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认识新兴教会
第六章:新兴教会的弱点:以两本重要书籍为例
EMERGING CHURCH WEAKNESS ILLUSTRATED IN TWO SIGNIFICANT BOOKS
在前面几章中,我已经与新兴教会领袖们、以及在理念上最接近他们的人所创作的作品进行了相当广泛的互动。在本章中,笔者只把焦点放在两本书上。这有其优点,就是有个论述的路线可循,并且进行评估——一次检视一位作者的观点。一些已经提出过的问题将会再次出现:不愿深思真理的范畴,描述反对者的特性时所表现出的狭隘胸襟,相当漫不经心地处理现代主义的问题。但是,对这两本书所作的评估,尤其显露出我在上一章末了提及的那个持久的问题,也就是曲解事实、证据、论据、与圣经,那是新兴教会领袖的著作中所盛行的。
这两本书中,第一本(将会占据本章大部分的篇幅)是我已经简略提及的《宽宏大量的正统》(A GenerousOrthodoxy)。@1该书的作者是麦拉伦,新兴教会的领袖大多将他视为他们卓越的思想家与作者。第二本书是由史帝夫·乔克(Steve Chalke)在曼亚伦(Alan Mann)协助下撰写的《耶稣失落的信息》(The Lost Message of Jesus)。@2乔克是相关的运动在英国最显著的人物。
@1El Cajon,CA:emergentYS/Grand Rapids:Zondervan,2004。在接下来的讨论中,虽然我会把焦点大多集中在此书上,还是会引用麦拉伦的其他作品,以便尽我所能地公平呈现他的观点,也要证明我不是只抽取他这本书中特有的实例。
@2Steve Chalke and Alan Mann,The Lost Message of Jesus(Grand Rapids:Zondervan,2003)。
评《宽宏大量的正统》
虽然我从未与麦拉伦会面,我想他应该是一个令别人很难不喜欢的人。他有着诙谐的宽厚脸颊,一种以贬低自己来消除敌意的特质,一股相当夸张的活力。尤其在他最粗暴的时候,你同时想要拧着他的脖子,来个弟兄的拥抱,说:「啊!少来,布莱恩,公平点!那个无聊的论调不适合你!」——你清楚知道他也喜欢回头拥抱你,眼中闪烁着说:「我知道。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蠢。但我却让你思想一些你一直回避的重要问题!」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你该怎么办?@3他写道(这是他的著作中我大致上赞同的):
@3「我曾经特地对我的信仰进行刺激的、调皮的、与不清晰的反思,发现我的信仰的清晰度有时被高估了,而那冲击、晦涩难解、嬉闹、与(小心而清楚表达的)复杂情节,所激起的思想往往不是只有清晰而已」(A Generous Orthodoxy,23)。
在这一切警告之外,你还应该知道,我在本书中是非常不公平的,缺乏所有学者的客观与公平。我自己的成长过程,是出自基督教一个最保守阵营的两个分支,而我对于与我有相同传统的保守派更正教基督徒们的态度,要比对待其他任何人严格得多。抱歉。我始终如一,过度同情罗马天主教、东正教、甚至可怕的自由派,同时继续以一种最讨厌——有些人会说是不宽宏大量——的方式推挤我保守派弟兄们的肋旁。我甚至不能摆出一副客观或公平的姿态。除非本书能够有机会被纳入「朋友加的伤痕,出于忠诚」(箴言二十七6)这个箴言中,本书就没有什么有益的目的,而这也只是这本书里面一个无可推诿的缺点。纵使如此,朋友所加的这个伤痕如果受到宽宏大量的回报,我是否也会心存感恩并亲切有礼呢?@4
@4同上·35-36。
这就是最典型的麦拉伦。以一种夸张的方式认错,瓦解你的武装,然后诡秘地提出一个佐证经文,并暗示说他毕竟也可能是顺服圣经的。这样几乎就足够赢得你的心了。然而,冷静地反思一会儿,就会厌倦地发现:麦拉伦一再用最保守阵营的两个最保守的分支,来描绘认信福音派。他写作的方式令我想起那「愤怒年轻人」的例行公事,就是胡乱地摆动钟摆,这么做只可能为教牧界和神学界引入另一场的不稳定。基督徒领袖的责任是试着反映圣经的平衡与完整,而不是为了极端主义而自豪。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没错,「朋友加的伤痕,出于忠诚」——但是,一位真正的朋友这么做,肯定不是特意要夸大那些需要修正之处,而是因为一位朋友想要有吸引力,要把事情弄好来,而不是只有严厉批评,不论用的方法是多么诙谐风趣。
因此,我列举了若干例子,虽然我单从这本书就可以引用许多的例子。
我们可以认识的好几位耶稣?
