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终敢称祂为父

13、暴风雨前夕

事情的发生完全在我的掌控之外。而且,对固执地想留在家乡的我而言,实在不是好兆头。

两个月过去了,除了那些年轻人充满敌意的眼神令我倍感威胁之外,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想,也许白惊慌了一场,那些人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至于会真的采取行动。

圣诞节又来了,虽然有些家人曾来看过我,但我那个叔叔的警告证明了我和家人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改善。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一天请我的亲戚朋友们一起来吃晚饭,借此修补过去的裂痕。

于是我就开始筹划,列出一张客人的清单。有一天晚上,临睡之前,我把这张名单夹在天经里,打算次日寄发请帖,但这个计划终究没有成功。第二天清早,我翻开天经,想拿出这张名单时,难以置信地竟看到了一段经文:

“你摆设午饭或晚饭,不要请你的朋友、弟兄、亲属,和富足的邻舍,恐怕他们也请你,你就得了报答。你摆设筵席,倒要请那贫穷的、残废的、瘸腿的、瞎眼的,你就有福了!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报答你。到义人复活的时候,你要得着报答。”(路加卷十四章12节。〉

“真主啊!这是你在对我说话吗?”我一手拿着天经,一手拿着客人清单,不断地问真主,心里也思量:我的亲戚和朋友们多半是相当富有的,我虽然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拉拢穆斯林和基督徒的好机会,但我从这件事上看见自己的自大骄傲,我其实是想向家人展示自己仍有一些富裕阶级的朋友。

我把这张名单揉成一团,另外再草拟了一份,照着天经上的教导,包括许多的孤儿寡妇、失业者和穷苦的人,请他们都来参加我家的圣诞晚会。有些是我自己出面邀请,有些则是请别人去邀请。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一天,我的仆人就跑来报告说,全村的人都要参加。这一刻,我有点忧虑,这么多人来,我想到了那漂亮的白色沙发和地毯。好吧!我想我可以把好的东西先收在一旁,而沙发是可以清洗的。

我们就开始准备,马赫穆德也很起劲地帮我收集圣诞礼物,送给应邀前来的人。我们为男士们和男孩准备了温暖的衣服,为年轻的女孩子准备了亮丽的服饰,为妇女们准备了红色、粉红色及紫色的布匹,为儿童们则准备了毛衣和鞋子。我和所有的仆人费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这些礼物包装好,并系上银色丝带。

一天,有人来敲门,门外站着一群瓦村的妇人,她们说:“夫人,我们只是想来帮忙您筹备圣诞晚会的餐点,不要工钱的。”

突然间,这个圣诞晚会成了整个瓦村的庆祝活动。人一多,工作就容易展开了,我请一家陶器店替我制造了五百盏油灯,因为在巴基斯坦乡下,油灯的使用是十分普遍的。那些村妇们在我家里帮忙布置的时候,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她们有关尔撒的故事,例如,当她们开始安放油灯时,我就对她们讲起聪明和愚拙童女的比喻。

说到食物也令人兴奋不已,她们帮我预备很多地道的巴基斯坦甜点,切了杏仁和其他种美味的核果,细心地做出色彩丰富的点缀。

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村人们陆续地来到我家,直到深夜。所有的油灯都被点燃,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使整间屋子看来灯火辉煌。马赫穆德兴高采烈地和村子里的孩子们玩耍,我不曾见到这些孩子们及马赫穆德的眼神闪耀着如此的光芒,屋内洋溢着一片欢笑声。马赫穆德有几次跑来提出要求:“阿娜,还有几个小孩子站在门外,让他们也进来好吗?”

“当然可以。”我笑着拍拍他的背。我想此刻在我家里的孩子们,一定多过现在整个瓦村里的数目。我向村民们讲述主尔撒如何指示我们,要我们这样地善待他人,他们就问我:“祂真的会与我们这样的人同行吗?”

“是的,”我说:“并且,当我们这样接待别人的时候,就是在接待祂了。”

整个庆祝晚会终告结束了,我终于能找张椅子坐下,不用担心是否会坐到一个熟睡着的孩子。我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问真主:“这就是你要我做的吗?”我仿佛听见祂轻声回答:“是的。”而我发现自己也完全忘了地毯和沙发是否会被弄脏的事。

许多穷人都对这次的庆祝晚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约一个月后,我听见一个仆人说,在他参加的一次殡礼中,当地的阿訇娘子批评我,说我背弃了伊斯兰教信仰,犯了极大的错误。但马上就有人出来替我辩护说:“你最近有见过西卡太太吗?你有做过任何一件善事,就像她变成基督徒之后,所做的那些善事吗?如果你要学习有关于真主的事情,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

但是,也有人对那次的晚会有不良的反应。有一次,在我家花园工作的老园丁到我面前行个礼,停下来说:“可以打扰您一分钟吗?”

