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主日简史
第十六章、清教徒安息日主义的延续
英国的安息日主义
虽然清教徒改革并不持久，且君主制在1660年复辟，清教徒安息日主义却未消失。相反，当长老派反叛国立教会的威胁减弱后，清教徒安息日主义便在英国圣公会等教会持续发展壮大，从英国传到各殖民地，甚至更远的地方。不过，延续下来的安息日主义与前两章中清教徒的观点相差无几，就无需论述其神学发展过程，仅简单罗列英国和其它地区保留下来的安息日主义的例子。
圣公会牧师劳威廉（William Law，1699至1765年）是一位至今仍极具影响力的基督教作家。1728年，他的《敬虔与圣洁生活的严肃呼召》（A Serious Call to a Devout and Holy Life）出版，之后迅速成为英格兰最受欢迎的属灵书籍。这本书通过刻画虚构人物（所有的圣公会信徒，比如劳威廉本人）强调他的教导、警诫与提醒，并通过这些人物阐明他的观点。凯丽德斯（Calidus）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人：“平时事务繁忙而无暇顾及他事，而一到周日便全然放松，到乡下闲逛。但此等晃荡与享乐反而让这天成为一周中最糟糕的日子。”弗拉维（Flavia）是另一个例子。她表面上是一位虔诚的妇人，每周日都去教堂。不过只要脸上长痘，她就忧心忡忡。
如果周日去拜访她，总能看到一群人围着她议论八卦。最新的讽刺文、作者是谁、其中的人物都分别指向哪些人等，她都一清二楚。弗拉维说在周日玩牌的人都是无神论者。但她刚从教会回来，就能讲出一切游戏的细节，比如她摸到什么牌、如何玩牌以及玩牌时发生的所有事情。若你想知道谁性格粗鲁、心眼不好，谁虚荣浮夸，谁生活奢靡，谁陷入债务等事，只要周日拜访弗拉维便可知晓。2
@1William Law,A Serious Call to a Devout and Holy Life:The Spirit of Love,Classics of Western Spirituality(New York:Paulist Press,1978),81.
编注：该书中文译本为，劳威廉，《敬虔与圣洁生活的严肃呼召》，杨基译，基督教经典译丛（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2Law,Serious Call,107.
这些故事与许多类似的内容说明，劳威廉十分重视谨守周日。其中有两点值得我们特别关注。首先，他认为弗拉维与她同时代的其他信徒周日去教会是理所当然之事。在劳威廉的读者所生活的社会，人们并没有忽视周日，在这日去教会是常理。第二，劳威廉认为弗拉维去教会几乎毫无益处，因为散会后她并没有专心祷告、读经或热衷于慈善事工。虽然此时人们不像有法律规定的那个时候一样，严格谨守周日，清教徒安息日主义却仍然存在。在周日，人们必须专注于教会聚会、灵修与慈善事工。
约翰·卫斯理（John Wesley，1703至1791年）作为新一代最具影响力的宗教领袖，也持类似观点。周日出席教会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他几乎终生都教导卫理公会不要在周日聚会，以便人们去参加圣公会，在那领受圣餐。这样做是因为他与历史上绝大多数基督徒一样，认为圣餐是基督教敬拜的至高点。既然卫理公会没有提供圣餐，信徒便在周日去教堂领受。总之，他对安息日的看法与清教徒基本一致，与清教徒一样，他用“安息日”这个词指代周日这个法律规定的休息日。不过他不仅关注周日的宗教事宜，也提出周日一整天都当规范度日。他在礼仪改革协会（theSociety of the Reformation of Manners）的一场讲道中，建议制裁公开亵渎圣日的行为，比如“个人买卖，店铺开张，上酒馆喝酒，站在大街小巷或蹲在田地里如平日一样出售商品。尤其是芜田（Morfields）这个地方，每周日从头到尾都挤满了这些人”（Sermon52.1.1）。3
@3In Thomas Jackson,ed.,The Works of John Wesley(London:Wes-leyan Conference Office,1872),6:151.
虽然圣公会的许多信徒质疑卫斯理，但他却是一位圣公会牧师。而且在遵守安息日（周日）这件事上，许多圣公会的领袖都支持卫斯理。1780年，国会在《周日谨守决议》（the Sunday Observance Act）中，重申了早期清教徒安息日立法中的一项重要内容：禁止参加一切收取入场费的娱乐活动。即便是如威廉·帕列（William Paley）这样的反对安息日者，也提议要在周日休息（虽然不是以宗教为基础，而是出于经济考虑）。因废除奴隶贸易而闻名的威廉·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1759-1833）也加入了这个运动，即使他曾在复活节去晒日光浴！那时，安息日的法律迅速成了政府事务。威伯福斯曾提出周日不可出版报纸，但此法案并未通过。也有许多法令规定了特许权，允许水路交易、租赁交通工具、面包师烘烤等。4
@4参John Wigley，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Victorian Sunday（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80),26-32.
