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寻
第十章:多次多方主恩显出
我们寻求考察神,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在一方面来说,当我们的手奉神所设的中保耶稣基督的名向神伸出,感到祂也伸出手来抓我们,确实知道祂在那里的时候,可算结束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的寻求是永无止境的,因为紧跟着第一个发现,又是另一个发现。这样继续下去,以至无穷。我现在付案属文,天正拂晓,远方地平线上旭日冉冉上升,灿烂夺目,但旋即为乌云所遮盖。然而这些乌云却被阳光照得通红,万缕金光穿过丝样的游云,透射出来!天空的美景,荣上加荣。而神也是如此。发现其存在,只是我们寻求考察的起点而已,我们不由得继续去探寻祂的所是。这样,我们的寻求永无止境,我们所行越远,我们越觉其神奇动人。
截至此时,我已发现神的存在,而且因着基督做了我的中保,祂也成为我的神,我也发现,祂能并且愿意把祂的道路(祂对我一生的计划)指教我。我又发觉祂也能替我们胜过一切的阻碍,我们不必大吵大闹叫祂这样行。戴德生真发现对了:“学习只用祷告求神感动人来帮助我。”根据我寻求神的经验,我发觉祂有种种奇妙甜美的方法来显示祂自己。神现在还象古时候一样,“多次多方的晓谕”着我们。(希伯来书一章一节)
本章要谈到有关枯燥无味的问题。上面我已提到神如何经由海玛珠给我到芝加哥去的车费,以及在那里食宿的费用。我还谈到另一笔意外的款子,供我额外之需,诸如冬天的服装等,因为中西部的气候比较寒冷,故有此需要。我不再重复那些故事,不过我现在要继续讲在一九二五年秋季学期中,神如何的照应我,因为那时候海玛珠的钱已经用完了,我必须完全依靠自己赚的钱以及神的照顾。但是这又要谈到前一年的春天我结识了另一人的故事。
那该是在一九二五年四月的时候,我在晚间祈祷会中,听到一项代祷的请求,非常的感动。一位毕业生站起来,请大家替他一位女朋友代祷。“她遭遇到极大的悲惨,而失去了她的信心。她要到这里来看我,并顺便参观我们的学校,请大家替她祈祷,求主使她再找到主。”
一个女子,悲痛心碎,沦落在迷雾地上,痛苦挣扎,我听了以后,非常的同情她,心里为她感到万分的难过。“主啊,请把她交给我吧!”我心里祈祷着。“哦!我能够了解她的心情的!”我觉得主答应了我:照常理讲,我们是不可能相遇的,现在我每天在一家餐馆做工,那位请我们代祷的毕业生活动的圈子与我不同。对于那些家境富裕,无需工读的学生,我们笑着称他们为“名士”。他们有许多空闲的时候,我们却没有;所以“名士”和“工人”在教室以外很少碰头。他们举办野餐呀!宴会呀,我们却没有时间参加。物以类聚,这样自然的,他们有他们的一群,我们有我们的一群。其实我要的话,我尽可能走到那位毕业生面前去,请她替我介绍;她一定会很客气的接待我的。但是我考虑的结果,觉得主要是有意要我认识她的话,祂一定有祂的办法的。我还是听主的安排比较好,因为这以后认识了她,我就晓得这是主的意思,而不是我一时的冲动想和她做朋友,于是我就把这事向神祷告。
不久我终于认识了这位女子——路得。可是奇怪的是路得和我都记不得怎样认识的,我只依稀的记得我们在校内邮局邂逅。当然我是在注视那群名士,看有没有生人出现,所以我老早就看到她。她是个高个子,身材苗条,淡褐色自然的卷发,带有南方人柔和的口音。但是她为什么会在慕迪圣经学院几百个陌生的女子中,特别注意到我,我却无从晓得。神应允了我的祈祷,“交给”我路得——我需要说的不过如此。
不久她就到我们房间来谈天,而且老是想跟在我身边。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中午工作以前遇到她,那时我正赶着要到附近一家大公司的员工餐馆去做工。
“我要和你谈一谈。”她说。
“好极了,”我回答,“你能够今天晚上来吗?我现在正要去上班,不敢耽误时间——不然我会迟到。”
“不!”她噘着嘴回答说。“我要现在谈,我陪你走去——这样可以吧?”
