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神学家加尔文
第二、加尔文的神学
此次演讲的题目是加尔文约翰的神学。我要从广义方面来讨论此题,那就是说我不打算多论到加尔文为第二章神学家的个人特性,乃述说加尔文所教导之神学的决定性格。换言之,我要说到加尔文主义,就是具有加尔文之名的伟大宗教思想系统(当然加尔文并非是该思想系统的鼻祖,只不过是其主要阐述者),并其构成的手腕与组织天才所加给该思想系统之不可磨灭的印象。自从那伟大的宗教改革发轫以来,在所有将心思与意志贡献给这伟大运动的教师中间,此思想系统是有负于加尔文的,所以从那时到如今,此思想系统具有加氏之名是当之无愧的。在加氏所有的工作中给于人类的最大贡献,无疑就是复兴这宗教思想系统,藉其天才之力使之复苏为新的生命,因此他是值得广被纪念的。当吾人考察加尔文主义之核心时,我们也是探寻加尔文的思想。加尔文主义是他最伟大与最有意义的纪念碑,只有正当了解加尔文主义的人,才能最理解加尔文。
大约在一百年前,高贝尔(Max Gobel)首先敦请当时学者,把加尔文主义的构成原则作有系统的研究。虽有很多著名学者会在此项工作上竭尽精力,但吾人敢说,并未收到一致的效果。因为加尔文主义的原则已被混乱,人们只知注重加尔文主义与其他神学趋势的相异之点,而忽略了寻求阐明加尔文主义本身的基本原则。
当时与加尔文主义相冲突的特别神学倾向,就是以后分裂宗教改革之遗产的路德主义(Lutheranism)。如今在加尔文主义与路德主义之间,多少差异之点仍然存在。无疑,加尔文主义的显著特性乃在于它本身构成的原则,不能够说是在于其来源的外部环境:例如瑞士人的民主风气,或加尔文本人高超的人本主义的文化,或其对理知主义(Intellectualism)或急进主义的倾向。若认为此抗罗宗主义之一的构成原则, 就是与其他形式显著的差异点,则系大错。二者的共同之点多过差异之点。可是若把加尔文主义与路德主义的一切差异点都找出来,甚至于寻根问底,如追问到二系统的根本立场,预定与因信称义的原理上去,那就是再没有比这个更错误的了。
第一、预定论并不是加尔文主义的构成原则,它不过是加尔文主义合乎论理的含意而已,预定的教义不是加尔文主义的根基,是必然叉出来的分枝之一。所以从加尔文主义显著特性这一方面来说,预定论占很小的地位,所谓加尔文主义的特性,乃在于它为整个改教运动的形成与潜力的基础——这改教运动从属灵的观点来说,乃是宗教的大复兴,从教义的观点来说,乃是奥古斯丁主义的再起。因此在改教家中间关于此点均无异议;路德与米兰吞以及主张妥协的布舍(即Butzer)拥护绝对预定的热心并不次于慈运理与加尔文。甚至慈运理在阐述此教义上,也比不上路德那样尖锐;在初步陈述抗罗宗信仰的要义时,而详细考虑到预定的,不是加尔文,乃是米兰吞。
代表路德宗的就是因信称义的教义。这教义不独对路德宗是中心的教义,改革宗也以此为中心。不但如此,而且只有在改革宗的教义系统中保持称义要道的纯洁性,又抗拒“因信”(on account of)来代替“藉信”称义之道的倾向。路德宗偏向依靠信当作绝对的事实,那是不错的,然而加尔文主义却深深了解到称义的主因,将信心放在神为救人的活动而产生的别种关系上。在仔细考虑之后,此种差异就叫我们回到每一思想形式的构成原则上去。但这种差异与其说是二思想系统的具体表显,毋宁说是二者分歧的构成原则的结果。路德主义是在信心里找到平安,这平安是由负罪之人寻求与神和好的痛苦中得到的,但就停止了。特别为由信心所得到的祝福而快乐,但未追问这信心是从何而来。除了得称为义的平安以外,则毫无所知。加尔文主义也和路德主义一样热心,问这大问题:“我当作什么才可以得救?”所回答的正如路德主义一样,但并未停止在那里。接着追问更深一层的问题:“我得称为义的那信心是从何而来?”这深远的回答,使整个的心灵充满了赞美:“惟独从神的白白恩典而来,为要叫祂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如此加尔文主义把眼光从人及其命运上,掉转到神及其荣耀上去。加尔文主义对救恩无疑是诚恳的,但它最高的热诚乃为神的荣耀,因此复苏了它的情感,更新了它的活力。加尔文主义以神的荣耀为起始、为中心、为结局;在人生活动作的一切范围内、在凡事上,将神的权柄归给神。