题为く我所认识的七位耶稣>(The Seven Jesuses I Have Known)的一章,确立了该书的进路。为了便于讨论,这七位耶稣是保守派更正教的耶稣、五旬节/灵恩派的耶稣、罗马天主教的耶稣、东正教的耶稣、自由派更正教的耶稣、重洗派(Anabaptist)的耶稣、以及受压迫者的耶稣。对这七位耶稣的描绘优劣互见,但大部分都没有达到书中所承诺的结果。例如,罗马天主教的耶稣并不是在(例如)他们的教义问答中教导的耶稣,也不是大部分天主教国家(我一生中曾有相当一部分在那里度过)街道上大部分的天主教徒所经历的耶稣。麦拉伦所认识的天主教的耶稣「藉着从死里复活拯救教会」@5——也就是说,这是得胜者基督(Christus Victor)的主题。麦拉伦正确地承认:这个观点不是完全属于天主教的。在一般的天主教中,比较强调的是在马利亚怀抱中的圣婴耶稣。然而,麦拉伦却将这个得胜者基督的主题纳入关怀、施予、服事、牺牲等类的范围中,彷佛这些是天主教特有的美德似的。它甚至纳入到圣餐的范围,后者是「持续地庆祝好消息,持续地会晤复活的基督,并且藉着祂与神相会晤。这样的会晤是有可能的,这一点对于教会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惊人的大好消息。」@6但是,这些没有一个是罗马天主教特有的。哪个基督徒传统会否定圣餐是「持续地庆祝好消息」?「持续地会晤复活的基督」是肯定化质说(transubstantia-tion),还是故意含糊其词,好让麦拉伦看来似乎支持一位天主教的耶稣、同时又与天主教的特点保持距离?
@5同上,53。
@6同上,54
麦拉伦又是如何描绘自由派的耶稣呢?他一开始先引用这句古老的标语:「刮掉自由派的油漆,你就会发现底下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基要派。」我可以肯定,有一些基要派令人感到格格不入,而把他们变成了自由派,但我也可以确定:在自由派神学的兴起中,那恰恰是不曾发生的。基要主义,包括它最好的与最糟的形式,是回应一种不信,后者否定了基督的神性、童女生子、和耶稣的肉身从死里复活,却自认为是个很令人满意的基督徒,因为仍然支持基督徒伦理的一些因素(如:关于爱与牺牲的口号,至于教会纪律则免谈)。
在麦拉伦所描绘的自由派更正教中,一些人(但不是所有人)怀疑:福音书与其他地方所施行的一些或全部神迹,是否确实发生过。@7但是,自由派人士至少为了道德教训而阅读这些叙述。所以,带着五饼二鱼的男孩的记载告诉我们:无论我们拥有的有多么少都应该给予;而医治瘫痪病人的故事则鼓励我们:要更清楚看见我们灵命的瘫痪,并相信它可以得着医治。麦拉伦写道:「虽然我相信现实中的神迹可以、而且确实发生,—–却也赞同那些不相信的人,也称赞他们想要活出神迹故事之意义的愿望,纵使他们并不相信这些故事确实如所记载的一样发生过。(我觉得很难赞同那些以相信神迹确实发生为傲、却不设法活出它们的意义的人。)」@8又来了:再次顺带地猛烈攻击一下「保守派更正教」。
@7同上,60。
@8同上,60-61。
