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清教徒的牧养

对心讲道

这人能触摸人心的秘密是什么？当然，因为他完全相信这就是讲道的核心，所以也一门心思就要做到这一点，而且他也是一位大师，能用必要的工具对人的心灵深处产生影响。人们常说，他对人心的了解，来自《丰盛的恩典》中所描述的激烈的属灵挣扎。如班扬所说：“这给了他对人心的坚实把握，远胜过大多数作者和讲道者。”

他在分析人心的构成时，与同时代清教徒弟兄的看法一致。“人心，”他说，“能理解、会定意、有感动、要推理、作判断。”

因此，他对我们里面这些层面讲话。他讲道是为了得到回应，得到判定。他诉诸情感，试图激起恐惧、惊奇、渴望和爱慕。为做到这些，他常常毫无顾忌地使用一系列策略。

1.对个人说话

首先，他不断使用第二人称代词。班扬很少抽象地谈论“人”或“人类”。他直接对他的听众和读者说话。这让他获得并保持人们的注意。他向我们发问，并期待回答，他与我们辩论，与我们争论，并逼我们回应。

他直接针对我们听众说话，而不是针对某种含混、模糊的人类大众。下面选自他作品的几段例子，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可怜的罪人，醒醒吧；永恒就要来了，祂和祂的独生爱子，就要来审判世界了；醒醒吧，你还在睡吗，你这可怜的罪人；让我在你耳边再吹一次号角！诸天很快就要燃烧起来，地和其上的一切都要被烧尽，然后恶人都要灭亡；你听明白了吗，罪人？

罪人，你越是一个大罪人，就越需要怜悯，基督就越因此得荣耀。所以来吧，来试试；来吧，来尝尝主恩，看祂对一个不配的罪人有多良善。

有些人是血淋淋的罪人、两眼发红的罪人、该死两次的罪人—–你就是—–这样一个罪人。说话，你这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现在要到耶稣基督面前来，求称义的恩典，好在祂的血中被洗净，穿上祂的义。

你大喊说：“哦，我是个受咒诅的人！我的罪要把我拖下地狱。”慢点，你这人！天上有一位上帝，是有全部恩典的上帝。你却不是什么罪都有。如果上帝是有全部恩典的上帝，那么就算你有全世界所有的罪，有全部恩典的上帝也能赦免你，否则好像能让人受咒诅灭亡的罪，就比能拯救人的上帝恩典更强大了。

2.信心的论证

在班扬的讲道中非常突出的是，鼓励人抓住启示出来的福音真理，用圣化以后的理性，推论出实践的结论，然后再把它带回到上帝面前，作为求恩典和确据的基础。这也许可以称为信心的论证，它在《马太福音》15章提到的那个推罗西顿的迦南妇人身上，得到了有力的印证，她坚持在基督的每次沉默或发言中，找到所需要的保证。另外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重点有所不同——可以从保罗在《罗马书》8章31-33节中的一系列问题和回答中找到，“上帝若帮助我们，谁能敌挡我们呢？—–”。班扬是这个技巧的大师，常常用这个方法来吸引他的听众。带着对心灵做工的敏锐洞见，他评论说：

苏醒过来的罪人，不那么容易怀疑基督的能力，却对祂拯救自己的意愿有迟疑。“主啊，你若愿意，就能行。”一个人说。祂没有把“若”放在他的能力上，而是放在祂的意愿上。祂的结论是祂能够，但却不完全肯定祂愿意。但我们相信祂愿意的基础和相信祂能够的基础，其实是一样的；事实上，两者的基础都是上帝的话。如果祂不愿意，为什么应许呢？为什么祂要说，祂愿意接纳一切到祂面前来的罪人呢？前来的罪人啊，记住这一点——我们常常恳求人，为什么不同样恳求上帝呢？

他常常想到那些迟疑的、困扰中的灵魂，这显然是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同情这种情形：

我现在对绝望的人说话。有四种绝望。有魔鬼的绝望；有灵魂在地狱里的绝望；有人的亏欠所带来的绝望；还有那些困惑的人，他们想得救，却被罪担压得太重而产生的绝望—–我只关心第四种绝望—–基督能够彻底拯救靠祂来到上帝面前的人；如果祂不愿意的话，祂不会命令把恩典首先提供给最大的罪人—–现在还有什么绝望的理由呢？如果你说，我的罪很多而且沉重；我就回答说，不会：这其实是相信的理由；因为在所有人当中，特别就是这样的人被基督邀请到他那里来，并应许给他们安息和赦免，只要他们肯来—–什么！在满是稻米的土地上，对食物绝望！当上帝满了恩典的时候，却对恩典绝望！当上帝差派祂的传道人恳求罪人与祂和好的时候，却对怜悯绝望—–当我们拥有一位满有怜悯的上帝和永活的救赎主基督时，却绝望！—–哦，只要我们处在被应许环绕的地方、怜悯被传扬的地方、恩典掌权的地方、耶路撒冷的罪人有权首先得到恩典的地方，绝望就是很卑贱的事。

