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晚晴温州纪事-苏慧廉

第十七章:本土宗教:儒教

“未识之神”。——使徒行传17:23

前面一章我们叙述了儒教、佛教两大宗教创始人的故事,而道教将在另一章内谈到。现在让我们看看通常被称为中国国教的儒教的情况。

我们不得不面对现代儒教的问题,其基本原则与孔夫子当年的教义并无大的区别,只是与古时儒教在形式上变化很大。正像罗马天主教里面有许多圣经新约里面不曾有的成分一样,儒教里面也有大量后来增加的内容。但是,正如不研究基督教早期记录就不能公正地看待罗马天主教一样,儒教与早期的信条也无法分开。

首先,古代的儒教承认一个被称作“神”、“帝”,或常被称作“上帝”的超人存在。他也常常被指作非人格的天。上帝或天,只能由皇帝或曰天子去祭祀;到了圣子耶稣的时代,人们才可能真正意识到,他们也是天父的儿子,与皇帝享有平等的权利。

每年的冬至那天,皇帝端坐在辇上,由大约两千名大臣、皇子、乐师和随从陪同,从他的皇宫浩浩荡荡地行进到皇家的天坛。夜半时分,经过三天的斋戒与祈祷后,他登上那恢弘的三层白色大理石祭坛,站在这巨大公园的蓝色天幕下。在上帝的牌位前,他鞠躬敬拜,除了丝绸、谷物、玉、羊、猪和别的小动物祭品外,他还要献上一整头没有任何不洁的牛犊。上帝的牌位是雕刻着“皇天上帝”字样的一块木片,它被放置在祭坛的中央。下面两端分别是皇帝祖先的牌位,他们被邀组成一个至高的宾客团来参加这皇家的盛宴。

显然,在皇家的祭祀活动中偶像崇拜是没有的,不管是在祭天的圆形天坛或是祀地的方形地坛。地坛位于天坛延伸的一个公园里,两地距离好一段车程。实际上偶像崇拜在佛教到来前的中国还不为人所知,正如上文所述,直到今天在孔庙里并没有供人膜拜的孔子的塑像。牌位或“神座”,也正如举行仪式教堂里的十字架,仅能看到的是牺牲奉献的物品。

尽管如此,皇家的祭祀远非是一神的,因为除了祭祀天地外,每年还有一大群神灵祭拜。皇帝本人或其代理人,会定期在各种庙里祭祀山神与河神,祭祀掌管雨雪火雷的神灵,太阳、月亮、某些星辰,还有自己家里的守护神、财神,当然还有自己的祖先,某些被神化了的民族英雄,道教、佛教的主要神灵,众多能够想出来的神灵,因为甚至对皇帝来说,让每个人高兴总是件好事情。假如可能的话,他尤其要跟各路神仙搞好关系。只要基督徒不那么不讲道理,把耶稣基督加进皇家的先贤祠里面,可能不会有人反对。

在中国古代宗教体系里,正统的敬拜对象用孔夫子编撰的《礼记》可描述如下:“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五祀。诸侯方祀,祭山川,岁编;士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祭祀祖先向所有的人开放,从天子以至于庶民。

然而,当今的中国国教,有一个重要的原则,我们在第十六章中提到的,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根据这条原则,鬼神的世界是严格按照中国帝国模式组成的。换句话说,宇宙包括两部分,下面的中华帝国,上面的另一个庞大的中华帝国。因为地上只有一位皇帝,他是天子,在他下面是俗世政府里的各种级别的官员,所以在神灵的世界里有一个对应的天国里的上帝。因为在地上有各种级别的大臣官员,在不可见的神灵世界,也有各种级别的官员,就像地上的官员一样,他们掌管着不同的地区。令人奇怪的是,这些神灵的任命、升迁大权,却掌握在世俗的君主手中,而不是上面的上帝。

