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危机四伏的呼召

第3章头大和心病

我有一次深刻体会到一些事情,是以往从未体验过的。我回顾时,看到这是一个蒙神拯救的甜美时刻,这恩典就如同重拾起初蒙召时的侍奉热诚!我当时在作《罗马书》的基要福音释经,我拿了一本活页纸,在每三页的右上角剪一个四方形,把希腊文的经文贴在这一页的两面,然后在这几页里写满了相关的注释摘要、讲章大纲和例子等等。这个练习是要把我当时所学以及最新获得的侍奉技巧配合在一起,既具挑战又令人振奋。我对自己的笔记本写满了《罗马书》的批注很引以为傲,我孜孜不倦地陶醉在原文的句子结构和神学论证的世界里,不厌其烦地查看时态、上下文、受词、连接词;我研究语源学和保罗的词汇,尝试把每个微小的细节连贯到作者整体的意图上;我咨询所有的专家,权衡一个又一个的见解,一个又一个的看法。无数个小时富有纪律地私下研究,体现在一页又一页活页纸的批注上,令我觉得很有价值。

有一个晚上,我花了几个小时注释《罗马书》的下一个段落,突然发现,我几个月以来每天花好几个小时研究福音里或许是最广博、最宏伟的解释,却基本上没有受到这些信息的触动,它们对我没什么影响力!这些都是文法、句子结构、神学观念、逻辑论点,是大量的理性操练,但几乎完全缺乏属灵的力量。我记得自己凝视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活页纸,它们似乎遥远又模糊,不知怎的,就是跟现实生活搭不上线,跟我扯不上半点关系。不,我不是有错觉,我已经写了满满的批注,但这都似乎与我本人——与我真实的生活、与我的婚姻、与我对罪的挣扎、与我的过去和未来、与我最深切的盼望、与我的梦想和害怕——毫无关系。我凝视着这些纸张,觉得要不是为了课堂作业,为了成绩,为了求取学位,我似乎是不可能完成所有这些工作的。

我坐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子呆,感觉自己好像被悬在两个世界当中,一个是真实的,一个似乎是虚幻的。我想到所有的课程,所有的报告,所有的考试,想到我投注的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难道都是为了这个吗?我开始哭起来,不,我的意思是真的恸哭,强烈的情绪迸裂出来,哭声大到卢埃拉在别的房间都听到了。她进来看我,一眼就看出我很不对劲。卢埃拉弯下腰来,手臂环着我,要我告诉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记得她看到自己年轻的神学生丈夫在眼前崩溃时花容失色的神情。我以典型的戏剧性作风告诉她,我完蛋了,我没办法继续神学院的进修了,我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我有幸娶了一位有智慧又有耐心的妻子,除了帮助我辨别自己的方向,也陪着我继续完成学位。那个晚上,手上拿着注释笔记,我学到关于自己以及关于圣经的一些事情。我的眼目开始打开,看到将信仰学术化的内在危险。我个人经历到,将耶稣基督的福音分解到一连串神学观念里,并用各种必要的技巧来阐述这些观念时,会是什么后果。当成熟是被“所知”而非被“所是”来界定时,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当你爱这些观念胜过爱那位代表观念、以及原本要以这些观念使人得自由的神时,危险就浮现出来。

身为费城威斯敏斯特神学院的实践神学教授,校方要求我教的其中一门课是“教牧协谈”。这是道学硕士生必修的课程,因此,学生选这门课的动机并非出于对教牧协谈的兴趣,只因为这是必修。我每年教课时都知道,学生并不想上这门课,也没有很多兴趣或用心在我所教导的东西上。我发现,起初几年教这门课实在很困难,直到我开始了解,我的话语在这些大头脑的准牧师生命里有多么重要!我发展出一套策略,不仅改变上课的氛围,也让我自己每年都期待开这门课。我决定每学期都带着一系列“教牧恐怖故事”来教课,你知道,就是那种“没有牧者真的想要处理,却又是所有牧者都必须处理”的事情。我跟学生讲的故事包括:被丈夫殴打的妻子深夜打电话来,悲伤的母亲发现十五岁的女儿怀孕,陪伴父母亲站在四岁儿子的小棺木前面,花几个小时和严重的忧郁症患者在一起,陪伴一位散尽家财、让家庭陷入经济灾难的男人。我告诉他们这些悲伤的故事及基督的身体所遭遇的苦难,因为我们都生活在被罪所破坏的现实世界。我跟他们讲到惧怕、不忠、沮丧、愤怒、忧郁、孤单,以及失亲的故事。我要学生了解,他们蒙召不只是为了传讲正确批注和神学准确的讲章,更是要牧养会众,与他们同行、同活、同担、同苦。我要他们知道,他们蒙召不只是作当地教会的神学导师,更是要作基督的大使,让人藉由他看到基督的脸,摸到基督的手,听到基督的声音。我要他们感受到,蒙召的重要性在于,让不可见的基督,在迫切需要“看到”基督同在及记得祂恩典的人们生活中成为可见。我渴望他们了解,他们不只是蒙召来“教导”人们神学,更是与他们一起来“实践”神学。我要他们抓紧这个问题:我进神学院是因为喜欢圣经神学观念里错综复杂的理论形态,还是因为爱耶稣,想要成为祂的媒介,来改变人们一团糟的生命?