更糟的是,在圣经的处理上乏善可陈。喂饱五千人的记载(正典的四卷福音书全都记载的少数几件事之一)主要是与分享午餐有关?我认为它主要是告诉我们耶稣是谁,以及祂所做的事和祂能做的事。还有更糟的,自由派基督徒传统并没有证明自己比承认传统信条的基督徒更宽宏大量,或更多投入自我牺牲与善行。必然有些个别的例外,但许多研究已经显示:承认传统信条的基督徒(显然就是因为他们承认传统的信条)更可能慷慨地施予,在艰难的地区服事,建立医院和学校,为遭受家暴的妇女经营庇护站,而且比他们的自由派同伴投入更多。或许麦拉伦所出自的那个分支的基督徒不是如此,但是,这样一来他就不该把那个分支投射到整个教会。
最糟糕的是,这幅画面并没有深思一点,即自由派普遍否认福音本身不能缩减的要素,就是基督耶稣的代死,祂为了叫我可以活着而替我死,并且为祂子民的称义而复活——根据使徒保罗的说法,若没有这复活,我们的信心就是徒然的(哥林多前书十五章)。虽然一些自由派因为古怪的基要派而感到局促不安,但无疑彻底相信新约圣经的基督,尽管他们怀疑耶稣是否确实叫五饼二鱼增加,相当坦白地说,自由派神学运动的影响力是有害的,简直就是另一个宗教:梅晨的详细评估仍然值得彻底而深思熟虑的阅读。@9
@9Christianity and Liberalism(Grand Rapids:Eerdmans,1923)=包义森译,《基督教真伪辨》(台北:改革宗,2003)——以它的时代而言是既勇敢又先知性的。
简言之,这些「耶稣」是取名不当的。罗马天主教的耶稣根本不是罗马天主教的耶稣,自由派的耶稣也不是自由派的耶稣。麦拉伦所作的,是把他从这些传统中分别学到的对耶稣的一些理解挑选出来,虽然大部分的例子都可以很轻易地从别处撷取到。至于该传统的精髓或有代表性的内容,他却没有加以探索。
再者,我们在剖析这种耶稣的讨论时,应该信任并依循这些各式各样的传统,让它们切合后现代的待议范畴:不同的传统对于原始文件有不同的解读,对神有不同的经历,我们都可以从中有所学习。还有,如果能以正确而公允的方式,为我们归纳出这些各式各样传统是如何描绘耶稣的,将会是很棒的。事实上却很遗憾,这一章尽管使用了这个标题,麦拉伦却不曾认识天主教的耶稣或自由派的耶稣(或其他几个传统的耶稣)。他反倒是从自己在这些不同传统中偶然碰见的、脱离适时的片段描述,来建构他自己的耶稣。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对这些传统(无论是最具代表性的或最好的内容)进行一些评估,最彻底地接受其他传统的优点,同时避免它们最糟的弱点、甚至不符真理之处,不是希望发掘多位耶稣,而是确实存在的那一位耶稣,那也很棒。为了这个目的,最重要的是,若能看见对耶稣所作的这些不同的描述,确实(全部或部分地)符合圣经本身——当然,前提是认定圣经确实是「规范一切的规范」,所说的是真理,而且它所说的是可以认知的(纵使永远无法穷究)——那就棒呆了。
我希望能有点篇幅与麦拉伦这本书接下来几章互动,但现在必须来看看该书论述的主体。在各自的篇章中,麦拉伦解释(使用该书的副标题)「为什么我是一个宣教的+福音的+后/更正的+自由的/保守的+奥秘的/诗歌的+恪守圣经的+灵恩的/默观的+基要主义的/加尔文主义的+重洗派的/圣公宗的+循理宗的+天主教的+绿色组织的+入境随俗的*+沮丧却又有盼望的+新兴的+尚未完工的基督徒」。笔者相当谨慎地阅读这几章,我必须稍微解释一下该书为何是有吸引力的+巧妙处理的+有趣的+可悲的+消息灵通的+无知的+迷人的+无节制的+有洞察力的+错得令人无忍受的+有刺激作用的+愚蠢的。而且我对这一连串字词的每一个的用法,都比麦拉伦用他的词语时更为精确。
福音派的或福音的?
