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清教徒神学21-2

欧文对基督论的贡献

如果我们认为基督的神性是借着人性行动，比如说，从而能使祂施行神迹，那就会出现一个严重问题，涉及到大量述及圣灵在基督生命中角色的经文。这是西利尔的立场无法克服的问题。因着肯定道是在人性上作工的独一有效的行动者，在西利尔的观念中两种本性之间的关系是非对称的，从而使得圣灵的工作在耶稣的生命中成了多余。实际上，苏西尼派的约翰·比德尔通过一系列提问，提起了这一张力：

有什么必要把圣灵赐给基督，使祂能行神迹呢？还有，为什么一位天使从天上显现，加添祂的力量？或者，如果祂就是基督，借着祂进行了最初的创造，祂有神性，而且自己就是上帝，那祂为什么为上帝离弃祂而如此急切地祈求？—–是不是应该说，祂有神性，能够行神迹，是因为上帝与祂同在，而不是因为祂就是上帝呢？—–这样的话，与此同时，基督里面的神性难道不是闲置和无用了吗？

这些问题并非毫无价值和不值得回答。无论罗马天主教还是路德宗神学家，都不能充分地说明圣灵在基督生命中扮演着何种有意义的角色；的确，他们各自的基督论可能都使得比德尔的问题相当难以回答。巴文克强力主张道：“虽然路德宗的基督论仍会谈论恩赐，但实际上并不知道如何来处理它们，甚至对基督以圣灵来膏抹都没有留下空间。”正是在此处，欧文对理解基督的位格和事工作出了宝贵的贡献。的确，欧文对圣灵在基督里之工作的理解，引申了改革宗所坚持的两种本性的完整性或完全，以及位格的统一性，而且保持了前后的一致。他认为“圣子位格对人性唯一的直接行为就是取了人性，使之成为自身的存在。”因此，圣灵是“圣子自己所有神圣行为的直接行动者，甚至做在祂自己的人性上。不论上帝的儿子在人性里、借着人性或在人性上做什么，都是借着圣灵做的，就是祂的灵”。奥利弗·克里斯普承认道：“可以说是圣灵而不是基督的神性使基督的人性施行神迹。”但是，他还是很谨慎地注明：“基督借着什么能行神迹，这不是一种传统观点。传统观点会声称，基督能施行神迹是在神人二性的联合中，即在人性中并借着人性，凭借祂神性的作为。”“克里斯普的观察暗示着欧文的基督论当然不是传统性的。

清教徒基督论的非传统观点

但是，欧文并不孤单。其他清教徒争论的方式与他相似。例如，古德温提出，圣灵将人性圣化，并构建祂为基督。诚然，圣灵是基督恩典的“直接作者”；“因为尽管上帝的儿子位格性地内住在人性中，而且如此高级，其本性高于受造物的普通级别—–但是所有祂惯常的恩典，就连祂灵魂中所充满的，都来自圣灵”。”这种对圣灵和人性之间关系的理解方式，保存了耶稣基督的人性，并回答了许多释经问题。在这一点上，司提反·霍姆斯（Stephen Holmes）注释说，对欧文而言，基督的人性是被圣灵圣化的；“‘你们要圣洁，因为我是圣洁的’这一命令—–可以有新的力量：犹太人耶稣基督可以被效法，因为祂‘凡事与我们一样，只是没有罪’，因此这种基督论直接带来一种对成圣的有力论述，这是改革宗特别关注的一个主题，也是他们与路德宗争论的另一个方面。”“

欧文认识到，早期基督徒神学家曾想象过，基督的神性占据了祂的灵魂，或负责直接作为在人性上。但欧文坚持认为：“作为一个完全人，祂的理性之灵在祂里面是祂所有道德作为的直接原则，就像在我们里面的一样。”“对基督的人性是“自我驱使”（autokineton）的观点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因为一些人可能把改革宗对基督不具位格的人性理解为祂没有人的自我意识。事实无过于此。涂瑞田谈到：“人格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件事物的模式。”“因为道成肉身，人性在道的位格中被人格化了。但要让人性的意识或人格与“神而人”共同扩展，就还没能理解改革宗神学家通常是如何理解“位格”这一词的。不同于路德宗的基督论，欧文“属性相通”的说法，意思是基督的人性不会在祂的神性中迷失。

