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基督教爱观研究

基督教——爱观研究

Agape & Eros

虞格仁 著

代序

基督教「爱观」与儒家「仁爱」及墨家「兼爱」之异同

《爱观》书中两个重要神学名词的确定

重新译述瑞典神学家虞格仁(Anders Nygren)的《基督教爱观研究》(Agape and Eros),这部基督教重要的神学著作时,首先应确定这部神学典籍中的一些主要神学名词译文。书中Agape与Eros这两个名词,有音译与意译两种。意译的优点,是容易懂。音译,则必须先读译词解说才能懂。但要使用意译,又必须先在传译的文字中,找到能充分涵盖这两个字的词汇。若只能说明原文意涵的一部份或大部份,而不能涵盖全义,则易引起混淆,将原义引入误区。例如将Agape译为「圣爱」,尚称恰当,但另一个相对的字Eros若译为「欲爱」,便会涉入歧义;因「欲爱」很容易使人想到情欲之爱。然而Eros这个字所包含的意义十分广泛;它所代表的「爱观」,不仅是宗教的,也是哲学、心理学与生物学的。这样一个涵义丰富的名词,以「欲爱」二字实不能概括,且易引起误解。Agape这个字,若译为「神爱」,也可以说明字义之内涵,而它相对的Eros若译为「人爱」也称允当。但「神爱」会使人联想到「神爱世人」(约翰福音三16)这句话,而误认「神爱」为形容词。「人爱」的词意非常广泛,却不足以说明Eros的重要意涵。为避免以上这许多顾虑,所以最好仍将Agape音译为「爱佳泊」,Eros音译为「爱乐实」,似无其他更佳选择。这便证实了德国语言学者U.V.维拉莫维茨·默伦多夫所感叹的:「我们的语言非常简陋,虽然这两个观念都称为『爱』(Agape&Eros),其实彼此毫不相干」。

《基督教爱观研究》这部三十五万字的巨著,主要讨论的,就是「爱佳泊(Agape)」与「爱乐实(Eros)」两字。论到「爱佳泊」在《新约圣经》中,使徒保罗着墨最多(主要为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的「爱之颂歌」)。在读虞格仁的《基督教爱观研究》这本大书之前,让我们对「爱观」中两个主要名词,先作初步字义上概括的了解。

「爱佳泊」的爱,是神自我的施予。它是由上降下的恩典,是神白白赐下的礼物。它是不求自己益处的无私之爱,是以神的生命为生命,是神本身白白的赐予与牺牲。它是神自身之爱;神即「爱佳泊」,「爱佳泊」就是神自己。它是自主的、是独立的;同样赐予好人与歹人的。神爱是自发的,是神将自己的爱赐给那些不配领受之人的。「爱佳泊」是首先施予,并在其客体中创造价值。

「爱乐实」是人为自身利益谋求的欲望。它是人走向神之路,是人自己提升的努力,是人自己完成救恩的企图。它是人自许为至高至贵的自我中心之爱,是寻求获得神的人格生命,是以需要为立足点的一种占有的意图。「爱乐实」主要为人爱,神只是「爱乐实」的客体。「爱乐实」是以人为对象,以其本质之美好与价值为转移,故非「自发的」,而是有「原由的」,并因其对象之价值而决定。「爱乐实」要先证实客体的价值,才去爱他。

这两种爱是判然有别、截然不同,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种价值观念。「爱乐实」的背景来自希腊哲学,「爱乐实」的观念是柏拉图思想的变形,它是柏拉图观念中的「道」(Logos)及神话结合的一种观念。在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中,它代表一种向着所想望事物前进的好奇运动。这种爱的存在,不仅是为了像我们一样的理性动物,也是为了阶段宇宙间的一切元素,属于形而上学的领域。