我觉得让路得看到我在那家餐馆工作,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那里佣人的佣人,我们中午工作的女生都得穿别人留下来的围裙,这些都很不合身,穿起来怪模怪样的。路得是一个小康之家的独生女,平常来往的,都是书香门弟。她要是看到我在那家餐馆会怎么说呢?但是她很聪明,一眼就看出的不大愿意让她陪我去,于是她就偏偏紧跟着我不走开,叫我无可奈何。她一直跟我到餐馆里,把什么都看了,她看到我那副窘相,就偏偏叫我难堪。
路得真是二十世纪的玛丽、都铎——亨利八世的妹妹。迷人、任性、热情、可爱、聪明、伶俐,然而却是野性未训,说得通俗一点——没有打乖过。她小时候父母舍不得打她,长大以后任性惯了,谁也管不了她。
要驾驭路得是绝不可能的,你还在动主意,想怎样叫她听话,她一眼就看穿,毫不客气的把你的阴谋揭穿,弄得你啼笑皆非。她在个性、头脑、社会修养方面都比我强,只有一方面是例外。她不象我那样与主耶稣有交通,也不认识祂——我多么希望她认识主啊!但是我和她相处未久,就自知无法同她“谈论”她的属灵需要。每次我想引导她认识主,她立即识破我的用心,使我无计可施,因为她对于外人想侵入她的内心深处,也和我一样会起反感的。她高兴的时候会打开心扉,但是别人却无法敲开它。我所能做的,就是爱她,替她祈祷罢了。
有一天,她突然打开心扉,倾吐出她的悲剧。她本来已经和一位很好的信主的人订婚,他是一位认识主,且事主极为虔诚的人。但是在他们的一次争论中,路得竟蛮横地破坏了他们的婚约。原来她先是遇见一个假基督徒,受到欺辱,一气之下,就说基督徒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情,那她实在无法相信神。其实她并不想真的和杰克决裂,她太爱他了。满肚子的愤恨不平,只是找到他身上发泄发泄而已。只要杰克来求和,她就会软化下来,重修旧好的。她心里边实在是这么想,但是杰克始终没有来,她不晓得在他们吵嘴的时候,他正发着高烧,等到她晓得的时候,他已经在天堂了。
是的,宁可在小时候打得乖一点,不要任性惯了,否则长大了,受不了人生的折磨,那才是痛苦呢!你想象得到她的痛苦吗?不仅是失去了他(他们的婚期已定),甚至在他去世以前,也没有机会对他说:“哦!我不是真心的,我很抱歉,请原谅!”
她那慈祥,属世的父亲尽量的安慰她,他拿给她一本支票簿,说道:“到纽约去!好好儿的玩一玩。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忘了它吧!”于是她到纽约去。她所过的放肆的生活我并不在乎,只是有一个问题却使我悚然:“路得你没有自甘堕落吧?”
她缄默了一会儿,“我晓得你的意思。没有。我总是有保守贞操的意愿。但是除此以外,我什么事都干了——我真够野了。”
我叹了一声,“谢谢神!”一个人一旦沉缅于情欲,必至沉沦而不能自拔。基督能够迅速拯救她,但却留有伤痕,论到保守贞操的意愿,我也是晓得的。
你已听祂,看祂,识祂!
你心岂非为祂夺?
