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重审耶稣
2、考验目击者的证据
耶稣的传记经得住审查吗?
十六岁的迈克尔.麦克洛说话的声音很低,再加上维持他生命的呼吸器的噗噗声,陪审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读唇人俯身在迈克尔床头,辨析他的语言,把他的供词讲给临时法院听。
打断迈克尔脊柱的子弹,使他从脖颈以下全身瘫痪。他过于衰弱,不能抬到法院出席被控攻击他的两个少年的审讯。于是法官、被告、律师、记者和观众只好挤进病房,病房现在成为库克郡巡回法院的临时分院。
在检察官的盘问下,迈克尔忆述他当日离开芝加哥公共的住所,口袋里只有两块钱。他说在楼梯上被两个被告拦住说话,然后他们抢他的钱,并蓄意开枪射向他。另外有两个目睹被告打人的少年证实了迈克尔的供词。
被告从未否认开枪,但是他们说是挥动手枪时意外走火,被告律师知道要被告获得减刑,惟一的办法,是推翻控方的证词——枪击是有预谋的邪恶暴力行为。
被告的律师尽其所能叫人怀疑目击者的陈述。他们质疑证人的观察能力,但未见成效。他们想找出证词前后矛盾的地方,但证词在重点上都契合无间。他们要求进一步的证据,显然无此需要。
他们暗示证人品格有问题,但被害人与证人都是奉公守法,无犯罪记录的少年。他们希望找出证人对被告存有偏见,但无法找到。他们质疑一个九岁大,名叫基斯的证人是否了解发誓作供的意义,但人人看得出他懂得。
被告律师既然不能动摇受害人与控方证人证词的可靠性,两个被告终被判意图谋杀罪,监禁五十年。过了十五天,迈克尔死了。
被告律师的工作很具挑战性——提问题,让人起疑,探索证人供词中的弱点和有懈可击的地方。他们的办法足以使证词经受各种各样的考验。相信凡是诚实与正确的证词必经得起考验;而虚假、夸大或误导人的证词将被揭穿。
就迈克尔案而言,正义所以能伸张,是因为陪审团看得出,受害人与证人都在诚实正确地叙述他们的经历。
现在让我们回头来审查关于耶稣的历史证据。考验勃鲁姆伯格博士的证词,显示其弱点或优点的时候到了。有许多考验的方法正是多年前迈克尔案申辩护律师用过的。
“有八种不同的测验我想问你,”休息了十五分钟坐下以后,我对勃鲁姆伯格说。
勃鲁姆伯格又倒了一杯滚热的黑咖啡,然后向后一靠。我不能肯定,但是他好像在等我向他提出挑战似的。“开始吧,”他说。
一、意图测验
这个测验的目的,是要判断作者是否有明显或暗含的意图去正确保存历史。“这些第一世纪的作者真有兴趣记录已经发生的事吗?”我问。
勃鲁姆伯格点头。“是的,他们有兴趣,”他说。“你可以在《路加福音》的开端看到这意图,读起来很像古代信史和可靠传记的序言。”
勃鲁姆伯格打开他的圣经,读出《路加福音》的开场白:
有好些人提笔作书,述说在我们中间所成就的事,是照传道的人,从起初亲眼看见,又传给我们的;这些事我既从起头都详细考察了,就定意要按着次序写给你,使你知道所学之道都是确实的。(路1:1-4)
“你可以看到,”勃鲁姆伯格继续说,“路加清清楚楚地说明,他有意把经过考察,并曾亲眼看见的人充分支持的事确实地写下来。”
“还有别的福音书呢?”我问。“书里没有类似的开场白,难道他们没有同样的意图吗?”
“对,《马可福音》和《马太福音》都没有这种清楚的说明,”勃鲁姆伯格回答。“但是它们在文体上与《路加福音》相似,我们遂可以相信,马可与马太两本福音书,也同样反映了路加的历史意图。”
“《约翰福音》呢?”我问。
“四本福音书中,清楚说明写作意向的,也见于《约翰福音》第20章31节:‘但记这些事,要叫你们信耶稣是基督,是神的儿子:并且叫你们信了他,就可以因他的名得生命。’”
我反对道,“这里讲的是神学,而非历史啊。”
“这个我承认,”勃鲁姆伯格回答。“可是假如你想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神学必须有正确的历史作依据。此外,还有一件不可忽视的旁证。请注意福音书的写法——态度严肃负责,细节翔实,显然十分细心和严谨。在这里,你找不到别的古代著作中常常看到的那种飞扬浮躁和刺眼编造的神话。
“所有这些引向一个什么结论呢?”他问,然后回答了提出的问题。“看来十分明显,福音作者的目的是要记录实际发生了的事。”
回答反对意见
然而,那是实际发生了的事吗?有些批评家提出一个与此对立而矛盾的说法。他们说,早期基督徒相信耶稣要在他们有生之年再临,来完成历史,所以他们认为没有必要把耶稣生平的任何历史记录或教导保存下来。既然他随时要回来结束这个世界,何必那么麻烦呢?
