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主日简史
第三章、聚会时间
从会堂到教会
毫无疑问,只要条件许可,早期基督徒会继续参加犹太宗教活动。我们知道彼得和约翰在耶路撒冷时,会在下午3点这个祷告的时间上圣殿(徒三1)。后来,保罗在旅途中也惯常在安息日参加会堂聚会。后世基督徒倾向于把这种行为简单理解为一种明智的宣教策略,但其实不单是一种策略而已。保罗传讲的信息是:神对以色列的应许已透过耶稣应验了。所以,这信息首先传给以色列民,后来也传给敬畏神之人(Godfearers)——就是那些信神、愿意遵行以色列道德律法却不愿成为犹太教徒的外邦人——和世界范围内被邀一同承受这应许之人。宣讲这信息的最佳地点就是会堂。因此,保罗去会堂聚会并不是要人离开会堂进入教会,而是要和其他犹太人一起敬拜,并邀请他们为神在耶稣里所成就的事一同喜乐。
然而,这信息并非一直受欢迎,尤其是因为它似乎为外邦人打开了大门,使他们和神的子民同受产业。《使徒行传》十三章描述了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彼西底的安提阿所发生的事情。在16节中,保罗在会堂中称犹太人和敬畏神之人为“以色列人和一切敬畏神的人”;在26节中,他们被称为“亚伯拉罕的子孙和你们中间敬畏神的人”。这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于是“到下一个安息日,合城的人几乎都来聚集,要听神的道。但犹太人看见人这样多,就满心嫉妒”(44至45节)。于是保罗便转离了犹太人,外邦人却因此道而欢呼。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保罗永远弃绝了会堂。因为在《使徒行传》的下文,他每到一个城市,仍旧继续参加会堂敬拜,直到被驱赶出去。在一生侍奉的尾声,被囚于罗马狱中时,他对那城的犹太人说:“我原为以色列人所指望的,被这链子捆锁。”(徒二十八20)
总而言之,只要条件许可,基督徒——甚至包括那些身为外邦人的——还是会继续以自己为犹太人仍旧参加或至少想要参加会堂敬拜。因此,毫无疑问,初期基督徒的确在安息日与犹太人一起聚集敬拜。1
@1编注:有关早期教会和会堂之间的关系,与敬拜相关的,请参看Robert Webber,The Biblical Foundations of Christian Worship,1st ed.,The Complete Library of Christian Worship,Vol.1(Nashville,TN:Star Song Pub.Group,1993),105-6;Andrew B.McGowan,Ancient Christian Worship:Early Church Practices in Social,Histor-ical,and Theological Perspective(Grand Rapids,MI:Baker Academ-ic,2014),65-110;Peter J.Leithart,“Synagogue or Temple?Models for the Christian Worship.”Westminster Theological Journal64,no.1(2002):119-33.
擘饼
但是为了擘饼,基督徒会有他们自己的聚会习惯。早在《使徒行传》就有提及此事,但未深入解释(二42,46)。此处经文表明,在最初时期,基督徒每日都会聚集擘饼。三卷符类福音书都提到了,当耶稣与门徒聚集庆祝逾越节时,设立了晚餐。因此,基督徒的擘饼聚会通常被认为与逾越节晚餐紧密相关。这逾越节晚餐是犹太人用来庆祝他们脱离埃及、重获自由的。与逾越节晚餐一样,基督徒的擘饼也包括对酒和饼的祝福。但最大的不同在于逾越节晚餐每年都是在逾越节开始的时候举行一次,但是基督徒的擘饼聚会却很频繁——通常至少一周一次。从这个角度而言,基督徒的擘饼和犹太人每周举行的安息日餐宴更相似。事实上,古代基督教有关圣餐聚会的文献内容与逾越节晚餐和安息日餐宴上的祷告都相似。
从周六晚上到周日早上
有趣的是,没有任何记载表明基督徒聚集擘饼的时间是在安息日开始之时——按照犹太传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周五晚上。一周中基督徒用来聚会的那天,通常称为主日“或"七日的第一日”,在写给外邦人的文献中称为“太阳日”(the day of the Sun)。