同样,世间有衙门、监狱、拷打,在神灵的世界里也有中国的普路托之大型的衙门。包括他的“地狱”,一群判官、随从,施刑者和受刑者,执行着或遭受着中国人能够想象出来的各种恐怖。人们在议论这些时没有人说设置不合逻辑的,因为地上的衙门,甚至那些专司抢劫的,有必要把他们“摆平”;所以在神灵的世界,也有一些小鬼试图伤害某个个体,当然与他们关系处不好是不明智的,有时候需要献上供品让他们闭嘴。

对于后者,和尚和道士是很轻易发挥其作用并巩固其攫取金钱的优势地位。他们也无需将敲诈的对象锁定在那些贫穷无知者身上,因为儒家学者、官员,乃至太子、皇帝,与那些文盲一样很迷信。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八卦图,儒家经典里的一个八角图案,正如南部欧洲的十字架和英国一些未开化地方的马蹄铁图形。门上贴着门神,或者至少一个某种附加的符咒,随身携带着各种护身符,甚至那些有学问的人也如此这般,认为能驱走恶神。因为有时候儒家学者会发出怀疑的嘲笑,正如罗马时代的占卜官用作占卜羊的内脏一样做法,他还是认为应小心地屈服他同类的迷信,尽管他并不明显地参与其中。在这方面他也不是孔老夫子忠实的追随者,孔老夫子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

这种宗教体系的结果就是,每一个地方官员,不管是大的省份还是小的城镇,因他的官职,要敬拜他的鬼神同行。每月两次,他都要亲自到那些被官方神化了的爱国者先贤祠里,敬拜掌管他们那个地方的一方神圣。很显然在这种规则改变之前,这个帝国的主要官员不可能由基督徒出任。可能有些像乃缦(Naaman),在临门(Rimmon)面前鞠躬,但他们心底还是相信更高尚的东西,他们崇高的信仰是一种秘密,他们低级的信仰则是公开和明显的。

对普通百姓而言,孔夫子的信条将他们的敬拜对象限定为普通的神灵和自己的祖先。然而在绝境中,所有的中国人,在紧张和危险的时刻,求助于高高在上的老天爷,眼泪汪汪,伸出双手,求助于他们不知道的天父,正如上帝是皇帝祷告的对象,而老天爷是普通百姓的。当然孔子通过自身的榜样作用,认为上天之耳能够倾听所有人的呼声。孟子明确地教导我们说:“虽有恶人,齐戒斋浴,则可以祀上帝。”然而,所有人可能求助于上天,敬拜天地,但除了皇帝外,没有人可以献上牺牲。那里有他最高权力的象征,因为另一个献祭给他们就意味着宣称皇权,就会招致内战;因为正如天上只有一个上帝一样,地上只能有一个皇帝。西方人可能会惊诧于这一严密的神祇体系。只是除了基督教,这种神学体系不堪一击,随着末日的到来,它们必然坍塌。

不管普通或有特权的中国人敬拜别的什么,他决不会忽略对他祖先的适时供奉。同样教皇告诉我们“人类该做的研究是研究人自身”,所以儒家法则教育中国人,人类的合适敬拜是人,或者是死去的国家栋梁,或是死去的祖先。实际上可以公平地说,祖先崇拜是儒家教条中的唯一普世条款。一个中国人可以这样容易地认为,“我敬拜祖先,我每月两次在他们牌位前上香,每年至少献上供品一次,不管是好是坏,或者既不好也不差的”。这就是中国人的国教。除此,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还会敬拜充斥着神灵的天堂和到处是魔鬼的地狱。但就基督徒的情况而言,他如果拒绝,他将是什么?—一个外邦人?异教徒?邪教徒?无神论者?

不,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对这条普世的信仰条款皇帝是有豁免权的。对于他的祖先,他必须去献祭,他有责任维护从他们手中传下来的帝国。同样的道理,家族里的每一位男性成员要肩负起维护从他们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责任。祖先被认为是神灵。祖先也不总是在神灵世界里等待子孙的到来,或奖赏或处罚。对于有过失的后人,他可能带来疾病、坏的收成、生意场上的失意,以及其他大量的厄运。这是一种有点不同寻常维护大家族的方式,当然对这些不幸的事件总会有一些解释。为什么不责备那不肖的子孙和苛刻的祖先呢?

