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成功或成熟
第7章 公开谴责：读者的失败与使徒的动机
——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1至21节
11我成了愚妄人，是被你们强逼的；我本该被你们称许才是。我虽算不了什么，却没有一件事在那些最大的使徒以下。
12我在你们中间，用百般的忍耐，藉着神迹、奇事、异能，显出使徒的凭据来。
13除了我不累着你们这一件事，你们还有什么事不及别的教会呢？这不公之处，求你们余恕我吧！
14如今，我打算第三次到你们那里去，也必不累着你们；因我所求的是你们，不是你们的财物。儿女不该为父母积财，父母该为儿女积财；
15我也甘心乐意为你们的灵魂费财费力。难道我越发爱你们，就越发少得你们的爱吗？
16罢了，我自己并没有累着你们，你们却有人说，我是诡诈，用心计牢笼你们！
17我所差到你们那里去的人，我藉着他们一个人占过你们的便宜吗？
18我劝了提多到你们那里去，又差那位兄弟与他同去；提多占过你们的便宜吗？我们行事，不同是一个心灵〔或作圣灵〕吗？不同是一个脚踪吗？
19你们到如今，还想我们是向你们分诉；我们本是在基督里、当神面前说话。亲爱的弟兄啊！一切的事都是为造就你们。
2Q我怕我再来的时候，见你们不合我所想望的；你们见我也不合你们所想望的；又怕有纷争、嫉妒、恼怒、结党、毁谤、谗言、狂傲、混乱的事；
21且怕我来的时候，我的神叫我在你们面前惭愧；又因许多人从前犯罪，行污秽、奸淫、邪荡的事，不肯悔改，我就忧愁。
为人处事，有时候要灵巧应对，有时候要直截了当；作为一个睿智的辅导，保罗知道怎么样掌握其中的巧妙。他已经用有力的论据，反驳那些闯入的使徒，并且从根本暴露出成功主义者不符合基督徒精神的架构。但是，到目前为止，保罗对哥林多人本身还算相当客气，他以讽刺的口吻稍稍羞辱了他们，并且要求他们，必须彻底思考闯入者所灌输，关于基督徒领袖的标准；不过，他并不准备趁假使徒在哥林多敎会惹起的混乱状态中，公开抨击他们与假使徒沆瀣一气。
在我们正要研读的这段经文里，一切都改观了。保罗详细指出哥林多人在这场风波中的一些具体的失败；然后，为了避免别人怀疑他何以旧事重提，他透露一些自己这样作的动机。记取前车之鉴，才能成为后事之师。
—、哥林多人的失败（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1至18节）
1.哥林多人逼得保罗陷于痛苦之中（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1节）
保罗愚妄的夸口，现在已经到了尾声。夸耀肯定不是使徒想要作的事。毕竟，他曾经指摘别人在这方面的恶习，并且坚称圣经的教导是：夸口的只当指着主夸口（哥林多后书十章7至18节）。虽然如此，保罗还是被迫非得采用他所指摘的这种手段不可。当然他的夸口，大部分都是带着很浓厚的、有时还很严厉的讽刺口吻；他同时坚称：整个的夸耀绝非保罗这位基督徒的标记，而是愚妄人保罗所行的（哥林多后书十一章17节）。万一他真声称自己有什么，就如他领受了这么奇妙的大异象，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还腼腆地、含糊其词地透遇一位「在基督里的」第三者来说。就是如此，保罗仍嫌不足，立刻从真正可以夸口的事实，转而夸他自己的软弱。
对保罗来说，整个过程都是他非常憎恶的，可是，为了把教会从冒充内行的属灵骗子手下和他们错误的教导中挽救回来，或许还非得这么作不可；这令使徒极其痛苦，就像他再度表示的：「我成了愚妄人。」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真正惹使徒遗憾伤心到这地步的，好像应该是那些闯入者自己；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要是哥林多人有他们自以为的一半睿智、精明，也不会被「行事诡诈」的人所骗（哥林多后书十一章13节）。保罗承认：「我成了愚妄人，是被你们强逼的」（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1节）。假领袖那种异教模式的夸口，绝不会把保罗逼去采用类似的手段，或模仿他们的手法，唯有教会信徒的缄默才会把他逼上梁山。因为他所带领归主的信徒默不作声地姑息，才会让假使徒渐渐得逞。保罗或者被迫当个愚妄人，但是至少他的行动是情有可原的。那些把保罗逼上这种角色的人，却没有可为自己辩护的借口。