最早的相关记载出现在新约《使徒行传》二十章中。在特罗亚,保罗准备第二天早上乘船,作者如此说:“七日的第一日[直译应为“安息日后的第一天”(mia tōn sab-batōn),我们聚会擘饼的时候——保罗与他们讲论”,但是这次聚会却是在晚上,因为保罗直讲到“半夜”,还用到了灯烛。按犹太传统,一天的算法并不像我们一样,从一个午夜到第二个午夜,而是从一个日落到第二个日落。因此,我们所谓的周六晚上,对于他们其实已经是周日的开始。所以保罗他们虽然在周六晚上聚会,但却不是安息日晚宴,因为对犹太基督徒来说,那时已经是七日的第一日了,是复活的日子。
综上所述,当这些初期犹太基督徒还被允许在会堂聚会时,他们参加完会堂的安息日敬拜后,还会在当天晚上聚集擘饼,对他们来说,那时当然已是第二天。
对犹太人来说,这样的聚会时间尤为方便。犹太人世代相传,都知道当如何行才便于守住安息日。有人通过做买卖,便可自行规定日程——比如制作帐篷的保罗和亚居拉所作的;也有人通过积累足够的资源,以避开那些来自社会和市场的压力——比如来自亚历山大的腓罗(Philo ofAlexandria)一家。但是这对与日俱增的外邦基督徒来说却极其不便,他们中许多人都是经济不独立的——有为奴的、为人妻的、门客或是雇员,他们的主人不可能每周一天地给他们特殊待遇。因此,由于外邦信徒晚上还要工作,对他们来说,清晨聚会就更加可行。这样,在天亮之前他们便可回去继续工作,尽应尽的职责。
教会中外邦成员人数的增多还带来了另一重要变化。罗马人计算一天并不是从一个日落到第二个日落,而是从午夜到午夜。这就意味着对大部分外邦人而言,第七日的晚上仍然还是第七日,而不是下周的第一日。另一方面,对犹太基督徒来说,第一日始于安息日的日落,直到下一个日落结束。如我们所知,既然在第一日聚会如此重要,而教会里犹太基督徒的比例在下降、外邦信徒的比例又有所上升,擘饼聚会的时间就逐渐倾向于在安息日次日的清晨——通常在天亮以前。这对晚上要工作而无法参加聚会的外邦信徒来说更加方便,也让外邦信徒这个不断增长的群体更清楚地明白,他们是在七日的第一日聚会。同时,犹太基督徒继续保持他们在第一日聚会擘饼的传统。另外,圣经中妇人们是在第一日清晨跑到坟墓,发现坟墓已空的,根据这一传统,在第一日的清早聚会显得合情合理。
这个改变具体在何时发生难以界定,新约中只有《使徒行传》二十章清楚说明“七日第一日”的聚会是在安息日的晚上,这在前文已经讨论了。这就意味着在《使徒行传》的成书时期(大约公元80年),基督徒很有可能还是习惯在安息日晚上聚会——今天称之为周六晚上。但是到第2世纪中叶,游斯丁称擘饼的那日为“通常被称为太阳日的那天”。由此可知,聚会时间应该是周日早上,因为前一日的晚上一般不会被叫作“太阳日”,而是“土星日”。
这些变化当然也伴随着张力和冲突。在第2世纪早期,安提阿的伊格那修就提出,归向基督的标志之一就是“不再遵守安息日,而是按主日而生活”(Epistle to the Magne-sians9.1)。后来(具体时期无从考究),另一位基督徒作者也告诫读者,必须谨防犹太人“对安息日的迷信”(Epistleto Diognetus4.1)2。在第2世纪中叶,游斯丁指出,基督徒在七日第一日聚会,而安息日的律法却是为硬心的以色列人而定的。据此,游斯丁论道,有些基督徒与某些人完全断绝联系,是因为这些人虽然接受耶稣是弥赛亚基督,却仍尽量遵守古时的律法。然而,游斯丁自己对此事更为大度,他愿意接纳这些人,乐意与他们在诸事上相交,只要他们不坚称其他人必须服从这些律法(Dialogue withTrypho47)。
@2编注:《致狄奥格内图斯》是一份早期教会文献。其作者、收信人及写作时间均不详。有些学者认为,这份文献很可能是以护教及规劝为目的,写给罗马帝国的统治阶级,希望他们能接受基督教信仰,并为基督教信仰辩护,及阐明基督教的伦理生活。无论如何,学者的共识是,这封书信深受保罗神学影响。相关方面的论述,请参看Michael F.Bird,"The Reception of Paul in the Epistle to the Diognetus”,in Paul and the Second Century,ed.Michael F.Bird,Joseph,R.Dodson and Mark Goodache(London:Bloomsbury,2013),70-90.
