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完）

结语

基督教灵修与灵修的未完性与开放性

基督教灵修是基督徒属灵生命的操练。基督徒的属灵生命有与神合一的向上灵命，深入内在自我成熟的向内灵命，以及迈向与他人友爱的向外灵命等三面导向与内容。因此，基督教灵修是针对此三面灵命的操练，有向上的灵修、向内的灵修与向外的灵修。

向上的灵修是基督教灵修的基础与起点。向上灵修的开始让整个基督教灵修启动。向上灵修是与神连接相交的灵修，其目的是让向上灵命与神合一。笔者提出静默、独对、合一的读经、合一的祷告、整日灵修、随时随处灵修等的进程与内容。藉此，基督徒的向上灵命可以走向与神合一。

向内的灵修是深入内在自我生命的灵修，是针对自我认识、心理生命与品格生命的灵修。向内灵修的目的是让内在自我走向成熟，而内在自我的成熟，表现在真正自我的恢复、扭曲自我的修复、受伤自我的医治、品格自我的成熟。

向外的灵修涵盖正确的他人观与人际关系、建立共同体、生命关顾、社会关怀等的向外灵命。向外灵修的目的是与他人友爱，并在他人与社会里结出友爱的果实。

三面导向与内容的灵修不是分割独立，乃是紧密相连、相互联系。向上的灵修是基督徒灵修的出发点，其进程与内容不仅让基督徒走向与神合一，更是向内与向外灵修的途径与方法。藉助向上灵修模式的向内灵修，让基督徒的内在自我走向成熟，并防止向上灵修陷入无力化、畸形化、习惯化、唯知化。有了向内灵修，向上灵修才能内在化，开出内在生命花朵。因此，向内灵修依从向上灵修，而向上灵修通往向内灵修。

向外的灵修并非单独独立的灵修，是以向上灵修为根基与依据，并与向内灵修的实践接通。因此，向外灵修与向上、向内灵修紧密相连、相互联系。与此同时，向外灵修杜绝基督徒的向上灵修停留在与神合一的经历、滋味、境界里，也能冲破向内灵修的经历仅留守在成熟的认知、感觉、满足里，让基督徒灵修在他人与社会里结出实质果实。

笔者虽提出三面导向与内容的灵修，但不表示这灵修是完备、整全、绝对的灵修，反而强调基督教灵修的未完性与开放性。事实上，基督教灵修的未完性与开放性，是基督教灵修的特征、出路与未来导向。首先，基督教灵修的未完性是指灵修的未终了性，意味着灵修无法终了，因为所有的灵修，包括笔者提出的三面导向与内容的灵修都是局部、有限的，而且在浩瀚无垠的灵修世界里，仍有尚未经历、无法言尽，有待弥补发现的灵修内容。

任何基督徒个人或团体的灵修与灵修论，都在自己或团体的灵修处境、问题、困惑、需求、探索、经历中提出与发展。因此，每种灵修都是自身局部的灵修，是未完性灵修。例如，灵恩派教会的能力性、神祕性、聚会性灵修是注重灵恩经历的灵修。（注1）但这种灵修对不看重灵恩或对灵恩有戒心的保守传统教会是无法触及的。对保守传统教会来说，灵恩派灵修是「他们」的灵修。

另外，美国阿米许群体（The Amish）所强调的隔离性、教条式、族群性灵修，能满足他们与世隔离，拒绝现代科技的族群灵命生活。（注2）但他们的灵修，仅局限在从瑞士移居美国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印第安纳州的门诺派后裔，对邻近地区的其他族群或宗派教会来说，是不具实际与无法落实的灵修。对保守传统教会来说，灵恩派灵修是「他们」教派的局部灵修。从非阿米许群体的邻近族群或其他宗派教会来看，阿米许群体的灵修也是特定族群的局部灵修。