没有比哥林多教会更该称许保罗、为他辩护的了，所以保罗继续说：「我本该被你们称许才是。我虽算不了什么，却没有一件事在那些最大的使徒以下」（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1节下）。哥林多教会是保罗建立的（哥林多前书四章14至16节），而且她在这条义路上最初所受的训练，都是来自保罗的；但当保罗被这些后来闯入的超级使徒诽谤的时候，哥林多人非但没有勇敢地为他辩护，明智地赶走闯入者，反而对保罗的事保持沉默，被他们应该惩戒的骗子给欺哄了。
保罗并没有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去乞讨一封推荐信，像他的对手那样（参：哥林多后书三章1节）。他很清楚知道：他的使徒职分是不倚靠人的，那是他从主耶稣基督自己领受的托付（加拉太书一章1节）；这个托付所赋予他的权柄和职责，不是任何推荐信能加添或减少的。然而，哥林多人是他带领归主的信徒。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他使徒职分的印记、有力的证明（哥林多前书三章6节、10节，四章15节），只要他们承认这个事实，也就称许了他的事工。可悲的是，哥林多人连这么一点感恩的心都不愿意表示出来；情愿采用闯入者所炫耀的世界领导标进，而开始以他们在基督里的属灵父亲为耻，因为觉得他懦弱（哥林多后书十章1节）、没有丰富的词藻（哥林多后书十章10节，十一章6节），也没有雄厚的财力后盾（哥林多后书十一章7至11节，十二章13节），又对他自己属灵的经历三缄其口（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至10节）。
哥林多人应该可以立刻看出：照着真正的基督徒价值观而言，保罗「没有一件事在那些最大的使徒以下」；而在其他方面，哥林多信徒也必须觉悟到：他们的标准是错的（请看下文对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2-14节所作的解释）。然而，就连这样轻描淡写地夸耀自己，都足以让使徒难堪了；所以，他很快地加上一句：「我虽算不了什么。」*尽管他同样拥有使徒的每一个合法的权益，但都不会因而使他高人一等：他欠了恩典的债，而对保罗来说，这绝不是—句口头禅，说说就算了。
【*编按：这句话在希腊原文是在第十二节的最后；为了中文语句的流畅，《和合本》将它置于「没有一件事在那些最大的使徒以下」之前。】
千万别把哥林多信徒跟闯入者混为一谈；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立场。他们没有为保罗辩护，也不称许保罗，已经使保罗经历到属灵的痛苦，迫使他作出这几章经文中的表白。他们的罪是沉默的罪；然而，也不光是沉默，因为：
2.哥林多人使用错误的尺度衡量领袖（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2至14节）
衡量领袖的错误尺度至少有三个：首先，哥林多人喜爱能力和炫耀超自然的经历，却忘记保罗的事工在神迹和坚忍之间拥有一种独特平衡的基督徒精神。保罗用一个在句法上相当难解的句子说道：「我在你们中间，用百般的忍耐，藉着神迹、奇事、异能，显出使徒的凭据来。」「用百般的忍耐」这个词组，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译法。然而，《新国际版》把它译作「不屈不挠地」，并且用它来修饰「显出」，好像使徒在哥林多不屈不挠地从事神迹的事工：也就是说，尽管有人反对他的神迹和个人的劳苦，他依然不屈不挠。这样的译法似乎不大可能，有点方枘圆凿，不像我们所认识的保罗，也跟这段经文格格不入。
把这个词组当作「用百般的忍耐」之意（如《和合本》，对希腊文采取比较直译的作法），指「在百般忍耐（的环境）中」，似乎比较妥当。所以，这一整节经文的意思就是：「我在你们中间的使徒凭据，是在百般忍耐的环境中，藉着神迹、奇事、异能显出来的。」换句话说，听起来好像是，哥林多人一直在说：保罗要是真爱他们的话，就该更多展现出使徒的权能来。可能闯入者不但愿意，也能够四处炫耀他们所行的神迹。那么哥林多人可能就会问：是不是保罗认为他们不配领受他的神迹。保罗的回答是这样的：不，你们已经目睹过使徒事工的许多典型的神迹，但这些神迹却是在百般忍耐的环境中显出来的。它们不是用来作秀，以证明自己的事奉有多成功的，而是像耶稣的事工一样，在受苦和坚忍中显出神的大能。以保罗的例子来说，「忍耐」就是指他在哥林多后书十一和十二章里所提到的事，包括鞭打、匮乏和身上的刺。
