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斯托得-使徒行传
二、五旬节那天(二1~47)
假如没有圣灵的话,作基督的门徒便变成一件不可思议、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没有赐生命者,便没有生命;没有真理的灵,便不能明白真理;没有圣灵所赐的合一,便没有团契;除圣灵所结的果子外,便没有像基督的品格;没有圣灵的能力,便不可能产生有效的见证。正如一个没有呼吸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没有圣灵的教会也是死的。
路加非常明了这一点。在四位福音书的作者中,他是最强调圣灵的一位。在他这本共有两部分的著作中,在每部分的开头,他都清楚的表明:圣灵的引导及工作是不可缺少的。当约翰为耶稣施洗时,圣灵降临在他身上,以致当他开始他的传道工作时,他是“被圣灵充满”、被圣灵引导、被圣灵膏抹的(路三21~22,四1、14、18);同样地,现在,同一位圣灵降临在耶稣的门徒身上,装备他们进到世上去履行他们的使命(徒一5、8,二33)。在使徒行传的头几章,路加提到神的子民如何经历圣灵的应许、恩赐、洗、能力及充满。这样的名词有很多,而且是可以互相交换的,但事实只有一个,而它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但这事实却是多面的。我们起码可以从四方面去了解五旬节当天所发生的事。第一,这是耶稣再来前,在他的救赎事工中最后的一个行动。他取了人的形状,进入到我们的世界,过我们的生活,为我们的罪死,从死里复活,并升到天上,现在他差遣他的圣灵来到他的子民中间,为了坚固他们,使他们成为他的身体,并且在他们身上成就他已为他们所赢取的。在这个层面上,五旬节的事件是不可重复的。圣诞日、受难日、复活日、升天日及圣灵降临日是每年皆庆祝的节日;但这些节日所纪念的,即是主的出生、死亡、复活、升天及圣灵的赐下,只发生过一次,而不会再发生了。第二,五旬节为使徒带来他们所需要的装备;有了这些装备,他们便能够扮演他们特别的角色。基督委任他们成为他主要的及带有权柄的见证人,也应允他们:他们要得着圣灵,而圣灵要提醒及教导他们(约十四~十六)。五旬节是那个应许的应验。第三,五旬节是圣灵的新纪元的开始。虽然他的降临是一桩独特和不可重复的历史事件,但是,现在神的子民(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得着他的帮助。虽然他装备使徒成为主要的见证人,但是,他也装备我们成为次要的见证人。虽然圣灵的感召只临到使徒身上,但圣灵的充满却是我们各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第四,五旬节被称为——非常适当地——第一个“复兴”;“复兴”在这里的意思是指神那些不寻常的临在中的一次,当他临在时,整个群体都深切地感到他那实在且大有能力的同在。因此,“复兴”的表征不单是那外表的、肉体所经历的过程(2节及下),而且也包括人被罪深切的谴责(37节)、三千人信主的经历(41节),以及那种广泛弥漫的、对神敬畏之情。但我们必须小心,不要以这个可能性作为藉口,用来降低我们的期望,或是将使徒所经历的归类为不寻常的事;因为其实神的心意可能是:这些是教会正常的经验。风及火是不寻常的,那些不同的语言也可能是;但那新生命及喜乐、团契及敬拜、自由、勇气及能力却不是1。
使徒行传第二章共有三部分。路加由描述五旬节的事件开始(1~13节),继而叙述彼得如何在他的讲道中解释这事件(14~41节),然后以这事件对耶路撒冷教会生活之影响作为结束(42~47节)。
1.路加的记叙:五旬节事件(二1~13)
在第二章开始时,路加简单而平铺直叙地记述了圣灵降临的时间及地点。他写道:门徒都聚集在一处;显然,他无意写得更详细。因此,我们不知道第2节中的“屋子”是否仍然是那间楼房(徒一13,二46b),或是圣殿里众多的房间或大堂之一(路二十四53;徒二46a)。但是,时间的记载却是精确的:五旬节到了(1节)。这节期有两重意义:一是农业性的,二是历史性的。本来,它是犹太年历中三个收割节日中间的一个2,它有两个名称:一是收割节3,因为它庆祝麦子收割的完成,二是七七节或五旬节,因为它发生于逾越节之后七周或五十天(pentēkostos就是“第五十”的意思,逾越节是麦子收割的开始)4。在两约之间的末期,这节日也被用来纪念神在西乃山颁布十诫这事件,因为一般认为,这事件发生在出埃及后的五十天。
