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失群的羊——僧尼归主记(完)
改作个免费下女
老和尚见我尽哭不语,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明天不要你出去化缘就是了。”
这句话真如梵天纶音,我如获大赦,如释重负。于是我欢欣的顶礼(五体投地磕头)而退,老和尚以后真的没再叫我出去化缘。
不要我出去化缘并不是我的福份,因为有更多的寺务在等着我去做。从早晨四点开始,一天到晚总是闲不着,烧饭、洗衣、洒扫、接待香客、供佛、侍奉老和尚烟茶(家师有香烟嗜好),一直要到晚上九点以后,才能拖着疲累的身于就寝。想想看,这究竟为谁辛苦为谁忙呢?为了修道了生死吗?此间并不是修行的道场,老和尚不但不懂佛法,甚至连早晚两堂功课也不会做,他所会的只是借着算命和非行家的经忏讨生活,有几次他还好意思要我学习算命看相,但均被我以违背戒律之理由拒绝。
其实光这样辛苦,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我是会感到满足的。但是他们对我这个免费下女的劳动并不感到满足,平素不但得不到他们一句奖励的话,并且时常遭受虐待。我出家前身强体壮,经过这六七年的折磨,再加上平时营养不良,以致弄成目前体弱多病的身体(有出家前后照片为证)。世界上最苦的事莫过于病,我在庙中患小病是得不到休息的,在实在病重得卧床不起时,他们才会去买两包廉价的成药来给我吃,从来不去请医生诊视,因为那样要多花钱,总算我命大,每次无论是大病小病都让我拖过来了,不过目前我已经成了等待报废的机器了。
我过去一直认为我受这些遭遇,完全是前生造业今天所应得的报应,等到果报受完,生活环境也许自会好转。于是我坚忍着等待这一天的来临,没想到好运没交,噩运却随之降临。
险被污辱
有一天,寺中只剩下了我和老和尚两人,我当时正在煮午饭,没想到平时道貌岸然的老和尚(此时已六十多岁),魔爪竟伸到我的身上,他突如其来的猛抱着我的后腰,我转过头来,他竟把一张充满烟臭味的嘴向我的唇上压下,受了惊恐的我,此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蛮力,竟被我强力地挣脱了。我回头不顾后果的猛掴了他三个耳光,他在受掴之后,抚着脸退了两步,目露凶光狠狠的逼视着我,我气得混身发抖,泪流满面,更不停口地骂他“不知羞耻的地狱种子”。我本欲借此立即还俗,因思及无论好坏,他总是我的法身父母,如果宣扬出去,双方颜面都不好看;再说当时并没有第三者在场作证,一旦张扬开来,难免被反噬我欲还俗而故予诬栽。最后我还是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哑巴亏,自认倒霉算了。由于此一惨痛教训,我也看清楚了老和尚红袈裟后面隐藏着的一条狐狸尾巴。
此一事件发生后,很难得的他也知道羞愧,没敢再侵犯我,我也和没发生事故前一样照常做我该做的事。
赶经忏是骗钱把戏
1965年春老和尚的新庙落成了,定名为宝×寺,开光(揭幕)那天,特别向台北请来了一班经忏鬼子来放焰口,俾对信徒以广招徕。焰口一直到午夜十时左右才结束,这天我累得筋疲力竭,老和尚不但不体谅我,反而当众骂我招待不过。真是天知道,我除了暗自伤心之外,又能说些什么呢?