麦拉伦为何给自己贴上「福音的」这个标签?@10他小心地将自己与他所谓「『大写字母开头的』福音派」('Big E'Evangelical)区隔开来,后者是与他年轻的时代有关的,与「宗教右派」还有他不喜欢的一大堆东西有关的。那么,麦拉伦是个「福音的」基督徒,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喜欢福音主义的是它的热情:「当我说自己喜欢福音的身分,意思是超越了一种信仰体系、或教义系统、或甚至是习惯作法。我所意指的是态度——对神和对我们邻舍和我们使命充满热情的态度。」@11所以,麦拉伦在此拒绝与历史运动密不可分之福音主义的定义(贝宾顿〔David W.Bebbington〕以实例说明的那种进路),@12以及与信仰体系有关的指涉(《福音派的断言》〔Evangelical Affirmations]一书之撰稿者所代表的那种进路),@13或甚至新约圣经所意指的「福音」。
*编按:incarnational,此字原为「道成肉身的」之意,但麦拉伦该书中用来指宣教、传福音时如何融入对方,试图打开福音之门。
@10《宽宏大量的正统》,第六章。
@11同上,117-18。
@12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或许可以看他在Mark A.Noll,David W.Bebbington,George A.Rawlyk,eds.,Evangelicalism:Compara-tive Studies of Popular Protestantism in North America,the British Isles,and Beyond,1700-1990(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中负责的部分。
@13Kenneth S.Kantzer and Carl F.H.Henry,eds.,Evangelical Affirmations(Grand Rapids:Zondervan,1990)。
何谓「恪守圣经的」?
麦拉伦为何自称为「恪守圣经的」?@14他所说的有一些是有深刻见解的,但他的带刺的话锋再次反映出他自己那个微小的分支。我自己所受到的教导,从来都没有逐字口授的默示观,也不曾受过一种末世论体系的训练,是预言中东会
发生什么事、结果却落空的。但他最想要强调的是圣经有益的目的——一切的善行,以及改变人的性格与行为,就是诸如提摩太后书三章16~17节这样的经文所预设的。所有「真正恪守圣经的基督徒(更正教、天主教、东正教、自由派、保守派、灵恩派诸如此类)」@15都已经作了这些行为:就是这一点使他们成为恪守圣经的。这绝非暗示圣经的精确度在某些方面是与真理的问题密不可分的。最重要的因素是把圣经当作叙事文来阅读,其高潮则是耶稣的新命令,「那应验并取代了整个妥拉。」@16
这种叙事文进路的眼光是耶稣所教导的,就是要爱所有的人,包括仇敌;这种进路并未减轻我们阅读征服迦南时感到的苦恼。但是,它帮助我们还原圣经的真貌,不是把它当作不受时间限制、随时可供翻阅之道德真理的百科全书,而是叙事文,呈现出神在一个暴力的、罪恶的世界中做工,从亚伯拉罕开始呼召人进入新的生活方式。这不是马克思主义或资本主义的决定论进程;这是凡夫俗子在信、望、爱旅程中的挣扎。而它向我们发出挑战:要真正恪守圣经,并不表示先入为主地认定古时的某个黄金时代、而且认定神吩咐人回到那时。它的意思是从过往学习到:让神的故事、神的旨意、和神的梦想继续在我们和我们的孩子身上成真。@17
@14《宽宏大量的正统》,第十章。
@15同上,165。
@16同上,170。
@17同上,171。