我每一学期都以浏览自己在牧会上无知又失败的经历作开始,希望抛砖引玉,从我的错误中学习,在神学生里面产生更大、更整全、更合乎圣经的教牧侍奉眼界。这其中发生了一件事,是我绝不会忘记,也是那个课堂上每位学生都不会忘记的。我当时在讲述一位已经耗尽我大半教牧时间和精力的男人,当他再次要求我去探访他时我自己内心的挣扎。有位学生举手脱口而出:“好啦,区普教授,我们知道教会里都有这些项目,你只要告诉我们怎么做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侍奉的工作上!”他的话里有许多地方需要关注,但请留意这个字眼:他甚至没有称那个我们都蒙召来带给他福音的、在挣扎中的人为“人”,对他而言,他们是“项目”,亦即,他侍奉定义上的“阻碍者”。

若这些人不是侍奉的焦点和对象,那么,侍奉是什么呢?在这个学生的词汇中,没有对人的爱,但若是没有“对人的爱”在他的侍奉异象里,那么,我们可以确实地断定,他对基督也没什么爱可言。他就像待在我班上其他那些只看重神学观念和术语的家伙,我给他们取了一个相当轻蔑的名称,就是“神学杂耍演员”(theologeeks),这些家伙把神学本身看作是一个目的,而不是达到目的的媒介。他们喜欢学术,并且不知不觉把学术强行拉进教会,讲道更像是神学演讲,而不是福音恳谈。

我走下讲台,到他的桌旁跪下来,以便跟他面对面。我要他一字一句大声重复他刚才讲的话。我当时是在牧养他以及班上听到他说话的人,我要他们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时刻,所以请他重说一遍他是怎么叫这些人的。他轻声说:“项目。”这是神所赐的美好的教导时刻!不久之前,有位在那个班上的牧师接待我,他还记得几年前的这件事,也一再受到这件事的提醒与警告。

我多年教这门课,许多学生问我是否能够辅导他们。这就是动力所在:当我跟他们谈到福音的“现时性”(nowism),并鼓励他们用福音的大能在许多非常具体的方面来更新生命时,班上的学生就会开始反省自己生命中的课题。由于在班上揭露从前没有揭露的事,也由于他们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踏入某种侍奉岗位,他们感到迫切需要处理在课堂上所揭露的事。我没有想到会听到学生的自白和他们所挣扎的那些事。

弗兰克是其中第一位,他结婚15年,有4个青少年的孩子,他来读神学之前有一份很成功的财务事业。他坐在我的办公室,在冗长的闲谈之后,显然对促使他来寻求我帮助的困扰难以启齿。我再次向他保证对他的承诺,他得到帮助的重要性,以及我们谈话内容的保密性。然后他脱口而出,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家地下室有一柜子的女人衣服,是我在晚上穿的,这是我一天里觉得最舒服的时刻。”我必须承认当时有点吃惊,他是很聪明又有恩赐的年轻神学生,是某类的天才,每天都在研究神的话语,能够从语法上详细说明耶稣基督的福音。然而,他却迷失在性别极度混淆的世界,他所研究的能够帮助别人的福音,似乎无法拯救自己。我怀疑他在入学面谈时是怎么夸大其辞的,我怀疑他的妻子是怎么走过这一切的,我怀疑他是怎么瞒过愈发狡黠的青少年儿女的。但最重要的是,我怀疑他怎么能够晚上穿着女人的衣服,然后隔天早上起来批注《歌罗西书》。