凡是真正认识了主的,甚至仅是从别人身上认识,对于不彻底的认识,就永不会再满足。
“那本支票簿和纽约狂欢的生活,有没有用?”我问。
她瞪我一眼:“你晓得那是没有用的。”
我为这位执拗却诚实可爱的青年女子迫切祷告,我原以为已经帮助她离开了迷雾地,但后来她又陷入其中,然而,她现在是属于主了。在我的慕迪纪念册中,她的赠言达四页之多,分写成为三段。第一段是她的打油诗,倒也简练可诵,第三段如下:
第三段
“拉杂写来,竟写了这么多,简直就像我的三段历险记。我写了这么多,要讲的只有一句话,我爱你(纯洁真挚的爱)。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是我要归主的那些日子,心里还犹豫不决,幸亏你替我排疑解惑,示我以正途,使我终得获救。我只希望你到中国去以后那些可爱的中国人也能在你的帮助之下,象我一样认识了主。”
我晓得路得曾经“筛”我。她一看出我避免叫人看见我在饭馆里工作,因为那有伤我的自尊心,她就抓住机会,死不放松,闯进来看个清楚。不但如此,后来有一次,她事先一点儿也没通知,就带着一位大学的女朋友来参观我端盘洗碟的那种窘景。她们真的那样干了!
然而她并不光筛我,她也以温和的感情和深厚的慷慨,探出我喜爱美丽的东西。这可能是她向训导主任请假带我去吃饭而开始对我这种探讨的,这样我们才可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谈话。我喜欢和色悦日的帷廉,遮罩的灯光,温和悦耳的睁间古典音乐,我在她面前率直无隐的流露了这些爱好,这可使路得开心了。从那时以后,她就特地寻找古雅秀致的饭馆,增加我们的邀会,请我同她出去吃饭。她用她那一种必胜的骄态,获得训导主任的允许,甚至别的同学不敢开口提出的请求,她就能想法获得“照准”。在那一段时间,她真使我的岁月成为“锦日绣时”。
但她那一种挥金如土式的用钱,却使我震惊。有一次,她离开芝加哥他往,用电报给我拍了一封信。当我用美金二分票值的邮票给了她一封回信劝她时,她竟然又拍了一电报来嘲笑我。真的,你无法“驾驭”路得!
但是后来有一天,她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是简直无法驾驭。一九二五年的暑假,我住在加拿大一位姨母家里。开学后回到学校,我现在面临了生活问题。我必须完全自食其力,正如上面所说,海玛珠不能再供给我了。现在我必须每天工作三次,不像以前那样只在中午工作。不过我总算还有福气,找到了在学校餐厅教职员桌摆饭的工作,我必须在餐前半小时到餐厅去准备好食物,餐后又得花半小时的时间去洗涤碟子,摆桌子,这时候别的学生都吃过饭了,然后我才有时间吃饭。这样一天自然要花去很多时间,还好这工作并不太费力,而且在基督徒中工作,大家自然都对我很好。固然我必须准时上班,但是因为工作就在学校里,不象是做别的工作还要赶那么远的路。我到那里花不了多少时间。
有一天,我正在准备餐食,路得突然闯了进来。她和她父母来访,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原来你现在在这里!”她取笑着说。“对了,我有一些话要告诉你。”看看时钟,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于是我就说:“且慢,留着晚上再告诉我好吗?我真想听,但是我的工作又不得不先做,我必须在教职员还没有来以前,把这些事做完。这学期我全部课余的时间都得工作。”
路得站着噘着嘴生起气来了。“但是我要和你谈我灵魂的事情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你却只管做你的菜,还说『下次谈”。你怎么知道我下次还高兴谈那事情?你在这里工作不好,我要想个办法。”这时候教职员陆续到达,她只好走开。
我觉得很不舒服。路得就是这种人,她的心扉并不是随时可以打开的,但是那时候我又不得不工作,主当然是希望我忠实的工作的。我心里祈求着主的帮助,同时继续我的工作。
但路得也是很忙。那晚她到我的房间里来,还是象以前那样快活。“事情都办好了!”她兴高彩烈地说着。“你再也不用在饭厅里工作!我把你的事情讲给父亲听,他说他很乐于供给你完成学业,现在问题解决了!以后路得什么时候要来和你谈话,都可以如愿以偿了。别人来了也是一样,你不晓得这是主的意思吗?”她那样又淘气又高兴。
