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回首百年殉道血

二、七位在山西汾州美国公理会的殉道者

本章第一节提及在山西省太谷,有铭贤学校之创立,是为纪念在太谷和汾州遇害的公理会殉道者。在本节所追述的汾州殉道者,有两个家庭:

*一家是贾侍理牧师(Rev.Charles Wesley Price)

贾师母(Mrs.Price,nee Eva Jane Keasey)

女儿贾爱花(Florence Muriel Price)

*另一家是艾渥德牧师(Rev.Ernest Richmond Atwater)

艾师母(Mrs.Atwater,nee Elizabeth(Lizzie)Graham)

三女洗礼(Celia Bell Atwater)

幼女儿喜(Bertha Bowen Atwater)(注一)。

(一)汾州宣教站

汾州府(今之汾阳市)位于汾河西岸,在海拔三千英尺之高原上,离东北太原府约40英里,人口有五万人。除了省会太原府外,汾州是山西省第二大城。城内人烟稠密,夏天炎热,街上污水流经沟渠,卫生设备颇差。但城外则地方宽敞,商店很多。

(注)*是作者音译之名,因无法找到中文名字。其他无*者之宣教士,均是他们在中国时用的真正中文名字。

(注一)贾、艾二牧师之姓来自《庚子教会受难记》;其名和女儿等之名来自《华北公理会月刊》之《汾州教会庚子被难记》。Fay Chi Ho费起鹤是据《铭贤二十周年纪念》,有图片是费云皋C.H.Fey题字和《山西省太谷县基督教公理会四十年史略(1880—1924)》。

本城是公理会宣教士建立的第二个宣教站。1885年,当宣教士初来时,本地人不肯租地方给他们。只好住客栈,后来辗转交涉逾半年,才获官府协助,租到一个简陋的地方。初期又因人手不足,且多集中在太谷,故工作上没甚么进展。1889年他们在距西城门一英里半之城郊,购得一大块产业,预备发展工作。该年年终,有两家新来的宣教士同时抵步。一家是德富士牧师,住进城内最初租来的地方(请参閲第一节记载有关德牧师的一家)。另一家是贾侍理牧师,住进城外新置的宣教站。

(二)贾侍理牧师(Rev.Charles Wesley Price)之家

*家庭背景

贾侍理牧师1847年12月28日,生于美国印地安纳州苗来镇*(Milroy,Indiana)。14岁时,南北战争爆发,学业受到内战影响。到战争末期,他加入了北军,但纪录上,他没有被送到前线去。1873年他在爱荷华州(Iowa)成家,比他年轻七岁多的贾师母(Mrs.Price,nee Eva Jane Keasey),1855年8月19日生于密西根州君士坦丁镇*(Constantine,Michigan)。婚后在爱荷华州工作了十年,后举家迁到欧柏林。

(贾侍理牧师)
(贾侍理师母)

当年贾牧师有一位弟弟贾腓力牧师,比他年轻四岁,刚毕业于欧柏林大学神学院。随即参加公理会,被派到太谷作宣教士。贾牧师也想跟弟弟一样,做牧师到海外宣教。因为有些积蓄,同时还没有儿女,于是便双双一同进欧柏林大学深造。1884年11月及1888年12月,长子Stewart和次子Donald先后出生,故师母辍学,留在家中看孩子。贾牧师则继续他的学业,1889年5月31日,与德富士牧师(Rev.Francis Ward Davis)同时毕业。

*兄弟重逢于中国

1889年9月中旬,贾牧师夫妇一家四口和新婚燕尔的德牧师夫妇,同船前往中国。贾牧师夫妇踏上宣教之路,即以日记记下他们在中国宣教的生活片段,他的日记是本书主要的资料来源。11月下旬他们安抵汾州,兄弟二人在他乡重逢,倍感亲切。可惜弟弟患上喉头炎,年底返美治疗。痊愈后,公理会改派他到属于太平洋群岛(Pacific Islands)的密克罗尼西亚群岛(Micronesia),便再没有回中国了。