灵修的未完性，也意味着任何基督徒个人或团体的灵修都是有限的灵修。很多灵修与灵修论，对一些地区一群基督徒个人或团体合适、适用，但对不同地区不同基督徒个人或团体的灵修问题、困惑与需求，不一定切实与适用。第四、五世纪西方基督教沙漠教父的灵修，对国教化之后城市的圣者圣物的迷信化、道德生命低落的灵命问题提供解答与超脱。这些教父们以地中海沿岸的沙漠与旷野为主，开展隔离、规条、单独或小群、流动、个人化、隐修式的灵修。（注3）但沙漠教父的灵修对第六世纪意大利山区来说，是不切实际与不适合的灵修。本笃（St. Benedict of Nursia）所开创的本笃会灵修，重视集体、固定、严谨规律（遵守「本笃会规」）、群体顺服等的灵修。（注4）因此，本笃会的灵修突破了地中海沙漠旷野的限制，满足了意大利山区与欧洲内陆的灵修处境与需求。

灵修的未完性，更表示基督徒个人或团体的灵修在不同处境与灵命需求中，仍有尚未经历、无法言尽，并有待弥补发现的灵修内容。解放神学的灵修，是从南美洲贫苦困境中实践出来的跟随耶稣的灵修。从西方修院传统为主的灵修来说，解放神学的灵修是未曾有或尚未经历的灵修。顾提烈滋评估西方传统修院灵修，是少数、封闭、宗派组织、追求圣洁、与世隔绝的灵修。（注5）这种灵修无法在二十世纪南美洲贫苦困境中实践。因此，他提出从南美洲的社会政治经济经历里发出的「我们的井（our well）」的灵修。（注6）传统西方修院灵修在二十世纪南美洲的现实社会政治经济的处境下，以跟随耶稣的实践性灵修表达，弥补了传统西方修院灵修的缺欠。

卢云让沙漠教父的灵修，在二十世纪现代西方社会仍然显出意义。他认为现代西方社会是强制性、强迫性、言多吵杂、知性导向的社会。（注7）在这种社会里，沙漠教父的独对、静默、祷告的灵修仍然可以注入现代人的心灵里，开辟一条适用现代社会的沙漠教父灵修之「心灵之路（the way of heart）」。（注8）

其次，基督教灵修的未完性为灵修开启未来，让灵修具开放性。从灵修的未完性得知，任何灵修都不能封闭固执，或自我宣布是完备、整全、绝对的灵修。灵修必须向未来打开，这是灵修的出路，也是未来导向。基督教灵修的开放性是在谦卑自认自己灵修的未完性之下，面对不同而新的灵修处境、问题、困惑、需求、探索、经历中，不断与传统和既有的灵修进行对话。在探索、沉思、迎接、整合、实践等的灵修对话过程里，灵修的开放性把传统与既有的灵修带往新的历程与境地，让灵修继续具备适切性与实践性。另外，灵修的开放性可以防止灵命与灵修陷入偏向和极端性，即分割性、隔离性、教条性、神祕性、唯知性、口是心非性、独我性、聚会性、能力性、独上帝性，让灵修有出路与未来。

基督教灵修的开放性，对笔者提出的三面导向与内容的灵修意义非凡。例如，在向上灵修里，笔者只关注静默、独对、合一的读经、合一的祷告、整日灵修、随时随处灵修，并没有论及敬拜赞美、灵恩经历、集体聚会、小组查经等。对一些基督徒个人或群体来说，这些敬拜赞美、灵恩经历、集体聚会、小组查经等也能达到与神合一。因此，敬拜赞美、灵恩经历、集体聚会、小组查经等为笔者的向上灵修开启门户，让向上灵修可走入新的历程与境地。

总之，基督教灵修是未完而开放的。随着不同而新的灵修处境、问题、困惑、需求、探索、经历的出现，灵修的开展是没有止息、没有终点。基督教灵修必须在未完性与开放性中，不断走向灵修的新未来与新境地，让灵修承接传统与过去，突破现今灵修的困境，迈向更完全而开放的灵修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