“当然可以!”

“西卡太太,瓦村里有一些传言,我想您非知道不可。消息说您实在是个问题人物,有一群人打算要好好地对付您。”

“对付我什么?”我说:“我不懂!”

“我也不晓得,西卡太太,但是我想您应该知道—–。”

这样的警告,有时候接二连三,有时候几个月才听见一次;隔年之后,频率开始增加,就像是真主在预备我去面对即将来临的困难。

例如,有一天,三个小孩子由村子里来到我们家,他们好像是真主所差来的小小使者,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当马赫穆德把他们带来的消息传递给我时,他颤抖着,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阿娜,您知道我的那些朋友们说什么吗?他们说,村子里有人正计划要谋杀您,他们要在星期五祈祷后就动手!”他一边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如果您归真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我能做什么呢?我抱着他,拍拍他的头,试着安慰他。“亲爱的孩子,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我就说起主尔撒初次在拿撒勒讲道,群众开始愤怒起来,并打算用石头打死祂的故事。“马赫穆德,”我说:“主尔撒从他们中间走出去了,没有人能对尔撒怎么样,除非是天父所准许的,你和我也是一样。我们有祂完全的保护,你相信吗?”

“您是说,我们将永远不会被人伤害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尔撒后来也被人伤害了,但那是到了祂受苦的时间时才发生的。我们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临到,除非是我们的时候到了。但是,也许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我们就看着办吧!我们可以靠着信心,一无挂虑地活着,你明白吗?”

马赫穆德望着我,他那双褐色的双眼逐渐和缓下来,终于破涕为笑,又一溜烟地跑出去玩耍了,一路上还高兴地叫个不停,那真是他给我最好的回答。

我真希望我能像我所讲的那么有信心。这并不表示我不相信我对马赫穆德所讲的那番话,只是我的信心并不像小孩子那般单纯。于是我拿起天经走到花园里。我的心情并不轻松,他们怎敢强迫我离开我的地方?

秋天的天气干爽宜人,当我沿着园中碎石小径漫步的时候,可以清楚听到鱼儿在园中的小溪里跳跃,水花四溅的声音,鸟儿在远处轻唱,菊花和一些晚夏的花朵将小径点缀得五彩缤纷。我深深地吸一口新鲜空气,心中默想:这是我的土地,我的同胞,我的国家;我的家族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好几百年,这里是我的家园,我不能也不要离开它!

然而事情的发生完全在我掌控之外,而且,对固执地想留在家乡的我而言,实在不是好兆头。

一九七〇年十二月,是我转变信仰之后的第四年,巴基斯坦举行全国第一次每人一票的大选,看起来人民党似乎是占优势。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个政党的口号是:“伊斯兰教是我们的根,民主是我们的政策,社会主义是我们的经济!”我过去的名声显然并不是个民主人士,我是大地主出身,不符合社会主义;在伊斯兰教信仰上来说,我又是个叛徒。所以如果人民党上了台,对我是极为不利的。但这似乎是时代的趋势,巴基斯坦一般的老百姓都拥护这个新的政党。

有一天,我父亲以前的一位老同事来我这里,这位老先生除了不赞成我改变信仰之外,其他地方对我都很好,有时会拜访我,看看一切是否还好。

我们在客厅里面一起喝茶。

“贝尔魁丝,”他低声说:“你可知道,目前时局的变迁,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您是指巴基斯坦人民党?”

“你知道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这个人吗?”

“我对他知道得很清楚。”我说。

“你有没有看报纸或收听广播?”

“没有!我一向不注意这些。”

“我劝你注意一下,政党换了,作风也和以前的政党完全不相同了。”他说:“你的贵族时代也将结束了!”

