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马丁路德和他的世界(完)

九、遗

The Legacy

“与以前的尝试相比,宗教改革大大简化了宗教生活——直至今日。”

——斯蒂夫-奥兹曼(Stephen Ozment),《新教徒》,1993年

马丁-路德的故事已近尾声,我们需要评价他的生平和他的作为与信念对西方世界发展所造成的影响。我们怎样诠释这个复杂的人物和他对现今世界的意义呢?

一位近代的传记作家称路德为“西方文明史的大灾难”。如果人们只注目于宗教战争和作为宗教改革后果之一的分裂,那么难免如此下判语。但如果换一个角度看路德扮演的这个角色,看他将教会唤回更简单、更平等和更能互相分享的美妙景色中,看他刺破一种今人多承认是腐败的制度下的权利滥用和阶级压迫,再看他的神学在过去的数世纪中给无数人的启示,那么,上述的判断难免偏颇。

路德有巨大的勇气、可怕的智力和条顿族的倔强。潜心于那时代的神学中的头脑,迅速看穿事件本质的能力,能清楚表达观点的语言便利,和广受欢迎的气势,使他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综合体。作为一个人,他可以激起人们极端的忠诚与爱。他非常能享受生活。他既温和又尖锐。他的离去留下了一个不可替代的缺口。正如梅兰希顿在他葬礼上的致辞,现在他们“失去了如父亲般的一位可爱的尊贵的人,全然像孤儿一般贫穷、悲惨、孤苦”。同时,路德又是一个有很大缺陷的人,他树敌和交友的速度一样快,他杰出的语言能力弥合的伤口和割出同样深。

他与教皇制度对抗所造成的精神创伤或许能解释他晚年的行为。我们很难设身处地地设想独自与强权的制度斗争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如果他是错的,给异端准备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就在前面向他招手呢。他在寻找一位良善的神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能帮他对付罪、死亡和地狱的神学——即使招致皇帝与教皇排山倒海般的愤怒,他也决定寸步不让。但在英雄塑像的背后,他似乎不仅蠲弃了教皇制度,也舍弃了与他人的切磋讨论。他在莱比锡辩论、奥格斯堡国会和沃尔姆国会之后,不再以为妥协退让能达成任何和解。他把自己结进一枚独头茧中,不让一个反对者进来,不管他们是农民、伊拉斯谟、茨温利还是其他什么人。他似乎发现负隅顽抗反而是达成目标的唯一途径,于是他不接受别的策略。他常说自己与反对者们没有任何私仇,但与那些人身上的灵不共戴天。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能看到所有攻击神的话语、信念的反对者背后潜伏着的同一个邪灵。如果一个谈判者认为对手是受魔鬼启示的,那么切磋和达成和解确实是会变得万分困难!

在面临攻击的时候需要英雄塑像,但这样的塑像却不适宜用来建立一些历久弥新的终极化社会。因此,路德的影响在宗教改革后期不如原先那么大。接力棒传到了日内瓦的加尔文手中,后来又传给苏黎世的茨温利和布林各(Bullinger),他们试图在后中世纪时代建立一个运转良好的基督教社会。“德国人的导师”(Praeceptor Germaniae,)这个称号也授予了菲利普-梅兰希顿而不是马丁-路德。

无论我们给出怎样的历史评价,将近五百年了。路德的神学从没停止过鼓舞人、安慰人,当然也激怒了一些人。这本书将近尾声时,我们一起来看看路德深邃的眼光,看看他对于现今的生活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他们的作品收效甚微因为他们不骂,不咬,不得罪人。”

——马丁-路德,《论伊拉斯谟与卡匹托的作品》,给乔治-史潘拉丁的信,1521年9月

第1节:苦难的问

The problem of suffering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欧洲人从那场有着现代文明的德国噩梦中惊醒时,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一切竟这样发生了。无论对于战胜国还是战败国,这样的迷茫是真真实实的。波兰西南部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德国境内的布肯瓦尔德集中营和贝尔森集中营被发现后,人们要问:“当人间惨剧发生的时候,上帝在哪儿?”理想化的19世纪乐观主义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人性的发展并不总像进化论所许诺的;上帝也不是从天上俯瞰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慈祥老爹。我们需要新的神学入口。