所以，这样的诠释就能与前面的经文相呼应。保罗问：「你们还有什么事不及—–？」换句话说，因为保罗对待他们的方式，哥林多人分明觉得低人一等。他们要神迹，却不要受苦，要成功，却不要忍耐；并且他们痛苦的记忆，暗示着保罗从来没有真正大显使徒的身手！然而，保罗的回答却是：「神迹」（一种具有特殊能力的神奇事迹，可以指向它们背后的意义，使观看者受到教诲）、「奇事」（被视为超自然事件、引起敬畏的神奇事迹）和「异能」（字面的意义是「大能的作为」，即大大彰显出神圣的权能，超越了一般在自然界所看到的事物）的确在他们中间；哥林多人根本没有资格抱怨。不过，保罗不说他行过神迹：他微妙地以被动语态的「显出来」，轻轻一笔带过，因为他的意思是：「〔应该补充『神』字！〕所显出来的」他藉此避免说是自己所行的。保罗还是保罗，宁可不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宣称或夸耀，而且，他接着补充说，神迹、奇事、异能是在百般忍耐的环境中显出来的。
在新约五旬节之后，虽然神迹奇事有时也藉着非使徒的手所行的事，但通常都是透过使徒行出来的。这样说来，神迹就成了使徒的一个「凭据」。不过，使徒的凭据还有别的，尤其是精力、耐力和勇气坚忍，整个合起来就是这句「百般的忍耐」。哥林多人的错误，就在他们错选了衡量真使徒的尺度。他们高举神迹，而且削弱了苦难的所有重要意义。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成功主义者，而他们的后裔仍然出现在我们中间。
哥林多信徒所暴露出的第二个错误的尺度，就在保罗的下一个句子里，那是一个修辞疑问句：「除了我不累着你们这一件事，你们还有什么事不及别的教会呢？」然后，他又尖锐地加上一句讽刺：「这不公之处，求你们饶恕我吧！」（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3节）。这节经文有部分是从前面一节延伸下来的。就着使徒在哥林多人当中所行之神迹的数目或种类而言，他们并没有不如别的教会之处；事实上，除了一件事之外，哥林多人所受的待遇一点也没有不及人之处。唯一的例外就是：保罗拒绝接受哥林多人的资助。如果这么作会使哥林多人不及别人，实在难以让人明白——除非是因为他们接受了成功主义对于领导职分的观点，而呼求要有强有力的权威人物，来剥削他们以自肥，他们在保罗身上的这个期望却落了空，因而使得他们感到低人一等（哥林多后书十一章7至12节，十二章20至21节）！
我们已经了解到保罗在这些事情上的推理。这是他在财物上惯见的作风——不接受他正在服事之人的帮助。日后当他在另一个工场服事的时候，如果对他和他的事工有帮助，他可能会接受支持；然而即使到那时，他显然还会犹豫，不愿接受从任何成功主义盛行的团体而来的帮助。
要想厘清这个问题，就要将使徒的标志或资格与使徒的权利区分开来。保罗有使徒的权利，可以接受他正在服事的教会支持；但是他宁可不使用这个权利（参：哥林多前书九章1至18节；哥林多后书十一章5至12节）。那就是标志与权利的区别之一。标志或特征一定要用某种方式表现出来，但是权利就不需要这样，可能因某种计划、慷慨、慈善的目的而将之弃而不用。哥林多人的错误，就在于把保罗舍弃不用的权利，变成使徒必须的标志或资格。他们的错误就叫作舍本逐末、避重就轻。
第三，哥林多人不只没有分清使徒的标志和使徒的权利，还误解了保罗不在他们当中募款的动机。保罗写道：「如今，我打算第三次到你们那里去」（关于次数的问题，参：哥林多后书十三章1节），然后他公开消除他们的疑虑：「我—–也必不累着你；因我所求的是你们，不是你们的财物。儿女不该为父母稹财，父母该为儿女积财」（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4节）。就是这第三趟前往，保罗也不会改变他的财务原则；所以哥林人最好还是习以为常。事实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则，这个让哥林多人觉得不习惯、有失身分、不及别人的原则，保罗用来证明他跟假使徒的动机迥然不同。从异教徒那种盛气凌人的眼光看来，他的原则可能很稀奇，却足以证明保罗所要的不是他们的财物，而是他们——也就是说，保罗要他们继续忠心委身于基督，并以彼此相爱来回报（哥林多后书六章13节，十二章15节）。保罗对哥林多人的财务原则，绝不是想让哥林多人有失身分或有不及人之处，反倒睿智地把剥削者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并且提出基督徒的价值体系，来取代以金钱和权势为准的尺度。
