因为是人自己最先选择如此的,“因为这与他们相宜,符合他们的本性和条件(申5:25、26)”。此外,上帝选择把宝贝放在瓦器里,是因为“我们不能看见天使”。古德温然后继续阐述说,字句并不能使人归正,属灵的含义才能,而讲道就是将经文属灵的含义阐释出来,因而成为最美好的事工。

然后古德温根据《以弗所书》4章8节及其后的经文,指出这些恩赐的作者是谁,以及恩赐的多样性,从而证明其美好。但讲道的目的和目标是两方面的。他根据《以弗所书》4章12-16节指出,首先一个目标是使人归信,“把各部分联络起来”;“因此,要知道,传道人要使用他们的恩赐和服侍,使人从不信归信,同时也建立圣徒,各尽其职。”服侍的第二个目标是建立圣徒。上帝想在什么地方建立教会,祂就在那里设立讲道。透过讲道使人归信,人数从横向上被填满;透过讲道建立圣徒,人数从纵向上被填满。“所以,归信是把我们建立在地基上,把我们纳入建筑物;而在恩典中长进,就是我们一起成长,长成那个美好的整体结构。而这两者都要靠讲道来成就。”所以讲道是最好的恩赐。“现在,”帕金斯说,“一件事情有多优秀,它就应当得到多殷勤的装饰。”如果讲道这么关键的话,那么对其呼召的回应,也应该与其尊严相称。

讲道的尊严

作一个清教徒讲道者,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我们从下述论文可以看见,清教徒是如何严肃地看待这个呼召,又如何赋予其职分以尊严。这些论文描述了讲道的工作,也预备和鼓励人们进入这个职分。这类论文的例子包括,早期的威廉·帕金斯的《先知讲道的艺术》(TheArt of Prophesying),中期的理查德·巴克斯特的《心意更新的牧师》(The Reformed Pastor),以及晚期出版于1726年的柯顿·马瑟的《学生和讲道者》(Student and Preacher)。

1.进入职分的方式

毋须多说,重生是对清教徒讲道者的基本要求之一。但除此之外,马瑟并没有过多谈论,人如何蒙召使用这个恩赐,或对它的愿望。在他心目中占据第二重要的位置的,是靠发展自己的恩赐来“行善的热情”,并且其影响逐渐扩大,从个人关系开始,然后是自己的牧养禾场,最后是全地。如果讲道者殷勤做工,就会期待做工范围的扩大。马瑟说,对讲道者的第一个要求,是“视自己为一个将死的人,一个很快将脱离其地上帐篷的人”。“他这个说法与巴克斯特的迫切彼此共鸣,而后者被托马斯·曼顿视为他那个时代英格兰最伟大的讲道者。巴克斯特认为,讲道应该“像一个将死的人对另一个将死的人讲”,好像“再也无法讲道一样”。衡量讲道者生命的标准,不是其年日,而是其功用、殷勤和所成就的善行。

对讲道者的第二项要求,是一种“生活方式,能把地上生活的卓越,与那些不过是很多倒在旷野的行尸走肉,区分开来”。“这就要求马瑟所谓的普世操练计划,好达到一种“真实而又有规律的生活”。他建议使用一种要理问答式的操练,讲道者可以藉此时常检查自己。任何行为正确与否,都以是否顺服上帝为标准。当然,正确的行为只能来自基督的中保以及耶稣的灵在心里的感动。讲明了这一点以后,马瑟给出了他操练计划的问答,讲道者可以藉此检查他做一切事情的动机,包括吃饭、睡觉和个人健康。”问题:“我为什么吃喝?”回答:“主啊,我渴想的不是别的”,只是“我可以获得力量服侍您,就是您所托付给我的”。问题:“为什么我要发表所创作出来的论述,无论是通过出版还是讲台?”回答:“主啊,我想与其他人交流,以激励他们或帮助他们为上帝而活。”清教徒牧师要求其听众勤勉自省自己所蒙的呼召,他们也同样这样要求自己。

为了帮助普通听众,讲道者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他的一切学问和研究,都不是为了获得掌声,而是为了帮助别人。马瑟坚持学生必须掌握拉丁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论到后者,他说:“的确,就希伯来语而言,与那句格言Difficilia quae pulchra(好东西都很难学)相反,它很容易就能学会—–学生每天早上或晚上,只要花一点相当于浪费在一支烟上的时间,几天就能掌握。”科学、诗歌和文字能力、自然哲学、数学和历史,就是要求传道人的通常学识装备。

除此之外,还要加上那些需要研究一生的领域,就是那些对讲道特别有益的,即每天固定的读经和神学学习。马瑟提了两条建议来帮助年轻的讲道者,一是随身带一个笔记本,一是每周一次和六七位年轻同僚一起讨论。论到前者,马瑟说:“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把头脑中有价值的东西记下来(再读的时候会帮助你回忆):几年之后,你就拥有了一个宝藏,就像文士受教做天国的门徒,从库里拿出新旧的东西来,为你的所有讲论增加上好的佐料。””马瑟在18世纪初所鼓励的第二条建议,把它和我们现代的传道人团契直接联系起来。而马瑟称之为“团结”的东西,也相应地反映了早期伊丽莎白清教徒的先知讲道,就是我们前面提过的、参与者一起举行的“讲座”。(顺便说一下,如果我们要按清教徒的方式来为我们这个会议找根据,也不难。巴克斯特的《心意更新的牧师》,就是为1655年12月4日在沃切斯特[Worcester]召开的这样一个类似会议,所提交的代为宣读的论文,因为他生病不能亲自出席。)

2.职分的尊严

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预备人从事崇高的讲道工作。在一个世纪之前,理查德·格林汉姆为了避免会导致争议的不妥协道路,就决定要一心“造就心灵和良心—–并规范情感,使之拥抱真正的敬虔”。他抱怨有些讲道者对被钉十字架的基督毫无所知,结果常常基于错误的动机而讲道。他在自己位于专·德雷敦(Dry Drayton)的家中,聚集了一群年轻人,组成了某种讲道者的学校。格林汉的一个爱徒是亨利·史密斯,被称为“银舌史密斯”,后来成为伦敦圣克莱门特·丹尼斯教堂的讲员。他满足了马瑟的“天使”条件,就是成为这样一位讲道者——“产生了最大的善,在世界上也活得最长”。史密斯在伦敦雄辩的服侍只持续了三年,去世时仅31岁,但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史密斯曾问道:“你对讲道者的看法如何?他不应该是一个带来上帝信息的可敬的人吗?他的名字是天使(林后5:20),所说的一切都是关乎生命的信息。”

清教徒对此的回应是:对一个人来说,讲道是最崇高的职分,是全世界最崇高的呼召。“因此,让我们为上帝的这项定例努力—–讲道是把基督带上和带下世界的火车火马。”薛伯斯如此宣称。基督升上高天之后,所赐下的不是一般的恩赐,而最大的恩赐就是为了建立基督的身体。“上帝说,我要给他们差遣合我心意的牧师(耶3:15)。讲道的定例是恩赐中的恩赐。上帝如此看重它,基督如此看重它,我们也应该这样看重它。”“如果讲道的荣耀很高的话,那么托付给讲道者的责任也极为巨大。他要向上帝负责,因为上帝的定旨是要人们因讲道而归信,在敬虔上受教。他要对人负责,好刺激他们脱离在亚当里的罪和死的状态,使每个人都在基督里得以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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