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殉道史
被囚于伦敦塔
旋即,大主教以谋反的罪名被关进伦敦塔,过了一些日子,女王宣布赦免他的谋反罪,却改控他传异端罪,这正是大主教所盼望的事:现在不再是他个人的罪,而是基督的事了;不再是女王的事,而是教会的事了。虽然女王和她的主教们早已决定要如何处置克兰麦,但是为了隐藏他们杀人的企图,并讨百姓的欢喜,就把克兰麦送去与牛津和剑桥的博士们辩论,假借看起来似乎是公正而诚实的辩论,来进行他们杀人的阴谋。
与克兰麦一同被审问的还有黎德利主教和拉提默尔长老。牛津和剑桥两所大学的博士们与这三位可敬的主教辩论后,就定他们为传异端者。在辩论期间,这三位被囚的博士都受到极不公义的待遇:仇敌强迫他们辩论,又不许他们随意说话,他们才开口要为自己辩护,坐在高位上的议长就警告他们说话不可离题,要他们闭嘴;若他们想要详细论述他们的观点,并提出根据,议长就会不耐烦地制止他们说:“博士大人,论据要短!论据可短!”
他们三人被定为传异端者后,就被交付牛津市长及警长,但是由于缺乏适当的法律可用来判刑(当时英国尚未正式重新接受教皇的权力),因此罗马特地送来一张委任状和传票,是专为这三位可敬、虔诚和有学问的主教制定的。
最后的审问
一五五五年九月十二日星期四,是克兰麦大主教被定罪的日子,是黎德利主教和拉提默尔长老被定罪前的十八天。那天,地方官在圣马利教堂东边的高坛上,竖起一个十尺高的绞刑架,上面覆着华丽的布。教皇的特使布洛克斯主教穿着教皇的服饰,坐在圣餐坛下面。右侧下首坐着马丁博士,左侧坐着斯托里博士。此外,在场的还有国王和女王的行政官,民法博士以及教皇的征收员。
大主教从监狱里被带上来,身上穿着黑色法衣。头巾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根白色手杖。他看见穿着教皇服饰的人坐在上头,就不脱帽,只是站着不动,听候传叫。兵丁把克兰麦带到绞刑架旁,他一见到女王陛下的代理人,就谦卑地脱帽跪下,依次向他们一一鞠躬致敬。然后站起来、戴上帽子,漠然地看着教皇的代理人。
教皇的代理人对他叫道:“多马!坎特布雷的大主教,你到这里来。你被控告的罪名是亵渎、不节制和传异端,快向教皇的代理人,格洛斯特的主教提出你的回答”
但是克兰麦并不理会他,他的举动激怒了格洛斯特的主教,主教对克兰麦说他代表教皇的一切权柄,可全权处理他的案件。克兰麦博士却回答他说:他曾庄严地起誓,永远不同意让罗马天主教的势力重返英国,藉着神的怜悯,他要坚持到底。任何教皇权柄的代表都无法折服他,使他重新接受教皇。
审判的结果,决定命克兰麦在八十天内只身前往罗马,再受传讯,克兰麦表示只要女王差他去罗马,他十分愿意去,然后,他又被押回牢中,等候命令去罗马。但是教皇违反了他自己的诺言和审判的条例,他写信给女王,要她罢黜克兰麦大主教,剥夺他崇高的地位。
废黜仪式
接到教皇的最后判决后,女王指定二月十四日举行废黜大主教的仪式。女王又命令以莱的主教,斯力比博士和伦敦的主教,邦纳博士担任教皇的代表,和一些地方官长一同主持废黜仪式。当天,他们把克兰麦大主教带来,命他站在唱诗班的高坛前面,先向他宣读他们的委任状,说明他们有完全的权柄来罢黜他,并把他革出教会,交付政府权力处理。
邦纳原本对克兰麦毫无好感,只是因为他的地位崇高,多年来只得默默忍受,现在终于看到克兰麦被击倒,他简直满意极了,他趁此良机,大放厥词,对着众人尽情羞辱克兰麦:
“就是这个人曾轻视教皇陛下,现在却受到教皇陛下的审判;就是这个人拆毁许多教堂,现在却到教堂来受审;就是这个人藐视祭坛上蒙福的圣餐,现在却在圣餐坛前被定罪;就是这个人像撒但代替基督坐在祭坛上审判人,现在却在祭坛前受审判;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邦纳继续运用修辞上重复的句法,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直到以莱的主教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可以结束了,他才十分不情愿地结束他的演说。后来,当他和以莱的主教一起去吃饭时,以莱的主教责备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因以莱的主教在事前曾迫切地恳求邦纳对大主教要尊重些,而邦纳也答应了,可是却出尔反尔。
在罢黜仪式中,他们首先要夺去克兰麦的主教杖,但是他抓得很紧,拒绝交出来。克兰麦效法路德马丁的例子,从他左手衣袖里拿出一张诉讼状,交给邦纳和斯力比,并且对他们说:“在下次的议会中我要上诉。”后来他也的确向埃利的主教斯力比上诉。但斯力比的答覆是:“阁下,我们的委员会反对。”
当他们要脱下他的披肩时(那时只有大主教才有披肩),他说:“你们中间谁有披肩?竟敢来夺我的披肩!”意思是说邦纳和斯力比是他的下属,没有资格罢黜他。但是他们说他们虽然只是主教,是他的下级,无资格审判他,但是他们此刻却是教皇的代表,所以有权脱去他的披肩。他们又依次脱去克兰麦身上所有的大主教服饰,并擦一擦他受膏的指尖,又命理发师剪去他的头发,邦纳的态度十分粗暴无礼,斯力比则较为温和。最后,克兰麦身上只剩下一件短上衣,他们给他穿上一件穷人穿过、磨损得快要破的长袍,再给他戴上一顶普通市民戴的帽子,才把他交给政府权力处理。
废黜仪式结束后,邦纳对克兰麦说:“你现在不再是议员了。”然后命人将他押回监狱。这时在场的人大多很同情他,有一位格洛斯特郡的绅士跟在他后,问他是否想喝一点酒,克兰麦说如果可能,最好有一片咸鱼可吃,因为他今天心中烦闷,什么东西也没吃,但是现在麻烦已经过去了,他的良心也很平安,所以想吃点东西。那位绅士把钱交给法警,对他们说:“希望你们好心一点,拿这些钱给大主教买点咸鱼,因为他的钱袋早已囊空如洗,无法买东西了!”