我说,“于是,若干年后,情况越来越明显,耶稣不会立即回来,他们发现已经没有什么确实的历史材料可用来写福音书。没有为历史目的而留下什么,难道这不是当时实在的情况吗?”
“历史上的确有些教派和团体,包括宗教团体,可以适用这种说法,但是早期基督教并非如此。”勃鲁姆伯格回答。
“为什么呢?”我质问他,“早期基督教有什么不同?”
“第一,这个前提说得有点过分。事实是,耶稣大部分的教导中都指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世界末日才来到,”他说。“第二,即使有些耶稣的门徒认为他相当快再临,但是不要忘记,基督教是源于犹太教的。
“有八个世纪,犹太人生活在先知们不断宣布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以色列的历史却仍继续发展之下,这些先知的门徒们依然记录、珍视并且保存先知的预言。既然耶稣的门徒认为耶稣比先知还要伟大,他们也会带着耶稣再临的盼望将历史记录下来,这也是非常合理的。”
虽然看似合理,有些学者还提出了第二个反对意见,我将之提出来向勃鲁姆伯格请教。“他们说早期基督徒常常认为肉身死去的耶稣,藉着他们向教会传达信息或‘预言’,”我说。“既然这些预言被认为具有与耶稣在世时所说的话同样权威,早期基督徒把这些耶稣死后的言论和耶稣原来的语录同等看待,因之福音书便把这两种资料混合起来,使我们无法分辨哪些是历史上耶稣说的,哪些不是,许多人对这个指责感到困惑,你对此有何反应?”
“这个论点比前一个论点更少历史佐证,”他微笑着说。“事实上新约本身就有例证否定这种假说。
“新约里有的地方提到早期基督徒说的预言,但这总是和主耶稣所说的话清楚分开来。例如在《哥林多前书》第7章里,保罗清清楚楚分别什么是他从耶稣那里听到的,什么是他引证历史上的耶稣所说的话。在《启示录》里,我们也能清楚看出哪几次是耶稣直接对先知——传统上假定是使徒约翰——说的话,哪些是约翰自己在叙述他受到圣灵启示的看法。
“又如《哥林多前书》第14章,保罗谈到辨别真假预言的标准。也提到地方教会有考验真假先知的责任。我们从保罗犹太教的背景,知道辨别真正预言的一个标准是那个预言是否应验,和这些新预告是否和主耶稣说的话一致。
“但最强而有力的论点,是我们从来没有在福音书里找到的东西,耶稣升天后,初期教会内部起了一些争论,例如信徒应否行割礼,方言应怎样制约,怎样使犹太人与外邦人团结,妇女在牧养工作中所应扮演的角色,信徒可否与非基督徒配偶离婚等。
“要是早期基督徒可以把升天后的耶稣给他们的信息写进福音书里,这些问题便很容易解决了。但他们从没有这样做过。这些争论的持续足以证明基督徒乐于把耶稣在世时发生的事,和教会后来辩论的事清楚分开。”
二、能力测验
即使著者不凭己意忠实记载历史,他们做得到吗?我们怎能肯定耶稣生平和教导的资料能好好地保存三十年,最后才写入福音书中呢?
我问勃鲁姆伯格,“你难道不承认记忆错误,一厢情愿,和传说的发展,能把耶稣的史实在写成福音书以前污染得面目全非?’。
他回答前先为我勾绘了一下当日的情况,“我们一定要记住,我们所面对的是发生在一个遥远时代又兼外国的地方的事,那里的文化里头还没有计算机,或者印刷机,”他回答。“书籍在当日是纸草卷抄本,比较少见。因此,宗教社会中的教育、学术、崇拜和教导都靠口头,拉比们以博学强记整部旧约驰名。所以耶稣的门徒完全能够记住比四福音加在一起还要多的东西,还能正确无误地传递下去。”
“且住,”我插嘴说,“老实说,真有这种死记的工夫吗。那怎么可能呢?”
“是的,我们今天确实难以想象,”他承认,“但是那是一个口述的文化,特别重视背诵。还要记住的是,耶稣的话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用的是诗的形式。并不是说一定要押韵,可是都有一个格律,句子匀称,并行结构等。这对背诵是个极大的帮助。
“另外还有一件需要一提的事,那时所说的记诵不那么严格。研究记述文化的人都知道,说故事每次都有一定程度的出入——哪些一定要说,哪些可以省却,哪些可以述意,哪些可作解释等。
“研究显示,在古代中东,重述神圣传统,任何一次都可以和下次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四十的出入,可是总有一些固定的要点不能更易。讲故事的人如果在这些要点上出了错误,社会有权纠正。
“这是个有趣的—–,”他停下来,想找一个适当的字眼。“—–巧合,‘对观福音书’在任何段落上都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四的差异。”
勃鲁姆伯格好像在暗示什么,我要他说得明白清楚些。“请说得明白些,”我说,“你到底在指什么?”