「爱乐实」既是希腊哲学的产物,又为与「爱佳泊」对立的观念,虞氏的<爱观研究>主要是要引导失落在「爱乐实」迷雾中的人,由迷雾里走出,回归神「爱佳泊」的圣爱中。这使我们想起中世纪多少教父穷一生的努力,要排除希腊哲学所带给基督教的困扰,由许多哲思的异端邪说中脱困(如「诺斯底派」异端),他们对本色化希腊哲学的流毒避之惟恐不及。这就是保罗慨乎言之的「希腊人是求『智慧』」(哥林多前书一21)。但《圣经》中仍采纳了希腊哲学中Logos这个字,中文译为「道」(约翰福音一1)。这个「道」,会使人联想到中国儒家之「道」与道家之「道」,并可能会引发一些哲学的遐思而造成某种误解。所以「思高圣经学会」便将word(Logos)译为「圣言」,以避免可能的误解。

当代基督教神学界有些神学教师们,一窝蜂的争着认同儒学与「中道」,抢着附会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即为基督教的「天人合一」。但这二者却相距甚远,甚至有基本的差异(详拙着《悲怆大地》259页)。

当我们在讨论基督教的「爱观」时,无可避免地会涉及中国儒家的「仁爱」与墨家的「兼爱」;此二者或可攀附上些许「爱乐实」的意涵,但距「爱佳泊」却相去甚远。将「爱佳泊」的「圣爱」,与中国儒家的「仁爱」,及墨家的「兼爱」厘清,应是神学界的重责大任。在类似的涵意厘清之前,让我们先了解这两派对「爱」的基本观念,再将他们可能涉及基督教「爱观」的思想解析比较,才能得其梗概。

儒家的「仁爱」

中国儒家思想中的「仁爱」,远不如希腊文化中的「爱乐实」那么复杂与神秘。儒家的思想,偏重伦理、道德层面,并不涉及宗教。儒家所谓的「不知人,焉知天」与「未知生,焉知死」,凡牵涉到现实生活以外的东西,多半避而不谈。「子曰:夏道遵命,事敬鬼神而远之」(礼记·表记),儒家绝不会去作一些不切实际的玄想;其思考范围,则多囿于礼法与政治框架中,不会逾越传统思维。讲到爱的时候,儒家连男女之情感也很少提到;偶一触及,便立刻以礼教封杀之。「色与礼孰重?曰:礼重。」(孟子告子下)要寻找罗曼蒂克的情感,只有向<诗经>的<国风·周南>「关关雎鸠」篇中去寻觅了。儒家思想中所谓的「仁爱」,有一点与「爱乐实」颇近似的,即是由人本出发,并以人本为依归。

以人伦道德为始末之爱

孔子很少直接讲到「爱」这个字。只有一次,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颜渊第二十二)凡是论到「仁」这个观念时,立刻要与「人」划上等号。所谓「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中庸第二十章)而儒家凡涉及人的,又离不开道。「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尽心下十六)「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中庸第十三章)

儒家之「仁爱」观,最重视人与道,而首要之道,便是五伦的达道。「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中庸第二十章)孔子讲的五达道中,并看不到一个爱字,但「仁爱」却隐然其中,才会构建伦常。故儒家之「仁爱」,是由亲而疏,由近而远,由人及物,始于孝悌,本立而道生。

差别等级之爱

儒家的爱,是有差别与等级的;孔子谓:「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中庸第二十章)儒家主张人与人之爱,应由「爱亲」开始,「亲亲之杀」,就是说爱要有等级,尊贤也要有高下。仁义不可无亲疏之分、轻重之别;要知其分别,则要靠人的智慧。发而中节,便有赖于礼乐。儒家对于人之自私的天性,并不忌惮,认为是自然之理。这「亲亲为本,爱有等差」的观念,程、朱理学家们则用「理一分殊」的学说来阐释:认为仁爱为普遍性原则,但在不同的实践领域里,各有其相异之规范,而采取其不同对待之厚薄差异,均出于良知。王阳明<传习录下>中,记载其对话谓:「此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

儒家这种「仁爱」之差别等级的分际,是以礼为之。

由推爱到「天下为公」

儒家对「仁爱」的终极理念,是要将「仁爱」推己及人,使达于「天下为公」的理想。<礼运大同篇>便铺陈了这张理想的蓝图。「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运大同篇>为人类签署了一张慷慨的「天下为公」支票,可惜兑现之日却遥遥无期。这就是儒家对于「仁爱」的观点,是由私而公,推己及人的美好愿景。

