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智慧的开端

第4章、神圣的三位一体

我们祖先的上帝啊，你在光明之中，宝座之上！我们所使用的语言，词汇何等丰富难量，讲话优美如同歌唱！然而当我们试图来谈论你的奇妙时，我们的词汇显得何等贫乏，我们说话结结巴巴。当我们想到你，神圣的三位一体时，在你那令人战栗的奥秘面前，我们只有以手捂口。面对那燃烧的荆棘，我们所求于你的不是要理解你，而是当如何按你所当得的荣耀敬拜你，你这一体三位的上帝。阿们。

默想神性的三位一体，就如同沿着一条思想之路，穿过伊甸园的东门，漫步于圣地。即使我们以最真诚的努力，要理解那不可思议的三位一体，也只会永远无能为力，而我们只有以最敬畏的态度来追寻，才不至于在努力时变得放肆。

有些人拒绝一切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所以他们否认上帝是三位一体。他们把至高无上者放在他们冰冷的眼光中和平面的视角下细细究察，然后宣告，上帝不可能同时是一，又是三。这些人忘记了他们的整个生活都是被重重奥秘所包围。他们想象不到，对最简单的自然现象任何真实的解释都隐藏在晦暗不明之中，这些看似简单的现象并不比神圣的奥秘更加容易解释。

每一个人都是靠信心生活的，无论他们是非信徒或信徒；非信徒相信的是自然规律，信徒相信的是上帝。人人终其一生，都在不假思索地接受（某些东西）。即使是最为博学多才的智者，当被问及一个简单的问题“是什么？”时，他也会哑口无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隐藏在无知的深渊中，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探及。“上帝明白智慧的道路，晓得智慧的所在”（伯28：23），但是必死的人类永远都不能。

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与柏拉图一样，描述了一个深刻的异教思想家，他在幽暗的山洞里长大成人，突然有一天，被带出来观看日出。卡莱尔大喊说：“他会何等惊讶！面对我们每天司空见惯、不足为奇的景象，他必定欣喜若狂！他有孩子一样自由开放的心灵，却有成人般成熟的感知和思维能力，他的整个心灵一定会被他所看到的点燃起来—–绿茵、鲜花和岩石装扮着大地，山川相间，树木欣欣；变幻莫测的大海，或怒吼或低吟；湛蓝深邃的天空，如同大海飞跨头顶；微风轻拂，大风横扫；黑云来去，聚散无定，有时发出火光和轰鸣，有时倾倒冰块和水滴；（洞穴人会大喊：）这是什么？哎，是什么？说到底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①

①Thomas Carlyle,Heroes and Hero Worship(Philadelphia:Henry Alternus Co.),14-15.

但是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人，跟上述初出洞穴的人是何等的不同。我们已经吃得太饱，以至大倒胃口，再多的奇景，也引不起兴趣。卡莱尔说道：“我们没有被难倒洞穴人的问题所难倒，不是因为我们绝顶深刻，而是因为我们绝顶轻浮，我们视而不见，见而不察。我们停止了思考，也就停止了惊讶—–我们把黑云中出来的火光称为电，似乎很有学问地讲解它，并且通过摩擦玻璃和丝绸来产生类似的现象；然而它是什么？它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科学为我们做了很多事，但它却将那无限深邃、神圣而广大的未知之域隐藏起来（这个未知之域是我们永远无法穿透的无知深渊，所有的科学浮在其上，就像是附在表面的薄膜一样），实在是非常可怜的学问。这个世界，在我们有了各种科学之后，仍然是一个奇迹；它奇妙，神秘，魔幻，如此等等，对于每一个愿意思考它的人来说，就是如此。”

这些深具穿透力、几乎是先知性的话语，写于一个多世纪之前。从那以后，科学技术有了激动人心的发展，然而这些进步并不能使卡莱尔的话语中任何一个字失效，不能废掉他文章里面的任何一段，甚至一个逗号。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为了顾面子，就轻浮地重复那些众所周知的科学术语。我们将这世界上奔腾的电力收聚起来；我们可以用指尖控制电力为我们驱动汽车或烹饪食物；我们像使用阿拉丁神灯一样使电力随心所欲为我所用，然而我们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世俗主义、物质主义以及各样东西纷至沓来，已经熄灭了我们内在的灵魂之光，把我们变成一代行走的僵尸。我们以言辞掩盖深深的无知，但是我们耻于惊奇，我们害怕轻轻说出“奥秘”这个词。