*汾州宣教站概况

汾州城外的宣教站占地二亩,以15英尺高的围墙围着,像一个中国村庄。内有许多房间,由多个内苑相连而成。只因日久失修,不宜使用。故贾牧师一面花时间装修,一面努力学习语言。师母则主持家务,教导两个孩子,更要适应新环境,甚至学习怎样使唤各类仆人,协助他们打扫、挑水、做饭和看门等等杂务。膳食也是一个问题,为了孩子要饮牛奶,1891年春,他们买下一头乳牛,每天可挤得一加仑牛奶,供孩子们饮用。

他们利用开办学校,设立诊疗所、戒烟局等为媒介,得以与中国人接触传福音。经过两三年的装修和改建,内部分隔成许多房舍,有福音堂、学校、诊疗所、戒烟局、妇女聚集场所等等。

*宾至如归的「小美国」

贾师母好客,另加建一些客房,以便招待来往的宣教士。因为汾州是南北交通的中枢,来往的宣教士很多。1891年圣诞节,他们招待居于附近20英里内65位内地会的瑞典和挪威来的宣教士,是这群宣教士在中国从未享受过的盛筵。1892年夏天,他们招待一位瑞典弟兄,从长城外的蒙古,步行了750英里,经汾州而往山西省南端。他到中国已有年半了,刻苦耐劳,与中国人一同饮食,是位真正彻底奉献的虔诚人。这样,师母遇见许多从瑞典、英国、苏格兰、挪威、爱尔兰、加拿大等来的同工,不同国籍的宣教士,有刻苦舍己的,有生活富裕的,各以不同方式宣教。因而神感动她,开放她的家接待客人,大家都感到宾至如归,由衷地称其家为「小美国」(Little America)或「草庐乐园」*(Paradise Cottage),由此可见她深受各国宣教士的认同与赞许了。

*避暑胜地

山西省的夏天非常炎热,又常天旱。如果下雨多一点,汾河就会泛滥成灾。因此,在汾州的宣教士,常到汾州之北约9英里的峪道河(Yudaohe)避暑。那是一块山地,有溪水流经,古木参天,景色怡人。他们在那儿购置了一座旧磨坊,加建好些房间,便于休息和学习语言。加上野餐、打网球、爬山、远足,都是使他们消除疲劳,恢复健康的好去处。不过,他们引起附近的中国人好奇,常常围着这房子,要看这群「洋鬼子」在干什么?所以,师母在1891年5月31日的日记上,给这地方起名窥探地(Peeking Place),以别于北京(Peking)之名。

*汾州男校

1891年冬,汾州的乡绅很希望他们像太谷一样,开办一所男校。1892年春,他们有了7位学生,从10岁至16岁,遂开始了一间寄宿男校,请了一位厨师兼舍监,照顾孩子们的起居饮食。早上由贾牧师带领公祷会,教基本真理和其他科目。下午是古文,由中文老师担任。翌年,学生增至25人。1894年学生增多,加建了课室,可容40人。职员也增加,多请了一位助厨和一位中文老师。

*痛失幼儿

1892年5月17日,贾牧师幼子突发高烧,持续数天热度不退,延至23日竟告不治,离世时还不足4岁。这事给他们打击甚大,特别是师母,然而因她好客,认识了两位从英国来的属灵姊妹,茹师母(Mrs.Russell)和魏姑娘(Miss Whitchurch)。她们是内地会驻守孝义宣教站的宣教士,在中国事奉主已有八年之久,她们信心坚定,忠诚事主,陪伴安慰她走过这一段伤心的路程。孝义是在汾州之南,约15英里外的一个大城,半天便可到达,故她们时相往来,并且邀请她们一起到峪道河度假休息。

*喜获千金

不到一年,1893年3月18日,幼女Florence Muriel出生,容貌很像去世小儿,带给他们很大欢慰,给她取名贾爱花(Chia Nai Hua or Love Blossom Price)。比她年长7岁的哥哥,亦喜多了一位小妹妹相伴。贾牧师仍一样的忙碌,主持男校工作,探访各村镇,派单张,卖福音书。又在诊疗所、戒烟局传福音,主领崇拜。

*良朋离世

1894年5月28日,贾师母最敬爱的属灵长者茹师母因工作过劳,到上海治疗,不料误服大量安眠药,遽然去世。她的同工魏姑娘,又正在英国述职。因而令她有很深的感慨:「我真希望她们能看到,过一点较舒适的生活是不为过的。然而她们的起居饮食,常与最贫穷的中国人一样!我深深地相信,若她能体贴自己一点,多吃一些营养好的食物,她必定多活一天。虽然我对她的去世感到惋惜,但她那种自我牺牲和圣洁生活,却使我肃然起敬。真的,我失去了一位能帮助我的属灵长者!」