乔治这么容易向我吐露实情,是因为压力大到他不再相信自己,他很害怕。他跟妻子一起吃过晚餐后,就去Barnesand Noble书店晚自习,他发现这里不但可以让他暂时离开神学院的温室,出来透口气,还是个安静读书的好地方。不久之前,他开始注意到,所有漂亮的年轻女孩也选择这家书店作为她们晚上常聚之处。有一天晚上,他看到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就换了个座位,以便从有利的位置上看她。有时候,他会坐在眼睛能够与其中一位女孩四目相接的地方,有时候,他会坐在想看到她们却不要她们感觉他在凝视的地方。几个月后,他看到有位他一直在看的女孩起身离开,他也跟着离开,或许希望能够跟她不期而遇吧!等她进了车,没有留意到他,他就折回去读书了。但后来,当有位女孩离开,他不仅继续跟着,还开车尾随在后,直到她回家。他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一路跟着那位女孩到她家,下了车走到她家门前,正想敲门时,突然害怕起来,便赶快跑回车上开走了。他在班上看起来是个可爱又柔顺的神学生,但他白天和晚上的生活如此判若两人,令人难以置信。

学生告诉我的故事还有:几乎破裂的婚姻、家庭暴力、妻子准备离家出走、易怒的男人、破裂的亲子关系和亲戚关系、隐密的性关系、与邻居和教会内的冲突、欠债累累、与忧郁和焦虑搏斗、强迫性思想,网络色情等等。

我听得愈多就愈肯定,这些神学生的生活中所揭露的事不只是个人的,也是普遍性的。我决定牧养我的学生,把所教导的一切都内化到他们基本的思考和动机里。我确信,以其他任何方法来处理圣经都是危险的。然而,当我努力这么作时,通常会被某些学生反弹回来,有的甚至在全班面前质问我:“区普教授,你是在对我们讲道吗?这是神学院的课堂,又不是你的教会,我们可不是你的会众!”是的,这的确发生过。

多年来我听了太多:“考试需要知道这些吗?”而不是:“帮助我了解如何照你现在教我们的去生活!”许多学生傲慢又自负,他们自以为是我的老师,而不是我的学生。我一想到他们很快就要成为某些人的牧师,看了他们的响应报告,我就感到不寒而栗。难道每位神学生都陷在某种个人的属灵问题当中吗?当然不是,但有许多人是,他们即使每天都以神的话语为明镜来看自己,多半都不知道自己有问题。这个令人难过的事实正是我写作本书的主要动力。它让我不得不深思并跟神学院的同事严正讨论:我们在装备人从事教会的侍奉时,用的方法到底错在哪里?

我们怎么看待神的话语?

我有一位朋友是热衷玫瑰的园艺家,在整个小区里,他的玫瑰园最漂亮、最健康、种类最多。他竭尽所能地修剪、保护、施肥,使他的玫瑰树丛长得既健康又茂盛。在生长季节,他每天花好几个小时,以无比的纪律和无限的坚持,埋首在玫瑰园里。他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因为爱玫瑰,他不在乎每天从早到晚做重复的园艺工作。妻子认为他有点疯狂,朋友们猜想这些玫瑰到底是怎么勾住这个人的,但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减弱他的决心。他知道所有关于玫瑰树丛的重要网页,与当地所有好苗圃的业主为友,满脑子都是关于玫瑰的历史、健康、照顾等没完没了的琐事。要是听者本身不是“玫瑰专家”的话,他讲的“玫瑰行话”就需要翻译。有个礼拜五晚上,他做了三个小时的玫瑰园工作后,在厨房的水槽洗手。他从窗户望出去,突然惊讶这几年来竟然没有做的一件事,就是:享受他的玫瑰!他研究玫瑰的世界、为玫瑰树丛翻土、仔细修剪树丛、送人成束的玫瑰、为玫瑰施肥浇水,与其他的玫瑰专家高谈阔论,他花时间在当地的玫瑰苗圃,学更多知识并察看他有意购买的深红树丛。但是,他把所有时间都投注在玫瑰上,却没有花时间来享受他工作的成果!成为专家的他,不曾被玫瑰所呈现出来的美丽感动或改变,而这原本是他努力的终极目的。

那天晚上,他站在水槽前面,决定做他不曾花时间做的事,就是:享受他的玫瑰!隔天早晨,他决定起床走出去,坐在他的玫瑰园——其中一个工作对象面前,但这次不是工作,而是坐在那里观察、倾听、享受。中午之前,他坐在其中一株花丛前,几个小时心驰神往。他留意到每株花丛的每个树枝都很独特,他留意到每根刺的个别弯度和位置,他留意到附着在每株花丛上的昆虫文化,他留意到鲜绿嫩枝与粗褐老梗外观上的对比。他惊叹每一朵花精细入微的结构,他无法相信,每一片黄花瓣实际上并非单一的色调,而是上百种不同的淡黄层层交迭,化成整个调和的黄色。他告诉我,这么说似乎很奇怪,但他坐在花丛前面的这几个小时改变了他。这些时间让他恢复视野,令他感恩,使他打从心底微笑,给他充分惊奇和喜乐,最重要的,导致他想要敬拜神!