自此以后，虽然守安息日者相信安息日的律法是神的旨意，也常提到第四条诫命，但大多数政治辩论都与此无关。议会成员在投票时考虑的都是其它因素，比如安息日者在选民中的影响力、资本影响与利益、保护劳工等。
美国的清教徒安息日主义
大多数的北美早期英国殖民地（不一定是加勒比海地区）接受清教徒的教导，出现了与当时的英格兰类似，甚至更为严厉的法律。在新英格兰，激进的批评家胡编了一些所谓的“蓝法”（blue laws）。5不过许多这样的律例确实存在过，并有严格的立法与惩罚措施。1651年，普利茅斯（Plymouth）的一位妇人，因为在安息日洗衣服被罚10先令。一百多年后，韦勒姆（Wareham）的另一个人，也因耙稻草被罚10先令。这样的例子日益增多。6
@5编注：“蓝法”指清教徒在美国康涅狄格州（Connecticut）和纽黑文（New Haven）殖民地制定的一套法案，用来规范宗教和个人的行为，主要针对周日敬拜事宜。
@6参Alice Morse Early，The Sabbath in Puritan New England（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891),244-58.
另外，在第10世纪，还有十户区区长（tithingman）的职位。不过现今这个职位的职责与当时完全不一样了。当时的区长要监督众人，确保他们以正确的方式遵守安息日，谴责、训斥违令者。周日在教堂聚会期间，他要拿一根把手极重的杖到处巡逻。一有人打瞌睡或睡着了，他就用杖捅他或敲他（不过对妇人不用杖，仅拍拍她）。如果戳不醒，就用杖另一端的针扎他。7
@7Early,Sabbath in Puritan New England,66-76.
由于周日聚会时间很长，不难推测区长为了让听众保持清醒，应该非常繁忙。周日清晨，人们被召集去教堂。那时，时钟与手表还很罕见，一般人都没有。通常靠钟声、号角声甚至枪声提醒人们去教堂的时间到了。随后一家人便步行去教堂。队伍按严格的等级秩序：一家之主与妻子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孩子与其他家属，最后是仆人。在一些小镇，按照惯例，得等牧师与其妻子先进教堂，会众跟在后面。男的一边，女的另一边，然后是小孩子。男人、妇女、男孩与女孩各自坐在分配好的区域内。人们坐席的具体座位通常由座位委员会决定。座位是社会地位的标志，要在教堂大门上公示，因此座位委员会的工作常备受争议。
聚会仪式主要由唱诗、祷告与证道组成。多数教会不常举行圣餐，而领受圣餐时须出示执事颁发的、用来证明圣洁敬虔生活的领受牌。通常吟唱谱曲的诗篇（有证据显示唱得不太好听），祷告与证道的时间最长。祷告通常由牧师带领，会众在牧师的带领下站立祷告，通常一个多小时，有时甚至两个小时。证道篇幅很长，有时分享的内容多达25点以上，经常持续一个半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最后还有留给信徒公开认罪与请求会众代祷的时间。
正午的时候午休，大家吃点东西，照料马匹。教堂旁边通常建有“午休间”，冬天用作马厩，人也在里面午休。教堂里一般没有供暖设备。午休间因有火炉而备受欢迎。即使没有火炉，马匹也使房间暖和不少。人们彼此讨论证道内容，或仅仅分享日常生活。为避免小孩捣乱，会要求他们参与讨论，或将听道笔记解释给他们听。午休结束后，会众回到聚会间，继续参加与早上内容相似的活动。
为给孩子提供足够的宗教学习，19世纪初开始设立主日学（Sabbath schools，意为安息日学校）。其实早就有人提议建立这类学校，只是怕亵渎安息日而遭到反对。因为孩子们要和家长一同参加敬拜，因此学校通常一大早就开始了（6点半或7点），直到公共敬拜开始前几分钟才结束。
新英格兰殖民地的安息日（主日）礼节还有一个有趣的发展。有人提出，安息日应该和圣经时代一样，开始于周六的日落。有关安息日的各种活动禁令也该从那时开始执行。不过他们并没有说安息日要在周日日落的时候结束，就有评论家打趣道：安息日可要变成一天半了。
不管安息日持续多久，显然都充满了宗教活动与仪式。即使如此，清教徒认为在一切自由的时间里，仍要防止任何不恰当或不合理的行为。这就是周日法或“蓝法”的起源。在撰写本文时，有些法律仍存在。这些法律之所以被称为蓝法”并不是因为印在蓝色的纸上，这与一般人的看法相反。很可能与“蓝色”（blue）这个词的用法相关。“蓝色”指代假冒为善的苦行主义，可能还和克伦威尔（Cromwell）在英格兰的“蓝袜子”支持者有一定关联。虽然任何时候都有相关法律作出行为规定，但其中有关周日的法令尤为严格。比如在英格兰就禁止商业、贸易与不必要的工作或旅行（如戏剧、节日庆祝等类似活动）。但有时候这些禁令的执行却严格得荒谬可笑。1656年在波士顿，出海航行三年的肯布尔（Kemble）船长在回家时亲吻了在家门口迎接自己的妻子，但因为那天正好是周日，这位不幸的水手因在安息日有亲密之举而受罚，要在公众场合被羞辱两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