这当然有其深刻的见解,但也是在打击不存在的对手,而且有明显的错误。我不知道有哪个深思熟虑的基督徒,不管来自哪个阵营,认为恪守圣经的意思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古时的某个黄金时代」。另一方面,它最大程度肯定是指理解「神吩咐人回到那时」,显然正是因为神成文的启示是历史的启示。@18许多基督徒思想家已经认识到:圣经的架构形成了一个宏观的叙述,圣经的各部分都切合这个叙述,圣经的篇章里面包含许多无法衔接的叙述,而且历代基督徒思想家往往太快把着重点跳到永远,以致失去了叙述的来龙去脉、且不经意地曲解了圣经。圣经神学运动大多是试图找出这一点并重新聆听圣经经文的先锋。但是除了叙事文体、或潜藏在叙事文里面的事物、或里面包含叙事文的其他文体以外,圣经还包括许多内容:律法、哀歌、智慧、道德训勉、警告、天启文学的意象、书信、英许、报导、命题、礼仪等等@19轻易诉诸于支配一切的叙事,已经证明是严重的曲解。@20
@18在本章最后一个段落和下一章还会更多论及这一点。
@19近代对于叙事文的许多探讨,在这一点的处理上乏善可陈。例如,见Joel B.Green and Michael Pasquarello III,eds.,Narrative Reading,Narrative Preaching:Reuniting New Testament Inter-pretation and Proclamation(Grand Rapids:Baker/Brazos,2003)里面的一些专文。
@20例如,见Daniel J.Treier,“Response to Laytham,”Ex Auditu19(2003):120-24有洞察力、反应敏捷的回答。
事实上,从某个角度来说,呼吁人活出圣经的叙事乃是加倍的曲解,因为尽管麦拉伦强调圣经故事的外貌,却依然深深怀疑任何与「后设叙事」(metanarrative)有关的呼吁,甚至连圣经的后设叙事也不例外。我不认为导致这样猜疑的只是一个事实,即「后设叙事」一词在许多后现代背景中具有不好的意味。一个人一旦谈到圣经的后设叙事,或圣经所呈现的「福音」,他就要问:谁的福音?成功福音?全备的福音?基要派的福音?改革宗的福音?他说:这就是后设叙事的危险。@21喔,我当然不是要跟「后设叙事」一词纠缠不清,但为了两个理由,我得稍稍说明它所表达的含意:
@21例如:见Leonard Sweet,Brian D.McLaren,and Jerry Haselmayer,A is for Abductive:The Language of the Emerging Church(Grand Rapids:Zondervan,2003),91-93。
第一,麦拉伦自己对于福音与圣经故事外貌的描述,@22不断地暗示并明言应该如何理解圣经,并据此生活。他以一副纡尊降贵的态度,把他不喜欢的所有的「福音」草草打发掉之后,终于告诉我们他自己对于福音的理解。他无法避免它,那正是他一直不断写书的原因。难道我们没有义务深入思考成功福音有多忠实,新兴教会的福音有多忠实?这难道不是跟我们自己阅读、再阅读神所赐给我们、被设计为一个宏大故事外貌的圣经不可分割的吗?
@22我认为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他的书The Story We Find Ourselves In:Further Adventures of a New Kind of Christian(San Fran-cisco:Jossey-Bass,2003)。
第二,也是比较重要的,这意味着真理的问题又回来了,我们可以、也必须进行某种评估。(麦拉伦如果想要对他不喜欢的各种「福音」表示轻视之意,就必须承认这一点。)正如我已经说过的,这并不表示我们是在宣称自己的解释是没有谬误的,就像麦拉伦一样。它确实表示我们可以认识圣经确实说过的一些事,纵使不是无所不知的。它确实表示他应该要够公正地看见:他自己确实是在对圣经所说的、它的目的、它的要求、以及我们应该如何生活做出真理的宣称——然后,必须证明这些根据圣经的。他如果闪避解经上的问题,贬抑别人的立场,把它们扔到历史的灰烬场,却诉诸于后现代来逃避别人对他作详细的检视,乃是不负责任的。
(在我所能选择的许多领域中,)我或许应该再提及三个领域,是令许多读者觉得麦拉伦并未恪守圣经的。
如何理解赎罪?