*师母的宣教事工

前一年11月初,他们接待了内地会的创办人戴德生先生。贾师母晓得许多同差会的宣教士,不喜欢戴先生的作风,也不同意他的宣教方式。但她却相信,他是一位真挚不求个人荣辱的,忠心为主,把福音传给中国人的属灵长者。像许多他们遇见的内地会宣教士,都成为他们的良朋挚友。并且她也想到自己,为要持家,照顾儿女,不能常常外出传道,只能招待来往宣教士。但贾牧师却安慰她,因他有一个康乐、愉快的家,才能做更多更好的事奉。事实上,贾师母也常常与德师母合作,向妇女传福音。有时还利用小组,与七、八位妇女,每周一个下午,教她们读书认字,把耶稣的救恩告诉她们。1894年秋,德牧师一家迁往任村。圣诞节,贾牧师夫妇仍在学校举行庆祝会,有50位学生和职员参加,也是汾州最大的一次聚会。

*结果子

1895年3月12日,下雪天,福音堂内却喜气洋溢,因有7位信徒受洗,包括学校老师,门房,和贾家的仆人。经过多年辛劳,至今共有22位受洗信徒,快将成立教会了。8月1日在福建古田有11位英国宣教士遇害(注二),引起了宣教士的警觉,并留意英国政府怎样处理。同时,他们也与美领事馆联络,静观其变。10月底贾师母的日记上,只记下虽然没有政府保护,但按条约规定,和山西省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危险性的。

(注二)有关古田教案,请参阅宇宙光出版社1993年出版,魏外扬着《他们写过历史》,第13页「埋在古田的麦子」一文。

*回美后长子病逝

1896年3月长子刚过了11岁生日,却发现患上严重的肾病。于是举家返美,寻求较好的医疗设施,并且也是他们该返国述职的时候了。但可惜药石罔效,1897年2月7日,长子不治离世,夫妇二人伤心不已。

*重返中国

经过半年的考虑,他们决定再回中国,完成他们还未完成的工作。1897年9月2日,他们一家三口从旧金山登船,再横渡太平洋,至11月21日才安抵汾州。谁知道他们居美期间,学校的房顶倒塌下来,同工艾牧师见总会没寄来修理费,便将学校关闭起来。待他们回来后,遂立刻施工改建,并且师母还想完成她多年的理想-加建二楼成为两睡房一浴室的住宅!

*反洋人事件

1898年3月,有考生数百来汾州城内应试,适遇贾牧师穿西服行经西城,忽然群情激愤,向他嘲笑谩骂,甚至投掷泥头。幸当时一位少年邻居,见状便把他拖入横街小巷,辗转地逃回家中,没有受伤。因为生事的是外来的群众,贾牧师也没有放在心里。

*殷勤工作

1898年6月中旬,医院病人太多,以致连学校内苑也满了病人。在师母的日记中,详细地描写不同的伤势和病状,但最后她的感言:「我不愿意在中国做医生!」到了年终圣诞节,庆祝聚餐晚会,汾州教会来了120人,为历年之冠。

1899年初,贾师母出外探访,留宿在一女信徒家。当地妇女当然很奇怪洋人穿睡衣,而师母却首次见到她们,在睡眠前解下裹脚布带,露出畸形的脚!为此,她在日记上,以一页纸来描述这可怕的陋俗,盼基督教能为她们解开这枷锁!1900年1月2日,贾师母的日记里,提到7岁的女儿爱花,在圣诞节的聚会中竟听得懂所读的中文圣经,令她惊讶不已。

*公理会宣教士年会

1900年2月14日师母的日记里,首次提到义和团在山东和直隶两省中的骚动。但没有感到他们有危险性的威胁。4月15日则记述全体公理会宣教士,齐集在汾州开了一周的年会。师母特别高兴,有新改建宽大的家园,招待了德牧师、卫牧师、贝姑娘、露姑娘和来牧师夫妇。随后还有从孝义来的嘉宾,内地会宣教士苏姑娘(MissSearell),那种宾至如归之感,使师母为她建立的舒适住宅,每天感恩。6月6日的日记,提及很久没有收到信件,也许是受义和团之影响。虽然第二次提及义和团,但她写下旱灾的问题,较诸义和团更严重。并且她还发出多封信,向美国社会呼吁救济灾民。甚至全家以身作则,减粮赈灾。但6月下旬的日记,则显示事件已趋恶化了。