在每一个宗族—一通常一个有五千居民的村庄属同一个宗族—一有三种形式的祖先敬拜。第一种重要的是在大的祠堂里,宗族里每一个男子都有资格出席,鼓励搬到远处的亲戚来参加,帮助他们与亲朋故友保持联系。每年只给大家共同的祖先献祭。第二种是在分支的祠堂里献祭,每个支族的共同祖先被祭拜数次。第三种是家庭祭祀,这时候家庭为自己的至亲祖先献上供品。

团聚总是令人欣喜的时刻,但是祠堂是靠捐助的,祠堂的田地由宗族的成员轮流耕种。他在献完祭后,允许将剩余的收成据为己有,这里常常埋下纠纷的隐患。除此,中国人最重要的事情是节省,自然把整个的焚香上供看作是邪恶的浪费。这样一来,尽管那些祖先们可以嗅嗅供品的香气,但是上供者会小心看管着并已划定底线的;因为当跪拜礼结束后,大家坐下来处理那祭肉、酒和香喷喷的米饭,欢快的喧嚣回响着,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争得面红耳赤;怎么处理祠堂里焚香的燃料、供酒?难怪那些祖先鬼神看到他们子孙们因争吵而扭曲的面貌、听到最不雅的相互辱骂常常感到震惊,在其中那来自不同派别的祖先有足够的理由掩起他们羞愧的脸面。

中国人与别的地方的人一样,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敬拜活动很难打动人。尽管如此,撇开冷漠不说,祖先敬拜是基督教在这片土地上传布最可怕的障碍。要知道,这在家庭团聚上有很大的吸引力,这样看来,我们对耶稣会士允许他们的皈依者全面参与祖先敬拜仪式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在新教传教士中,坚持中国基督徒不应从他们宗族聚会中被驱除的也不乏其人。这些人认为这种聚会是家族的聚会,献祭的供品是纪念性的款待。至于在祖先画像面前跪拜,他们争辩说,如果儿子这样做而自己的父亲还在的话,为什么现在不做呢?除此,随着基督教义影响不断增强,将会把这祖先敬拜仪式中的迷信与有害的成分除掉,使之变成健康、有益。在一些地方,基督徒的人数众多,他们跟同宗族里的人保持良好的关系,通过一种特殊的安排,基督徒可以参与祠堂的捐献,摆盛宴,出席戏曲演出,允许成为信徒的家族成员去献祭。在别的一些地方,基督徒被剥夺了做家族成员的权利,名字从家谱中剔出,这给他们造成很大的损失、痛苦和不名誉

总而言之,中国的国教,或所谓的儒教,承认一个超级的人的存在,主要委身于自然崇拜,敬拜圣人、英雄和祖先。不允许有他们敬拜的上帝、孔子以及祖先的雕像。然而可能受到佛教的影响,现在却使得这个国家的宗教成了世上最具偶像崇拜的宗教,因为不仅国家的宗庙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偶像,甚至每条街道都有神龛,在宫廷和简陋的小屋都能够找到家喻户晓的神灵。动物献祭定期举行,主要牺牲是猪和羊。神职人员并不为人所知,尽管道士与和尚有时被雇来做看护人。牺牲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安抚,或只是一种祭品。死后灵魂的存在显然被这样事实认可:他们大多数的神灵都曾是人,这和祖先崇拜一起成了传教士为论证人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的连续最有效的证明。善恶报应被孔夫子承认,尽管主要是降临在此生的个体或子孙,就像摩西律法下的情景一样。但是在后来的时代,通过道士与和尚的渠道,可能受基督徒的影响,更加强调来世的奖惩。