新庙开光后,我比以前更忙了,旧庙忙完就到新庙去,新庙忙完就回旧庙来。不但要忙杂务,同时还不停地在外面赶经忏为老和尚赚钱。别人赶一天经忏,可以得到一百元新台币的单金(报酬),而我应得的一份单金,却全部归入了老和尚私囊,这些我倒不在乎,因为我自幼就不太喜欢用钱,我所最厌烦的是为死人拜忏,一拜就是一个礼拜,尤其本省规矩拜忏多至晚上七时开始,至翌晨六时才能休息,每天都是如此。自从我离开佛学院回来之后,一直在不停地为老和尚赶经忏赚钱。如果经忏确能渡魂、荐亡,再辛苫点也是应该的,我绝不口出半句怨言。然而,事实上经忏只是和尚尼姑们骗钱的花样,根本毫无效果可言,用“代食己不饱,代行己不到”这句话来譬喻经忏,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试想,亡人造了罪业,花钱请和尚尼姑们念念经,或者拜拜忏,就能消灭罪业的话,天下还有公道吗?奉劝佛门弟子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黑暗中的光
环境越来越坏,我既不能安心修道,又得时时提防着老色魔的侵袭,我的精神痛苦极了。想看点消遣性的书刊也找不到,因为这座庙不但不订阅一般性的报章杂志,即使是佛教刊物也是付之阙如。因此,每次购物包东西回来的旧报纸就成了我的恩物,虽然只有一角,在我已如获珍宝一看再看。这并不是说我的求知欲特别强,而是我的精神太苦闷了。
一天达慈法师(即第五章的作者夏炎)来访,正好老和尚下山不在,我就同他畅谈了一个上午,谈话内容大部分是宗教信仰问题。当他知道我这精神食粮极端缺乏之时,他答应经常寄些书刊给我,他没吃饭就因另有别的事下山去了。
自此以后,达慈法师就不断地寄各种书刊给我,使我这块文化沙漠中,也现出了一点青绿。他寄来的书刊中,起初都是佛教刊物,慢慢的中间也夹杂一些基督教刊物,因为他是佛教“狮子吼”的主编。我以为这是他在百忙中的疏忽,误把和基督教交换的刊物寄了来,当时我并没在意。在这些书中,当我读了龚天民牧师写的一本“答妙贞十问”之后,我脑中起了很大的变化,我认为龚牧师对基佛两教的教义的比较,有非常深刻的研究,也很近情理,因之引起了我研究基督教的兴趣。于是我大胆地写信给达慈法师,最初我只是想试探他对宗教信仰的态度和对基督教之观感。当我获知他崇敬耶稣基督时,我方敢大胆和他讨论基佛两教之优劣,同时我也知道了他不断寄基督教刊物给我看是有意的。
有一次他在信中写道:“耶稣基督具有伟大而崇高的德性,其博爱牺牲之精神,嫉恶如仇守正不阿的态度,随时随地为人服务,诲人不倦,不辞辛劳之毅力,最后他牺牲了自己,而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救赎工作,这一切都足使我们尊敬崇拜,我相信耶稣是一个模范的完人,也是一位真神,如果世人都能笃信其道,恪遵其教训,小则可以养成个人健全的人格,大则可以治国平天下,最后大家也都能进入天国之窄门。我们再看,基督教今天之发展情况,教堂林立,教士热心,各项社会福利事业不住的举办,姑不论其教义如何,就其目前兴盛气象,已足够我们羡慕和尊敬,何况他们传的是真道呢。
回头再看看我们的佛教,尤其是今天的僧团,大多不注重道业上的修持,而只注重形式上的铺张,不注重实践力行,而只崇尚表面与空谈,在教义的实质上,也充满了矛盾与玄谈,僧尼们既不热心弘法度众生,更不热心社会福利事业,一年到头均以荐亡度鬼之经忏骗钱为生,更不然就是想尽种种办法向信徒们永无止尽的化缘,他们不但不引人入正道,反而导人入邪途(如焚烧金纸和阴厝、抽签、经忏等皆是)这种自甘堕落自甘下流的作为,我实在不敢苟同,我为佛教的没落悲哀……。”由这封信,我们可以看出达慈法师对耶稣基督和他的教会是如何的尊崇,对佛教是如何的厌弃,其实这也正是无数知识僧青年们一致的心声。
豁然开朗获真光
不久,达慈法师又寄了一本《新旧约全书》给我,翻阅之下不禁使我大喜过望,我真像进入了宝山一样,圣经中真是字字金玉,句句珠玑,我以前在佛教教义中所产生的疑问,现在我在圣经中完全找到了答案。佛教所说的万物皆因缘和合而生,不如基督教旧约创世记所记载:“上帝创造天地、初人、万物。”来得可信;佛教所说的因果轮回,不如圣经中所说的始祖亚当、夏娃犯罪被逐,而将原罪遗传给他们子孙及末日审判来得合理;佛教的“无我”更不如基督教的“忘我”容易使人接受,总而言之一句话,基督教不但优于任何宗教,我认为惟有基督教所行的才是正道。