但是我却不以为这是主的意思。我缄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置答。路得的父亲是位正直的好人,但是他也赌赛马,用世俗的方法赚钱。戴德生坚信神并不需要不信神的人拿出来的钱,也不会用以赐福。神并无需那些拜金主义者的帮助,有一次他说:“主若决定给我们很少的钱,我们仍可安然度过,但我们决不可取不义之财。”我就是这个原因才不接受路得的父亲要给我的钱,但是我要是用这理由拒绝她的好意,她是不是能够谅解我呢?不过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就照直的说给她听了。她听到我说她父亲的钱不圣洁,眼睛闪着顽皮的亮光,象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玩——她回去大概要好好的开她父亲的玩笑呢!我一方面表示我的感激,一方面又以为难的心情竭力解释给她听。她看到我对这事情是神圣不可侵犯,因此也就无言的接受了。所以她回去以后,我还在教职员工饭厅工作。
但是我没有想到路得会那么坚决。大约一个礼拜之后,我接到她一封信。那上面说她自己已经找到一个工作——在她们当地的基督教女青年会教体育,她每个月的薪水是够付我的食宿费用。这种钱总够圣洁了吧!没有她父亲的一分钱会沾污了它。“你要是接受了,那对我只有好处的!我就会好好的工作下去,做只勤勉的工蜂,不象以前那样,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象只懒惰的雄蜂。这样不是给我很大的好处吗?请回信告诉我你接受好吗?”
就这样子,她终于叫我听话了,我却从不能叫她听话,在一九二五年九月到十二月这学期,主就这样的供应了我。
一九二五年的圣诞节,我被请到海玛珠家里去度假。这时候海里生博士和夫人住在圣路易城,他是当地著名的长老会的牧师。他们家里有六个孩子,再加上我们两三位客人,使得这家庭显得热闹异常,他教会里的人也请我们出去吃饭,帮忙招待我们,但是我觉得还是在他们自己家里的时候最有趣,因为我们可以听音乐,和他们孩子一起玩,因此每天都过得很痛快。
我在一九二六年一月间回到学校。满以为能够继续我舒适悠闲的生活。但是一封路得的信却等着我。原来她生了一场病,医生不让她继续教体育课。“请让我父亲供给你,等到我恢复健康好吗?”这是她的小哭声。但是我却不能答应,这么做会违背神所指示给我的“样式”。因为圣经上说:“你要谨慎,作各样的物件,都要照着在山上指示你的样式。”(希伯来书八章五节)。这经节是我的指南针,我必须遵循它。
这时候我就象从高峰上一下子到深谷中。人生在世,这种情形也太多了,不久以前,我可以随心所欲,享受乐趣;转瞬之间,却面临冷酷的贫穷与辛苦的工作。因为我现在必须重新找工作,以前在教职员饭厅工作,这个舒服的工作我却已经失去不可复得。我以前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因此都没有节省用钱,现在我着急了,赶快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分派用途。结果却只够付第一个月的食宿(我们先付),还剩下十一块或十二块钱的样子。这些钱怎么够用?我必须立刻到学生职业介绍处去,看他们能够替我找到什么工作。照理比较好的工作这时候应该都没有了,不但如此,我的朋友都晓得有人供给我完成学业,因此再没有人会多送我礼物了!但是主并没有离弃我,祂正是要我甘心再作我所不高兴作的工作。这又是我探测神大能的另一个好机会。
我坐着查看我的帐目,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使我为之悚然,在圣诞节忙着渡假的时候,我竟忘记把最后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献给神。我该怎么办呢?暂时不去管他吗?我考虑了一会儿。问题很简单,在我生命中,什么是首位的呢?“哦!主啊!你是居首位的。”我低声的说着,毅然拿出我的现金。剩下的还不到两块钱,却要付一个月的车费,杂费——而我却还没有工作。
学生职业介绍处给我找到两个工作;中午在以前同一家餐馆工作,以及在慕迪夜校晚餐厅工作。我现在实在很忙。到餐馆来回要走那么长的路,晚上从夜校回来以后又睡得迟,于是我渐渐的消瘦下去,我本来就很慢,现在工作又这么忙,因此体重日益减轻。到了二月,我的朋友也注意到我憔悴疲倦的样子,我自己也觉得快支持不了了。“主啊,那是不是你的旨意要我身体衰弱下去呢?”我私下祈祷着。
一天晚上,我被叫到会客室去——有一个人来找我。原来那是海里生博士!他应约进城来演讲,想顺便看看我。我们握手寒暄的时候,他敏锐的眼睛搜索似的看着我,然后他说道:“贵灵!怎么搞的?你好象很疲倦的样子,不会是工作太累吧!”