孔子释「仁」

儒家之仁,大都认为就是仁爱。但读过孔子在四书中的相关言论后,便会发现他对「仁」的解释是多方面的,并不只限于人伦关系中的「爱」。而且在四书中,孔子只有一次回答樊迟问仁,直接说是「爱人」,但对其余请益者,则有各种不同的答案。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就是要主动约束自我,去实践礼的要求。而克己的项目则包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与非礼勿动。」(论语颜渊)

仲弓问仁,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论语子路)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论语卫灵公)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论语阳货)孔子在这里答复其学生的问仁,是分别告以行仁之方法。惟对颜渊,则告以仁之全体大用:由消极之自我约束,到积极的存养本性。但据孔子的评估,既能领悟,又能上进的颜渊,也只能守仁三月,其余更不足论了。所以,按孔子的看法,知仁并不等于能行仁。

儒家之行仁心法

儒家之「仁」,为伟大的同情心与爱心。它始于亲亲,进而仁民,终于爱物。它源于恻隐之心,与不忍人之心,进而达于其所忍。它视人如己,公而无私,更扩及世界,终至大同,是为「仁」之极大化。作为一种人类的憧憬与理想,谁曰不宜。儒家也有其「仁」之坚持,此理想延续数千年,虽然仍仅止于理想,但儒家却相信其理想终将实现。而他们实行的心法,便只有一个「诚」字。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最后却归之于天。「诚者,天之道也。」但在仰天无助之余,再折回其人本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庸第二十章)持之以诚,就是儒家行仁的心法。

墨子的「兼爱」墨子其人

墨子为春秋战国时之伟大思想家,名翟,鲁国人(468~376B.C.)。他出身平民,精于技艺,可媲美巧匠鲁班。学孔子之术,习儒家之典籍,他终舍儒而自创墨家学派,与儒并列显学。他不仅是理想家,也是实行家,摩顶放踵,而利于天下,推行其「兼爱」的学说。追随墨子的门徒,常有数百人之众。其主要思想中有十项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与非命。其学说以「兼爱」为核心,奔走呼号于郑、卫、楚、越间,推广其「兼爱」、「非攻」的和平主义。墨氏精于守城战法,曾以口中用兵,便能制止楚国攻宋。但终因其陈义过高,不为诸国所接纳。但其「兼爱」之学说,却能超越儒家之「仁」的高度,独树一帜,为历史上最早之和平主义倡导者,及突破国界、之伟大「兼爱」主义者。

「兼爱」之要义

以「兼爱」打破家族与国界

墨氏认为世间一切乱象,皆始自不相爱。他说:「圣人以治天下之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乃能治之—–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臣自爱不爱君—–父自爱也不爱子—–。盗爱其室不爱其异室,故窃异室以利其室;—–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爱。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故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攻?—–若使天下人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墨子曰:「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按墨子的看法,所谓「兼爱」,是说人与人应该平等相爱,不能有人、己、亲、疏的分别。墨子认为当时所以出现「国与国之相攻,家与家之相篡,人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谐,皆因天下人不相爱之故。」而「兼相爱,交相利」,便能改变此一状况,而达到墨子理想的「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之太平现象。墨子真是一位十分天真的理想政治家,以简单的二分法:爱与不爱,来划分十分复杂、丑恶的现实世界,效果当然不彰。但墨子的理想,绝对崇高,令人叹服。

墨子实为「和平主义」的鼻祖。他不仅是一位理想家,也是实践家。为落实「兼爱」与「非攻」的主张,他率领几百位门徒风尘仆仆,摩顶放踵于列国之间,大力推广他的理念。墨子并不空谈理想,他是认真的。他的「非攻」,不主张攻人之国的城地,甚至研究出一套「救守」的战术,并能于一夕之间以「口中谈兵」,便击败了拟采水攻法、高临法、火攻法等的公输班,而成功地阻止了楚国攻宋。