在他作品的许多地方,麦拉伦详细讨论赎罪的各种理论。@23他告诉我们:赎罪理论「是耶稣的生与死如何在人类救恩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一种可能的解释」。@24但是,对于麦拉伦而言,他所讨论的各种理论都不可能是教条或教义;它们充其量只是几扇窗户,让你可以看见部分的蓝天,而不是让你看见整片天空。与其把它们视为教条,倒不如当作奥秘。@25再者,麦拉伦几乎在他所列举的每一种理论中,都试着要指出他所宣称的弱点。例如,代替的救赎论并没有回答一个问题,即如果神要赦免我们,为何不干脆直接赦免算了?惩罚一个无辜的人,怎么使事情更好呢?「在巨大的等式中,那听起来倒像是更不公平。你知道吗?那听起来像是神在虐待孩子。」@26赎价理论面对一个问题,即神似乎在跟魔鬼交易。只有两个理论有详加阐述而没有受到批评的,那就是尼欧所说的「大能的软弱」理论@27和他自己的一个非公开的理论。大能的软弱理论是这样阐述的:
@23例如:见The Story We Find OurselvesIn,二十章,pp.100-108。
@24同上,102。
@25同上。
@26同上。这些异议是藉凯瑞(Kerry)的口说出的,这是一个不信的人,正在探索信仰。但是,麦拉伦自己从未回答这些异议,或在其他地方提出它们。他既未试着指出那些支持代替赎罪论的人会如何回答这样的异议,也没有检视圣经教导代替赎罪论的程度。
@27同上,105。
它是这样运作的:藉着在十字架上成为软弱的,藉着从每一个人——犹太人与罗马人都一样——接受苦难,而不是把苦难加诸每个人身上,耶稣显示出神对每一个人的慈爱之心,这颗心所要的是赦免,而不是报复。耶稣向我们显示出:神的国度是牺牲,而不是暴力。它是准备接受苦难,并将之转化为复和,而不是藉着报复来回应苦难。所以,透过这扇窗户,十字架显示出神拒绝了人的暴力、统治、与压迫,这类的事以一种循环的转折点充斥在这个世界,从该隐与亚伯的故事,到今天早晨刊登在《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的头条新闻。我不知道—–这个理论可能毫无意义,但其中可能有点儿真理。十字架呼召人停止想要藉着压制与武力使神的国出现的企图,那种企图最后始终是会弄巧成拙的;相反地,它呼召人藉着牺牲与软弱来欢迎它。@28
@28同上·105-6。
至于他自己私人的故事,尼欧回想起他发现自己的妻子背叛他时所经历的极度痛苦,说:
从那一天开始,每当我想到十字架,就想到那是神将祂的忿怒显明出来——你知道,在糟糕透顶的时刻,当你所爱的人最不值得、却最需要饶恕的时候,饱尝饶恕的痛苦,承受背叛与放弃报复的痛苦,冒着你的心会因为爱而再次受伤的危险。这不光是法律上的或精神上的事。不光是言语上的事;它必须有具体的表现,钉子、荆棘、汗珠、泪水、和血给我的印象,是背叛与饶恕真正仅见的用语。@29
@29同上,107
但是,这些理论是「恪守圣经的」吗?你怎么知道?如果其中几个是如此,彼此有何关连?圣经如此说吗?你怎么知道?如果圣经没说,这些理论到底有何价值?如果不读历史,麦拉伦从何如此熟悉历史中所发展的这些赎罪理论?如果他可以从阅读历史学习这些理论,难道不能试试阅读圣经,以辨识出圣经教导或认可它们到什么程度?请再次注意,我并不是说任何基督徒或宗派对十字架有无所不知的了解。我的意思是:首先,他的著作(小说或非小说)中从来没有试着说明他为何如此处理圣经中的赎罪理论;第二,他一成不变地恶意攻击圣经所教导的代替赎罪与其他因素。这个段落也不是试图避免解释十字架的道德层面:我最近在几个场合教导彼得前书,那卷书充满了从十字架衍生的道德含意,而且是一些基督徒群体忽略的。然而,彼得的道德论据听起来可不像尼欧的论调,彼得从十字架上所见到的既是一个榜样,也是代替背负罪恶(仔细阅读彼得前书二章21~24节,并留意以赛亚书五十三章的典故)。@30我在这里所要表达的意思是:麦拉伦所宣称的「恪守圣经」,是随便而空洞的,因为他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处理基督在十字架上所成就的重要成分,如圣经所教导的。
@30在最近数十年中,最有益处的论述当中,请看J.I.Packer,“WhatDid the Cross Achieve?The Logic of Penal Substitution,”Tyndale Bulletin25(1974):3-45;Leon Morris,The Apostolic Preaching of the Cross(Grand Rapids:Eerdmans,1965);Charles E.Hill and Frank A.James III,eds.,The Glory of the Atonement:Biblical,Theological and Practical Perspectives(Downers Grove,IL:InterVarsity Press,2004)。
地狱呢?