你看,这些花丛本身从来无意成为一种目的,不,这些花丛是受造成为达到目的的媒介。这些花丛的荣美并非至终的荣美,而是像其他受造物一样,只是荣美的“路牌”。所有受造物都只是手指,引领人朝向那唯一能够满足人心、神至终的荣美。我的朋友是玫瑰专家,但他既没有看到这个“路牌”,也没有看到这个路牌指向哪里。他是专家,但没有被改变;他是专家,但没有敬畏的心;他是专家,但没有受感动而敬拜;他是专家,但缺乏喜乐;他是专家,但不是很感恩。对一个宣称自己是热爱玫瑰的人,这是最令人惋惜的状态。

这岂不是很接近神学院教育对学生所做的事吗?这些神学生是否变成福音专家,却没有被福音揭露和改变?我们教导学生,使他们对圣经激进的内容感到自在,却与他们的心灵和生活相去万里,这不是很危险吗?学生对圣经的信息非常熟悉,却没有被破碎、没有感到悲伤、痛苦和定罪,不是很危险吗?神学生把他们学习解释和传递给别人的信息,每天先应用在个人的生活上,不是很重要吗?在研究基督教神学的学生面前,经常并持续呼吁他们塑造爱基督的生命,不是至关紧要吗?许多神学生是否忙于钻研学术,以致无法带着敬畏、渴慕和敬拜的心,坐在沙仑的玫瑰面前?我们将信仰学术化时,是否在不知不觉中把媒介变成了目的?每所基督教的高等学府岂不该是温暖、培育、以基督为中心、受福音推动的信仰团体吗?是否我们的使命不在于让学生精通“圣经”,而是让毕业生熟知那位“圣经的神”?

《以赛亚书》第五十五章是圣经里最美丽的恩典篇章,它在这一点上作了见证:

雨雪从天而降,并不返回,却滋润地土,使地上发芽结实,使撒种的有种,使要吃的有粮。我口所出的话也必如此,决不徒然返回,却要成就我所喜悦的,在我发他去成就的事上必然亨通。你们必欢欢喜喜而出来,平平安安蒙引导;大山小山必在你们面前发声歌唱,田野的树木也都拍掌。松树长出代替荆棘,番石榴长出代替蒺藜。这要为耶和华留名,作为永远的证据,不能剪除。(10~13节)

我听过许多讲道是从这段伟大应许的经文取材。“神的话语绝不徒然返回”很鼓励人心;“知道神的话语始终成就其目的”很激励人;“了解我不用担心结果和后果”也很美好;“知道神的话语有其目的,祂站在祂的话语背后证实其效益”,是很好的。这些都很令人惊异,也很激励人,但当我听到传道人讲解这个宣告,却没有揭示它所留下的重要问题的意义时,总是会有点抓狂。声称“神的话语始终成就其目的”,留给你这个无法逃避的问题: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就无法了解这段经文的本质和盼望。你看,这是十分可能的,而且,很惋惜地说,我们经常用不合乎圣经的方式来使用圣经。即使神赐给我们祂要我们了解的目的,你还是可能以它原本目的之外的方式,来探讨、处理及使用神的话语。

这段经文也回答了其中所发的问题。它以大自然为本的美丽语言图画,呼吁我们要认知神话语的最终目的是“敬拜”。福音是关于“真正的敬拜遭到窃取而后恢复”之事,就是我们被赋予生命气息来“敬拜神”,神的话语涵盖的故事,保证了“所有受造之物俯伏敬拜神”这一时刻必然来到。罪就是拜偶像,而恩典的工作是重新声明我们内心对神最深的渴慕、热情、思念和动力。这使我们面对的事实是,神话语的内容及神学本身不是目的,而是达到目的必须的媒介;原本的目的是荣耀神并塑造生命的“敬拜”。