战后的德国,许多神学家转向路德的十字架神学寻找对他们几年来梦魇般经历的解释。于尔根-莫尔特曼(Jürgen Moltmann)是20世纪末最杰出的新教神学家之一,在二战中他是一个囚犯,战后生活里,他浸身于许多关于上帝与上帝同这个世界关系的问题。1948年到1949年,他在哥廷根大学的路德与宗教改革讲堂里学习时,开始渐渐了解战时不堪回首经历的意义。他后来写了许多著作,初次问世于1973年的《被钉十字架的上帝》大概是当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本。其中借用了路德的观点:“上帝在挂在十字架上的基督身上先是隐藏,然后显明的观点”,发展出一种神学解释上帝与这个世界中的诡诈苦痛之间关系。上帝从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消失了吗?路德的立场能帮助我们了解这些苦难的经历,在基督被钉十字架时,上帝显然没有施以援手,但上帝在耶稣受难时“隐藏”,是为了通过这样的受难成就普世的救恩。

日本也是战败国,那里的基督教神学家也转向路德寻求帮助。一位日本神学家北森(Kazoh Kitamori)写了本著名的《上帝的苦难神学》,他运用路德的思想发展了这样的信仰:神还是完全接纳与宽恕罪人,尽管神也让人们经历苦难。在这个世界上,神的良善处在世上愈来愈多的苦难和诡诈之下,而十字架神学揭示了神透过苦难进行工作的深义。路德为寻找良善的神的努力在今天仍有共鸣。这两位神学家都从路德身上学到,要认识这位基督教的神,就像施道比兹所说,你要“从基督身上的伤痕开始”。

19世纪的“路德复兴”

1883年是路德诞生400周年,恰好也是普鲁士民族主义兴盛的时期。这位改革家的塑像在与他有关的城市中被立了起来,人们决定重新出版这位最负盛名的德国人的著作。魏玛版至今仍是路德作品最完备最重要的版本。它使路德研究的着重点转向后世发现的一系列重要文件,如他早期的诗篇和《罗马书》讲稿,这大大丰富了人们对青年路德的了解。这些文件中不能不引起注意的是路德的“十字架神学”,我们在第三章中讨论过。卡尔-霍尔(KarlHoll)(1866-1926)和埃马努埃尔-希尔施(Emannel Hirsch)(1888-1972)等学者开创了路德研究的新纪元,他们将路德放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并联系当今问题进行研究。

第2节:因信称义

Justification by faith

在现代甚至后现代文化格局中,已经不是由宗教的善恶观一统天下了。我们不必像路德那样为在哪儿可以找到满有仁慈的神,或为要做怎样的准备来承受恩典而烦恼。也不会有人来叫我们遵守一系列宗教上的清规戒律,相反许多人会碰到时尚业制定的许多美女的标准,商业目标设定的成功的标准,运动界制定的天才的标准等等。低自我满足度和负面的自我价值感一直是精神病学家案头的顽疾。

路德的作品早在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和心理疗法发展之前,自然,他因信称义的信条会就这个问题说些什么。信条中指出,人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我们有没有这样或那样的能力、特质,我们的价值单单在于我们是造物主所爱的人。1518年在海德堡辩论中,路德宣称:“罪人充满魅力是因为他们被神所爱,他们不蒙爱也因为他们充满魅力。”他曾说,我们里面没有义(或说价值),我们的义在外面——在基督身上。基督徒靠着义才能站立在神面前,但这义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凭着信心领受的基督的义。人们要知道他们真正的价值不在于自己身上的任何好品质,也不在于他们做没做善事,而在于他们在神眼中是宝贵的。这或许就是1525年路德和伊拉斯谟讨论意志的束缚问题时,他否定人类能为获得救恩做出任何努力对于今日生活的意义。假若救恩依赖于人自身的任何部分,不管是依赖于个人选择还是个人品质,我们都将被卷入怀疑的漩涡。如果我们做出的正确决定并不是出于正确的动机怎么办?如果我们不能照着既定标准生活怎么办?路德所说的个人价值完全“在我们之外”,在由基督表明出来的神的爱中,这样我们的价值不会因外物而转移。无论有工作还是失业在家,无论康健还是疾病,是优势群体还是少数民族,我们贵重的价值恒久不变。即使我们对个人的能力、品性、名誉都绝望了,即使我们对自己的作用产生了怀疑,这种终极价值感仍在,终极价值感能使人们产生安全感和确定的自我形象。

此外,这个信条也改变了我们对他人的衡量标准。如果人的价值建筑在他们各自的品性和特质上,比如一些特殊的技能、种族等等,那么很容易在人与人之间分出三六九等。纳粹德国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对纳粹党的忠诚度和他的亚利安人血统。如果做到了因信称义所宣称的,个人价值不取决于一个人拥有什么,而在于他在神眼里看为宝贵,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分门别类。每个人都尊贵而无价,应以相同的态度面对他们,不受年龄、行业、社会地位和收入多少左右。