(三)艾渥德牧师之家

(Rev.Ernest Richmond Atwater)

*求学与家庭

(艾渥德牧师)

艾渥德牧师生于1865年8月20日,是土生土长的欧柏林人。他的双亲都是欧柏林大学校友,1883年他也入欧柏林大学,成绩优异,1887年以荣誉生毕业。随即就业为中学教师一年,教授拉丁文和希腊文两科。在校期间,他爱上低他一届的女同学珍妮*(Jennie E.Pond)。1888年6月27日,她完成学业后,便与她成婚。珍妮的父亲也是校友,并在大学任职。继而艾牧师回神学院深造,故他们婚后住在岳父家,得以专心完成神学院课程。其间长女恩婷*(Ernestine)生于1889年11月25日,次女玛丽*(Mary Sanders)生于1892年1月7日。

*往中国宣教

1892年他从神学院毕业后,6月4日被按立为牧师。不久举家远渡重洋,于10月抵达太谷,住进城内南大街的宣教站。

*太谷宣教站

艾牧师学习语言,进步神速。数月后已有把握能在三年内,记下四千到五千个字,那就可以运用自如了。艾师母进步则较慢,因要照顾家庭,和养育两个女儿。当时,太谷已设有男校、戒烟局、诊疗所和福音堂。当艾牧师在语言上稍能运用后,便加入各样的工作。

1893年,太谷的男校有27名学生。戒烟局的病人也多,甚至在附近乡村,也有分局,主要由中国信徒辅导。到诊疗所求医的人也多,故福音工作欣欣向荣。1894年太谷教会正式成立,有24名基本会友,除了16位成人外,有8位是学生。1894年秋,因为德富士牧师夫妇改派到任村,师母开办的女校中,也有一些学生随她迁往。留下的学生,便由艾师母来接手,然而他们全家也搬到汾州。

*师母病逝

因师母需要住所靠近文阿德医生,便迁往汾州,1895年6月12日三女洗礼(Celia Bell)出生,幸母女平安。但当四女儿喜(Bertha Bowen)在1896年11月16日出生后,师母却因产后热症而去世,文医生在旁也无能为力。

*续弦

如何照顾四个无母的女儿,是艾牧师在悲伤中仍要面临的难题。首先文医生太太领了婴儿,找一位乳娘来帮忙,艾牧师则独力照顾三个女儿。翌年4月,在同工宣教年会中,决定由文医生夫妇看顾两个小女儿。而两个大的女儿,则交由在太谷里满庄的何医生夫妇照料。因何医生也有三个孩子,由一位年27岁的家庭教师、爱尔兰籍的安丽莎*(MissElizabeth(Lizzie)Graham)教导。这样,加上了恩婷和玛丽,便成为一所宣教士子弟学校了。

(艾丽莎师母)

丽莎曾在爱尔兰国立大学肄业,并在伦敦教书多年。她的父亲也是宣教士,她早期原是以家庭教师身份来中国的。艾家两个女儿都爱阅读、绘画和游戏。7岁的恩婷很像妈妈,有志于宣教事业。当艾师母还在生时,有一回她对师母说:「妈妈,当我长大后,我会回到欧柏林求学,我不是应该留下来向别人传讲耶稣么?」她们之间,渐渐地,彼此有了感情。艾牧师很兴奋地说:「两个女儿都感觉到,她们有一位母亲在天上,也有一位在地上。」艾牧师也承认,已爱上了丽莎。便在1897年3月宣告他将会与丽莎结婚。同年8月他们订婚,到了1898年7月8日才成家。

婚后,因文医生全家返美述职,他们便想托他带两个大女儿返美,交外祖父母教养。但丽莎舍不得离开她们太久,便想起在北面的寿阳县,有毕翰道牧师开办的宣教士子弟学校。她自己曾在那里任职,知道毕牧师夫妇敬虔爱主。这样,一家便不用分散,事情就这样子决定下来了。