我自获得这本《新旧约全书》以后,即每天不断地查阅,有一天晚上,当我读到诗篇第一百十五篇时,我得到很大的启示,原来拜偶像除了违反诫命外,将来还要受和偶像同样的报应──痴、呆、聋、哑、残,多么可怕啊!诗篇一一五篇二至八节这样记载着:“为何外邦人说:他们的上帝在那里呢?然而我们的上帝在天上,都随着自己的旨意行事,他们的偶像是金的,银的,是人手造的,有口却不能言,有眼却不能看,有耳却不能听,有鼻却不能闻,有手却不能摸,有脚却不能走,有喉咙也不能出声,造它要和它一样,凡靠它的也要如此。”从此我才知道木雕泥塑或金属铸成的偶像,都是不可崇拜和信赖的,因为那样不但不能获福,反而因之受祸。于是,自那日起,我不再烧香拜佛,即使是活龙活现的老和尚,我也不敢再拜了,因为我已经知道那种愚行,是把上帝的荣耀偷来送给他们。
后来达慈法师又寄给我一本基督教要理问答,内容我虽不完全了解,但是十条诫命、使徒信经、主祷文等我很快就会背诵了,每天早晚我也常用主祷文向天父祈求,这样一来我的心情竟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轰动整个佛教界
两个月后达慈法师突然还俗了,消息很快地就传到我的耳中,也轰动整个佛教。外面盛传达慈法师是由天主教两位年轻神父接出去的,我非常怀疑这一谣传的真实性,因为达慈法师曾和我讨论过敬拜圣母马利亚等的谬误问题,我深信他不会去信奉天主教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接到达慈法师的来信,由信中得知他已信了基督教归了主,并且已领受了圣洗。他的重生得救给我带来了无限欢欣与鼓舞,同时也为我开辟了一条重生之路,我钦佩他英明的提择,他将是许多尚沉溺在罪恶中的和尚们之表率和开路先锋,我深信开了心窍的和尚尼姑们,将会踏着达慈法师的足迹,陆续逃出罪恶的佛教,迈步走上永生的道路。
被老和尚发觉
我查经的历史已有三个多月,每次查经时都是紧闭着房门,所以一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过。虽然老和尚及常到庙里来走动的几位居士,对一向专心拜佛的我,突然不拜佛不烧香之行为,感到有些反常之外,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我,已是身在佛教心在基督了。虽然三个多月来,我祷告、查经一直都很顺利,也一直没被他们发现,但是百密终有一疏,有一天老和尚下山去了,两个小女孩也因事暂时离去,庙中只剩下我一人,正是一个安静查经的好机会,我竟大意的没关闭房门,没想到老和尚竟会中途折返,他悄悄着在我背后偷看,竟没被我发觉。当他看清我手中捧着是一本圣经时,他的人可发火了,他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我的额头高声骂道:“好一个刁滑的魔女,你竟敢把邪魔外道的经典拿到清净的佛地来读,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还不赶快到佛前去百拜忏悔!”
我安详地回答他说:“基督教也是正大光明的宗教,宪法规定宗教信仰自由,我为什么不可研究他们的经典?”
他高声叫着说:“别忘了你是佛教的尼姑,没经过我的许可,你就没有权力看外道的书。”我回答说:“我高兴看就看,谁也剥削不了我的自由。”此时他不再搭腔,竟气急败坏穷凶恶极的夺去了我手中的圣经,转身又强力的一脚踢翻我装书的纸箱,同时弯腰拣出了我所有的基督教书刊十余本。我急忙上前抢夺,结果被他狠力的把我摔了一跤,我连一本也没有抢到手,我急得哭喊着要他把书还给我,他竟置若罔闻,全部拿到空地焚毁了。此时我气得浑身发抖,声言即日下山还俗不再做尼姑了,他疾言厉色地向我说:“还俗?没那么方便,我这又不是开旅馆,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软硬兼施连哄带骗
我也没好气地说:“你想怎么样嘛?”
他接口道:“不拿出三万元生活费,休想离此一步!”