送走了这位老朋友之后,我深深地感觉到,在世上我所能依靠的东西一件件地减少了,而真主也带领我,更进一步完全地倚靠祂。

不久后,我走在瓦村时,那些人对我的态度也变了。其中有一个当地的政府官员,我经常和他谈论有关税务的事情,过去他一见到我,就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但如今看见我就如同仇敌一样。还有一个熟人,每次在路上见面,总是和我谈几句话的,现在一见到我,就把头转到一边,装作没看到。我暗自发笑:“真主啊!我们的行为真像小孩子一样。”

新政府上台之后,一时还没有对我家采取什么行动。但我的那些伊斯兰教仆人们都对我说:“西卡太太,如果您必须离开—–如果您决定要离开的话,不必顾虑我们,我们会再去找工作的。”

真没想到,短短四年之中,我和我的仆人之间,竟建立了如此深厚融洽的感情。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的灵魂被提出了身外,以比光还快的速度,飘过了大海,到了美洲新大陆。我走到一幢房子前面,那是疗养院吗?就开门进去,看见里面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床躺着一位有着圆圆的脸,清澈的蓝色眼珠,一头灰白相间短发的中年妇人。她病得非常严重,我猜想可能是得了癌症。有位护士坐在椅子上看书。这时候,我看见真主就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我马上跪在祂的前面,问祂该怎么做?

“为她祈祷,”祂说。我就走到她床边,为她的痊愈迫切地祈祷。次日早晨,我站在窗前,一直想着夜间看见的那幅景象。为什么主尔撒要我为那个妇人祈祷?祂自己不是已经在那里了吗?我因此得着一个启示:我们的祈祷对真主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祂要藉着我们的祈祷来工作,正如雅各书第五章中所说的:“出于信心的祈祷,可以使病人痊愈,主定会使他康复;他若犯了罪,也必蒙赦宥—–义人有效的祈祷,是大有作为的。

又有一次,在梦中,我走在一块跳板上,好像准备要上船,但这个跳板却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麦西哈就站在那里面,祂好像要给我什么指示,于是我又从那个跳板上走回去了。跳板的那一端站着一位女士,她正在那里等着我。她身上套着一件夹克,下半身是条裙子,一副西方的装扮,她走过来,搀着我的手,要带我离开那个地方。

“真主啊,我们要去哪里?”我回过头来问祂,祂却没有回答我。这个梦似乎告诉我,我将要再度出外远行,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却有主尔撒一路上的看顾。

一九七一年三月,布托上台几个月之后,一位名叫叶尔孤白的政府官员老朋友来拜访我。多年来,他一向和我们家来往密切,当我丈夫在内政部长任内,巴基斯坦全国经济不景气,进出口不平衡。叶尔孤白和我就设立一个自助计划,鼓励巴基斯坦的工厂生产本国所需的东西,减少国外进口,并且扶植小工厂和家庭手工艺。我们也劝百姓们自己动手织布,出产衣料,大家穿用国货,使全国的经济情形逐渐改善。叶尔孤白对我们家的财务情况相当清楚,我们所有的财产都拿来买地了。

“贝尔魁丝,”他说:“您有没有考虑要卖掉一点土地?因为布托将宣布要实行土地改革,您把钱都变成了地产,恐怕会不利的。”

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心里很不舒服,觉得他是拿高帽子来压我。

“谢谢您,叶尔孤白,”我说,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声音:“至少现在,没有人能逼我走的!”

“我知道您会那么说,贝尔魁丝,”叶尔孤白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您要离开巴基斯坦,需要人帮忙的话—–”

“好,我的朋友,如果那个时刻来到,我会记得您所说的话。”我又做了另外一个梦。梦中,雷丝汗慌张地跑进来,跪在我的面前说:“西卡太太,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能告诉您吗?”

“当然可以。”

我仔细地听,雷丝汗就述说在她的梦境中,有几个坏人闯进我们家里,要把我绑走。

“我一面和他们打架,一面大喊叫您赶快逃走,”她哭着说:“后来,就看见您从房子里脱逃了。”

她那黑棕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应该安慰她,但是却很难说得出口。

“亲爱的,”我说:“最近真主曾借着各样的方式让我知道我得逃走,起初我还不相信,但现在我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另外又有一个印证,是在一九七一年秋天发生的。有一天,努尔·江忽然一声不响、神色紧张地走进房来。

“怎么回事啊?努尔·江?”当她在替我梳头的时候,我问她。

“西卡太太,”她哭了起来;“我不愿意让您难过!”

“难过什么?”

她揩干眼泪告诉我,她的哥哥前几天曾去清真寺,遇见一群人,他们说对付我的时候到了。

“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西卡太太,”努尔·江说:“但是我怕他们不只是要对付您,还要对付这个孩子!”