这段经文还留给我们更多的思考:怎么从内心深处产生这种敬拜?这就是这段经文接下来所要说的。它使用了一个在圣经里看似奇怪的语言图像。要记得,这段经文主要的隐喻是雨雪从天而降,而奇怪的是,这节经文说,当雨降下时,“松树长出代替荆棘,番石榴长出代替蒺藜”。现在请仔细想一想,你家后院要是有一小丛荆棘,当它被雨雪滋润以后,你会期待得到什么结果?明显的答案是:更大的荆棘丛。若是雨雪浇灌你院子里的蒺藜,你知道结果会是更大的蒺藜。但神的话语并非如此,当雨雪降在荆棘上,它却变成某些不同的有机物质!在这画面里呈现出根本的、特定的、个人的改变。

当神的话语被神的灵赋予能力,且被神的仆人忠实地教导时,神的话语落下,人就变成不同的人。淫乱的变为纯洁,胆怯的变为勇敢,偷盗的变为乐善好施,好指使的变为服侍人的,易怒的变为使人和睦的,抱怨的变为感恩者,拜偶像的变为喜乐敬拜独一真神者,神话语的最终目的不是神学知识,而是心灵及生命的更新。因此,圣经素养及神学知识不是神话语的目的,而是神命定的媒介,而这个目的是生命彻底的改变,我们已经再三强调,敬拜神才是每个生命的重心!这表示在教导、讨论及解释神的话语时,若没有这种目标在内心就是相当危险的。这应当是每位神学院教授的目标,应当是他为每位学生的祷告,应当是导致他有规律地牧养学生时最真挚的祈求。这也表示他知道这位学生未来的侍奉,绝对不单是被他的知识及技巧塑造,也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内心的状态所塑造。

想想看,当一位牧者离开办公室,在家对着妻子吼叫,他不是忽视“吼叫是错的”这个事实,而是当时他根本不在乎对错,因为有其他东西正掌管着他的内心。当一位牧者对教会里的一些议题更多以政治手段而非诚心牧养的方式来回应时,这不是因为他的自私与对牧养的无知,而是因为他更致力于建立自己的王国,而不是神的国度。当一位牧者对其他的侍奉岗位嫉妒眼红时,不是因为他忽视嫉妒的危险,而是因为他只顾自己的内在感觉,认为他配得的并非只有权利,更是祝福。

若我们培养出来的毕业生,神学头脑很大,可惜却有心病,我们真的完成训练工作了吗?我们难道不必把神学训练和个人的灵命更新结合在一起吗?我们不应当要求每所神学院的课堂,都忠于神话语原本的目的吗?每位神学院的教授岂不应当对他的学生充满牧养的爱吗?每位导师岂不应当渴望被神使用,帮助每位学生心中产生对基督日渐增长的爱吗?

我敢肯定,教牧文化的危机通常是从神学院的课室里开始的。它始于用有距离、非个人、以知识为本的方式来处理神的话;它始于牧者在神学院期间觉得把“神的话语与内心保持距离”相当自在;它始于课室注重学术而非牧养;它始于认为头脑比心灵更重要;它始于认为学业成绩比品格更重要。所有这些事情的问题既微妙又靠不住,它们不是存在于“二选一”的黑白世界,而是存在于“既是/又是”的混乱世界。是的,每位神学院的教授会说,他关心学生的心灵,我们都会说,我们要激发对基督的爱。问题是,这个目标是否真的塑造了我们自己给出的神学教育内容和过程?

神学教育的专门化

回溯过去一百年,神学院课室里的每位教授都是在教会中的神职人员,他会运用牧会的管道去从事神学教育。这些人心里燃烧着对当地教会的爱,他们带着谦卑及多年实战经验获得的智慧来到课堂上。他们教导时,心中想到的是真人的心灵和生活——那些和他们一起恸哭、生气、喜乐、满足的人。他们来到课室,知道教牧侍奉最大的争战,是他们自己里面的心思意念。他们是那些蒙召、但没有辞去牧会工作,而是把牧养的爱及热情带进神学教育生态系统的人。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来,神学教育变得愈来愈专门、分科越精细。过去年间,愈来愈多进到神学院课室的教授,很少甚至没有牧会的经验。他们进到课室,不是因为是成功的牧师,受到装备来训练和培养下一代。不是的,他们到神学院教课,是因为他们是某个领域的专家,所以在课室的精力不是复制新一代的牧者,而是复制护教学、伦理学、系统神学、教会历史、圣经语言的专家。

这对神学院的文化和它所产生的结果,是一种微妙而巨大的改变。在一些情况下,它退化为小封建领地(系统神学或伦理学等封建王国)的文化,教授就像领地的王侯,守护着他已经建立的王国,保卫他已经获得的地盘,来对抗其他王国的扩展。学生从一个王国到另一个王国注册入学,始终因他现在所着重的特定王国而受到肯定,对组成神学教育联邦王国的健康最至关紧要。这是一种充满政治角力的文化,更多的是为保卫门户而不是为牧养,更着重在获得重要知识而非品格的培养。我是以在这种文化中受害20年的牧师身份,带着深恶痛绝的心情来写这些事情的。我知道我所写的会让有些人生气,也知道这个体系有办法起来为自己辩护,但这是我愿意付的代价,赌注就是这么大!神学院的自我检查是重要的,诚实的对话更是必不可少。

到底危险在哪里?