如果这样,加尔文主义的构成原则,不能与路德宗(抗罗宗的姊妹型)所共同发展出来的相异之点认为同一,那么更不能与阿民念主文(抗罗宗的背叛女儿)所提出来的教义纲领(特别是它易受攻击的各点)认为同一。无疑我们称已学习过的这些纲领为“加尔文主义之五大特点”不是不合理的。此五项中的每项,在加尔文主义系统中都是主要的因素,拒绝其中之一项,当然就是否认加尔文主义的全部;归纳起来确是一优美的加尔文主义体系。神拣选的主权性,基督赎罪的决定代替性,罪人行善的无能为力,圣灵拯救之恩的创造力,得救之人在救赎主保守之下的稳妥,——这些岂不是每一个加尔文主义者衷心所宝贵的显著教训么?本来这“五点”是阿民念派所提出来作为攻击的目标,殊不知却成为全加尔文主义界最深刻的信念。实在说来,此五点是有负于阿民念派的辩论的,到底证实为加尔文主义教义的正确梗概,最低限度在历史方面来看,这五点不过是加尔文主义对“阿民念主义五特点”的评论而已。这五点虽然能把我们引回到构成原则上去,但不能提出文件证明(部份地或总体地),对众宣称为加尔文主义的构成原则,为唯一的根基,从这根生出各样教义来。在这结出许多枝子的根上,必须有深奥的神之意识,并同样有受造者与神的深奥关系:不拘仅仅是觉得自己是受造者,抑或是有罪的受造者。一言以蔽之,加尔文主义全部思想的根基,乃在于有关神的异象与祂的尊严。
我已经说过,关于加尔文主义构成原则的正确公式是什么,这一点已绞尽了多少学者的脑汁,结果还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或者简单的陈述是最好的解释。加尔文主义乃在于它对神之主权有深刻的理解,由于此理解而使受造者,尤其是犯罪的受造者,彻底认识与神之间所维持的关系。加尔文主义者就是看见神的人,他在神的荣耀中既看见神,就一方面认识自己,以受造者的身分,在神眼前是不配站立的。但另一方面,以惊赞的心情,感到神竟收纳罪人。凡绝对信靠神,并在一切思想、感情、意志上——在他整个生活行动中(理智的、道德的、属灵的),透过他个人的、社会的、宗教的所有关系——都以神为他的神的人,就是一个加尔文主义者。
如果我们要简单一点,用正当的理性方式来说,加尔文的根本观念,可以包含以下三方面:(1)从客观方面来说,是达于最高点的有神论;(2)从主观方面来说,是纯正性的宗教关系;(3)从救恩方面来说,是纯福音主义发现其完满的表显与完全的稳定。有神论只能在宇宙的目的论中达于最高点,此有神论,在历史事件中承认神有秩序的计划,神的旨意终被认为是万事的究极原因。宗教的关系,只有当采取绝对依靠神的态度时,才是纯洁的态度,不仅在祈祷的行动上依靠神,就是在人生一切的活动中,也应保持此种态度。只有当罪人谦虚地信靠满有恩典的神为他得救的唯一根源时,福音主义的宗教方能达到圆满的表现及其稳定形式。从这些事中清楚看出加尔文主义的构成原则。加尔文主义者,就是在一切现象的背后看见神的人,在所发生的一切事件中承认神的引导和神旨意的完成;他以向神祈祷时的态度,当作他一切生活中的永久态度;他将自己交托在神的恩典中,在他得救的工作上,把依靠自己的一切线索都排除得干干净净。
在此我们可以坚持地说,加尔文主义并不是特别单一有神论的思想、宗教的经验、福音主义的信仰,乃是这几样的完全表现。加尔文主义与有神论、宗教经验、福音主义其他方式之间的差别,非在种类,乃在程度。并没有多种的有神论、宗教经验、传福音,每项具有其特性,从这些中,人可以随意拣选来合自己的胃口。只有一种的有神论、宗教经验,与传福音,所不同者,仅在样式优劣之分而已。
加尔文主义只不过是在与较为不纯洁的有神论、宗教经验、福音主义对照下,以纯洁的有神论、宗教经验、福音主义的姿态令人所知而已。它不能与别的体系并驾齐驱,也正如别的体系不能与它并驾齐驱一样,它远在其他的地位以上。凡有真正有神论思想的体系,有真正宗教情操的表现,以及所有福音信仰的性格,加尔文主义都欣然予以承认。若其他的信仰体系有纯正的成份在,加尔文主义也不愿自立门户而与之分庭抗礼。加尔文主义情愿把其他的信仰体系,在思想与生活上所当得的地位归给它们。但凡信神,完全依靠神,在心中听到“只为神荣(Sole Deogloria)”之回响的人——不拘他以何名来称自己,或有什么样的迷妄而致混乱——加尔文主义承认这乃是它自己的唯一要求,证实那些基本原则是真宗教(敬虔)的根,才能成为一个明确的加尔文主义者。