保罗所加上的说明（「儿女不该为父母积财，父母该为儿女积财」，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4节下）不应该普及应用。在提摩太前书五章八节有一套更广泛的家庭责任原则，像子女应该看顾年长或体弱的父母。再说，保罗在其他地方也支持使徒有从他们的「子女」获得支持的权利（哥林多前书九章3至14节）。保罗所作的解说重点，并不是说父母与子女之间没有其他的关系存在，而是说他对哥林多人的动机，像是父母要更注意养育他的子女到长大成熟、独立自主，而不是剥削他们。
就这样，哥林多人把保罗逼到他在这几章所表明的痛苦里，并且使用错误的尺度去衡量领袖。使徒接下来继续列出他们第三及第四个失败。
3.哥林多人收回对这位深爱他们之使徒的爱（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5至16节上）
保罗刚刚已经说过：他对哥林多人，就像是父母对他们的子女一样。他继续这个主题，但改用一种新的方式，再次强调他对他们的负担是何等深：「我也甘心乐意为你们的灵魂费财费力」（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5节上）。他甘心乐意的，不仅把他可能有的一切，甚至他所剩的时间和精力，全都倾注在他所带领归主的信徒身上，他对他们的爱是那么的深，而且他尽全力要使他们成熟。但接下来，他话锋一转，就指出哥林多人的第三个失败：「难道我越发爱你们，就越发少得你们的爱冯？」（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5节下）。这里的比较级形容词「越发」与「越发少」，是延续第十四节的类比。事实上，保罗是在问：「如果我爱你们，胜过父母爱他们的子女，难道你们就越发少爱我，甚至不如子女爱他们的父母吗？」
基督徒最大的美德之一就是感恩。在这方面，我们的第一个责任是向神感恩，不仅是为着生命本身，连同一般恩典的所有祝福，最应该感恩的，是我们的罪藉着基督的自愿舍己而得蒙赦免，也应该为了因着耶稣基督赐给我们的各样福气感恩。然而，一般说来，向神感恩的人也会向别人表现出感恩的态度，特别是向神所拣选的仆人感恩，因为他们从神的仆人那里得到很多的益处。反过来说，要是基督徒对于那些在信仰上和学作门徒的初期阶段带领他们的年长信徒不感恩，这失败可能反映出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不成熟态度，这种态度对神自己也不感恩。
一心一意要成熟的基督徒就要学习感恩。对朋友、父母，以及在我们属灵的路上帮助过我们的年长信徒感恩，最重要的是向神自己感恩；这并不是一般性的礼貌，而是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它不但是消除苦毒和怨恨的强力特效药，同时也承认我们是靠恩典站立的。无论是带领我们得救的特殊恩典，或是藉着其他信徒、朋友或事件传达给我们的恩典，还有什么比用感恩回应恩典更合适的呢？恩典赐下了；我们除了献上感恩，还能作什么呢？面对恩典，还有什么比忘恩负义更为可耻的呢？
就着某个重要的角度而言，甚至连我们的爱都来自于感恩：「主为我们舍命，我们从此就知道何为爱—–。我们爱，因为神先爱我们」（约翰壹书三章16节，四章19节）。我们对祂所有的爱，充其量就是回应祂对我们的爱。反过来说，不爱祂就是回绝祂对我们的爱。照这样说来，它就是亵渎的雏形，是对神在基督耶稣里所彰显的爱和恩典的一种毁谤。扩大一点来说，同样的恶行就出现在那些不能对神的儿女显出爱的人身上。
哥林多人只要存有一丝感恩的心，就应该将他们的心向着使徒大大敞开，并且至少应该以些许的爱，来回应他在他们身上所显出的大爱。但是，假使他们还舍不得去爱，保罗会有什么反应呢？他是应该照旧采用他的财务策略呢？还是改采哥林多人的标准呢？不，保罗不能那样作；因为就着当时的环境看来，那几乎就是从恩典神学改变为功德神学了。福音本身的精华就被除去了。因此，保罗想到过去哥林多信徒的缄默不语，又记得自己坚定不变的策略，就说：「罢了，我自己并没有累着你们」（哥林多后书十二章16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