这使人很想猜度,五旬节的事件是否有收割和颁布律例这两个层面的双重意义?不错,那天的确有三千灵魂的丰收,是基督教宣教事业之初熟的果子。正如屈梭多模说的:“是时候将神话语的镰刀放进来了;在这里,正如那锋利的镰刀一样,圣灵凛然而至”。不错,众先知一向认为耶和华的两个有关新约之应许是一样的:“我必将我的灵,放在你们里面”6以及“我要将我的律法放在他们里面,写在他们心上”7,因为当圣灵进入我们的内心时,他所做的就是将神的律法写在那里,正如保罗清楚教导的。可是,路加并没有提出这双重的象征。因此我们不能确定这对他来说是否重要——虽然,根据犹太人的传统,风、火和声音都与西乃山有关8;路加跟着要描写的,就是这三个现象。
a.三个现象
路加说:忽然,这伟大的事件发生了。神的灵降临在他们身上。随着他的降临而来的是三个迹象——一个声音、一个现象及不寻常的说话。第一,从天上有响声下来,好像一阵大风吹过,(响声)充满了他们所坐的屋子(2节)。第二,然后,有舌头如火焰出现在他们面前,分开落在他们各人头上(3节),使他们各人都个别地得着圣灵的同在。第三,他们都被圣灵充满,按着圣灵所赐的口才,说起别国的话来(即是某种语言;4节)。
这三种经验看来好像是自然的现象(风、火及语言);但它们的来源及性质却是超自然的。那响声并不是风,只是听来像风;那现象并不是火,只是与火相像;而说话所用的语言并不是普通的语言,而是“另类”的。他们三个比较高层次的触觉都受影响:他们都听见像风的声音、看见像火的景观,并且说起“另类”的语言。但是,他们所经历的不只是触觉上的,而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很想明白所发生的事。后来,那些来耶路撒冷的人问:“这是什么意思呢?”(12节)。若我们容让圣经其他部分来引导我们的诠释,我们会了解到:这三个现象起码代表了圣灵新纪元的开始(施洗约翰将风与火放在一起9)以及圣灵要开始的新工作。若是这样的话,那像风的响声象征能力(就如耶稣答应过赐给他们、帮助他们作见证的那份能力,路二十四49;徒一8);那像火的景观代表洁净(就像那洁净以赛亚的火炭一样,赛六6~7);那像别国语言的说话则象征基督教会的宇宙性。跟着的经文不再提到风和火。路加将他的注意力放在第三个现象上,就是语言。
那时,有虔诚的犹太人从天下各国来,住在耶路撒冷。这声音一响,众人都来聚集,各人听见门徒用众人的乡谈说话,就甚纳闷;都惊讶稀奇说:“看哪!这说话的不都是加利利人么?我们各人怎么听见他们说我们生来所用的乡谈呢?”(二5~8)
路加所强调的,是云集于耶路撒冷那些人之国际性。他们是虔诚的犹太人,而他们都住(即是说,居住)在耶路撒冷(5节)。但他们不是在那里出生的;他们来自各方,来自天下各国(5节)。我们不应该坚持说路加所谓的“各国”也应该包括美利坚的印第安人、澳洲的土著、纽西兰的毛利人等。为什么呢?下面有清楚的解释。路加的论点是他的世界观(像其他的圣经作者一样),而不是我们的世界观。他所指的“天下”是位于地中海盆地周围的希腊及罗马世界,他指的是每一个有犹太人的国家。
路加所列出的人来自五个组别:他由东面挪移到西面。首先,他提及帕提亚人、玛代人、以拦人,和住在米所波大米的人(9a节),这些都是来自里海以西的人,他们当中许多都是在公元前第八世纪及第六世纪被迁徙到那处的犹太人之后裔。第二,在第9a~10b两节内,路加提到五个我们称为小亚细亚或土耳其的地方,就是加帕多家(东)、本都(北)及亚西亚(西)、弗吕家和旁非利亚(南)。因为犹太(9节)位于米所波大米及加帕多家之间,因此有些解经家认为,当路加用“犹太”这名词时,他是指一个更大的范围,如整个巴勒斯坦或叙利亚,包括亚美尼亚;其他人则根据一本古拉丁的版本〔那版本用的字是Joudaioi(即犹太人)而不是Joudaian(犹太)〕,因此而将这句翻译成“那些住在米所波大米及加帕多家等的犹太人—–”。第三组(10b节)是北非,即是指埃及和一些位于吕比亚,在古利奈(吕比亚的首府)附近的地方;第四组(10c~11a节)是横渡地中海、来自罗马的客旅(包括犹太人及皈依犹太教的人);第五组(好像是路加后来才想到的)是革哩底和亚拉伯人(11b节)10。
这就是那聚集于那一百二十个信徒周围的人,他们是一个国际性的、说各种语言的群众。他们说:我们都听见他们用我们的乡谈,讲说神的大作为(11c节),就是,各人(都听见)他们自己生来所用的乡谈(8节)。然而,说话的人是加利利人(7节),他们是以缺乏文化闻名的"。他们“对发喉间的声音感到困难,而且习惯在说话时将音节吞下去,因此住在耶路撒冷的人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的言语充满乡音”12。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那群众感到纳闷(6节)。诚然,众人都惊讶猜疑,彼此说,“这是什么意思呢?”(12节)。然而,有些人(一小撮因为某些原因而听不懂任何一种语言的人)讥笑说:“他们无非是新酒灌满了”(13节)。