信心的论证意味着，你必须随时准备进入辩论。首先你必须准备对自己说话。虽然这种做法如果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施行的话，可能会被误解，但却有可靠的圣经先例——《诗篇》作者常常对自己的灵魂说话。

所以，就让前来的灵魂，在来的路上，与自己谈一谈。我真的是到耶稣基督面前来吗？我的前来，不应该归功于我或我的良善，而应该归功于上帝给基督的恩典和恩赐。上帝首先把我这个人赐给祂，因此现在赐给我一颗愿意前来的心。

再一次地：

我会对我的灵魂说：“哦，我的灵魂！这不是绝望的地方，这不是绝望的时刻：只要我的眼睛还能在圣经里找到一条应许，只要那里还提到一点恩典，只要我在这世上还有一刻气息和生命，只要我愿意等候、寻求怜悯，只要我愿意与不信和绝望争战。”这就是荣耀上帝和基督的方式；这就是戴上应许冠冕的方式；这就是接受邀请和邀请者的方式；这就是把你自己投靠在恩言的荫庇和保护之下的方式。

信心的论证是可以用来对抗撒但攻击的武器。“你一定要学会用魔鬼的弓射得比他更远。”班扬说，而这是个值得学习的功课：

可怜的灵魂应该怎么办呢—–啊，真是这样——撒但不是告诉你说，你的祷告无力、而且毫无虔诚之心吗？你要这么回答他：“谢谢你告诉我，因为这会让我更信靠基督的祷告而不是我自己的—–至于你说，我的信心这么软弱，我很高兴你提醒我这一点；我希望这会因此激励我向前，更衷心地向上帝呼求坚强的信心—–”所以，办法就是这样，如果他说你死气沉沉、毫无生命、不冷不热，或你的不信、你的罪有多大，你就回答他说：“谢谢你告诉我，我希望这会成为使我跑得更快、更迫切寻求、更积极追随基督的工具。”

魔鬼的一个常用伎俩是企图劝你说，你是这么大的一个罪人，不可能希望得到怜悯，但他总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要这么对他说：

对，撒但，我是、我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所以最需要耶稣基督；是的，因为我就是这么败坏，所以耶稣基督呼召我；是的，祂首先呼召我；福音最先就是提供给耶路撒冷的罪人的；我就是那个罪人，所以退去吧，撒但，滚一边去，我最有权利到耶稣基督面前来。

事实是，班扬之所以能抓住人的注意力，乃是因为他不断把圣言应用出来——不只是在一段教义论述的结尾附上几句话，而是把应用不断贯穿在整篇讲道之中。他的听众不只是在听，而且是在回应——他们是讲道的参与者。他自己的经验表明，这是触动心灵的一个有效办法：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钻进这种牛角尖，结果当我看见和感受到我罪的巨大以后，几乎都要抓狂—–我说，当我受到怀疑和绝望的引诱时，我就这么想，就用这种方式来回答——主啊，这是全地古往今来最恶劣的罪人之一；一个抵挡律法、抵挡福音的罪人。

我犯罪得罪了光，也犯罪得罪了怜悯。而现在，主啊，它们的罪咎把我压弯了腰。魔鬼也要叫我绝望，告诉我说，你离我这么污秽的状况非常遥远，根本不听我的祷告，而且没有比我呼求你更能激怒你的事了—–然而，主啊，我切盼得到赦免。而你的话语虽然有很多谴责我的地方，却也说，只要我到你面前来，你就绝不会丢弃我。主啊，我应该相信你能够赦免我的罪，并因为这信心而荣耀你呢，还是相信你不能？我应该相信你愿意赦免我的罪，从而用这信心来荣耀你呢，还是相信你不愿？我应该对自己的美德绝望，相信它不足以洁净我一切血腥、狰狞的罪，从而荣耀你爱子的宝血呢，还是相信我的美德就足够—–主啊，来评评理吧——我的罪比这一切都大，也没有比我更不配得怜悯的了，但你在你的话语中说过，凡到你面前来的，你决不丢弃—–然后上帝就安慰了我的灵魂，就是像我这样一个罪人的灵魂。我告诉你，没有比持守上帝话语的真理、相信基督宝血的功效更荣耀上帝、更能击败魔鬼的方法了。