“我想指出的是,‘对观福音书’里有许多类似之点和不同之点,似乎可以用这个假设来解释。门徒和早期基督徒把大量耶稣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记在脑子里,但是他们觉得这些言行可以自由地用各种不同的形式重述,永远把耶稣的教导和事迹的重点保存下来。”
我对早期基督徒精确地保存这些口授传统的能力仍然有些怀疑。儿时玩团体游戏的情景印象深刻。在那些游戏里,一句话传不到几分钟就能出错。
玩打电话
你小的时候大概也玩过打电话这种游戏:几十个孩子围成一个圆圈,一个在另一个耳边说了一句话,例如“你是我的好朋友”,耳语一路传下去,传到最后,耳语已经歪曲,可能变成,“李是王的坏朋友”。
“让我们实话实说,”我对勃鲁姆伯格说,“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比喻,说明关于耶稣事迹的口述传统可能发生的事吗?”
勃鲁姆伯格不接受这个解释。“不对,实际上不是这样,”他说。“理由是:若你仔细记熟一件事,你会留心没有传述正确绝不传给别人,你所做的完全和玩电话游戏不同。
“玩电话游戏的乐趣大半在于一个人还没有把话听清楚,又不能让人重述一次,就把话传了下去;何况用的是耳语,就更容易教第二人进一步听错。所以当那句话传遍全屋几十个人以后,最后讲出来的话可能引人大笑不已。”
“那么,”我问,“这岂不是传递口述传统不可靠的一个好例子吗?”
勃鲁姆伯格慢慢啜了一口咖啡才回答。“正因为口述传递有这种缺点,在第一世纪的社会里,对口述材料便有严格的制衡办法,那就是你可以确定,每次传到第三个人,他就要清清楚楚地大声询问第一个人‘我说的仍然没有错吧?’要是有就得把它改正。
“口传社会,会时时核对传说了些什么,一路进行干涉和改正。这就保存了信息的完整,”他说。“结果和儿童玩打电话非常不同。”
三、品格测验
这个测验要判定这些著者是不是具有写正确历史的品格,有没有什么不诚实和不道德的记录,损害他们正确传布历史的能力或意愿?
勃鲁姆伯格摇摇头。“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能合理地证明他们不是品格极其完整的人,”他说。
“他们记录的是耶稣这个人的言论行谊,要求他们在品格上一定要达到有这种信仰的人必须具有的高尚品格。你看见这些跟随耶稣的门徒,愿意至死不渝地持守所信,直到剩下来的十一个门徒之中有十个被人残酷处死。他们品格的高贵可以想见。
“谈到诚实、率直、美德和道德,这些人的成绩令人钦羡。”
四、前后一致测验
这是怀疑派常常指出福音书不能通过的一个测验。它们之间究竟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地互相矛盾呢?在福音书各种不同的记载之间。真有不可调和的差异吗?假如有,谁还能信任书里所说的话呢?
勃鲁姆伯格承认福音书之间在许多处均有不同。“小的如遣词用句的不同,大的如最著名的明显矛盾,无不具备,”他说。
“我自己的信念是,只要你容许我在前面提到的成分——意译,节略,增加的解释、材料的选择和省略,那么,照古代的标准,四福音书彼此之间是极其一致的。而且为了公平,我们也只有使用古代的标准。”
“反过来说,”我指出,“假如四福音书彼此之间完全一样,那就会有人指责,说那些作者一定事先私下商议过怎样将故事写得一样,那会更加使人疑窦。”
“你说得对,”勃鲁姆伯格同意。“如果福音书过于一致,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推翻作者独立见证人的身分。那样人们就会说实际上只有一份见证,其余的人都在鹦鹉学舌。”
我脑子里突然想起哈佛大学法学院西门.格林里夫的话,他是历史上一位著名的法学界人物,著有一部关于证据的著述,极具影响力。他研究过四福音的一致性后,做出结论说:“书里的矛盾足够显示作者之间事先并无默契;同时又有那么多的共识,显明他们都是同一历史大事的独立述说者。”
德国学者汉斯.施蒂尔,用古典史学家的观点,同意在基本事实的共识和细节上的不同,显示出他们所记的可信,因为伪造的记录才有走向完全一致与和谐的趋向。他写道,“每位史家,若遇到一个非常的事件,在报导上居然毫无矛盾,天衣无缝,会分外使人起疑。”
即使如此,我仍不肯放过福音书中明显矛盾所引起的困难。我决定进一步探索这个问题,要求勃鲁姆伯格解释书中若干明显的矛盾,也是怀疑派时常用来说明福音书不可靠的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