b.圣灵所赐的口才
路加所强调的第三个现象带来的结果是:群众听见门徒用他们自己的乡谈讲述神的大作为。这现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路加究竟如何理解圣灵所赐的口才?我们先说它不是什么。
第一,它不是醉酒的结果,不是因为门徒喝了过多的gleukos“新酒”(13节,BAGD)。彼得非常强调这一点:“你们想这些人是醉了,其实不是醉了,因为时候刚到已初!”(15节)。海恩纯说:那时候是一天刚开始,“连醉酒者和痛饮者也不会那么早便开始喝醉”。13此外,在节日期间,犹太人通常都禁食,直到早上的崇拜仪式结束为止。再说,门徒被圣灵充满的经验,不管是对他们自己来说,或是对别人来说,都不像醉酒,因为他们完全能够正常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及肉体的功能;他们并没有对这些功能失去控制。不是的,圣灵所结的果子是“节制”14,不是失控。还有,只有“一些”人(13节)这样说,虽然他们这样说,他们似乎并不是真的是这个意思。路加说,他们“讥诮他们”。看来是说笑的,而不是一个认真的评语。
第二,它并不是一个听觉错误,或是听觉的神迹,以致群众以为信徒们用其他的语言说话,而其实他们并没有用其他语言说话。15路加所写的似乎也支持这种错觉:“各人听见门徒用众人的乡谈说话”(6节);“我们各人怎么听见他们说我们生来所用的乡谈呢?”(8节);以及“(我们)都听见他们用我们的乡谈讲说神的大作为”(11节)。可是,当路加从自己的角度去描述这件事时,他把事情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按着圣灵所赐的口才,(他们)说起别国的话来(4节)。”“圣灵所赐的口才”的确是一个“听”的现象,但也因为首先是一个“说”的现象。
第三,它不是一桩“语无伦次”的事件。一些原先已对神迹持有偏见的新派神学家认为,这一百二十位信徒在说一些没有人听得明白、自己却说得心醉神迷的狂言。另外,他们也认为,因为路加曾经跟保罗一起探望过哥林多,因此他错误地以为这些是别国所说的语言。他们的结论是:路加变得糊涂了:他将两样不同的事情混为一谈。他以为是语言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含糊不清、自我陶醉的嘀咕”16,或是“一连串无人能明白、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声音”。但是,对我们来说却不是如此。我们认为路加是一个可靠的历史学家,更不用说,他是一个被圣灵使用的新约作者。因此,我们的结论是:他并没有弄错,错的是那些理性至上的释经家。
第四,我们转过来说,“圣灵所赐的口才”是什么。它是一种超自然的能力,使人可以说别人听得懂的语言。有些人认为这些语言是亚兰文、希腊文及拉丁文;这些语言在说多种语言的加利利都有人用;“别国的话”是指“希伯来文以外的语言”(希伯来文是圣经的圣言,若在那场合用这语言会特别适当);群众感到惊讶,是因为看见神的大作为,不是因为听见语言;他们感到稀奇,是因为信徒所讲的信息的内容,而不是传达信息的媒介。这样的解释是合理的,而且也忠于路加所叙述的事件。另一方面,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路加所强调的是语言媒介(4、6、8、11节)而不是信息(12节);将“别国的话”翻译成“母语以外的话”而不是“希伯来文以外的话”,是一件自然的事;第9~11节中提到亚兰文、希腊文及拉丁文以外的许多其他的语言;群众感到惊讶的是:信徒所用的语言对讲者来说是“别国的”(4节),就是说,外国的,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我们自己的”(6、11节),就是说是他们自出生以来(见AV)“便用的乡谈”(8节)。因此,我在这里的结论是:在五旬节那天所发生的奇迹,虽然也可能包括一百二十个信徒所讲述的内容(神的大作为),但主要却是他们说话的媒介(就是说,那些他们不曾学过的外国语言)。