“或许是吧。”我回答。“我从贵府回到学校以后,才晓得这学期我又得工作谋生了,接替玛珠供给我的那位女士病了,不能再继续下去。”
“贵灵,”敏锐、仁慈的眼睛又搜索着我的脸,“在主的字汇里没有『停”这一个字,那不是很奇妙吗?祂从不会生病,也从不会忘记我们的需要,只有祂的财富,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记得圣诞节你在我们家的时候,一位波义耳小姐请你和玛珠一起去吃饭吗?”
哦,是的;那一次吃得可真痛快。波义耳小姐是海里生博士教会里一位富有的女士。她住在一家高级的公寓里。那种豪华的地方平常人连看都难得看,更不用说进去了。她因为喜欢玛珠,因此她把我列入邀请之列,但是她除了象对一般客人那样招待我外,并没有特别注意到我。但是我倒不在乎,这样我反而能自由自在的欣赏房子里的设备,以及欣赏那些佳肴。主给我的是多么的多呀!“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哥林多后书六章十节)。我这才真正的了解了保罗的话。我正这么想着,只听见海里生博士接着说下去:
“在我到这里来以前,我看见过波义耳小姐。她听到我说要到学校来演讲,就说:『哦,对了,我常常在想我从没有奉献过什么给慕迪圣经学院,那天跟玛珠一同来这里吃饭的那位朋友,我想送给一点东西。算是我对慕迪圣经学院的奉献。”贵灵,她就拿给我一张两百块钱的支票。我本来是想分做几次十块十块的给你,但是或许现在全部给你好。”
二百块美金——就那么容易。“多次多方主恩显出”,真是不错!
“哦,如果你全部给我,我就可以放弃一个工作,不必这么卖命了。”我急着说。
“好,那我明天就给你。”然后他就告辞了。
这样我就能够放弃晚上的工作,午间的工作虽然讨厌,报酬却较高,所以我就保留它。再加上这两百块钱以及别人的其他礼物,我就能够维持到夏天。
暑假过去以后,就是最后的一个学期(一九二六年九月至十二月)。现在我又得完全靠工作来谋生了,还好事先和学生职业介绍所联络过,他们答应尽量替我找最好的工作。他们又和实际工作部门的艾利生太太联络,她就替我在礼拜天安排了一样特别的工作,那也是有薪水的,就是在圣查尔士少年感化院担任钢琴师,薪水由政府支付,我听到这样的工作吓得气都喘不过来,立刻去见艾利生太太。
“哦!我钢琴可不能弹得那么好,恐怕不能胜任。”我告诉她,“我大部分都是自己学的,何况这工作以前都是由学音乐的同学担任,不是吗?”