墨子虽学过儒学,其主张却正是反儒学。儒家之仁,重独善其身的私德,但墨子是重兼善天下的公德。他能先跳脱出由亲亲而爱人的传统思维,继而更摆脱了国族观念,放眼天下;这便惹恼了儒家,而被骂为「无父」。

「非攻」——墨子为反战先驱——

墨子主张「非攻」,是基于他的「反战争」思想。「苟亏人愈多,其不仁慈甚矣,罪益厚。」「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以此类推,则喜攻城之君王,为千万重不义之徒。反之,如能「兼爱」,则「不相爱则必野战」便无由产生。此为墨子「非攻」之理论。

「兼爱」之不行,因对人性之错误认知

墨子「兼爱」理想未能实行,原因甚多。其中一项重要因素,是他对人性的错误认知。墨翟认为「此(兼爱)何难之有焉?特上不以为政,而下不以为行故也。」墨子的「茍君说之,则士众能为之」的理论,就是「上行下效」。他引用晋文公好士之恶衣,臣皆牂羊之裘;楚灵王好士细腰,臣皆一饭为节;越王勾践好士之勇,臣下蹈火而死。这就是墨子所根据的「茍君说之,则士众能为之」的道理。这反映出当时官场中的阿谀文化:为逢迎其君,宁愿少食、恶衣,毁身以投君之好。墨子认为君上之好恶,其下属必实行,说「兼相爱,交相利」这样的好事,应更无问题,只要上行,其下必效。故墨子要先在君王身上下足功夫,则理想可望实现。

为了达成目标,墨子决定采取四种方法:即「正君之行」、「佐君以贤」、「师君以圣」与「拘君于天」,去说服并教育当时那些君王。这就是他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向各国君王进行教育说服的苦心,可惜都没有成效。楚惠王看重他的才华,要留用他;越王要赠五百里地册封他;墨子均予峻拒。「道不行,不受其赏」,墨子的理想终未能实现。

墨子奔走一生,终无所成;主要原因,应是他对卑劣的人性所知甚少,忽视个体利益间的差别与冲突,故其道难行。首先,按墨子的观察,「茍君说之,则士众能为之」的官场拍马文化,在当时的封建体制中,确有成效;实时至今日,官场中此种恶质拍马文化亦仍盛行。但那些「少食」、「恶衣」之辈,并非出于甘心情愿,而是为了要保其官位的权宜之计。至于那些作君王的当权者,在醉心权力之际,谁要去听墨子的痴人说「爱」。墨子错估人性;以为作君王者,都会为天下百姓的福利着想。在这方面,墨子倒是不如儒家。儒家对人性的了解比较实际,且愿意为政治服务,处境因而比墨子好得太多。

墨学的价值

墨子「兼爱」、「非攻」的思想,能开启当时专制政体、与封建宗法社会的牢固枷锁,将「爱」提升到人人平等,更能拆解了家、国的藩篱,使「兼爱」普世化、平民化,实在了不起。其胸襟,远远超过儒家的保守、闭锁。墨子的理想虽未能实现,无损于他作为一位伟大的思想家、道德家,千古以来无人能及。他倡导的「节用」、「节葬」等主张,也是历史上最早的环保主义者。墨子一生为理想奋斗,摩顶放踵向各国推销他的理念,并拒绝功名利禄,真像一位宣教士。他思想中虽无宗教成分,却有宗教情怀。较之希腊哲人仅囿其玄想于个人性灵的追求,更为高尚。墨子的「兼爱」,与基督教的「爱佳泊」,观念有近似之处;与儒家的「仁爱」相比,则高出一筹。

孔子于明世宗嘉靖年间被尊为「至圣」,孟子于清乾隆九年由皇帝下令封为「亚圣」。如今,按墨子高超的兼爱思想,若被标举为「爱圣」,应属适当。

结论

当保罗在<新约>中提出《圣经》的「爱观」时,基督教已在犹太教的律法主义,与希腊文化的泥沼中挣扎甚久。保罗为一代哲学家迦玛列大师的门人,却唾弃了当时的希腊哲学。他也是犹太教律法主义的热心服膺与执行者,也扬弃了律法主义。保罗根据他由基督直接领受的真理,以「爱佳泊」的「爱观」,构建了他的「十字架神学」。保罗将他由神得到的启示,在《圣经》中树立了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爱之颂歌」的丰碑。但基督教由早期教会延续到近代,却仍在「爱乐实」与「卡利他」的纷扰中载沉载浮。甚至今天仍有人在倡导这种错误的、以爱(爱乐实)为中心的神学观念,企图将《圣经》中正确的「爱佳泊」信仰引至盲点,导入误途,特别值得教会与神学界注意与警惕。