儒教徒夸大赞美他们的圣人不足为奇,甚至会引起同情。因为与周遭的世界隔绝,他们生活在封闭无知的环境中,除了他们自己的圣人几乎没有听说过别的圣人,事实上孔子对他们的实际指导要比他们自己土地上的任何一位或者可以说所有的先哲所能给予的都要多得多。以色列人应感激摩西给予他们崇高的教导,就像中国人应感激孔子那样。是他为陷人迷信旷野的人们指出了一条通往精神敬拜仙境的道路,一种远离希腊罗马放荡行为的敬拜。当然他比印度的那帮古怪之人更有人性,对阿拉伯先知的狂热一无所知。是他指点出公正、正义与仁爱的荣耀,是他给了他们开启生命的钥匙—“恕”,或他的金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是他,“不知生,焉知死”,拒绝讨论身后事。然而,通过祖先敬拜,中国人继续着他们长生不老的希望。

中国人并没有好好利用这有利条件,他们却转向偶像崇拜和极大的迷信。他们不能依附在孔夫子的门前,正如以色列人未能遵从摩西的教导,而不能归罪于摩西一样,基督教会对异教徒所做的罪恶的行为,不能归罪于耶稣,我们也不能抱怨孔子。事实上他不是梦游者,也非幻想狂,他是这个民族所拥有的最安全的向导。尽管他们很迷信,没有他情况会更糟糕。他的道德清廉与对在上天权柄的认知,使得他对于那些精神上无助的大众来说不再是一个毫无价值的耶稣的先遣者。不知道我们的天父,不知道整个世界充满了我们天父的言语,他无法公开承认我主了,但那些非正式的无法解码的信条,除了像我们的主在八福山(Mount of Beatitudes)和十字架上所做的,在圣灵与生命方面我们可以大大予以丰富。

中国人的宇宙观

(八卦、太极图)

这两个图示涵盖了中国哲学的内在的血肉与灵魂,被认为表达了天地、神人的各种法则。据说没有什么不能从中得到解释,凡能掌握其中奥秘的人统治起百姓来易如反掌。这是所有哲学的关键,也是大智慧的所在。我曾听到一个中国人说,如果外国人掌握了《易经》—知道了上面的这些图表—像聪明的人一样,他们就会加速找出解释的方法,将会把中国人的“长子的名分”给抢去。

两千五百年前,孔夫子就认真研究过上面提到的图像的第一个,在他的晚年他希望能做得更多,解开自然的神秘密码,到达最高道德境界。今天这些图像符号我们依然在每座城市的街道上、每个小屋中碰到,它们常被用来驱魔带来好运气。同样是这些符号,像以前一样,是风水先生、巫师等谋生的根本,去告知命运和预测未来。我们不要轻蔑地看待这些腐朽的密码,先人就是指望用它们来作为打开上帝密室的钥匙,它的生锈是哲学之钥的宿命,我们自己的也是如此,昨日还是那么发光透亮,由于辐射的缘故,开始生长出一层棕色的锈衣,很快被人们丢弃,用更好的来替代。

第一个图被称作八卦图;第二张被称作太极,或太一,代表着宇宙原物质,或古代的宇宙之源(Ovum Mundi)。至于八卦,中国人相信它是由“龙马”或乌龟通过神性显示给伏羲,即中国有名的建国者,他的统治年代在耶稣诞生之前的三千年。八卦的真正来源可能在巴比伦—除非真的像某些人认为的那样,所有西方哲学,有价值的万物都源自中国。卡农·麦克拉奇(Canon MacClatchie)认为八角形与西方神话学的数字八有关系,父亲、母亲、三个儿子与三个女儿构成了人类,就像诺亚的一家人,或有些人认为的亚当,因为八个家庭成员分别代表着图表的八条边。

起初,每个边都有三条直线或分段的线组成,那断开的线代表阴,或母性的原则;直线或不断线则代表着阳或父性原则。三条线复制后成为六条,使得六十四种的组合可能。这些变化组合成就了“易”,上文提到的那本书即以此命名,该书成了儒教学者与道教徒共同拥有的财产。这些线条预示着宇宙秩序在各种类型中的革命,《易经》正如通常所称呼的那样,是变化之隐含意义可以被人类感知的媒介。这两个图,特别是第二个,在后来的时间里常被代指宇宙之源(OvumMundi),或混沌世界,宇宙的每次长期的破坏被保存下来,还有四对人类,组成了新的天空与地球。

