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平民阶级中的英雄—马礼逊
第十七章:重返中国
在返回中国的航程中,马礼逊一家人不仅经验了风浪的无情,也见识了船员暴动的惊险场面。某个下午,马礼逊突然听见刀剑交错的声音,他上到甲板一看,发现一些船员正在厮杀,原来有几位船员因为不满船长的苛刻作风而准备夺船。处事冷静的马礼逊在船长的同意下,和这些船员恳谈,晓以大义,终于使他们的态度软化,平息了这场暴动。
经过近五个月的海上航行后,马礼逊一家所搭的船终于在1826年8月8日停泊在巽他海峡的安吉尔(Aniier),他和从爪哇赶来的麦都思见了一面。麦都思向他陈述跟马来人和中国人传福音的困难,马礼逊允诺将安排他在翌年前往婆罗洲等地向当地的中国人传福音。
8月20日马礼逊一家人抵达新加坡,在这里休息兼考察。马礼逊发现新加坡学院的筹建未如预期,莱弗士的继任者柯饶富(John Crawford)总督对书院的设立并不热衷,加上人谋不臧,大笔的经费都花在建筑上,校舍却还盖不到一半。在失望之余,他决定委请当地的一位牧师协助监督,并且自掏腰包买下了邻近中国区的一片土地作为宣教基地。在新加坡停留两个多礼拜后,一家人再度启程前往澳门。
九月十九日晚上,马礼逊一家人平安抵达澳门。看见以前雇用的几位仆人和中文助手全都在码头上迎接他们,马礼逊非常开心,顿时忘记旅途的辛劳,不过当他回到住处,看见屋子因为没有人照顾,破旧不堪,藏书也被白蚁和一些虫子蛀蚀时,又沮丧又心疼,后来他花了一大笔钱,费了一番功夫整修,才让家人得以安顿下来。
马礼逊回到澳门的第二天,梁发来看他,跟他分享这几年的工作心得。由于梁发不懂英文,没办法写报告寄回英国,所以马礼逊不在的这两年多,双方都没有联络,马礼逊一点也不知道梁发的情况,对他的信赖完全基于对上帝的信心。
梁发在这段期间除了向乡人传福音外,也写了一本《希伯来书》注释的小册子。这是他根据米怜以前的教导、自己的读经心得所写的,虽然有些句子带有中国传统宗教信仰的色彩,但看得出来他下过功夫研究《圣经》。他还写了一篇赞扬基督教信仰的短文《真传救世文》。从马礼逊给伦敦会和友人的信中,可以发现马礼逊相当欣赏梁发,期许他在同胞中广传福音。
虽然马礼逊在商馆的工作繁重,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抽空校读中文版《圣经》,编撰注释,并持续关切马六甲和新加坡的宣教事工,和海外各地的宣教团体及宣教士用书信联络。
由于对儿子儒翰有很深的期许,他将儒翰带往广州同住,以便就近指导他学习中文和《圣经》知识。十二岁的儒翰除了专注学习外,还帮忙为《圣经注释》绘制地图,编辑有关中国的资料,参与父亲主持的祈祷会和礼拜,俨然是父亲贴心的小帮手。不过由于姐姐利百加不习惯在澳门的生活,半年后儒翰就陪同她前往马六甲暂住,并进入英华书院就读,课余也在布道站的印刷所学习印刷技术。
一八二七年一月中,马礼逊广州的邻居家发生火灾,殃及他的住处,不少藏书付之一炬,他从英国带来的望远镜,以及孩子们的照片也被烧毁。一位友人调侃他,这是「对他喜爱华丽包装的一种处罚」!这场火灾又勾起他对广州大火的回忆,也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世事的无常。
由于广州商馆当时没有牧师,马礼逊担心信徒停止聚会、远离信仰,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义务协助礼拜的进行,直到新任者到来,不过却被大班兼决策委员会主席弗雷泽婉拒了。显然东印度公司对非国教派的马礼逊公开传道的行为仍有所顾忌。马礼逊虽然失望,但不气馁,在美国友人奥立芬等几位有心人士的支持下,他私下在美国商馆的馆舍主持主日礼拜及祷告会。
这年年中有关新加坡学院兴建计划中止的消息陆续传来,马礼逊虽是学院最大的捐助人,但却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据理力争后换来的只是不满及失望,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想逐步破灭,所投注的五千九百银元付诸流水了。
十一月,中国境内的第一份英文报刊《广州志乘》(Canto Register,《广州纪事报》)创刊了。这是一份报导中国近况、市场行情与船期等消息的商业性报纸,马礼逊这位中国通自然接获编辑的邀稿,他要求必须让他自由表达对道德和宗教主题的看法,才愿意写稿。社方欣然同意,并承诺每年提供三百美元,捐赠给他指定的机构。马礼逊一直为该报写稿,直到去世为止。
同一时期,远在英国的语言传习所的理事们正为马礼逊开创的语言传习所的存废问题伤神,有人主张传习所「毫无用处」,应该关闭,有人则持反对的立场,逼得理事会不得不暂时搁置此案。不过传习所终究难逃关闭的恶运,在次年八月正式画下休止符,而马礼逊借给传习所使用的大批藏书,则早在年初就被搬到伦敦会,以便将房子腾空招租,改善日益吃紧的财务。对于自己鼓吹的传习所沦落到这种下场,马礼逊百般不舍,但人在遥远的中国,鞭长莫及,顶多只能在信件里表达惋惜。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英华书院持续稳定地发展,并受到各界的关注和资助,在他回到中国一个多月后,光是广州商馆的同事就集体捐助书院两千银元。决策委员会也在年底提交给总公司董事会的备忘录上,赞扬英华书院的办学成绩和马礼逊在促进中英文化交流上的贡献。
12月22日,弗雷泽爵士在卧病一个月之后宣告不治,得年仅四十岁,他原本准备返回英国,不料却客死异乡,令人不胜唏嘘。马礼逊受邀主持葬礼,感触良深:「人的生命不在乎家道丰富——人终有一死,你们也要预备」。马礼逊重返中国的第一年,就在这样一个带有警惕意味的悲剧事件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