人们不禁会想，欧文所强调的内容是当今教会迫切需要的，今天太多人好像将基督视为一种“超人”，照亚流主义（Arianism）所认为的，就是一个既非真神，也非真人式的存在。对基督的这种看法，会给教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本章余下的部分将试图论证，为什么改革宗基督论是最好的基督论，特别是因为它持续地忠于解经资料，而且能以提供牧养性的安慰，这是好的神学理应产生的果效。理解基督完全的神性极其重要，而明白基督真实和完全的人性同样意义重大。巴文克认为：“基督真实和完全的人性，与祂的神性一样重要。””柏寇伟（G.C.Berkouwer）同样强调说：“的确，用教会语言来说，这种人性（Eccehomo）与相信基督真实的神性密不可分。教会欢欣赞美的秘密，正是在于两种本性的统一。”

基督密不可分的同伴

尽管清教徒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但他们都敏锐地意识到了圣灵与基督关系的重要性，且与基督在地上和天上的事工都息息相关。正如以撒·安布罗斯所述，在基督里“集合了圣灵的所有恩典—–。祂领受的圣灵没有限量；在祂里面的圣灵不比在一个受造物中的少，而且比无论何种受造物都更多”。”这些注释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开端，让我们来讨论圣灵与基督是以何种方式联系在一起的。

在基督一生所有的主要事件中，圣灵扮演了异常重要的角色。圣父命定圣子取了肉身。圣子自愿顺服圣父的旨意而取了肉身，但圣灵才是道成肉身“直接的神圣功效”（路1：35；太1：18，20）。这对基督而言是一个合宜的“起点”，因为以赛亚谈到，弥赛亚是被赐予圣灵的那一位（赛42：1；61：1）。新约在多处地方确认了弥赛亚的见证，并且指出，例如，祂领受圣灵是没有限量的（约3：34）。基督受洗时，圣灵降在祂身上（太3：16），而且在《路加福音》4章中，圣灵在基督的试探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1节）。同一章中，基督诵读了《以赛亚书》61章1-2节（“主的灵在我身上”），并宣告那一预言应验在祂身上（路4：18）。此外，基督施行神迹也要归因于圣灵（太12：28；徒10：38），因为“将祂大能的作为归给别西卜时—–祂让犹太人知道，他们在此亵渎了圣灵，这些工作实际是圣灵的作为”（太12：31-32）。《希伯来书》9章14节说，基督“借着永生的灵”将自己献上。正如辛克莱·傅格森解读说：“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认定，耶稣在献上自己时提到的灵（pneuma），指的就是上帝的灵。”基督的复活归因于圣灵的工作（罗8：11），借着祂的复活，基督被宣告“按圣善的灵说—–以大能显明是上帝的儿子”（罗1：4；另参提前3：16；彼前3：18）。因为圣灵是基督在地上的事工中密不可分的同伴，毫无疑问，基督借着圣灵的支持或帮助，向祂的天父呼求（祷告），这给《罗马书》8章26-27节赋予了一种隐含的基督论的强调。

用更具激励性的话来说，基督替我们顺服，必须是真实的顺服。祂作为第二亚当行事时，并没有倚靠自己的神性而行诡诈。相反，基督凭借领受和倚靠圣灵，完全倚赖祂的天父（约6：38）。“ouch harpagmon hegesato to einai isa Theo”（腓2：6）被翻译为“他不以自己与上帝同等为强夺的”，或“可以利用的东西”，非常符合这一模式。因此，基督的智慧和身量的确是增长了（路2：52）。如果基督看起来不知道（如太24：36；路8：45），那是因为祂的确不知道；如果祂看起来具有超自然的知识（路9：47），那是因为圣父将这样的知识借着圣灵启示给祂。但是在真正意义上，基督通过“日日”读经（赛50：4-5），认识到祂的弥赛亚呼召。傅格森说得很对：“耶稣熟识圣经，不是在祂公开传道期间从天上来的（de caelo）；无疑是基于祂早期的教育，但通过多年的个人默想而得以增长。”这种对基督一生的理解，有助于提高我们对祂作为第二亚当所做之事的感恩。