其实《爱观》中的「爱佳泊」(Agape)之圣爱就是儒家所谓的「天命」(Heaven's mandate),而「爱乐实」(Eros)便是所谓的「人性」(Human natural),而天与人两造的纠结,便是人生命历程的写真,最后都只能在基督的十字架上找到答案。

将儒家与墨家中关于爱的观念与基督教的爱观共同提出来讨论,具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是要提醒教会,在末世,更要坚持十字架神学的信仰。另一方面,当基督教进入中国二百年之际,要提醒教会格外谨慎面对所谓的「本色神学」,切勿重蹈早期教会陷入希腊文化泥沼的覆辙中。

本文主要为讨论基督教历史中的「爱观」,但作为一个中国的基督徒,涵泳在中华文化中,便也无法忽略固有文化中儒家与墨家思想里的「爱观」。因之,也将古圣先贤思想中有关「爱」的部份,提出来一并研讨。

儒家为中国的传统思想,学说中虽也有「仁爱」,但对爱的观念,却与《圣经》中的「爱佳泊」迥异,与希腊哲学中的「爱乐实」在本质上也不相同;只有在以人为中心的基础上,可趋于一致。至于墨家的思想,由于其不符历代极权政治的现实,在中国的封建历史中,被冷落了数千年。但墨氏能以「兼爱」突破种族与国界的藩篱,「兼爱」才能熠熠生辉。墨翟不失为中国历史上的思想巨人,他的思想体系虽没有宗教成分,但在精神及行为上,却是一位不折不扣以爱心救世的宗教家。其「兼爱」之无亲疏、无阶级、无国界的平等思想,颇有一些能符合「爱佳泊」之处;虽然都是由人良知中,揣摩得到的间接启示,也颇为难能可贵。当我们研讨神爱时,「兼爱」应可作为一个人间的脚注。

谁应该读这部宝典?

《基督教爱观研究》是神学作品中的瑰宝,作者所深耕的「爱观」,为大部份神学家所忽略。书评者说虞格仁不仅击中了含金的矿脉(即「爱」的观念),并由金矿中发掘出珍贵的「爱佳泊」宝藏,也由希腊古籍中找出古典的爱观「爱乐实」;并由北非教父伟大神学家奥古斯丁文献遗产中发掘出奥氏的「卡利他」爱观等思想,并列深入研讨,而着成此书。该书在二○年代出版后,欧美神学界佳评如潮,译为多种文字,英译即有英、美二种版本,至今销路不辍(每本售价三百美元左右)。几年前北美神学家唐佑之博士谈到这本书未译中文出版,认为是神学界的重大损失,我告以此书之中译本正努力进行中。其实,这本书的中文译本早在半世纪前即已于香港出版,书名为《历代基督教爱观的研究》(已绝版数十年),因译文与现代语文脱节,故此书参考古版重新翻译,它虽在中文神学界缺席了半个世纪,感谢主如今终于译妥出版。要特别感谢此书的校订者与几位编审委员提供的宝贵意见,使《爱观》得重新面世。

《爱观》这本书是金矿中的金矿,宝藏中的宝藏;如将《圣经》浓缩成一个字便是这个「爱」(Agape)字;爱是始,爱是终,爱更是贯穿全《圣经》脉络的血液,没有神的爱,世人便没有希望。所以我建议神学院应开设这门课程,每一位传道人与平信徒更应深读与精读这本好书,甚至连非信徒也应该读一读,才能体尝出神爱与主恩的滋味。

殷颖

二○一二年四月序于旧金山旅次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