“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他们不会—–”

“西卡太太,这个国家已经不像五年前了。”努尔·江面色凝重地说:“您可要小心啊!”

她说的是真的,几个星期之后,事情果然发生了。那天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雨季刚过,天气渐渐干燥,我正要回房里祈祷。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心中有个强烈的声音催促我,要我马上带着马赫穆德跑到院子里去。我有些犹豫不决,但是那个声音却一次比一次强烈;于是我把正在午睡中的马赫穆德唤醒,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就强拉着他跑出门。

我们刚刚走上那条小径,就闻到一阵烟味,似乎有人在烧那些枯干的松树枝。我曾下过禁令,不许人在我的土地上焚烧垃圾,于是就想去找园丁问个明白。但当我绕到房子后面时,脸都吓青了!原来有人沿着我们房子的墙堆满了枯干的松树技,并且放火燃烧,火势汹汹,蔓延得很快。

我失声大叫,仆人们纷纷跑出来,拿桶子装满了水,帮忙救火,火势蔓延极快,眼看火就要烧到屋子的梁木,如果梁木被烧着,水浇不了那么高,整幢房子就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于是十个仆人排成一排,把一桶桶的水传过去,足足忙了半个小时,才总算把火势控制住,每个人都精疲力竭。我看见努尔·江,她微微地耸耸肩,点着头。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们果真采取了行动,并不像以往那样,只是说说而已。我再看看那幢房子,心里不住地感谢真主,如果不是祂及时带我出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后来警察前来调查,边询问我和仆人们边作记录。事后我回到房里,拿起天经,看看真主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一段经文跳了出来:

“你赶快逃到那里去,因为你不到达那里,我就不能做什么。”(创世记十九章22节)

我放下天经,问真主:“你通过经文来告诉我,希望我离开。但这条路究竟是容易的,还是艰难的?”

“除此之外,”我热泪盈眶地说:“这个孩子怎么办?他能和我一起走吗?你已经拿走了我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也包括这个孩子?”

后来在一九七三年的五月,真主又借着另一个梦来对我说话。有一天,雷丝汗愁容满面地来到我面前。

“西卡太太,”她说,“保险箱没有事吧?”

她指的是我们家那个存放现钞的坚固小箱子。

“当然没有事,”我回答:“怎么了?”

“哦,”雷丝汗就说着,听来显然刻意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梦到您在长途旅行,并且将保险箱带在身边。”

“那又怎么样?”我说,这是很平常的,我每次旅行时,都会把保险箱带在身边。

“但这个梦太逼真了,”雷丝汗坚决地说:“当您在旅行的时候,有人中途拦截,将您的保险箱抢走了!”

她在那里颤抖着,我试着安慰她,就算是钱财真的丢了,只有使我更加地倚靠真主。

当她去工作后,我便开始思考这个梦,是不是一种预兆呢?是不是有一天,我所有的财产都会被夺走?

令人讶异的是,两个月后,在一九七三年七月的一个炎热日子里,仆人来报告说,都妮的丈夫希尔·汗来找我了。都妮和她的两个孩子从奎达市来我这里住了几周后,她的丈夫来把她接回去。她是在一九六八年再婚的,先生是一位军官,全家常要跟着军队四处迁徙。尽管我后来改信基督教,但他们还是决定仍让马赫穆德和我同住,因我能给予他所需的爱与安全感。午餐时,他告诉我在土地改革政策实施前,至少应该将我在拉合尔的资产赶快变换成现金,政府当下土地政策的改革之下,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会怎样。

当我越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就越觉得希尔·汗的话很有道理。都妮也认为我应该及早进行,且她也要陪我到拉合尔去办理这些手续。都妮、马赫穆德和我将开车前往拉合尔同哈立德住几天,雷丝汗也与我们一起;希尔·汗负责照顾孩子,而都妮要回奎达时,会与他们在拉合尔火车站会合。

就在一九七三年一个炎热的早晨,我们三人准备前往拉合尔找房地产经纪人,谈出售土地的事。当我走出房子,一眼看到那美丽的花园中百花齐放,瑰丽夺目,真觉得有点舍不得。

“我们过几个星期就会回来的。”我对所有的仆人这么说,而除了努尔·江和雷丝汗之外,每个人也乐见这个讯息,但努尔·江却突然流着眼泪,一下子跑开了。

我怅然地到卧室拿东西,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努尔·江站在我的前面,她握着我的手,满脸泪痕,轻轻地说:“真主与您同行,西卡太太。”