一提到地狱这个可怕而吓人的话题,这本书同样悄悄地避开圣经,表面上没有说圣经是错误的。例如,在对于天堂表达了一段动人的期盼之后,尼欧提出经过深思熟虑而拒绝神的恩典的可能性。@31作者托丹·普尔之口安静地提出这个问题:「那么怎样呢?—–他们的结果如何?」这一章就这样结束了。下一章的开头,「尼欧问道:『你为何总是需要问那个问题?』语气坚定,但没有火药味,他的『总是」令我想起我们在1999年的谈话,『我刚刚向你描述的难道还不够吗?』」@32
@31The Story We Find Ourselves In,167
@32同上,168。
不,还不够,因为在圣经中,耶稣自己比其他人都更多谈到地狱,也因为圣经其他部分都大胆地描绘了令人害怕的画面(如:启示录十四6~20)。如果有人提醒尼欧想起耶稣谈论这个主题的话,尼欧会再次闪避地回答:「我的朋友,在这个故事中,耶稣到处都出现的」@33——闪躲开来,并以简短的形式重述大油画的故事,却没有回答别人向他提出的问题。所以,丹·普尔曾经因为「需要」问及耶稣自己敢于谈论的问题,而受到责备。这给我的印像是教师的一种恶意攻讦。你如果不想回答一个问题,就让学生因为问那问题而感到内疚。或者麦拉伦在自己那个分支中必须对付某种像艾默尔·甘璀斯(Elmer Gantrys)*那样的人物,后者以恶毒地描写下地狱之人所受的折磨为乐。但是在现今的福音派中,大体而言,我们的危险不是比耶稣更多谈到这个主题,而是更少谈及。
@33同上。
*编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辛克莱,刘易士(Sinclair Lewis)于1927年出版之同名小说的主角。
在这一点上,麦拉伦如何是个「恪守圣经的」基督徒呢?难怪许多新兴教会的领袖都坚称:好消息是把焦点放在恢复与神之间已经失落的关系的重要性,而不是得救脱离神的审判。@34然而,圣经却胆敢谈到神的忿怒全然是出自一位有位格的神,就像谈及神的爱一样。麦拉伦并未忠于圣经论及基督的十字架时所说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他并未忠于审判的特性——那审判是我们必须蒙拯救脱离的。他对于圣经故事大要的解读变成了如此有选择性的,甚至一点一滴地把令人不悦的内容都过滤掉了。
@34这是他们作品中的典型说法。见,例如:Richard P.Wager,“Hearing with Their Eyes and Seeing with Their Hearts:Ministry to the Senior High Bridger Generation”(D.Min.project,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2001),122。
在伦理议题上避开圣经
跟新兴教会的几个作者一样,麦拉伦也准备回避圣经对于几个「热门的」伦理议题的论述。例如,新兴教会的作者们说他们想要自行思考同性恋的问题,而不单是被压缩在教条性的结论中,这种说法并非不常见到的。@35麦拉伦在2004年新兴教会特会的研讨会中,在问题解答时被人问到他对同性恋问题的看法,他说自己不想要直接回答。@36他反而选择提出另外两点。首先,他说自己并不完全清楚圣经说到同性恋时的意思,是否正是我们今天谈论同性恋的意思,所以他希望能够非常谨慎,免得定罪了圣经没有定罪的。第二,他希望强调一个重要性,就是把同性恋者当作人来看待,就像其他需要恩典的人一样。
最近,在《宽宏大量的正统》中,@37他认为自由派在各种伦理议题的探讨上领先群伦,功不可没,然后补充说:
而且,虽然这场争论令人痛苦难忍,自由派已经开关了一条小径,设法以同情心来对待同性恋者与双性恋者。先锋人士已经清除了路上的障碍,保守派(一旦他们不再采取防御姿态)也可以在数十年间走上这条路,在这个议题上跟随他们的脚踪,就像他们在其他议题上的作法一样。@38
@35例如:见上文第一章的讨论,17-19页。
@36再次见上文第一章的讨论,43-44页。
@37P.138。
@38同上。我觉得麦拉伦书中在这一点上的讨论歪曲了历史。
这个论调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具有偏见或操纵性,或者兼具两者的。
1.那些熟悉论及同性恋之卷帙浩繁作品的人都非常清楚知道:圣经中所定罪的「同性恋」究竟是不是我们今天用这个词语的意思,这个问题的提出其实是让圣经屈服于这个主题的一个解释技巧,这样就把同性恋变成可以接受的。有些人说,那不是同性恋,它其实是恋童症;在(例如)创世记十九章那令人厌恶的行为不是同性恋,只是没有留意到文化上款待客旅的要求;令人厌恶的不是同性恋本身,而是杂交的同性恋。这些论调其实经不起仔细的检查。@39麦拉伦给予他们的支持是匪夷所思的,非常令人困扰。@40
