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圣灵的大能
四、思考历史的证据
有相当多的史料证明,在教会历史相当早的时期,方言和其他「属灵」恩赐的现象就消失了。这些史料形形色色,从诺克斯(Knox)对他所谓「热情的事物」进行有趣、时而予以粗暴谴责的研究,【注释51】到一些比较沉闷的研究,它们可能承认这些奇怪的现象确实会再发生,却坚称这种再发生的偏差现象只出现在边缘群体,在偏执的异端分子当中。【注释52】因此,一个非灵恩派人士在结束他对于圣经和教会历史的研究时,这样说:「我们要以保罗的话来下结论,他说:『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林前十三8)。它们已经停止了。」【注释53】有非常多的著作是不严谨的,使我们担心,它们处理(或错误地处理)历史纪录时,是强烈地根据于某个事先已经决定好的结论上。
灵恩派人士也有越来越多人进行历史方面的研究,诉 诸于同样的证据来证明,方言的恩赐总是在教会的这一派或那一派中得到使用。【注释54】这些著作倾向于忽略主要的教义和各种变化因素,往往破坏了比较少数支持「灵恩派的」立场和操练的见证;他们倾向于抽取见证中的证据,却没有公平地评估这些见证人群体所占的比例、见证发生的频率、神学、和这群体的影响力。他们正确地指出:毕竟,更正教神学的特点是必须在不顾一个「母教会」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创立出来的;所以,为什么今天不应该发生一次新的改革、一次灵恩方面的宗教改革呢?在教会历史上,受欢迎的程度或频繁性,未必是可靠的解经和属灵生命力的标准。事实上,在一般人的层次上,这种立场可能变成毒害,足以产生以下的结果:
因为教会早早拒绝了真正圣灵的洗,拒绝以「说其他的语言」这种看得见、听得见的圣经证据,作为真实接受这种洗的最初而唯一的证据,不可否认,在将近两千年的教会历史中,这个拒绝是最大的、最可怕的、和最邪恶的错误。【注释55】
在这样的环境中,要考核讨论中的证据是不可能的。然而,现在有一些相当谨慎而公平的研究可用,我极力建议学生从这样的研究开始入门。【注释56】就着早期教会而言,在第二世纪开始以后,方言似乎就极其罕见,预言在教会中却得到了解和珍爱,直到孟他努主义(Montanism)兴起的时候。各样「灵恩的」行为在许多少数派小团体中重复出现。在基督徒的世界里,这些重复发生的情况非常普遍,甚至像克里斯蒂一默里(Christie—Murray)这样的人类学家都可以下结论说:「我们可以颇具信心地这样说,如果一个人类学家可以有系统而全面地研究他这个学科的文献,就会发现:说方言,无论是哪一种的形式,几乎是普遍存在的。」【注释57】
从历史证据中,我们可以得到什么可靠的结论呢?第一,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某种形式的「属灵」恩赐继续零星地出现在教会漫长的历史中,所以,根据教条主义说每一个关于灵恩的报告都是欺骗、或是魔鬼的活动、或是心理失常,这样的坚持是毫无意义的。第二,从孟他努主义的终止直到二十世纪开始时,这些现象从来都不是属于一个主要的运动。在每一个案例中,卷入的都是小群体,而且通常处于基督教的外围。第三,因着神的怜悯,有时会出现重大的敬虔运动和改革,给教会带来了新的力量和活力;它们的领袖可能没有(例如)说方言,但不能因此就证明它们是缺乏活力的。那些深入阅读英国清教徒的灵修和神学文献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灵性不如当代灵恩运动所培养的灵性那么有深度、圣洁、有能力、受圣灵感动。哈里斯(Harris)、怀特腓德(Whitefield)、约翰·卫 斯理(John Wesley)、查理·卫斯理(Charles Wesley)等 人在圣灵的膏抹下传讲的信息,给社会带来的改革,是当代的灵恩运动无法望其项背的。