(艾家四千金照片,由左方起是次女玛丽Mary,幼女儿喜Bertha长女恩婷Ernestine和站在前面的三女洗礼。)

*专心事奉

1899年夏,艾牧师开设中国传道人培训班。他亲自教授神学概论和基要教义两科,来牧师则教授路加福音注释和讲道学两科,另外一位男校老师费起鹤(FeiChi Hao)教唱诗歌。费老师是北京通州潞河书院(North China College,Peking)的毕业生,一位虔诚的信徒,先受聘在太谷男校,后转来汾州男校。当时,他们共有11位中国传道人,这样子的培训,是展开宣教工作的最有效方法。但另一方面,文医生年初要返国述职,却没有医生宣教士来接替,因此只好把诊疗所暂时关闭,但学校和戒烟局仍然开办。事实上,汾州福音站也只有贾家和艾家而已,人手也是不足。幸好他们两家相距一英里之遥,艾家两个女儿常常与贾爱花一起玩,也减少了成人照顾孩子的负担。

进入1900年,艾牧师也应返国述职了。但因没有宣教士代职。另一方面,艾师母有喜,怀孕在身,不宜远行。故暂时留着,等候产期。有太谷的桑医生,随时可以前来照料,对艾师母来说,实在是很安全的。到了4月中旬,宣教年会顺利进行,虽然宣教士人手不足,但中国的传道人增多,开始能够独当一面。6月初一切都很平静,但那却是暴风雨来前一刻的平静!

(四)在网罗中

1900年6月中旬,北京各使馆被包围。内地会在平阳府的艾姑娘(Miss Annie Eldred)和在介休的罗牧师夫妇(Rev.&Mrs.Anton P.Lundgren),也刚来到贾牧师家作客,寻找比较安全的环境。而在汾州城内,到处贴上反洋告示,拳民也到处练拳。数日后,贾、罗二人外出,骑马经过练武场,拳民追逐喊打,罗牧师极感不安。到了6月24日,贾、艾两牧师上衙门求见知府(注三),知府极力保证他们安全。可是在6月28日晚上(注四),文医生的住宅和福音堂首遭破坏(文医生一家已返美述职)。艾牧师一家受拳民包围,砖头石块满天飞,差点掷中他们,跟着拳民破侧门而入。忠心的厨子见状,立刻请艾牧师全家从正门出走,由他引路往衙门求助。也许暴民志在抢掠,因而他们大小能平安抵达衙门,县令也立即亲率官兵,驱散暴民。并且护送他们返家,但见家园破坏无存,抢走的抢走,破坏的破坏。于是,全家深夜跑来贾牧师处,这样,师母所建立宾至如归的家,便成了他们两家在汾州的最后避难所了。

(费起鹤)
(相片左方是最早的女传道张太太(Mrs.Zhang),右边是另一位女传道崔太太,崔太太与丈夫及三个儿女一同殉道。)

在炎热的7月里,艾姑娘协助贾师母,每天预备三餐的西式膳食,并且教导三个女孩子功课,同时还教贾爱花弹钢琴。然而,成人中首先接到令人悲伤的消息,就是与师母常常来往、离他们很近的两位内地会宣教士苏姑娘和魏姑娘,已在孝义遭拳民杀害。于是他们谈及自卫的问题,贾牧师和他的客人罗牧师二人,早就组成自卫队,如今加上艾牧师,共有两把手枪和两把长枪可以使用。虽然师母们反对使用武器,但贾牧师坚持,认为保护自己妻儿,是男儿的天职。而最令艾牧师夫妇寝食不安的,就是不知道两个女儿的下落,因为与寿阳和太原的联络已完全中断了。

(注三)据清史稿校注卷一百二十三志九十八第3328页,清朝之职官,府设知府一人,故笔者把Prefect译作「知府」,把Magistrate译作「县令」或「县官」。

(注四)「6月28日」是根据贾师母的日记,在她6月29日写下的日记里,事件是发生在「昨天晚上」。(China Journal,pp.225—226)因在另一本参考书(The Oberlin Band,p.177)是指6月29日。请参看第六章第二节之(注三)。

(五)贾牧师的日记

*6月1日,开始听到各处恶言中伤,谣言对教会和洋人不利。因为天旱、粮食不足,加上就业机会不多,人心惶惶,要找出谁使他们沦落到如此地步。于是,许多制造出来的故事,力陈宣教士施法禁止下雨。