至目前为止,我一直专注地讨论路加对五旬节那天“圣灵所赐的口才”;这题目只能够从使徒行传第二章的释经上去了解。我们可以假设,他在使徒行传十章46节及十九章6节所提到的“圣灵所赐的口才”也是指信徒说外国语言,因为他用了同样的字汇(虽然大部分的抄本都省掉“别国”这形容词)。但是,哥林多前书十二及十四章所提到的说方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使徒行传和哥林多前书所提到的现象是相同或是不一样呢?我们必须从圣经的文字,而不是当代人的言论中去寻找答案。
有些人认为这两个现象在以下几方面是不同的。第一,它们的对象不同:在使徒行传,“圣灵所赐的口才”在某意义层面上是公开地“宣讲”(11节)神的大作为,与别人分享;但哥林多前书的说方言者“不是向人,而是向神说话”18。第二,它们的性质不同。在使徒行传,“圣灵所赐的口才”所涉及的,是群众所能明白的语言,但哥林多前书十四章所形容的语言,却并非人所能明白,而且是需要翻方言的人。第三,它们的目的也不相同。在使徒行传,“圣灵所赐的口才”是有证明的效用,是赐给众人的首要“表征”,表明他们已领受圣灵;但在哥林多前书,它却有造就性的功能,是一个赐给某些人的、持续性的“恩赐”,叫教会能够被建立。
可是,另外一些人却指出,在使徒行传和哥林多前书所用的希腊字及词句是一样的,在新约其他部分也是这样。Glōssa(“舌头”)只有两个解释(口中的器官以及一种语言),而hermeneuō(“解释”)通常是指翻译一种语言。因此,他们的结论是:使徒行传和哥林多前书经文指的是同一件事,即是语言。就算一些认为目的是不相同的人,也认为它们的性质是相似的。例如,神召会的释经家何顿(Stanley M.Horton)写道:“这里(即徒二)的语言及哥林多前书十二~十四章中的方言是一样的。”19神召会正式的<宣言>(第八段)这样说:它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但“在目的和用途上却不同”。总而言之,我认为我们应该拒绝接受新派学者的看法,他们宣告说哥林多的“圣灵所赐的口才”是人不能明白的声音,而我们应该按照哥林多前书的现象去解释使徒行传的现象;但我认为较合理的解释是跟以上的看法刚刚相反:就是说,使徒行传的现象是指人所能明白的语言,而我们应该按照使徒行传的现象去解释哥林多前书的现象。支持这种看法的主要论点是:虽然“圣灵所赐的口才”在新约圣经多处都被提到,却没有任何的解释,但使徒行传第二章不但形容这件事,而且也有解释。我们应该在被解释的经文之亮光下去了解没有被解释的经文,而不是反过来。我想这是合理的20。
我们对“圣灵所赐的口才”的性质之讨论不应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不能专心的去了解它的重要性。路加认为,这件事发生在五旬节当天,是有重大意义的;它象征在圣灵里一种崭新的合一,是超越种族、国界和语言隔阂的。因此路加特别着重那聚集在耶路撒冷的群众之国际性,他说“他们从天下各国来”(5节)。虽然不是真的每一个国家都有国民在那里,但我们却可以说,天下各国都有代表在那里。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路加包括了闪、含、雅弗的后裔,他在使徒行传第二章提供的“列国表”可以与创世记第十章的相比。廖超凡主教(Bishop Stephen Neill)曾提出这一点:“路加所提到的大部分民族都属于闪族系列的人,而其中的以拦更是创世记第十章所提到的闪族各国中的第一个,但路加也谨慎地提到埃及和吕彼亚(它们属于含的系列),以及革哩底(Kittim)及罗马来的旅客(他们属于雅弗的系列)—–路加并没有刻意的让我们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藉着他含蓄的写法,他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在五旬节那天因着各国代表的到来,可以说全世界都聚集在那里。”21
没有任何一个景象比这一次聚集更加清楚的表现了基督国度里的多种民族、多种国家及多种语言的性质了。自从早期的教父以来,许多释经家都认为,五旬节的祝福是巴别咒诅的相反;前者的祝福故意及戏剧性地扭转后者的咒诅。在巴别,人的语言被变乱,而各国被分散;在耶路撒冷,语言的障碍超自然地被拆毁,这是一个象征,代表各国要在基督里合而为一,更预表将来在天上的一幕:那时被救赎的人都要“从各国、各族、各民、各方来”22。此外,在巴别,地上的人骄傲地希望升至天堂,但在耶路撒冷,天堂却谦卑地下降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