与此同时,路德称义的信条中仍保有一种头脑清醒的率直。他宣布获得智慧或一份坚如磐石的自我价值感的第一步是扎进自己灵魂深处细细审察。这就意味着要直面潜藏着的自我中心、不爱邻舍、怯懦怕事和对受苦之人漠不关心的那个自己。每个人心中都有正与邪的交战,都有忍受苦难的限度,都有诡诈,坚守信条并不容易,因为它回揭露人心中的东西。路德认为,上帝必须帮助我们探入内心这个无底洞,否则我们只能浅尝辄止。它和中产阶级不愿揭开表面的粉饰太平的宗教不同。路德的神要人解剖自己内心的阴暗、不可告人的动机和隐而未现的欲望。

但路德认为审察自己还只是起步。有些宗教的支流(包括天主教和新教的)暗示说那就是宗教的全部了——可那只能让我们觉得自己很糟糕。路德认为,即便这一个步骤是必不可少的,但也不是上帝工作的全部——就是说,审察自己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神使人觉得自己有罪这样才能赐给人公义。”神破碎了建立在我们自身美德上的自我价值感(那本就是易碎的),然后把我们的价值建立在坚固的磐石上。今日一些心理学技巧试图把人的自我价值感建筑在正面的假想或骄傲自负上,如果路德看到,他应该会对此持保留意见。面对真正的绝望、自我怀疑和邪恶时,那些技巧根本不堪一击。

因信称义提醒基督徒,不是因为他们是谁所以能到神那里去,他们只要知道基督是谁。自我价值感、真正的价值和宽恕是我们得到的礼物,而不是权利。人们在他们最理想的时候还想成为更理想化的人,这样的目标遥不可及难于界定,也与我们得到的礼物无关。需要提醒人们的是,只有当他们停止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攀比,承认自己本来的样子时,他们才能开始感受到神对人完全的接纳。也只有这时,他们才能从心中开始重建的过程,他们将会变成有确定的自我价值感、自爱、也爱邻舍的人,并从自我怀疑的泥淖中跳出来。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样,人与上帝之间良好的关系也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正因为如此,路德誓死要保护它:“伤害我的信心就是伤害我眼中的瞳仁。”

第3节:神学与经历

Theology and experience

“神的爱不是发现人的良善,而是创造了它们。人因为有了这些良善而有了爱。”

——马丁-路德,海德堡辩论,1518年

从外表看来,神学是不切实际的——空洞的神学与日常生活毫不相关。路德提醒我们经历之于神学的重要性。他说:“明白神的工作需要经历。”只读书或听讲道,我们不会了解神。如果没有谦卑,面临苦难,遭遇试探的经历,我们听到的那些东西无异于天书。

我们可以看到,对路德来说,任何神学的中心都是苦难。好的神学能帮助人在试探、苦难甚或在死亡面前站立得住。路德一生中经历了学生时代、修道院时期、福音新发现、赎罪券之争和与激进派的辩论,其中身心的巨大痛苦一直贯穿始终。他得救了还是堕落了?世人皆醉他独醒吗?他该如何爱神?他需要面对并处理他极度的绝望和使人勇气全失的焦虑经历,就是这样的需要驱使他寻觅暴风来临时仍屹立不动的坚固根基。这就是路德的终极问题——他能找到一位良善而满有恩典的神吗?在路德的福音中,上帝通过罪人的信心使他们拥有公义,我们也能从中找到问题的答案。上帝圣洁的话语和赦免一切相信的人的应许,是路德屹立不动的根基。他在讲道和圣礼中一遍遍重复:上帝不是把基督赐给了义人,而是赐给罪人。这是坚固的根基,路德寸步不离,因为他知道风暴一来,别处都将溃塌。

因为路德坚持苦难能教给人真神学。神学的真正考验是绝望:当我们周围一切都崩溃的时候它还能站立住吗?如果某种神学表面上花团锦簇,但在深层的悲痛到来时于事无补,那么它就是无济于事的。这是烈火中的神学,走过的是苦难与伤痛之门。他也想让茨维考的先知,还有他的大多数反对者们尝尝这种考验的滋味:“啊,我心灵的巨大痛苦,伊拉斯谟和圣餐主义者们只能忍受一刻钟!”1527年,他在威登堡瘟疫中给约纳斯写信说到:基督的公义是送给不敬神的人的礼物,需要凭着信心接受,看得清这份礼物的,是那些太清楚自己有多么不敬虔的人。而心里笃定的,志得意满的,躺在自己的义上睡大觉的,和那些从不知绝望或自我否定为何物的人,不会明了这份礼物的意义。