*6月6日,目前拳民以伤害信徒来破坏洋人工作,而未敢直接伤害我们,这也是难以容忍的。但若是这样的逼迫仍未够利害的话,那么最可怕的还是现在的饥荒。往保定府的信差就要失业了,因为保定府内扰乱不安,并且往保定府的路上危机四伏。住在家里,比往沿海一带安全多了。即或不然,我们必须离开的话,就表示我们放弃群羊,让信徒承担一切。我则表示以不变应万变,照常安静地工作,一切尽力量而为。

*6月15日,有两名拳民入城,号召城中青年人加入反洋反教行列。但是反应不热烈,于是找了10岁到12岁的儿童参加。因为这种神秘团体,很容易令一向迷信的人投入,故数日后便形成一大群了。县令原先保护我们和教会,出令禁止义和团;但不久便改变初衷,无疑是受了反洋人的巡抚所影响。这样一来便如火上加油,信徒在街上被骂死期不远,对宣教士也公然说要杀掉,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6月24日,艾牧师和我要求见县令,下午获接见,他指出已有明文规定,保护洋人和信徒,民众不会伤害他们的。隔了一天,我们的人到衙门办公,却看见从太原来的公文,巡抚赞赏直隶和山东两省之义和团,成功地加入北京的军队,大胜洋人。邻近各地宣教士的消息,都是含糊不清,正如我们的光景一样吧。传来京津的消息,亦是含含糊糊,并不可靠,我们落在熬炼中过日子。

*6月25日,衙门接获巡抚的信。(笔者按:按《近代中国史事日志》记载,6月24日下诏各省督抚杀洋人。这信就是巡抚毓贤下达各县执行命令。)

*6月26日,昨夜里,罗牧师持械来报,会堂失火,便立刻拿枪与他赶到会堂守卫。谁知是假警报,因罗牧师守夜时,听到墙外人声和打井水之声,误以为救火之故。

*6月27日,半夜城外兵营,忽然鼙鼓雷鸣,并不寻常。因此,守卫文医生住宅的信徒,以为官兵开始攻击,立时逃往艾牧师处,或是跑出城外。结果又是虚报,令信徒整日人心惶惶。

*6月28日,县令通知我们,最好不要随便离开宣教站。虽然我们怀疑他的诚信,但还是接受他的劝告,免得他借口不保护我们,因他说不能控制群众暴动。今天把两箱要收藏的物件,用油布包裹妥当,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因为我们预料宣教站必被抢掠,若只是抢掠,我们不会抵抗。但如所见的暴动,转到伤害人身,若神赐能力,就会起来自卫。我们手里有把冲锋枪、长枪和手枪,罗牧师在此,加上艾牧师也退来这里的话,则我们三人便要抵挡千人了。但我们信靠的那一位,数目多少都不计较,故我们安静等候,让主来安排一切。信徒虽经风浪,但仍坚守信仰,也许神给我们这次的试炼,让我们看到祂在汾州府有一些忠贞门徒。我们也听不到有人到官府放弃信仰,若然,他们便可脱离一切的危险了。

*6月29日,昨晚天黑的时候,数仆人来投报艾牧师家被暴徒包围。韩先生*(Mr.Han)立即到衙门举报,县令也实时亲身搜捕违法分子,只是艾家全遭破坏,大小却安全无事。当他们逃出房屋时,奇怪得很,暴民就让他们离开,并无用暴力对付他们。虽然县令平定这场暴动,但为着安全起见,艾牧师决定全家逃避到我们家,当时已是半夜了。

*6月30日,昨夜平静度过,晚上信徒分两组祷告,处处表现自我犠牲的精神和忠于基督的心志,诚然神用今次的扰乱来建立起祂的教会,感谢神彰显祂的爱。县令表明已准备好要惩罚那些达法之徒,这也许会起整治之效。他似乎也认识到自己地位危如累卵,我想他也看出不久将会发生叛乱。昨夜驻守我们住处的官兵谈及,县令对他们说:「我们的命运和洋人息息相关。」他们明白跟联军作战的日子不会很长,不久,整个国家就会陷入无政府状态。一场合时雨会带来和平,但神有智慧作任何安排,祂伸出膀臂来拯救。