苟且偷生
从此以后,大主教被拘禁达三年之久,在此期间,牛津大学的博士们和其他神学学者,整天络绎于途,不停地来劝告他放弃信仰。这些诡诈的罗马天主教徒用尽各种手法,要叫大主教改变立场,因他们深知若大主教一直持守他的信仰,对他们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相反的,若这位最主要的旗手被击倒了,那么他们就能得到许多好处。所以他们以凶恶的话威胁他;有时又把他带到基督教堂的执事家里,给他美味的食物,又容他去散步或作其他能使他离开基督的消遣;他们又应许他说:若他肯屈服,不但能保全性命,还能再居高位,女王一定会赐他权力和财富;但他如果再执迷不悟,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女王已经定意,除非克兰麦成为一个天主教徒,否则绝对不会饶恕他。在这许多威胁、利诱、恳求再加上应许的围攻下,大主教动摇了,他举手投降,亲自写下放弃信仰的声明。
博士们和高级教士们迫不及待地把克兰麦放弃信仰的声明印了许多,大量地在国内外各地发行,希望送到每一个人的手里,女王得到他的声明后,高兴异常,但她绝不肯放过报仇的机会,她根本无意饶恕克兰麦,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而后才能甘心。教士们对克兰麦的应许落了空,他的命运落到一个最悲惨的光景,他既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里面的良心又受到厉害的控告,仇敌在表面上虽然称赞他的改过,心里却藐视他,使他既无法清白地活着,更无法清白地死去。
筹备火刑
女王召集秘密会议,指派科尔博士在三月二十一日,克兰麦受火刑时为他作丧葬布道。又命令泰姆的威廉斯勋爵、钦道斯勋爵、布里奇斯多马爵士和布朗约翰爵士以及其他许多贵族和法官们,带着他们的仆从立即到牛津来,在克兰麦受火刑时在四围戒备,以免民众发生骚动。
在火刑前一天,科尔到牢里去看克兰麦,试验他是否仍坚持天主教的信仰。
克兰麦回答他说:“靠神的怜悯,我日益笃信天主教的信仰。”
科尔没有把火刑已经准备好的事告诉他,就走了。火刑当天一大早,科尔又去看他,劝他要信心坚定,不要再改变心意,克兰麦这时才逐渐明了科尔的意思。后来,又有一位西班牙修士来看他,也是要他证实他的确已放弃他原有的信仰,修士拿着一份克兰麦以前放弃信仰的声明的抄本,恳切地要求他亲自抄写一份并签上名字,克兰麦照样作了;修士又要他再写一份,留在身上,他也没有拒绝。
大主教洞悉了他们的阴谋,决定对百姓宣布他对基督的信仰,所以他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一篇劝导百姓的祈祷文,暗暗藏在怀中,免得修士发现他的祈祷文,会把它抢走。
九点钟左右,威廉斯勋爵、布里奇斯多马爵士、布朗约翰爵士和女王议会所派来的其他法官、贵族及其大批随从陆续抵达牛津。圣马利教堂内外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候:教皇这边的人抱着很大的希望,要听克兰麦在众人面前承认并持守他们虚无、错谬的观点;但是忠诚的信徒们却毫不疑惧,他们深信克兰麦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会也不能放弃他多年来所相信并慇勤释放的福音的教训。
最后,克兰麦终于从波卡多监狱被解到圣马利教堂。市长率先走进教堂,后面是市议员们,最后才是走在两个修士中的克兰麦。一路上两个修士一直含糊地背着诗篇,相互呼应似地颂赞着,当他们走进到教堂大门时,正唱着西缅的颂歌——“主啊!如今释放仆人安然去世。”进入教堂后,修士们把克兰麦带到舞台上就走了,舞台正对着讲坛,克兰麦独自站在上面等候科尔来为他布道。
后人的鉴戒
在所有在场的基督徒眼中,这真是一幅叫人伤痛的图画。在舞台上站的这位老人曾是英国的大主教和国王的私人顾问,但是如今却头戴一顶旧方帽,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长袍,赤着足站在那里受众人的藐视。他过去所享有的荣誉和高位,都成了过眼云烟,财产被没收,代表其尊贵身份的服饰也被夺去,他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等候受刑,并且将以最惨酷的火刑来结束他的生命。他所受的灾祸成了他们的警戒,也指明了他们的命运,使他们在悲悯、哀悼他的不幸之时,也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克兰麦在舞台上站了好一阵子后,就转向邻近的一根柱子,向天举手祷告,直到科尔博士走上讲坛开始讲道。