路德的神学大部分是站在失败与斗争的角度上寻找意义的。路德说,敬虔的人的最大试探就是企图建立一种“荣耀的神学”——换句话说,贴上一张上帝的肖像画,我们来想象上帝是什么模样:良善、全能、圣洁、智慧、满有能力。我们于是猜想神只喜悦那些同样良善、全能、圣洁、智慧、满有能力的人,而不看重软弱、挣扎、失败、罪行累累的人。我们以为更圣洁、更有智慧、更有力量,是通往神的必经之路;对苦难、伤痛和失败我们避之如蛇蝎——岂不知它们正是真智慧与真圣洁的开端呢。

所以尽管路德在大学中执教,他仍置疑“纯学术化神学”的观念。对上帝话语的理解不能脱离基督徒的生活经历——包括其中不确定、怀疑和挣扎的经历。神学诚然需要思维的高度严密和思辨的头脑,但它不仅仅是“学术”追求。神学帮助人们经历神的恩典和爱,帮助人们认识神就是经文里所表明的良善仁慈的赐予者,是值得信靠的那位。尽管有时我们的感觉欺骗了我们,但神确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路德相信这层认识能够改变人,他自己也正是如此被改变的:“信心的活泉要从基督的宝血、伤痕和受死中涌流出来。从中,若你看见上帝对你的计划如此美好,甚至将他的独生子为你舍去,甘甜的滋味和爱神的心就在你里面了。所以,你的信心一定是从清洁无伪的爱心与良善中生发出来——神来寻找你,于是你得着了神。”

“只有人们理解了苦难的经历,他们才能理解神的话。”

——马丁-路德,《赞美的程序》,1519—1521年

“路德的首要目标是建立在经文基础上的:教会灵性复兴。这次复兴将帮助神学再次达成它的真正目标。”

——柏贺那赫-罗斯,《马丁-路德的神学》,1994

伦勃朗《浪子回头》,原型是被接纳并称义的罪人。

年表

1483年11月10日:路德出生在艾斯里本(Eisicben)。

1484—1496:路德幼年并于曼斯菲尔德(Mansfeld)求学。

1497:路德进入马德堡(Magdeburg)的学校。

1497—1501:路德进入愛森纳赫(Eisenach)的拉丁文学校。

1501:路德被埃尔福特大学(Erfurt University)录取。

1505年7月17日:路德进入埃尔福特的奥古斯丁修道院。

1507:路德被按立为神父。

1510—1511:路德访问罗马。

1511:路德最终调任至威登堡大学(Wittenberg University)

注:又译维腾贝格大学

1512:路德获得神学博士学位;成为圣经神学课教授。

1513-1515:路德关于《诗篇》(Dictata super Psalerium)的第一系列讲课。

1515—1516:路德讲授《罗马书》与《加拉太书》。

1517年9月:《反对经院哲学的讨论》。

1517年10月31日:《论赎罪券的九十五条论纲》。

1518年4月:海德堡辩论(Heidelberg Disputation)。

1518:梅兰希顿到达威登堡。

1518年10月:奥格斯堡(Augsburg)国会被卡耶坦质询。

1519:马克西米连一世驾崩,查理五世被选为皇帝。

1519年7月:莱比锡辩论(Leipzig Disputation)与卡尔斯塔特一道.对手是厄克。

1520年6月:教皇训谕Exsurge Domine威胁开除路德教籍。

1520年10—11月:发表三篇宗教改革论文。

1520年12月10日:路德在威登堡焚毁教皇训谕。

1521年1月3日:路德被教皇利奥十世开除教籍。

1521年4月:路德在沃尔姆(Worms)国会接受皇帝查理五世的质询。

1521年12月:茨维考(Zwickau)的先知们到达威登堡。

1521-1522:路德藏匿于瓦特堡城堡(Wartburg Castle)。

1522年3月:路德回到威登堡:“Invocavit讲道”。

1524:路德的德文版《新约圣经》发行。

1524年10月:路德脱下修道院法衣。

1525:《农民十二文》印行。

1525年5月15日:弗兰肯豪森(Frankenhausen)战役——镇压农民叛乱。

1525年6月13日:路德与凯瑟琳-冯,波娜结婚。

1525年11/12月:路德写作《论意志的束缚》反驳伊拉斯谟。

1527:路德经历严重的病痛和消沉。

1529:第二次斯拜尔(Speyer)国会由福音派亲王得“抗议派”名称。

1529年10月1—4日:关于圣餐神学的马堡(Marburg)会谈。

1530年4—6月:奥格斯堡国会——路德在科堡城堡(Coburg Castle)。

1534:完整德文圣经发行。

1536:与瑞士人签订《威登堡条约》。

1539:黑森的腓利重婚。

1543:路德笔伐犹太人。

1545:罗马天主教特兰托(Trent)会议召开。

1546年2月18日:路德在艾斯里本去世,葬于威登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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