*7月1日,昨晚是颇为宁静的一夜。在凌晨一时,众仆人都感到艾宅必定被焚毁了。但早上艾家厨子到来,报告并非如此,只是虚惊一场。今晨下大雨,噢,何等的甘霖!如今我们虽危在旦夕,但主却奇妙地保守了我们,赐我们平安,让我们在祂荫庇下,晚上仍享安眠。

*7月2日,昨天傍晚,传有一批拳民从孝义来此,准备攻击我们。不少信徒继续尽力协助我们,但到了晚上,只有一两位能留下而已。我们也都想过,预备在最恶劣的形势下,依照姊妹们的要求,绝对放下枪械,不作任何的抵抗。但再细想,袖手旁观而让妻儿伤亡,亦是不对的,我们应当以生命来搏取最高的代价才是。我们今夜非常紧张戒备,他们至终没有出现,原来又是一场虚惊。主掌王权!

*7月3日,昨夜非常平静,我们每晚都在守夜,但这是最宁静的一夜。孝义的两位女宣教士遇害,到现在已经是毫无疑问了。她们忠心地工作来服侍这些人,可是这些人却如此残酷地对待她们!可怜的中国,她将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食其果。我们的祈祷,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使神的国度得以推展。

*7月3日和4日,各方面都很平静,这好像主使人惧怕我们。城里谣言,说我们有70名洋人,持着各样不同枪械,保卫着我们的宣教站,并且预备攻城,毁灭义和团。县令发出告示,保护英美宣教士,有很好的影响力,他亦是尽力帮助我们。今天又有一场大雨,求主赐下甘霖!

*7月5日,又是平静的一天,我们继续守夜,能支持多久呢?街上谣言有所转变,反而对我们有利,但没有一件事是确实的。在神之下,我想我们的安全是由于我们强硬的守卫。他们知道我们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相信这样的硬拼是合理的,虽然有不少宣教士对我们的做法不以为然。

*7月6日,又一个安宁之夜。昨天县令发出告示,着令各信徒出教,但宣教士则受到保护。这一位县令,真的不明白由信福音转回拜偶像,是何等大的不同呀!而我们又如何忍心,让众信徒为我们而付出重大的代价呢?黑狗带回许多信件,更高兴见他无恙回来,因他在此,也鼓励了众信徒。太原的朋友,全部在法牧师(Mr.Farthing)家,只是顾姑娘(Miss Coombs)遇害。

*7月7日,昨夜一夕安宁。据报义和团从附近各地区来到城中集合,预备攻击我们,而我们也加紧防守。

*7月8日至14日,除了县令很强硬地对付义和团外,这数天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又有一告示发出,命令众信徒到庙宇拜神,但是看到他们不为所动,心甚安慰。现在这里有17位信徒表示持守信仰,誓死不从,又有些仍在他们的乡村中,坚信不移。求主帮助他们!昨天盛传义和团要攻打我们,结果平安无事。又传说我们的厨子请人到各家门上划一「十」字,意指十天内,那家便会遭殃。人是何等的迷信啊!

*7月15日,上午主日崇拜有30多人参加,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中,仍然冒险来崇拜,委实给我们很大的鼓舞。

*7月16日,今天接到能高仁教士(Mr.Ogren)来信(请参看第六章第十五节),告诉我们当地县令以无法保护为理由,请他离开该地。我们这里仍很安宁,天下微雨。

*7月17日,仍然四面平静,没有一位信徒受到伤害。上午十时,从太谷来的消息,太原府和寿阳雨地之朋友,到达巡抚衙门前,全部被屠杀。大家都非常悲伤,尤其是艾牧师夫妇,因为证实寿阳的毕牧师一家,和他们的两个女儿皆遇害。但我们仍在主的手中,不致丧胆失望,祂掌管一切。太谷仍平安无事,但是危机四伏,他们很想逃往山上,但愿他们不要走这一步,因为我认为留在家中,更为安全。

*7月18日,还是非常平静。衙门的人昨天告诉我们,在太原府只有天主教徒被杀。但今晚城内传来的消息,却是该地洋人全部遇害。我们相信什么呢?