【注释58】如果因为,比如说,奥古斯丁(Augustine)、胡布迈尔(Balthasar Hubmaier)、 约拿单·爱德华滋、亲岑多夫(Count von Zinzendorf)、或司布真(Charles Spurgeon)等人没有一个说过方言,就下结论说现代的灵恩派人士活在比这些人更高的属灵境界,这样的计算法是不可思议的。第四,那些着重强调当今所谓属灵恩赐的团体,往往是异端,或者是快速地把他们的「恩赐」推到如此极端的地步,使得他们的作法危及教会。例如,福音觉醒运动(Evangelical Awakening)的领袖们, 虽然反应的迅速程度不同,都警告人们要防备所谓的法国先知(French Prophets)的危险。甚至那些当初期望他们彰显出圣灵同在的领袖们,最终也下结论说,无论怎样,这些先知们在看法上是这样的不平衡,他们是如此严重地专注在自己珍爱的经历上,是这样根深蒂固地无法受教,使得新生的信徒不得不转离他们。甚至珥文(Edward Irving,往往被认为是灵恩运动的先驱),尽管他有许多长处和极大的恩赐,也采纳了一个奇怪的基督论,对于主的引导有异常主观的理解,对他的同侪非常傲慢的态度。最终,由于他对医治的错误看法,导致他落入了黑暗的绝望中。最近一位灵恩派作家主张说,珥文这个人是「灵恩运动在苏格兰的施洗约翰」,清除了以圣灵恩赐为已经断绝的「不符合圣经的假设基础」,「为圣灵的位格和能力、以及祂的恩赐的运作,建立了条理清晰的神学解释,导致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使徒模式的再现;【注释59】这种说法同时错误地理解又错误地评估了现代灵恩运动和珥文,也许还错误地评估了使徒的模式和施洗约翰。
虽然,据我所知,这个理论还没有在任何一处得到详细的研究,但是,预言可能是随着孟他努主义的兴起而衰弱下去的,因为教会要设法保护自己免受孟他努主义者过分的宣称的危害。孟他努主义者越多宣称享受圣灵赐下的、最高权柄的先知恩赐—这个权柄高到一个地步,甚至可以信心满满地不理睬圣经的大部分经文—教会的回应就越是要强调使徒留下来的教训之稳定性和永恒不变性。如果照着孟他努主义者的风格来滥用预言,那么预言本身最终会变得可疑。但是必须记住:这个神学立场是教会的反应。教会是一直接受预言的,直到孟他努主义者滥用预言为止。这一事实强烈地表明,直到那个时候,教会所理解的「预言」,没有在任何方面破坏使徒的教训。是孟他努主义宣称的权柄,带有如此深的危险,最终威胁到教会无数最重要的教义。当代的灵恩派和非灵恩派同样都应该认识到,当孟他努主义最初出现时,它对预言的权柄地位的看法,在当时是偏离正轨的—尽管某些非常像这个看法的东西(虽然没有它的后续的发展),似乎支配着当今的灵恩派和非灵恩派的圈子。
如果这个历史评价是正确的,那么也许有理由假定,当今教会中的非灵恩派可能仍然在享用一些「预言」,只是没有这样称呼它。加尔文似乎不反对有这种可能性。在解释以弗所书四章十一节的「先知」时,他认为他们是「得着特别的启示而显得突出的人」;然后他又说,「在今日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或者说他们比较不明显」(黑体字为笔者标注)。【注释60】在解释哥林多前书十二章二十八至三十一节时,他说「先知」是指一种人,他们熟练于讲明神的旨意,主要是藉着应用预言、警兆、应许、和圣经的教训。然后,他继续承认说他有可能是错的,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除了仍然可找到他们的些许的痕迹或影子以外,这样的恩赐或职分在教会中都受到禁止,所以难以确定。【注释61】
有人开始怀疑说,在非灵恩的圈子内,真正的预言可能比被识别出来的要多,而在灵恩圈子内,真正的预言可能比被认可的要少。我们可以合理地同意说,不能把讲道和预言看成是一样的,但是,有哪个讲员没有经历过,在为公开的服事详尽地准备了讲章之后,在他连续不断地传讲信息的过程中,被一个活泼有力的新思想打岔,这个思想悄然临到他的心里,打断他,直到他接受它,并把它融合到自己的信息中——只有在服事之后,他才发现正是这个插入的一点内容,看起来触动了最多的人,也满足了他们的需要?大多数灵恩派把这样的经历称为一个「预言」。