科尔博士讲了许多,最后一个部分是特别为大主教说的,安慰并鼓励他平安地死去。他说到有三个孩子在为主而死时,神将火焰变成令人愉快的雨露,赐给他们;也说到圣劳伦斯在火刑中的忍耐。鼓励他说他若真的忠心为神而死,神即使不减轻火焰的苦痛,也必赐他力量使他可以忍受。
克兰麦神色沉重地凝听科尔布道,他一会儿举手望天,一会儿又羞惭地将手放在地上,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心中剧烈的痛苦。有二十次以上,泪水从他的脸上滚下来,显示出他的心正受煎熬,他那沉痛的表情使得围观的人对他都满了怜悯。
科尔布道完,就叫百姓退后去祈祷,并且宣告说:“弟兄们,为了使所有的人都确信克兰麦已诚恳地悔改了,我要请他亲自向你们表白。克兰麦长老,现在我请你公开表示你的真信仰,让大家知道你确实已经成为一个天主教徒了。”
荣耀的得胜
克兰麦说:“是的,我有话要说。”他转向百姓,开始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讲道。
“我即将走完我人生的路途;将来,不是和我主基督一起快乐至永远,就是在地狱里和邪恶的众鬼魔一起受那永远的火湖之苦。我现在正面对不是天上预备接受我,就是地狱要开口吞灭我的关头:因此我要向你们宣布我的真信仰,绝不隐瞒或假冒,我过去所写或所讲的也都不算数!”
“我相信创造天地全能的父神,也相信我们的救主耶稣基督的教导,还有他的使徒和先知们在新旧约圣经里所讲的每一句话。”
“现在,我要讲一件最重要的事,它至今使我的良心极不平安,远超过我一生所作、所讲的任何一件事。关于那篇我亲手所写,已被传送至国外,反对真理的声明,我要在此郑重地拒绝和否认,我因为怕死,想要救自己的命。才写下这篇违反我内心所明白的真理的文章,它是我在被罢黜后所写并签名的。因着我的手使我跌倒,写出违背我良心的文章,所以我要惩罚我的右手,在受火刑时,我要先烧毁我的右手。”
“我要重新申明,我坚决拒绝教皇,他是基督的敌人,是敌基督,他的教训是假教训。”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都惊愕地面面相觑,仇敌的期望显然落了空,有人又开劝他放弃信仰,也有人谴责他的伪善。但不管他们多么努力挽回,百姓们都已亲眼目睹克兰麦粉碎了他们的希望。他们想利用这个人的放弃信仰而得着足以夸耀的胜利,但是所听到的话却使他们失望到极点。尽管他们狂怒、焦急,却是无计可施,因为他们再也无法用报复的手段来发泄他们的怒气,也不能再用死来威胁他,因为世上最可怜的人也只能死一次而已。
当克兰麦继续讲圣餐的真理和教皇的统治时,仇敌们都不住地向他吼叫、咆哮。科尔吩咐修士说:“封闭这个传异端者的嘴!把他带走!”修士们立刻把克兰麦从台上拉下来,解到火刑场去,一路上仍用极其残酷的手段来折磨他,但他毫不反抗,只顾对众百姓说话。
克兰麦走到神的殉道者——拉提默尔休和尼古拉黎德利——殉道的火刑场时,他跪下来作一个简短的祷告,然后站起来脱掉长袍,仅穿着一件衬衣预备受刑。他赤足光头,胡须浓密,脸色非常庄严。西班牙修士约翰和理查再来向他劝说,但是徒劳无功,克兰麦表示他必要坚定地持守他的信仰,绝不再改变。他又伸手向旁观的人告别,当他把手伸向以莱的主教时,以莱的主教拒绝向他告别,并说和传异端者打招呼是违法的,尤其是一个假意回到他已经弃绝的观点上的人。他如果早知道他会这样出尔反尔,就不会如此优待他。他又责备军士和百姓不该和克兰麦握手。
他那只不值的右手
刽子手用铁链捆住克兰麦后,就把火点着了。架上飞舞着炽烈的火焰,火舌在他身上舔舐,克兰麦伸出右臂,坚定不移地把右手放在火焰里,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见他的右手先被烧毁。他在火焰中寂然不动,只是举目望天,重复地说:“我的右手不配!我的右手不配!”在熊熊的烈火中他一再高声地说:“主耶稣,接受我的灵魂!”然后平安地去见他的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