教会都是从来毫不犹豫地教导三位一体的真理。她没有假装她弄明白了，但她作了见证，重复了圣经所教导的这个真理。有的人否认圣经有这个教导，认为三位在一体里面这个概念，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词语；但是既然我们不能理解路边的一片树叶的飘落，或是知更鸟在鸟巢里如何孵化后代，为什么接受三位一体对我们会成为问题呢？莫林诺说道：“我们对上帝的思想，如果承认他是奇妙难测的，超过我们的理解力，就比用我们粗陋的理解力去想象他，给他加一些受造物的形象和美丽，更加高明。”①

①Michael de Molinos,The spiritual Guide,58。

历史上，并不是所有自称基督徒的人都坚持三位一体，但是，就如同上帝在火柱中向旷野漂流的以色列人显现，在他们的帐棚上面发光，并向世界宣告说，“这是我的子民”，同样，相信三位一体，从使徒时代以来，一直在首生儿子的教会之上发光，伴随她奔走天路。这一信仰有纯正和力量相伴随。在这一旗帜下奔跑的有使徒、教父、殉道者、奥秘派、赞美诗人、改教家和复兴家，神圣的印记显示出上帝悦纳他们的生命与劳作。虽然他们在小问题上会有分歧，但三位一体的教义把他们联为一体。

上帝所宣告的，有信心的心灵就认信，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明。实际上，寻求证明就是承认怀疑，而证明了才信就使信心成为摆设。每一个获得了信心礼物的人，都会从早期教会一位教父的大胆言辞中发现智慧：“我相信基督为我而死，因为这是不可信的；我相信他从死里复活，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亚伯拉罕的态度，他在所有的证据都不利的情况下仍然信心坚固，归荣耀给上帝。这也是安瑟伦的态度，作为奥古斯丁第二，他是基督教世界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他相信信心必须先于理解和理性。有了信心之后，自然会有对启示真理的反省，但是只有那些有耳可听的才能拥有信心，而不是那些深思熟虑的头脑。一个有信心的人，不是通过思考上帝的话语，通过理性思维而获得信心，他也不会寻求通过哲学或科学来证明他的信仰。他的呼喊是：“地啊，地啊，要听主的话。是的，上帝是真实的，人都是虚谎的。”

这是不是就否定了学术研究在启示宗教中的价值？绝对不是。学者在为他小心划定的领地里有生死攸关的任务要做。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经文的纯洁性，让上帝的话尽量贴近最初所给出的原文。他也要把经文与经文相比较，以经解经，找出经文的真实意思。但他的权柄到此为止。他绝对不能坐在审判席上判断记录下来的启示。他绝对不可把上帝之道的意义拿到他的理性标杆那里检验一番。他断不可妄加褒贬，说它是否合乎理性，合乎科学。在找到经文的真实意义之后，就不是由他来审判经文的意义，而是由经文意义来审判他。

三位一体的真理是心灵的真理。只有人的灵才能突破帷幕进入至圣所。安瑟伦祈求道：“让我在对你的渴慕中寻求你，让我在寻求你的时候渴慕你；让我在对你的爱中寻找你，让我在寻找你的时候爱你。”①爱心与信心居住在上帝奥秘的内室，让理性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外吧。

①St.Anselm,Proslogium(LaSelle,Ill.:Open Court Publishing Co.,1903),6.

基督在把他自己与父上帝及圣灵上帝一同谈论的时候，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使用复数称谓。“我们要到他那里去，与他同住。”（约14：23）然而他又说：“我与父原为一。”（约10：30）我们把上帝思想为三位在一体里，是非常重要的。既不混同其不同的位格，也不分开其同一的实体。只有如此思想，才是正确的，是与上帝相配、也与我们自己的灵魂相配的思想方式。

正是因为我们的主宣称自己与上帝平等，才使得当时的宗教分子发狂，并最终导致他被钉十字架。两个世纪以后，由亚流及其同党发动的对三位一体教义的攻击，也是瞄准基督对自己神性的宣告。在与亚流争论中，有318位教父（其中有很多都是经过早期迫害，受到肉体的摧残，留下累累伤痕和残缺肢体）聚集在尼西亚，他们采用了一个信仰宣言，其中有一段说道：

我信独一主耶稣基督，

上帝的独生子，

在万世以前为父所生，

出于神而为神，出于光而为光，

出于真神而为真神，

受生而非被造，

与父同一本体，

万物都是借着他造的。

有1600年之久，这个信经成为检验正统的最终标准，它也理当得此殊荣，因为它用神学的语言精练地表达出新约圣经有关上帝儿子在神圣存在中的地位。

《尼西亚信经》也称颂圣灵，说他本身就是上帝，是与圣父及圣子同等的：

我信圣灵，

赐生命的主，

从父和子而出，

与父及子同受敬拜，

同受尊荣。

除了在关于圣灵是单独从父而出，还是从父与子而出这一点上有分歧外，这个古老信经里的信条为当时东西方所有教会所接受。所有的基督徒，除了极小一部分，都接受这些信条。

《亚他那修信经》以极其谨慎的语言，说出了三个位格之间的关系，填补了人类思想的空缺，在上帝所启示的话语界限之内，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峰。信经继续说道：“且此三位无分先后，无别尊卑。三位乃均永恒，而同等。”