上文引用的伊格那修关于主日的论述是来自简短版本”的伊格那修书信,学者认为这个版本是原始版本。3但是后来——很可能在公元4世纪——有人写了一个较长版本。除了其它方面,这个版本的反犹之意更为强烈。这个后期出现的较长版本写道:
@ 3编注:学者对伊格那修书信版本的观点有三:(1)简短版本,包括《致以弗所人》、《致罗马人》和《致坡旅甲》三封书信;(2)中等版本,包括《致以弗所人》、《致马内夏人》、《致达他拉勒人》、《致罗马人》、《致非拉铁非人》、《致士每拿人》和《致坡旅甲》;(3)长版本,包括中等版本七封书信在内,总共有十三或十四封。大多数学者接受中等版本。相关论述请参看PaulFoster,”The Epistles of Ignatius of Antioch,”in The Writings of the Apostolic Fathers,ed.Paul Foster(London:T&T Clark,2007),81-84;J.B.Lightfoot,The Apostolic Fathers,Vol.II Part II:S.Ignatius,S.Polycarp,2nd ed.(London:Macmillan,1889),3-9.
让我们不要再按犹太人的方式守安息日,欢庆懒散之日——你们各人要以特殊的方式过安息日,默想律法、赞美神的作为——在安息日聚会之后,各位基督之友要继续守主日为欢庆之日、复活之日与众日之首。”4
@4ANF1:62-63
这段添加的文字说明,最迟在公元4世纪,有些基督徒,甚至是绝大多数基督徒都是既守安息日,又守第二天的主日。换言之,在七日的第一日所庆祝的主日并非安息日的替代品,而是一个独立的、庆祝耶稣复活的日子。
此后,对守安息日的批判层出不穷,有人说耶稣在十字架上已成全或废除了安息日,另有人说真正的安息日是基督作王之日。但在早期基督教文献中,我们并未发现“周日已经取代安息日”的观点,可能佩塔乌的威克多休(Vic-torinus of Pettau)5的观点是与此最接近的。他这样解释基督徒在一周最后一日和头一日的聚会:
@5编注:佩塔乌的威克多休(Victorinus of Pettau)为早期教父,大约于公元304年殉道。他写的《启示录》注释是拉丁文文献中现存最早的该卷注释书。有学者认为他就是《穆拉托利正典经目》(Canon Muratori)的作者;Jonathan J.Armstrong,“Victorinus of Pettau as the Author of the Canon Muratori,”Vigiliae Christianae62,no.1(2008):1-34.
第七日,祂歇了一切的工,赐福这一日,并定为圣日。在前一日(周五)我们习惯于严格的禁食,并在主日带着感恩的心领受主餐。让我们在预备日(犹太人在预备日为次日的安息日做准备,而基督徒却在这天记念耶稣被钉十字架)严格禁食,免得让人以为我们和犹太人一同守安息日。要知道,基督作为安息日的主,藉先知之口说“祂心里恨恶”这一日,因祂在肉身中已废除了安息日。(《论创造》)6
以上都是君士坦丁之前的文本资料。至于君士坦丁之后,基督徒关于安息日的看法,我们将另起一章加以研究。但在此之前,对于初期基督徒遵守主日的惯例,我们还有几方面的内容需要了解。
@6ANF7:34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