伏羲对他的八卦注解,如果有的话,一定是最简洁的。大约在公元前1150年,它由文王编辑或补充,当时文王还是个囚徒,他留遗嘱给他的儿子,要求把他开始的事业完成。六个世纪之后,孔子完成了这个汇编,并加进了注释,将前人的成果纳入自己的思想领域,使自己成为人类伟大的化身。从孔子时代起就有许多人以哲学家的方式探求易理的奥妙,但直到孔子死后一千六百多年后才有固定的现代意义的诠释。公元1170年,中国最著名的注经者朱夫子(朱熹),他注释了所有儒家经典,他往往在注解上添加一篇自以为符合原旨、颇有价值的论述,他的注解如今成了这个国家正统的学说。

在朱熹之前,印度思想已经在中国广泛传播,宇宙的观念可能是从更远的西方传过来的,主要是通过阿拉伯人和景教徒的渠道。还有曾经建立自由学派的道教作者,对朱熹也不无影响,因为我们知道他早年除佛教徒的作品外,他还致力于道家作品的研究。因此,他的哲学可能的来源既非纯粹中国的也非严格意义上孔夫子的。不过,他的论著虽然很难理解,却是中国所知的本土思想最好的概括。

首先,后儒家哲学宣称精神不灭,物质也不灭。对于物质的永恒或非永恒,我们的圣书没有用任何教义束缚我们,孔夫子的著作也没有,孔子并没有做哲理的推究,而是把自己主要限定在道德范畴。当我们在圣经里读到上帝创造天地,我们可以充分地相信那是指说话的形式而非物质,的确,唯物论者开始发现去描述他用物质方式所做的论述要比唯心论者用的精神方式所做的论述要困难得多。原始的物质被称作气,字面意思是空气、呼吸、大气。在此中有一种固有的原动天(primum mobile),称作“理”,字面意思为法律、法则。朱夫子告诉我们“气与理本相依”。这个“理”他有时候用另一个名称描述:主宰者,即创造万物的上帝,“理”遍及整个宇宙,“万物皆存乎理”。

关于儒家学派所谓的上帝,欧洲的学者中间存在着很大的分歧。就所用的两个术语,“神”、“上帝”,或简称为“帝”,一些作者认为,“神”、“上帝”是同义的。另外一些作者,卡农·麦克拉奇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他们坚持认为,上帝是宇宙也是造物主,在上帝之上,还有个真正的神,至高的神,(至神)涵盖了这个阴阳同体的太一神—上帝。这种观点与第一派作者的观念完全不一致,当然,在孔夫子的原典文献中很难找出与这种解释吻合的东西。在这种意义上,帝,也就是上帝,被认为是中国的宙斯(Zeus)或朱庇特(Jupiter),语音学上跟这两个希腊与拉丁的术语相似的同词源还有Dyaus,Tiu,Zio(有人可能会加上theos和deus),值得注意。

这个翻译学派告诉我们,正如中国人把人看作是灵魂与肉体的结合一样,他们把天地看作有生命的头部与躯干,帝,也就是上帝,至高的统治者,是无所不在、渗透到各处的灵魂。因此中国人说:“生天生地”,“人是小天,天是大人”。这样一来,万物皆是某种形式的上帝,每个被敬拜的物体都是上帝的一部分。正如朱熹所说:“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心与物是“理一分殊,心与理一”。

这个学派把上帝看作是“太极”,或“太一”(Great Monad),他“分离成天地、旋转产生光明与黑暗”。他是所有创造物的身体与灵魂,“一生万物,万物合一”。这种泛神论的体系,因此也是一神论的,在其中上帝是包含万物的一,众神与诸人一样。不用说,这种后儒学派的哲学化受到很大局限,正如弗林特(Flint)教授所指出的,泛神论“从未成为任何民族的宗教,它只不过是某些好奇个体的哲学”。中国“像印度一样也不例外,甚至在那里,为了争取和留住信众,泛神论已经跟多神论结合”。