“祂也与你同在。”我回答她。

我和她静静地站在大厅,有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知怎么地,我觉得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了,而她俨然已成为我最亲密的朋友。我抓紧着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把我的头发梳得那么好。”

努尔·江双手捂着脸,匆匆地跑开了。我想过去把房门关上,但是忍不住又走进去看看;卧室里的家具都是白色的,早晨的阳光从花园的窗户里照射进来,光芒四射,我就是在这个地方认识真主的。

我走出房子进入花园,我也曾在这个地方,经历到真主的同在。最后,我钻进车内,马赫穆德和雷丝汗早已经在等我了。

到了拉合尔,我得去看望许多朋友。首先,当然是哈立德、他的太太和他们那十几岁的女儿,同时我也可能会见到欧达夫妇。我曾写信告诉他们,我将要去拉合尔,他们目前工作的地方距离拉合尔不远,我很盼望能再见到他们。

七月的拉合尔就像火炉一般,加上季风所带来的雨水被蒸发,不但炎热,而且潮湿。我们通过市中心,从清真寺的尖塔传来宣礼员的广播声,提醒着晌礼的时间到了;顿时,所有的车辆立刻停下来,司机们都下车走到人行道,拿着拜毡俯伏叩头。

由于都妮还有其他的事,所以只能陪我一会儿。当我们把出售地产的手续办妥之后,就去看望哈立德,只谈了几句话,哈立德就开车送都妮到车站。其实再过几天,我们应该会再见面,但我和马赫穆德都同样有预感,觉得我们将永远分离了。马赫穆德已经十岁,他尽量忍住泪水和他的母亲吻别,但当都妮抱着他时,她竟哭了起来;我也忍不住泪水,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最后,都妮笑着说:“好啦!我们又不是在参加殡礼。”

我也笑起来,再次吻了她一下。火车徐徐出站,我和马赫穆德不停地向她挥手道别,贪婪地想要将她的脸牢牢地烙印在心中,甚至记忆里。

第二天,房地产经纪人告诉我,土地出售可能要好几个星期,哈立德欢迎我们留下来,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唯一让我困扰的是,我欠缺属灵的交流。

我终于知道尔撒的门徒为什么要两人为一组结伴同行,我很需要有属灵的交流,于是打电话给欧达夫妇。我很兴奋能再度听到玛丽的声音,我们在电话里,一起哭、一起笑、一同祈祷;虽然他们工作很忙,没有办法抽空前来拉合尔看我们,但她为我介绍了一些拉合尔的基督徒,其中特别提到一位名叫佩吉·舒洛赫尔茨的大学教授夫人。

说也奇怪,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心跳得特别厉害。几分钟后,我和佩吉通了电话。又过了几小时,我和她在哈立德家的客厅里会面,她一见到我,便展露出笑容。

“西卡太太,”她说:“听说您第一次遇见主尔撒是在梦里,这是真的吗?您是怎么认识真主的?”

我便把七年多前的事,全说给她听,佩吉听得非常入神。当我一说完,她就握住我的手,迸出让人倍感讶异的话:“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去美国!”

我呆呆地望着她,心里七上八下。

“我是说真的,”佩吉说:“我马上要起程去美国,送我的儿子入学,我会在美国住四个月,您可以和我一起同行,在那里的哲玛提作见证。”

她是那么地诚恳,我不愿意令她失望,就笑着说:“好吧,谢谢您的好意,我先祈祷看看。”

第二天早晨,女仆拿一张纸条给我,我一面笑一面看,是佩吉差人送来的,上面写着:“您祈祷了没有?”我笑了笑,把纸条揉成一团,心里越想越好笑,这未免太荒谬了,随随便便就跟一个陌生人去美国?

除非—–我立刻联想到最近几年所发生的事,那些梦、警告和火灾,是不是真主真的要我离开家乡呢?

我并没有把佩吉问我的事,和真主商量过,现在我只有把旅程的问题交在真主的手里;但要完全交给真主又很困难,因我认为此行不只是去四个月,可能会是永远!

“真主啊,你知道我是多么爱自己的家乡,想要留在这里。毕竟我已经六十多岁,没有多少的时间可以活了。”

“但是,”我叹口气说:“但是—–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有你的同在。求你帮助我,不要因为我自己的决定,而离开了你的荣光!”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