那么这些话如何与耶稣的话——“父是比我大的”（约14：28）相和谐？那些古代的神学家们知道并且处理了这个问题，并且将其写到信经中：“依其为神，与父同等；依其为人，少逊于父。”这个解释使每一个严肃寻求真理的人茅塞顿开，并把他们提高到一个光辉夺目、几乎令人眼瞎的境界。

永生的圣子为了拯救人类，并没有离开过圣父的怀抱；当他在人间行走的时候，他称自己为“在父怀里的独生子”（约1：18），他也再次提到自己是“仍旧在天的人子”（约3：13）。我们承认这里面有极大的奥秘，但是并不混乱。在道成肉身的时候，圣子隐藏了他的神性，却并没有将其倒空。上帝的一体性使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任何神性。当他取了人性的时候，他并没有哪怕一瞬间把自己降低或者变得比他从前更为渺小。上帝永远不会变成比自己小的。因为上帝要成为任何他所不是的都是不可想象的。

上帝的诸位格，因为是一体，所以有同一个意志。他们一直在同心工作，没有哪怕最小的一个行动是由一位单独做成的，而没有立即得到其他两位的默许。上帝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三位作为一个整体而完成的。当然我们这样说的时候，是被迫用人类的词汇来想象上帝。我们是把上帝与人比较类推，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亏缺终极的真理；然而，如果我们一定要思想上帝的话，我们就必定会以人类的思想和人类的词语去运用在上帝身上。若是我们想象三位一体之间通过交换思想彼此商议而达成协议，像我们人类常常会做的一样，我们就犯了一个真实但是可以理解的错误。弥尔顿在其《失落园》中，描述神性的三位如何商讨拯救人类的大计，在我看来一直像是一个败笔。

当上帝的儿子作为人子行走在世上的时候，他常常对天父讲话，而天父也回答他；作为人子，他现在为属他的人向上帝代祷。他们之间的对话，记录在圣经里面，只能永远被当作是永恒的天父与作为人的耶稣基督之间的对话。三位一体各个位格之间即时的、亲密无间的交通，从古以来并不需要用声音和动作来沟通，也无须作出额外努力才能沟通。

在永恒的沉默里，

没有人听见声音，

唯独那位一直在说话的，

而且这沉默一直没有被打破。

何等奇妙！何等可敬！

虽无歌声和话语可听，

然而天父却随时随处在述说

他亲爱的永生之道，

用他的爱，他的智慧和他的大能。

——法柏

在基督徒中有一个广为流传的信念，就是在上帝的三个位格之间有一个分工，把特别的工作归于特定的位格。比如说，把创造归功于天父上帝，把救赎归功于圣子，把重生归功于圣灵。这种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却不是完全正确，因为上帝不能这样分开，好像一个位格做工的时候，其他两个可以袖手旁观。在圣经中，三个位格被表明是作为一个和谐的整体来做上帝一切改天换地之奇妙大工的。

在圣经里，创造之工归于圣父（创1：1）、圣子（西1：16）与圣灵（伯26：13；诗104：30）。道成肉身也表达了三个位格完全协作而成的工（路1：35），虽然只有圣子成为肉身，居住在我们中间。在基督受洗时，子从水中上来，圣灵降临在他身上，天父从天上说话（太3：16，17）。也许对于救赎大工最美丽的描述，是在《希伯来书》9章14节，那里说到，基督借着永远的灵，将自己无瑕无疵地献给上帝；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三个位格之间协同运行。

基督的复活也同样是分别归因于天父（徒2：32）、圣子（约10：17—18）与圣灵（罗1：4）。人类个人的得救，被使徒彼得描述为神圣的三位格的共同工作（彼前1：2），上帝在人的灵魂里面的内住，也是靠着圣父、圣子与圣灵才得以成就（约14：15—23）。

三位一体的教义，就如我前面说过的一样，是心灵的真理。它不能合理地解释这个事实，并不构成障碍，让我们无法以心灵接受它，反倒成为一个优势。这样的真理只能是上帝从天上启示出来的，是任何人都不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可称颂的三位一体！

最单纯的至高至尊！三在一里！

唯独你永远是上帝。

三位一体真神啊！

可称颂的平等三位。

独一的上帝，我们赞美你。

——法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