气,或以太,被它固有的准则分成两仪,古代称作阴和阳。正如阴像印度文化中的约尼(Yoni)(可能是欧洲的朱诺Juno或狄俄涅Dione),阳像印度文化中的林伽(Linga,Lingam),卡农·麦克拉奇推测出它们意义上的相似性,这种观点受到理雅各博士与别的学者强烈的反对,他们无法在儒教中追溯生殖器崇拜。阳代表天、光亮、太阳、刚性、积极或父性原则,阴则指地、黑暗、月亮、柔性、消极或母性原则。因此,皇家在圆形天坛与方形地坛上的献祭被前一学派的学者看作是有灵宇宙或作为万物创造者上帝的敬拜—这种观点被别的学者否认,他们认为经典中的上帝是一种区别于物质的精神。毫无疑问,阴阳是用来指孕育生命的意思,它们的本意指太阳与月亮,掌管白天和黑夜。如今它们作为意义相对立的哲学词汇被广泛地使用,像主一宾,善一恶,上一下,动一静等。

关于创世,朱熹告诉我们“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气之清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只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天运不息,昼夜辗转,故地摧在中间。使天有一息之停,则地须陷下。惟天运转之急,故凝结得许多渣滓在中间。地者,气之渣滓也”。

“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时(创世纪1:2,7),想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脚便成地。今登高而望,群山皆为波浪之状,便是水泛如此。只不知因什么时凝了。初间极软,后来方凝得硬。”

有人问他:“自开辟以来,至今未万年,不知已前如何?”他回答说“已前亦须如此一番明白来。”又问:“天地会坏否?”曰:“不会坏。只是相将人无道极了,便一齐打合,混沌一番,人物都尽,又重新起。”

有人问他:“生第一个人时如何?”他答道:“以气化。二五之精合而成形,释家谓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甚多,如虱然。”

“则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前,又是一个大辟阖,更以上亦复如此,直是'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小者大之影,只昼夜便可见。五峰所谓'一气大息,震荡无垠,海宇变动,山勃川湮,人物消尽,旧迹大灭,是谓洪荒之世'。常见高山有螺蚌壳,或生石中,此石即旧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

“天包乎地,天之气又行乎地之中,故横渠云:“地对天不过。'”“地却是有空阙处。天却四方上下都周匝无空阙,逼塞满皆是天。地之四向底下却靠着那天。天包地,其气无不通。恁地看来,浑只是天了。气却从地中迸出,又见地广处。”“地上便是天。”“天明,则日月不明。天无明。夜半黑淬淬地,天之正色。”“天文有半边在上面,须有半边在下面。”

“天地之心不可道是不灵,但不如人恁地思虑。”“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

“天地以此心普及万物,人得之遂为人之心,物得之遂为物之心,草木禽兽接着遂为草木禽兽之心,只是一个天地之心尔。”

“说天有个人在那里批判罪恶,固不可;说道全无主之者,又不可。”至于古代典籍中的“天”,朱熹回答说,“苍苍在上者真有主宰如是邪?”“所谓主宰者,即理也。”“也有说苍苍者,也有说主宰者,也有单训理时。”他说,“天有九重”。“地却是有空阙处。天却四方上下都周匝无空阙,逼塞满皆是天。地之四向底下却靠着那天。天包地,其气无不通。恁地看来,浑只是天了。气却从地中迸出,又见地广处。”

“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恶,是气禀自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就像理只有阳没有阴不完整一样,恶与恶的事物如蛇、蝎、草、毒也是宇宙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正如柏拉图的著作一样,儒家的著作中上帝被称作“善”,是“使万物增色”的上帝。

给出儒教哲学一个简明大纲不是本书考虑的事情,但上面的选文能够表明,宇宙之谜已经在这个国家引起深深的思考,这种思考,可与西方古代的哲学家相媲美。在无人指导的探索中,他们已经获得一些对我们的天父上帝之“无限”、“善”与“增色”模糊的领悟,他们已经对崇高与振奋的概念发表了看法。然而,对使徒保罗来说尽管希腊已经有很好的哲学还是有必要去那里传教,同样,我们应该向中国的这些思想家宣布他们“所不认识而敬拜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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