“是的,”她回答,“但是我听见你在晚间礼拜的时候替大家弹钢琴,因此我想你能够胜任。我要请×小姐告诉你弹布道音乐的秘诀,也准你用学校的一架钢琴练习。我选上了你,因为那里有很多机会做个人布道的工作。主管的女士病了,一位朋友代她工作,但是对于带领儿童归主却毫无经验。你知道这个感化院吧!各种少年问题,从逃学以至凶杀,都无所不有。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一些孩子因信耶稣而有奇妙的改变,我们不希望这成绩又坏下去。我们聘你在早上及下午的礼拜中弹钢琴,给你薪水,但是在其间空闲的时候,准许你到附属医院去看生病的孩子,向他们个人布道。你还在那里吃两顿饭,所以还可以帮你省点钱。”
我战战兢兢地接受了这工作,四个月间,每个礼拜日都充满了感人的回想。圣经上说:“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哥林多后书十二章九节)。早上的礼拜中,在主日学代课的那位女士,深知自己缺乏经验,我弹着钢琴也一样惴惴不安,唯恐别人请我来个钢琴独奏,因为有时候是有这种情形的。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单薄,因此当好几十个男孩子决定归主时,那实在完全是主的力量。要详细记载感化院所发生的事,可以写上整整的一章,但是本章专门讲我的金钱问题,所以我只好把那些事情略过去,继续我的主题。
当然,礼拜日弹钢琴的薪水实在微不足道,此外我还必须找一个主要的工作。学生职业介绍所为我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那也是在饭馆,但是是在一家高雅的小吃店。我在中午和晚上去招待客人,对方答应给我的薪水也很高。外面象是私人住宅,顾客大都是附近有钱的人。毫无疑问,我除了高薪以外,还有可以得到很多的小帐,老板是一位寡妇,麦格太太。那里的风气也调查过,都很可靠。现在我总算可赚多一点钱,最后一个学期要毕业了,总是要多用一点钱的。
我很喜欢这个工作。麦格太太是一位中年的南方妇人,亲切热诚。店内装饰得很美丽,食物美味可口,顾客对我也很好。我的小帐一天一天的多起来。我正在私自庆幸着,忽然出现了一阵阴云。在第一个月月底,一天早晨我走进去的时候,听见叫骂的声音不绝于耳。厨子正在咒骂着麦格太太,麦格太太则在打电话。
“贵灵,留在这屋子里边,”麦格太太命令着我,满脸通红,“这个女人在恐吓着要害我,我已经叫了警察来。在他们来把她赶出去以前,我不敢一个人和她在一起。”
“只要你给我薪水,用不着叫警察!”厨子愤恨的喊着。“贵灵小姐,你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她不给人薪水的。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两个月了,差不多什么都没有得到。她欠肉商的钱,欠面包商的钱……”
“闭嘴”麦格太太喊着。“你乱讲……”于是她们又吵起来了,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警察走进了门,厨子只好走了。我的心沉了下去,那么高的薪水——我真的可以得到吗?今天就是月底了。还不到半小时的光景,一位新的厨子来了,一天的工作又照常的进行下去。但是当我从一个桌子走到另一个桌子的时候,我的脑筋忙着想这个问题。我该向麦格太太要我的薪水吗?或者我只应祈求神感动她,使她给我薪水?到了晚上,我终于这么决定——要是她不表示要算钱给我的话,我就要跟她讲。她并没有表示,也没有暗示她记得今天该付我的薪水了。
“麦格太太,”当我戴上帽子,穿上外衣的时候我说,“明天是初一,我必须付我的食宿费,你想今晚可以给我薪水吗?”