*7月19日,仍然一片平静。黑狗今日往太谷一行,看看能否找些钱银回来,他很乐意去,但我们却担心他的安全。因为路途危险,不仅是信徒,尤其是身上携带金钱。今天唐黑虎*(Hei Fu Tang)用书面通知,今后只作一名儒家,与基督徒教会断绝来往,他本是一位最好的信徒,但愿不致影响他人。王士民*(WangHsi Mien)今天回来,愿意留下,给我们安慰不少。一位从天津来的人说,义和团战败,变成流寇,到处流窜,联军则已控制天津市。

*7月20日,夜间无事,信徒和我们一起守夜,凡不是汾州信徒,各自回本地去。县令又出告示,下令信徒出教,不然的话,便要赶走全部宣教士。下午韩君从衙门回来,报告有四位住在什塔*(Shih Ta)的村民,不肯遵命出教,被县令分别罚打一百至三百大板,并且还要到庙宇叩头。我想县令是用苦肉计保护信徒,不受暴民伤害。因为这是法律,对信徒是一个大试炼,我们便一起跪下祷告,韩君领祷,求主赐力量给我们,裨能承担各自的重担。

*7月21日,今天众信徒和仆役一起离去,只剩下费起鹤、韩君、任君*(Jen)和一两名仆人。因为昨天受罚的信徒,仍不出教,只是默然不语,并且命令不准再回来我们宣教站。

*7月22日至23日,昨天非常宁静,因为知府的告示,我们没有如常举行华人主日崇拜。同时谣言四起,说巡抚到各处毁灭天主教,并来太谷和汾州,铲除基督徒。职位这样高的官员,却亲自来做这些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昨天还传说已与联军签定和约,求神赐各国智慧,解决各样问题,裨能建立一项永久的和约。

*7月24日,谣传和约已签妥,故现在一片升平,但我们深知道,危机仍未过去。艾牧师用了30,480文去赎回被盗的物件,我们正物资短缺,但这是不得已的事。还有传说巡抚颁发秘密文书,如洋人不反对政府的话,则可以保护。这样的命令,实在令人费解。

*7月25日,安静的一夜。自从乱事开始后,没有比现在更觉得平静了。不过,一切都是谣言,没有甚么话是靠得住的。

*7月26日,仍然平安无事。黑狗虽然乐意全心全力地帮助我们,但是他很怕惹上麻烦。到处都是谣言,我们也不知道将遇何事,求神助我们像勇者不罹。谣言说巡抚带着剿灭队伍,三百兵马和二百义和团,已抵达徐沟(Hsu Kou),跟着到太谷,转到平遥,便到汾州府!

*7月27日,县令因要赴太原府应试,今日来了一位新县令,但因战乱,暂时停考,故旧县令等候他调。知府年老突然去世,他常保护洋人,我们很想知道谁来接任。

*7月28日,仍然平静,但因大肆逮捕天主教徒,更多信徒惧怕而准备离开教会,看来我们的工作全将拆毁了。昨晚巡抚又有新告示,对基督徒有更多的禁制,并且警告宣教士,如做错任何事情,格杀勿论。但有趣的是,他没有指明什么是错事,那是否由人来各自定夺呢?

*7月29日,昨晚衙门通知我们,皇帝下令派兵护送我们到京津,但我们对此没有信心。看来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挪开,因为前一天县令宣布巡抚毓贤之命令「灭洋杀鬼」(Mieh-yang sha-kwei)。巡抚要除灭我们,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了,话说把我们送到京津,无非是送到京城便杀掉我们。

*7月30日,早上接到告示,宣布全体信徒如要保存性命,就必须离开教会。而全部宣教士也必须返国,但没有帮助护送兵马,那就等于送死一样。县令召见黑狗已超过三小时,仍未回来,我们担心他的安危。求神帮助我们完全信靠祂。直到下午四时,黑狗才回来。县令对他很好,答允给我们一小队护送兵马,并且帮助我们雇骡马车。但最吃力的是护送的费用,也许我们勉强可以凑足。

*7月31日,放弃逃往黄河的计划,因为太过危险,改为逃往山上一个月,这好像是唯一可行之路。接获报告,北京落在联军手中,天津一带战事非常剧烈。

贾牧师日记突然停在这里。事实上,当夜他们找到最后一次的逃亡机会,可惜惊醒了卫兵,逃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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