3.恩典的工作

没有比靠恩得救更能温暖人心的题目了。这也是班扬服侍中毫无争议的最突出的主题。

你这当受赞美者的爱子，你的俯就彰显了何等的恩典啊！恩典把你从天带下，恩典剥去你的一切荣耀，恩典使你变得贫穷可鄙，恩典使你承担如此罪恶，如此痛苦，如此上帝的咒诅，难以言喻。哦，上帝的独生爱子！恩典充满了你一切的眼泪，恩典从你身上的血泉喷涌而出，恩典伴随你口中的每句话语。恩典来自你的鞭伤，来自你的荆棘冠冕，来自你的钉痕和枪伤。哦，配得赞美的上帝爱子！这真是恩典！难测你丰盛的恩典！无法想象你丰富的恩典！使天使惊叹的恩典，使罪人欢乐的恩典，使魔鬼惊慌的恩典——那么（班扬忍不住发出严肃的警告），把这上帝爱子践踏在脚下的人，结局将会如何啊！

要打动人心，就必须让人理解恩典，而班扬为保证他的听众对恩典有真实的感受，就避免使用哲学和学院式的教义阐述，而是不断把它呈现为上帝对罪人的态度，以及上帝实际上为他们做了什么。这样，这个主题引发出来的回应，就是发自内心的惊叹、爱慕和赞美。正如格里夫斯（Greaves）所评论的那样：“他透过所说和所写的词句，把神圣恩典的工作生动地呈现了出来。”

哦，恩典！哦，奇异恩典！看见王子恳求乞丐接受善款，这情景一定让人觉得奇怪；看见国王恳求背叛者接受怜悯，这情景一定更让人觉得奇怪；但看见上帝恳求罪人，听见基督说，“我站在门外叩门”，并要把充满心灵、充满天地的恩典赐给那开门的人，这情景能让天使的眼睛眩晕。你现在有什么可说的呢，罪人哪？这位上帝岂非满有怜悯吗？这位上帝岂非对罪人有伟大的爱吗？

他不会允许你安坐在那里，抽象地对着教义发出感叹。他总会指出个人应用：

它最能让我们发现真实的自己。你愿意知道，你是何等样的一个罪人吗？仰望十字架、注目在流汗、滴血、濒死的耶稣身上：除了祂、除了祂的血以外，没有什么能救你。天使不能，圣人不能，父上帝也不能，因为祂不能撒谎、不能背乎自己。

罪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它竟能把一切承受它重担的，都拖下去！是的，它甚至把上帝的独生爱子也拖入死亡和坟墓，也几乎把祂永远拖入地狱的烈火——如果祂不是上帝的独生爱子的话，如果祂不能承担、把它带走的话！哦，这上帝的羔羊！罪人正走向地狱，而基督拥有父上帝的喜悦和整个天堂的祝福：但那却不能让祂满足，天堂也不能把祂挽留，祂一定要来到世上，拯救罪人。

再一次地，当班扬处理这个题目时，他力求诉诸灵魂的感动。他太了解人心，知道它常常担心害怕，但没有比恩典更好的鼓励了：

哦，“我愿意”和“你要”这些词！它们是一位满有恩典的上帝的语言；它们是我们上帝的应许，基督藉此委身，为可怜的罪人成就这些事，否则这些人就永远灭亡了—–哦，当一位恩典的上帝坐在施恩的宝座上，一个可怜的罪人站在旁边恳求恩典，并奉满有恩典的基督的名，靠着施恩的圣灵的帮助，也住在圣灵里面，在这种情形下，除了这个罪人在需要之时，得到怜悯和恩典的帮助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当你得到了这么丰富的恩典以后，一定要常常回来，寻求更多的帮助：

当前的恩典就像一份大餐、一场及时雨或你口袋里的一块钱一样，都能解决当前的需要。但我上周吃的大餐，如果不加以补充的话，能让我维持到这周做工吗？或者去年降下的及时雨，如果不加以补充的话，能及时帮助今年长起来的稻米和青草吗？或者头一天解决了我需要的一块钱，我是说，这同一块钱，如果不加以补充的话，能解决我今天的需要吗？我要说，我们所接受到的恩典，可以说也是一样；它就像灯台里的油一样，需要不断供应、不断添加。所以有需要时，他就会赐下更多恩典—–有恩典的一天，是能花费的一天：这是我们消费的时候。

班扬诉诸心灵的秘密，可以更多见于他所使用的语言的简单敏锐，以及他所采纳的朴素而生动的比喻。不过，这方面很多《天路历程》的评论者已经谈过，时间关系我们这里就不多加考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