我们知道加尔文主义是从神的意识而生的。在加尔文主义者整个的感情与思想中充满了神。从此而产生的结果之一,乃是高度的超自然主义,此超自然主义立刻说明了他的宗教意识与教义的解释。加尔文主义可以解释为不单在第一创造中,而且也在第二创造中(指重生而言)决定承认直接超自然的趋势。理解超自然事实(那就是神)的能力与纯洁性,对于接受超自然的作为(神迹)就没有困难。在恢复罪人到义人并认识神的一切步骤,都是由神开始的。在超自然的启示中,神将祂的旨意与祂恩典的目的启示给人;这启示的超自然记录是在圣经中,在圣经中神赐下了祂永远与广泛的启示——这些事对于加尔文的主义乃是当然之事。除此以外,他不得不极力主张救赎实际工作的立刻超自然性;这当然是他求得的。但他相信一位超自然的救主,由童贞女所生,挣断了死亡的绳索,回到父的右边,与父享受创世以前所有的荣耀,并非出于勉强。他对此超自然的救赎,藉着圣灵同样超自然的工作,应用在人身上也不怀疑。
如此由于神恩典单独作成的重生(monergistic regeneration)——前辈的神学家称之为“不可抗的恩典”,“有效的恩召”——成为加尔文主义拯救论的枢纽,并在一般人的心中较其他教义都更深刻地含蕴在此系统中。当然,预定论本身的拯救意义对加尔文主义者来说,多半在乎保持救恩的直接超自然性。他拯救论的核心,乃是在救恩的步骤上绝对排除人为的努力,以使神恩典的单纯性可以彰显。只有这样,他才能表明出罪人完全依靠神拯救人的鸿恩特爱来;或排除神人合作说(Syner Synergism)的恶酵,这种学说剥夺了神的荣耀;人受到了鼓励,说在得救上他能贡献一些力量,起些带头的作用,能参与这救赎的工作,其实这救恩只是从神而来的纯粹恩典。
因此这就是加尔文主义对“自救主义”表示其坚强的反抗态度。除此以外,加尔文主义决定在祂儿子耶稣基督里,藉着祂所差遣之圣灵的行动,承认神为我们真实的救主。对加尔文主义来说,罪人已处于绝境,并不是由别人来诱导他或帮他自救,乃是实在地被拯救。耶稣基督来并不是劝勉,或愿意,或帮助他自救,乃是来拯救他;藉着圣灵有力的工作拯救他。这是加尔文主义神学拯救论的根基,并且正因此人类绝望情形的深远意义与对神白白恩典,感到亏欠神的意识,作为加尔文主义拯救论的根基,所以拣选对加尔文主义来说才成为福音的精髓。知道神拣选他,并不是他拣选神,并在他得救的每一步骤都是亏欠神选召之工的人,如果他不将得救完全的荣耀归给神,那么他诚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虽然如此,加尔文主义并不仅是一个拯救论。还有一个深远的问题:“究竟神为何要干涉罪人的生活,要救他脱离罪的结局呢?”这不可避免的答案是:“因为是要祂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救恩的计划,若不与整个的世界观发生关系,是不会中止的,这救恩的计划对全能神的荣耀来说,乃居于补充地位。如果凡事是出于神,所以对加尔文主义凡事也是归于祂,又是一切的一切。加尔文主义是在人心中所反映出神的荣耀中而生出来的,神绝不将荣耀归给其他,祂乃是吸引人瞻仰祂的伟容。我们不要忘记,“这是世界的秩序与恩典的教义发生合理关系的唯一系统,在此系统中完全彰显出神的荣耀。”所以基督教的前途,乃在于加尔文主义的如何发展上。这是实在的,如近代一位深远的思想家所说:“只有怀抱这样关于神普遍的观念,并以生动的方法来建立之,吾人方能本着完全胜利的盼望,面对现代一切属灵的危险与恐怖。”这位思想家继续说:“虽然如此,加尔文主义是够深远的,够伟大的,够属神的,在见证世界的创造者、保守者、治理者并神的公义与慈爱上,足能与一切的论敌抗衡。”
这差不多是四百多年前加尔文约翰尽全力所阐释与拥护的教义系统。正因为他尽全力将此教义系统介绍给我们,所以我们今日要特别感谢神把这位伟人赐给世界,他将他宝贵的礼品赠送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