@39从解经学的观点看来,最有能力处理这个主题的书,可能是RobertA.J.Gagnon,The Bible and Homosexual Practice:Texts and Hermeneutics(Nashville:Abingdon,200)。对于科学证据做出异常仔细且证据充分之综览,见Stanton L.Jones and Mark A.Yarhouse,Homosexuality:The Use of Scientific Research in the Church’s Moral Debate(Downers Grove,IL:InterVarsity Press,2000)。简洁扼要的指引,见John Stott,Same-Sex Partnerships?A Christian Perspective(Grand Rapids:Fleming H.Revell,2000)。一本试图结合忠于圣经与圣经的教牧敏锐度的书籍,见Christopher Keane,ed.,What Some of You Were:Stories about Christians and Homosexuality(Kingsford,NSW,Australia:Mat-thias Media,2001)。
@40麦拉伦试图以圣经中没有提及精神分裂症为类比,来支持耶稣论及被鬼附身时包括今天所谓的精神分裂正在内,这种作法是站不住脚的。如果把这个相提并论,圣经就一定讨论过且定罪了精神分裂症(就像经文讨论并定罪同性恋一样)——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把精神分裂症当作一种疾病,圣经却定罪精神分裂症。今天,许多(大多数?)长久且深入思考这些问题、并且试着聆听圣经内容的基督徒都承认:有被鬼附身这回事,也有各种形式的精神病——精神分裂症是其中之一——而这两者有时是很难区分的。但是,如果被鬼附身/精神分裂症确实是个有力的类比,那就表示:耶稣为一些人「赶鬼」,而他们其实只不过是患了精神病。麦拉伦或许难以接受被鬼附身这件事,因为他难以接受有位格之鬼魔的存在:见下文的讨论。
2.将同性恋者当人看待,将回教徒当人看待,将西方人当人看待,将基要主义者当人看待,将新兴教会领袖当人看待,将我能想到的每一个人当人看待,是极度重要的。对同性恋者的恐惧是不可原谅的;那是得罪神。但是,许多同性恋者把凡是声明同性恋错误的人都贴上「憎恶同性恋者」的标签,却不管他们是多么细心、合理、感同身受、且谦卑。我不能确定,但我猜想:时下「憎恶那些憎恶同性恋者」的危险,大过于「憎恶同性恋者」的危险。我认识一些细心而负责任的牧师,接到了死亡威胁、仇恨文件、和无尽的骚扰电话,甚至连公开的崇拜聚会都分裂了。只不过因为说了圣经所说的话。一两年前,有人要我在伦敦一间教会的晚崇拜中谈论这个主题,教区牧师告诉我他当然不能预先宣传这个聚会:他只能在晚崇拜里面宣布。这么做可以减低聚会分裂的可能性。
3.在这个议题上,自由派人士果真在怜悯上身先士卒?我怀疑这一点。在坚决主张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同性恋人士可以出任神职人员等等议题上,他们是身先士卒的。当然,他们自己的动机可能与怜悯有密切的关连。但是如果认真看待圣经的禁令,就非常难以将这些运动解读为怜悯了。它们反倒比较像是不信与故意蔑视神所说的。
4.从某个角度来说,教会的一个作法是非常令人遗憾的,就是将这个议题划归为相对于比较核心的议题:例如,承认基督的神性,或基督复活之事实的历史可靠性。@41那个观点仍有许多可议之处。另一方面,有一种观点也有可议之处,即认为:在一些关键处,教会必须决定:他们究竟要靠着神的恩典、试着顺服圣经而活,或是试着驯服圣经。我猜想:在我们这一代,同性恋议题就要成为引发激辩的问题之一(就像改教运动时代的赎罪券一样),迫使我们必须作深刻的反思,以决定我们是否要顺服圣经。我十分坦白地说,在这个议题和其他的许多议题上,麦拉伦若要被公允地形容为一位「恪守圣经的」基督徒,他给我们的证据太少。
@41这是不少当代认信基督徒思想家的论点——如Carl Trueman,“WhyYou Shouldn’t Buy the Big Issue,”Themelios29/2(20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