关于迄今为止圣灵和基督之间亲密关系上基本的神学关注点，巴文克总结说：

至此，明白圣灵在关乎基督人性方面的行动绝非互相脱离而存在的，这一点非常重要。虽然以圣灵感孕开始，但没有停留于此。而是贯穿了耶稣的整个一生，甚至到祂升高的状态。一般说来，这一行动的必要性从一个事实，即圣灵是所有受造物生命的创造者，并且特别是人类宗教伦理生活的发起者，就可以推论出来。一个真正拥有上帝形象的人，即或有一刻没有圣灵内住，都是无法想象的。—–总之，既然人离了圣灵，就不能与上帝相交，那么，这一点就可以更有力地应用在基督的人性上。

基督领受圣灵是祂真实人性的必要条件。的确，若没有圣灵的膏抹，基督就不能成为基督。圣灵对基督而言绝对不是多余的，基督按祂的神性是“上帝自己”（autotheos），因为圣灵与基督人性之间的关系，在任何基督论的讨论中圣灵都应该占据中心位置。

不论人怎样解释，释经证据都论及耶稣在地上的事工中，圣灵与这位“神而人者”之间有机关系的重要性——从祂的受孕开始，不仅贯穿到祂的复活，而且达到他在天上的事工。改革宗基督论正是在这一点上，作为一种对基督之位格和事工最令人满意的论述出现。如果约翰·欧文是那位最细致解释圣灵与基督关系的清教徒，那毋庸置疑托马斯·古德温就是最好的解释天上的基督向地上的罪人开展事工的清教徒。正如巴刻所说：“欧文如古德温一样清晰地看透了保罗的思想，甚至有时候在细节要点上更加清晰，但就连欧文也不能像古德温这样如此深入地看到保罗的内心。”巴刻在此谈论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真理，准确地说，他谈论的是古德温之基督论的精妙之处——他不仅看到了保罗的内心，而且他把天上的基督心中对地上罪人的态度看得相当透彻。古德温在这一主题上的著作，或许是清教徒传统中关于基督论的最佳实践性作品，因此如果我们想要了解为什么说最好的神学是最有益处的神学，他的作品非常值得关注。我们将会在第二十五章全面探讨这一主题。

结论

以上关于基督和圣灵的论证，无可避免地会引发一些问题，经常被提及的，是关于基督位格和事工之间差异的问题。数个世纪以来，很多神学家认为基督之所以重要，不在于祂是谁，而在于祂做了什么。但是，柏寇伟指出，在圣经中“我们不断遇到基督位格和事工之间无可反驳的统一性—–。不知道祂是谁意味着不了解祂的事工是什么；不以正确的视角看待祂的事工，就等于不了解祂的位格”。基督位格和事工的有机统一是不可否认的，特别是鉴于基督在地上和天上的事工以及与圣灵事工之间关系的论证。我们已经看到，基督的顺服（即祂的事工）是一个真实的人的顺服，但是，比这一点更多的，是一个抵挡魔鬼、施行神迹而且献上自己为祭的人的顺服，这些都依托于圣灵的大能，如欧文所言，圣灵是这位“神而人者”所有行为的直接运作者。此外，当我们考虑到位格赋予事工价值时，基督位格和事工的有机统一性就显而易见了。换言之，是什么让基督的生、死、复活被归算给罪人而值得称颂，事实正是因为这位“神而人者”所做的工作。

麦古勤在其对于西利尔的出色研究中提到，这位教父的前提是“基督论中的含义，对论证至关重要”。确实如此。本章的论证指出了最好的改革宗正统神学家的一个重要原则特点，也就是，基督教教义必须与基督徒生活紧密相关。教义不是抽象的哲学性思想，被圣职人员辩论以消磨时间；相反，教义如果能正确理解，会给基督徒的敬虔提供一条路径，这是清楚明白上帝启示的结果。欧文、古德温和同时代人发展出来的基督论，经过接下来数个世纪其他改革宗神学家的沿用，仍然是最好的基督论，因为改革宗基督论不仅提供了最一致的解经，也能为上帝的子民提供最好的牧养安慰。改革宗基督论允许基督的人性真实地成长和发展，此外，还为讨论圣灵的事工提供了重要的基督论语境。本章说明，我们的基督论应该给我们的圣灵论赋予活力，反之亦然。否认这一概念，实际上否定了耶稣基督位格和事工至关重要的一方面。为此目的，在众多神学家中，应当接受约翰·欧文和托马斯·古德温的神学洞见，他们深刻的见解使我们得以理解那位“超乎万人之上的”（歌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