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走到钱柜那里去,“我今天有一笔意外的帐付,数目相当大。”她说:“你可以现在先拿一半,剩下的我以后再给你好吗?”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那位解雇的厨子说得一点也不错。麦格太太并没有付帐的习惯,她嘴讲得蛮好听,但是要她遵守诺言却很困难。现在我又陷入困境中了。如果把这种事情报告学校,他们一定会召我回去。但是现在已经开学这么久了,还可以找到什么工作呢?在这里我至少可以得到一些小帐;其实我第一个月的小帐加上她刚给我的,合起来差不多等于她原先答应给我的薪水,这使我想到一个办法。
“麦格太太,”我很诚恳的说,“我是一个基督徒,我有什么需要,一向都是直接向神请求。我不能白白的替你服务,但是我愿意把我的小帐记下来,在每周末,如果你愿意补满你答应学院所要给我的薪水,我就满意了。我们要祈求神,使顾客多给我小帐。”
她的脸红了起来,“但那是不公道,贵灵,小帐应该是你多得的。”
“但是只要我能够得到你最初答应给我的钱,我就满意了,而且这也就够用了。”我回答。
“你真好。”她伤心的说着,然后向我倾吐她的烦恼。我相信她并不是存心要欺诈的。她只是没有教养,用钱太随便而已。她久欠人家的钱不还也不在乎,钱柜里边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每礼拜六我很诚实的报告我的小帐,我的小帐却一直很多,这样每礼拜她要补贴我的钱并不多,因此她都照数给我了,现在我相信我是她唯一按时给钱的雇员!当然我也和她谈到信主得救的事,她喜欢听,也常同意我的话,但是她的内心却没有真正的重生过,那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新厨子只来了六、七个礼拜,上一次的情形就又重演了。她欠肉商、杂货商很多的钱,却只肯还一小部份,刚好能够使他们不控告她,但是,当然,这也不是永远可以继续下去的。
我记得那是十二月的时候,有一天早晨我走进小吃店,发现里边空空如也——厨房里毫无动静,中午需要的饭菜也没有准备好。我喊着麦格太太,但是没有回答。这栋房子的楼上租给房客住,有一位房客听到我的声音,就下楼来,准备外出。
“这里起了一场大风波。”她低声的说,“我不很清楚,但是我想那位老妇人已经破产了。厨子因为没有拿到薪水,大发脾气,麦格太太说她希望死了好,你想她会到地窖里去上吊吗?你最好下去看一看。我要上班了,再见。”剩下我一人在空房子里。
我不觉毛发悚然。整个房子静得象座坟墓,我幻想着自己走到地窖去,撞着她的尸首,吊在椽上晃来晃去!我全身都发抖了。然而我就在鼓不起勇气去开那地窖的门,下去看一看。我祈求主给我这胆量,但是我并没有得到。我瞧不起自己,自我训戒一番。我问着主,要是我连开地窖的门,下去看一看都不敢,那我怎么能够到中国去呢?我虽然想鼓起勇气,但我实在吓坏了,就是不敢下去。
大约经过一小时以后,我终于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我赶快跑去,急于见到另一位“活”人。原来那是麦格太太。
“哦!贵灵。”她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把你忘了。我们再没有小吃店了。我破产了,管理人就要来接管房子。我一切都失掉了,我不能忍受这里的寂静,所以出去散步了一会儿。”
“麦格太太,我真希望你把你自己交给主!”我又想要帮助她,但是我的话似乎打动不起她的心。她能够领会我的一片好心,对我很慈爱,但是在属灵的事上她还是很空虚,她不承认她是罪人,然而这却是认识神的第一步。我只好离开了她。
我又陷入困境之中了——再过几个礼拜就要毕业了,却没有一点收入。关于最后的那些日子,我只记得两件事情。母亲留给我她的一套银制茶具,父亲出五十块钱买去——这些钱对我帮助甚大。
有一天,我应该付一笔钱,但却少了五块钱,我一直为这事祈祷,却没有什么结果。我该付钱的那一天早上,收到一封信,里边正好是五块钱。那是一位年老的女基督徒寄来的,我父亲拜访过她,她听到父亲说我在慕迪圣经学院完全自食其力,就决定送我那礼物,她以前没送过我什么东西,这以后也没有送过我什么,但是就在我需要钱的那一天早晨,她的五块钱送来了。
神施恩的手,“多次多方”的在我身上。祂给戴德生做了许多奇妙的事。但是当我回顾我在学院中的这两年四个月的岁月,我觉得祂也替我这位慕迪圣经学院的无名小卒做过同样奇妙的事。据我寻求考察祂的经验,我发现祂能够且信实的供给我金钱上的需要,始终如一。凡是神的子女只要信靠顺服祂,祂都要如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