我说:“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账算算好了,你当初自己说每月给我三百元零用钱,要我替庙作事,如今七年了,你没给过我一分钱,七年来我替你赶经忏,每天赚一百元,一共赶了多少天,应该给我多少钱。不妨也算一算,我替你化了多少缘,应该分给我多少钱,也是有例可援的,这样算来,除了你要的三万元以外,该补给我多少钱,请补给我,况且我七年来吃的穿的都是十方信施供养的,并没有用过你老和尚私人一分一文,你凭什么要向我要生活费?当初我年幼无知,被你骗到这来,受尽了你的虐待,如今我已成年了,已经有了行为能力,一切均可作主,告诉你!强留我在此就是妨害自由。”我边哭,边诉说着。
他见我态度强硬,恐吓已不生效力,进而他又想耍手段了,他一变刚才冷漠无情的凶态,温和的向我笑着说:
“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千万别认真,你知道我一直是疼你的,只要你不还俗,不再看外道的书,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有机会你可以收两个徒弟,我年纪这么大了,也该退休了,我想明年把住持职务交给你,安静点,看你气成了什么样子。”
我冷冷f说:“我已不是三岁孩子了,哭了,买块糖哄哄就好了。老实告诉你,现在我已经厌倦了青灯木鱼的寂寥生活,我已决心还俗了,请不要勉强我,以后我会感激你的。”我说完起身就走,他又赶到门前拦着我,嬉皮笑脸地说:“冷静点!别孩子气。”我却不予理会,坚持着非走不可。他见事已闹成僵局,多说也无益,不放我走又不行,于是他低声下气地说:“你回家住几天也好,等想通了再回来。”
决心还俗不怕任何牺牲
我没搭理他,仅穿着一套最破烂的罗汉衫(短僧服),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宝×寺。
因为我有生以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所以返家后即卧病不起,头痛、心跳,食不下咽。虽然体力不支,我还是勉强撑持给夏先生(以前的达慈法师)写了封报喜的信。第三天他就老远地由新竹赶来看我,除了替我诊病之外,更到台北替我买了很多药品,晚间他临离去时,嘱我好好静养,并留下了一千元新台币给我做衣服和零用,因为他知道我家庭贫寒,父母无力为我购置俗家衣物。夏先生之热心实在感人。感谢上帝神奇的安排,让我在还俗之前认识了他,不然此时此地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还俗后又因他认识了西国教士安恩华牧师和龚天民牧师。这两位仁慈的牧师在精神和经济方面给了我很大支持,使我在蓄发和未获得工作之前,能够安定的生活,这样大的爱心实在令人感佩,我特别将他们的善行在此向读者们提出报告,以荣耀主的圣名,并求主赐福给他们。
我还俗一周后,老和尚曾利用种种人事关系来劝诱我回去。最初是利用几位信徒,之后又请我以前在佛学院的同学轮流来劝说,但均未为我所接受。某同学在败兴之余,声言将请学院教务主任前来开导我,我也一笑置之。结果因她已知道了我的决心而没来,她只教别人传言告诉我,千万不要无端伤害佛教,所以我这篇见证,只述我的惨痛遭遇,并不多谈佛教见不得人的隐密。
回首前尘如梦大醒
回首前尘,如梦似幻,七年的尼姑生涯使我受尽了磨难与屈辱,也让我见闻了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佛教秘密。佛教的没落败坏是不无原因的,我们都知道佛教的最宗旨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但是今天所谓天人师范的僧尼们,大多不能行十善业,均只袭其名而不行其实,这种浪食信施的罪过,较诸不袭不行的唯物论者更甚一层。像这种身出家而心不出家拖泥带水的僧尼们充满了整个佛教,佛教如何能振兴得起来呢?我目睹佛教内部种种黑暗与腐败,同时心中对佛教教义又存有很多疑问,所以我对佛教的信心便日趋淡薄,我之舍佛归主,亦几经权衡考虑,决非意气用事,更非见异思迁。追求真理乃人之天性,我这样做,自谓不背向上求取真道之义,我自幼受佛教之栽培,今则归向基督,这样好像是“吃了隔壁谢对门”似的,其实不然,借用佛教一句话说:“生死事大”啊,我总不能永远让我的灵魂断送在黑暗的罪恶里呀!
在两位牧师的安排下,我已参加了远东归主圣经函授学校,我欲藉在家养病和蓄发期间多明白一些主的道理。并随安牧师学一段时期的基督教道理,然后领受圣洗,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
*(吴恩溥按)作者归依基督后,起初因身体孱弱,卧病多时,而老和尚扣留她的随身证,多方留难。后幸困难解决,作者乃改习裁剪,投身社会,作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有作为的新女性。但愿上主眷顾带领她未来的日子,光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