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飞鸿22帖——鲁益师论祷吿
第十六帖、在浪花激溅中成形、消殒的形像
对我最有帮助的形像不是固定的,
而是闪缩和片段的,
如从香槟冒出、转瞬消逝的泡沫,
或如疾风中一飞而去的乌鸦…
如同一篇湍急的诗作中,
纷至杳来的暗喻。
一旦钉着其中一个,
它就立时僵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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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说,「一团模糊的光芒」是我对神有我的惟一意念,而是说,当我开始祷告时,像那样的东西经常会出现,若我不企图更上一层楼,它就会持续出现。「一团模糊的光芒」也不是最佳的描述。事实上,对这么模糊不清的东西,人很难给予好的描述,说得太清楚,反而变假。
旧蒂建议,像大家一样,用「形像」来帮助祷告,这建议对我并不适用。而她说的形像到底是什么呢?是外面世界那用木头、石膏做的物像,或是在心理、脑海想象的形像?
关于物像,我并非如旧蒂所说,是患上了偶像恐惧症,我不认为我们这类型人会陷入这种危险,因为我们永远都会知道,物像只是一点的物质。但它对我的用途却是极之有限。让人的眼睛集中在某样物件上(差不多任何物品皆可),是有益于专注的。视觉的专注可以象征,且能提升心灵的专注。这是一个身体帮助心灵的例子。一间设计良好的教堂,没有什么噱头,其室内线条会引导人的视线集中于祭坛,有相同的效用。
但「物像」对我的帮助就仅止于此。如果更多使用它们,物像反而会成为绊脚石。就提一样,物像有艺术优点,或(更有可能)有艺术缺点,两者都会使我们分心。再者,因为不可能有可信的圣父或圣灵像’通常被塑成形像的’都是耶稣。经常且单单地向耶稣祷告,肯定会引致所谓的「耶稣崇拜」。虽然这崇拜是有其价值的,但若没有其他成分,那就明显不是耶稣自己所教导的信仰。
心灵里的形像也可能有相同缺失,并且还加上另一项。圣伊格那丢罗耀拉(St.Ignatius Loyola,我记得是他)教导他的跟随者以「心中绘图」开始他们的默想。想象基督诞生,想象迦拿婚宴的情景,或任何其他的主题,愈详细愈好。他的一位英籍学生甚且建议我们,要「从优秀作者所写的书」中査考出有关那些地方的资料,例如山的髙度’城的情形 以便能更准确地在心中绘出地形图样。让我提出两个理由来说明这作法对我是不可行的。
第一,我活在一个考古学的时代,我们无法像罗耀拉一样,确信地把我们这时代的器物、家俱、衣着等插进去古巴勒斯坦。我知道我无法把想象图弄得准确,我知道在那些纬度间的天空与阳光,与我这北方汉子所能想象的不同。我可以伪装一种我没有的天真,但这只会把整个练习罩上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第二个理由更重要。圣罗耀拉是一位好老师,我肯定他知道学生的需要。我推断他们的视觉想象力比较弱,需要被激发。但像我们这类人,问题正好相反。我们可以彼此这样说,因为在你我口中,这不是自夸,而是自白。我俩都同意,那视象化的能力(常被逼动),并不是造就伟大作家或敏锐读者的那种高层想象力。把它紧紧勒在槌绳下,这能力有时可以帮助真正的想象力;但多数时候,它只是阻碍而已。若是我用「心中绘图」开始,我将永远达不到默想,那图像会自动不断更加详尽地发挥下去,而愈来愈没有属灵的味道。
只有一幅心灵图像不会使我产生那些无谓的精绘。我是指主被钉十架——不是那些图画以及挂有耶稣塑像的十字架所带来的印象,而是那确实发生在历史中的一幕。但即使是这个,对属灵的助益也不像我们所期望的那么大。内疚、悲悯、感恩之情都被扼杀,极度的肉体恐怖不为它们留下一点空间。确是恶梦。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应该定期性地面对此景;但没人可以每天都想着它。直至目睹真正十架酷刑的几代都死光后,主被钉十架才成为人们常爱描绘的主题。许许多多的诗歌讲台不断歌咏十架宝血,好像血是惟一重要的东西,那些能这样做的人是远超过我所能理解的,要不然就是他们全无想象力。(有些人可能又无想象力,却又远远超越我的属灵境界。)
然而,心灵形像在我的祷告中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我想,大概没有任何的意志、思想、情感活动可以缺少它们。但对我最有帮助的形像不是固定的,而是稍纵即逝和片断的,如从香槟冒出、转瞬消逝的泡沫,或如疾风中一飞而去的乌鸦,一个个交错浮现,(在逻辑上)彼此互相碰撞牴触,如同一篇湍急的诗作中,纷至沓来的暗喻。一旦盯着其中一个,它就立时僵化而死。你必须学布雷克对待喜乐一般对待它,在它飞舞之际,给它轻触的一吻。这样,在整体的总效应里,它们给我传达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永远是一些性质上的东西——比较像形容词而非名词。对我而言,这是真实给我的撞击。我想我们给予「名词」(及我们以为它们所代表的)过高的地位。我最深的,及很肯定的所有早期体验,几乎全是纯「质」的感受。「可怕的」与「可爱的」比「可怕之事、可爱之物」要来得古老和更实在。一首伟大的抒情诗非常像一个绵长而全然适切的形容词。当柏拉图把抽象名词(也就是形容词化妆成的名词)提升成为至尊的真体——理型(theForms)时,他可真没有现代人想象他来得那么痴愚。
逻辑上,我明白神是个「实体」,但我对「质」的切慕,即使在此亦能被认可。「主啊,我们为祢的荣耀而感谢祢。」祂就是这「荣耀」。「祂是什么」(祂的本质)并不是抽离祂本身的东西,祂当然是一位有位格的神,但却远超乎位格。说得更清楚,我们惯用「东西和品质」或「实体和属性」对事物加以分别,根本就不适用于神身上,可能也没有如我们想象般的适用于受造界。也许,这区分也是一部分(如先前所说)的舞台道具。
一连串的形像,像四溅的浪花从祷告飞出,都是短暂的,都互相矫正,互相精炼,彼此鼓舞推动;如此,它们赋予一个宛若的属灵躯体,以那我们无法想象的。这种经验出现在敬拜中,多于在祈求时。有关代求的祷告,我们已讨论许多了,但我并不为此后悔,因为这是讨论祷告的正确起点:它们带来所有的难题。若果有人不先走过这十字转门(按:需一个个挨序进入的旋转门),就想讨论,或操练那更高层的祷告,我会不信任他。「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忽略或轻视「祈求的祷告」,有时并不是出于优越的圣洁生命,而是出于小信,因而只喜好某些层面的祷告;在这些层面,「我是否只是在自言自语、作自我催眠?」这问题,不会如此露骨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