许多其他「属灵的」恩赐也有类似的情况。医治不仅限于灵恩的圈子。(我能够列举一些显著的例子,讲到在其他团体中求医治的祷告蒙垂听的事情。)我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在其他圈子中被称为「信心的恩赐」:我得到完全的把握,某些事情会发生,尽管这些事情跟正常的预测是相反的,并且跟通常与福音和信心有关的各种应许都不相同。我的一个亲近的朋友,是浸信会的传道人,服事于一个非灵恩派的环境中,他的妻子已经有许多年在私人祷告中用方言祷告—一从她青少年的时候起,她就发现自己可以这样祷告,并且她跟(那个时候的)五旬节主义没有任何的接触。不用费力,我就可以提供许多坚定的非灵恩派团体使用「属灵」恩赐的有趣例子。特纳的话是明智的:
更糟的是,夸张的个人经历的二元论易于被投射到对灵恩派/福音派的划分上,在相对无能力的、缺乏属灵恩赐的福音派,和活在得胜、能力、以及丰富属灵恩赐的灵恩派之间,制造出一个经历的二元论。正是这个最后的二元论,广泛地削弱了关于追求悔改后的「圣灵的洗」这个「实际的争论」的力量。
然而,实际争论的问题是,在被察验时这种二元论被细分了。医治不是限于「灵恩派」的恩赐,尽管他们比较常操练医治。同样,—–「主的话」或「启示」(新约圣经一般意义上的意思,不是专业性的系统神学上的意思)也不是仅仅透露给新五旬节主义者。在福音派的文献中,它们也得到广泛的报导(尽管是以其他的语言)。换句话说,仔细地检查可发现,在福音派的经历和新五旬节主义者的经历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不存在这种可能性:「离开自然的基督教王国」,通过圣灵的洗这个途径,进入「超自然的基督教」,正如普遍传说的那样;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就是离开一个无灵恩的基督教进入一个灵恩的基督教。根本的不同是程度上的,而不是类别上的;是各自的重点不同,而不是绝对本质的不同。【注释62】
五、思考灵恩运动
我不打算尝试一个全面性的综合讨论,而是提供我个人对现代灵恩运动的一些评估,这些评估来自于对圣经和当代运动本身的研究。这运动是如此多样化,所以,分别列出消极的和积极的思考,也许是有帮助的。
最糟糕的是,灵恩运动需要重新思考几个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是把方言当作任何事物的标准。在更正教的灵恩派圈子中,这种滥用尤其严重;罗马天主教形式的灵恩运动已经倾向于贬低方言作为标准的价值。【注释63】每一种主要的宗教文化遗产中,都有某种形式的「方言」出现,这一事实并不否定它是神在基督徒遗产中赐下的恩赐的潜在可能性:但是,这一事实应该警告我们,由于同样的原因,说方言不是任何事物的可靠的指示器—甚至不是成为基督徒的标志。纵使我的解经只是大体上正确而已,也不存在圣经的根据,可以把说方言当作关键的、标准的证据,来证明说的人具有某种层次的属灵经历或活力。这不是暗暗地回到一个反灵恩的立场,不作进一步的察验或思考,就自动地排斥每一种声称说方言的情况。相反,假定当今的一些方言是真实可靠的,所有的基督徒应该坚称:「我们给予方言的重视程度,应该跟圣经给予它的重视程度一样。我们不应该忽略圣经的教训,也不应该高举圣经所没有教导的。」【注释64】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同意,方言不是圣灵的洗不可或缺的证据;它们不是为每一个信徒准备的;在公众的场合,它们必须发挥造就教会的作用,并且要遵行保罗为达到此目的所设立的两、三条规定;在私下,它们对教会并不重要,只要操练方言恩赐的基督徒个人,没有不成比例地夸大方言,用它来代替其他形式的敬虔操练,或向其他信徒同伴进行劝诱性的宣传。
有一种观点尤其幼稚,就是把方言恩赐当作在基督教界各种支派中形成合一的重点。许多宗派的划分是毫无意义的。在哪里有造成分裂的原因,那里通常已经显著地形成了对持续性目标的忽视,而不是针对其他阵营的一点点敌意。你必然会对这个来自一位更正教灵恩派领袖的见证提出温和的抗议,这个人经历的「洗礼」和「说方言」,使中间隔断的墻变成巨大的决裂:
现在,我爱我以前所拒绝的那些人。只有在这种个人的偏见被除掉以后,我们才在自己的弟兄里面看见基督。然后,圣灵才能够教导我们,祂想要藉着他们得着什么。喔!遇见天主教徒和得知天主教生活的一些珍宝,这是多么充实的事情!童贞女马利亚栩栩如生,我感到我现在认识她了,如同我的福音派背景帮助我了解圣保罗一样—–。圣礼也活起来了。不再是无生命的机械仪式,而是「有效的记号」(用宗教改革者的话来说),什么时候有信心,这些记号就能在那个时候发挥作用。圣餐对我而言就好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注释65】
这使我想起某个普世教会合一运动的文件,其目标是用复杂含糊的措辞来表达所有教义的问题,使得没有一个人能够反对,即使在实质上并没有真正的赞同。纵使我们认识到当代罗马天主教中有丰富的多元性,得知天主教在把马利亚介绍给这个信徒ヽ并把她跟保罗同列上居功厥伟,仍然是令人难堪的事情。这是很奇怪的,不仅是因为关于她的可靠的信息远远少于关于保罗的信息,也是因为传统的罗马天主教、天特(Trent)会议后的天主教都抬举马利亚在保罗之上,把她看成是与基督一同完成救赎的。保罗从来没有像马利亚那样被认为是无原罪成胎的,也没有经历过圣母的升天。这个见证有没有可能隐藏了真实的区别,目的是要在福音派和天主教徒中赢得对灵恩运动和方言现象的支持?关于这个见证人对于「圣礼」的经历,也必须用同样的问题来质问。为什么他一定要把以前的经历指责成「无生命的机械仪式」,而且说来奇怪,他现在到底从天主教会学到了什么事物,竟然可以说是宗教改革者所教导的?这个见证人是否想要使自己与天主教中的仍然相信圣餐变体说(transubstantiation)的保守派保持距离呢? 或者他说的是:只要一个人说方言,这样的事情就无关紧要?一个深思熟虑的天主教徒,或一个深思熟虑的更正教徒是否会轻易地相信,合一的唯一见证就是说方言呢?根据什么圣经基础,方言变成了所有神学和解经争论上最重要的裁决和普遍的标准呢?
另一个问题是:未加思索就证明方言、预言、和异象的合理性,这些方言、预言和异象异常平凡,有时是异端,却很少被察验,只是偶尔受到控制,或者从教牧立场来说是愚蠢的。把无意义的蠢话称为预言,并不能阻止它成为无意义的蠢话。
最近,一个同事告诉我说,在一个拉丁美洲国家,一个灵恩派的讲员告诉他的听众说:「神告诉我说,所有这里的人都应该有冰箱。你们有多少人需要冰箱?」当然,大多数的手都举起来了—尽管聚集的人中,有一半的人家里甚至没有通电,也没有通煤气可使用煤气冰箱。这个呼吁完全是物质主义,而且无论如何,甚至没有很精明地分析人们的物质需要。你很可能会问,这样的聚会中,是否有任何不信的人会俯伏于地,见证神真的存在?如果在聚会中有一位「先知」站起来,并宣布说在后面左边角落的某个人,他的大脚趾疼痛,需要被医治;我们也可以对此聚会提出同样的问题。
我听说一个受欢迎的灵恩派领袖(深受上百万人的敬重),在电视上告诉一个在情感和灵性上都有麻烦的妇女说,如果她更频繁地用方言祷告的话,她的问题就已经得到解决了;我听见的这段话,是没有一丝圣经根据的,也是没有一点牧师责任感的属灵谎言。当一分刊物向我提供免费的(不算他们要我「奉献」的12美元)录音带,是关于一个医学宣教士的见证,他宣称自己被提到天堂五天半,与耶稣、保罗、亚伯拉罕、以利亚和其他人说话,看见「他的」华厦在这个城市的地基之上七百哩,游历了这栋现在(原文如此强调)正在施工的建筑物,并听见耶稣谈论被提、哈米吉多顿、以及相关的事情,对此我能够提供的最仁慈的解释是,这类录音带的资助者既没有解经的知识又极易受骗。他们中间有没有任何人曾经好奇,想要知道约翰福音十四章的μovή(monē)—《钦定本》翻译为「华厦」(《和合本》作「住处」)—这个词的真正意思呢?或者,试图要解释启示性文献的人,是否具有稍微多一点的敏锐呢?
我必须再一次坚称,非灵恩派人士不能合法地使用这些时常发生的缺陷,来废除所有公认的方言,比方说,当今的方言。但是,如果灵恩运动希望建立更多的信誉,它可以从更多操练符合圣经的辨别力和谨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