学术化的基督教不是持续与心灵相关联,而是把希望放在知识和技巧上,实际上,这对学生是很危险的。学生所装备的有力知识与技巧,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比实际上更成熟和敬虔。学生所配备的属灵武器若不是带着谦卑和恩慈来使用,就会伤害他们原本要帮助的人。

当神学院的环境不是那么忠于神原本对祂自己话语的心意时,容我列出在学生的生命中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我每一点都只写几句话。

1)属灵的盲目

因为罪使人盲目,而那些被罪所盲目的人倾向于对自己的盲目视若无睹!在学习真道时,若不要求学生以神的话语为明镜来鉴察自己的本相,则是很危险的。学生若没有这么做,进入侍奉工场时会自认为已经预备好“修理”这世界,却不知道自己就像他蒙召去服侍的对象一样,也需要被修理。

2)神学上的自义

没有被要求认罪的学生较容易“学习”神学而不是“活出”神学,他们受到误导,以为成熟表示知道更多“知识”,而不是“生命”;以为敬虔表示更能掌握头脑里的知识,而非天天行道。所以,他们在知识上骄傲自大时,就会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没问题。

3)失去个人与神话语的正确关系

神学生接受神学教育的某些环境,使他不仅失去与神的话语之间的灵修关系,更失去与那位说话的神之间的关系。研究神的话语变成弄懂更多正确的世界观,而不是降服于那位引介及界定这些观念的主。

4)缺乏个人福音的需要

学生由于获得大量的知识,误以为自己比他实际的更成熟,他没有用柔软及渴慕的心来接触神的话语;他对神话语的研究一再把他带到书桌前,却很少带他跪祷在主的面前。

5)对别人没有耐心

我写了又说了好几次,没有人能比深切感受到自己是个有需要的人,更能够带出神的恩惠来;自义的人倾向于批评、贬抑,对别人没有耐心。

6)错误的侍奉观

由于所有这些,侍奉更多是受到神学的正确性所驱使,而不是受到对主耶稣基督的敬拜和爱所驱使。讲道变成更多是神学的演讲,而不是解明福音的恩典以及追随救主。很不幸的,它通常是被对抽象观念的热忱驱使,而非因为对人和对基督的爱。

7)没有与基督活泼的相交

都退化为“少了基督”(Christ-less)的基督教,把希望放在神学及规则上,不知为什么就忘记了:若是神学和规则本身有能力改变拜偶像的人心,耶稣何必大费周章,为我们降世为人、受死及复活?结果媒介变成目的,基督教变成对这个世界、对肉体、对魔鬼一筹莫展的“失能”信仰。

思想、侍奉心之契机

从这里要往哪里去

我绝非建议说,神学院的课程需要损毁,因为所有组成神学院教育的研究范围都是至关紧要的。我的建议是:要以对学生的牧养热诚,来形成神学院教育内容传递和应用的方式。神学院的教授要致力于与学生沟通,始终针对心灵来教导,并把福音更新灵命的大能当作盼望。神学院的学生应当感受到教授认识他、关爱他,在学习过程中,愈来愈深入并完全认识自己的内心及他的主。神学院的课室应当成为既是教育又是敬拜的地方,教授必须向他的学生讲道并牧养他们。“灵命造就”(Spiritual Formation)不应该是神学教育的一个部门或一门特定课程,不是的,灵命造就的目标必须渗入每一方面的学习内容。最后,我的建议是,摆在每位学生每一门功课前面的,都应当是这位完美的救主,单是祂的完美就有能力胜过这世上其他吸引人心的美丽。

心灵的默祷

读完了本章,你是否已经察觉到自己心灵的某些不寻常的动静?在这里展开你对神最真挚的默祷,等候神,写下你个人生命中的挣扎、困惑、认罪与悔改,这宝贵的一步,将带领你迈向全然更新、更臻成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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