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DWL第二章
第2章 新兴教会的定义
2006年一月,我在富勒神学院旁听了两个星期的新兴教会密集课程。校友每年可以旁听至多两门课程,作为持续教育。课程的教授是吉布斯(Eddie Gibbs)和博尔格(Ryan Bolger)。这两位富勒神学院的教授刚出版了《新兴教会:在后现代文化中建立基督教群体》(Emerging:CreatingChristian Community in Postmodern Cultures)。'他们用了五年研究这项运动。而这门课程是他们首次用自己的新研究来教课。第一天上课时,大家都非常兴奋地谈论,有点像一出好电影的首映夜。
第一天上课到一半的时候,我一方面感受到很强烈的冲击,一方面却有一种似会相识的感觉。博尔格开宗明义说道:新兴教会领袖认为传统和务实主义教会都错了;这些教会已经不能有效地接触文化,不再使用文化的语言,也未曾建立能够在这「后基督教」的环境中吸引人的真诚群体。因此,我在笔记中写下:「传统一劣;慕道友导向一劣;新兴一优。」
1990年我在富勒念书时,上了华格纳(Peter Wagner)的教会增长课程。我所尊重的传统教会有许多思想家对华格纳及整个教会增长的概念提出批判。霍尔顿(Michael Horton)和葛尼斯(Os Guinness)说教会增长运动与务实主义结合,并为慕道友导向运动辩护,警告人要提防其中的危险之处。我上这门课的目的是要亲耳聆听宣教学家华格纳的说法(我相信我可以从自己所不赞同的人身上学习)。我学到了许多健全、合乎圣经的健康教会增长及倍增原则。基本上,我认同华格纳的说法,认为神重视增长的教会。大体上,灵命健康的教会在恩典和人数上都同时增加。不过,我对他在慕道友运动方面的务实主义,仍有一些疑虑。
例如,他把洛杉矶一所万人教会标榜为教会增长的楷模,表扬该教会的成功,以及愿意实践教会增长原则的态度。然而,他并未提到这间教会的事工基础完全建立在成功神学上——标榜健康与财富的福音。教会增长不一定意味着教会在荣耀神。增长不一定等于忠于圣经。一整个学期下来,华格纳所说的似乎是:传统教会不好,慕道友教会很好,因为后者依循某些教会增长原则,而且规模很大。这种论调使我担忧。
我感到似曾相识的那一刻,就是我再次听见一位富勒神学院的教授博尔格这么说:虽然传统教会无法接触他们的文化,一种新的教会运动却能办到。这话华格纳二十年前说过了。
不过,我也经历了一些冲击。博尔格指出,不适切的不仅是传统教会,也包括慕道友运动。这叫我大感惊讶。慕道友运动在十六年前备受推崇,如今却被说成是一种错误。我揉揉颈背,想恢复平衡感,举起手请他解释这耐人寻味的现象。吉布斯喜欢我的问题。事实上,他急于回答这问题,彷彿想要澄清自己的过去。他说道:「在富勒神学院的十年里,我们的想法已经改变。我们不再认为慕道友运动是正确的。我们不再认为慕道友运动切合这一代或未来的世代。我们的文化改变太多了,如今已经变得更后现代。若教会不跟着改变,就不能再有效地使人归向基督。」我敬佩他的坦诚。他愿意承认许多富勒神学院的教授都已经改观。
博尔格的解释比吉布斯的更务实。博尔格比较不愿意说慕道者运动是错误的。根据博尔格的说法:「慕道者运动是购物广场文化所需要的,但是这个『后消费时代』需要新的教会。」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认同处境化的重要性,但我认为他的回应过于仓促。我认为他想尽量表现得亲切些,不想指出教会增长运动是错误的,在神学上出了轨。然而,我担忧的是,他的回应很容易使事工的决定完全建立在务实主义的基础上,惟一的考量就是当时什么方法最行得通就用。他肯定不是这意思。我想他只是想表现得宽宏大量。这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两个星期密集课程余下的时间里,我不断思考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是在说,新兴事工更好?换言之,这是纯粹技巧的问题,抑或植根于更深层的神学,而教会必须重新展望或至少重新寻获这样的神学?若这不仅是技巧或策略,界定这个运动的神学信念是什么?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倘若这整个对话只关乎采用新方法去接触瞬息万变的文化环境,那么新兴对话的改革成分其实不高。一切只不过是处境化的对话,无关彻底的改变。这样的对话或许颇有助益,但肯定不会令传统教会如此不安。毕竟,传递福音时要如何针对区域文化,宣教士总是有不同的见解,即使是传统教会的宣教士亦然。
不过,当课程继续进行下去,我强烈地感觉到,吉布斯和博尔格虽然谈到方法,却不止于方法。他们提到如何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教会、教会与世界的关系。其实是这个论点造成了大量的争议。新兴教会的人呼吁大家重新彻底校准教会,意味着传统教会错了——对教会的理解不合圣经,而这造成了纷扰。若要理解何谓重新校准,我们就必须对新兴教会有更多的认识,将之定义为一项运动,尤其需要界定其神学。最佳的方法就是观察新兴运动所反对的事,亦即他们在抗议什么,又为何呼吁改变。
更正教(抗罗宗)就是要抗议
若阅读新兴教会的文献,很快就会发现抗议是他们的教导核心。他们对福音派教会不满。《新兴的故事》(Stories ofEmergence)这本文集,强调新兴运动对传统教会的深度不满,最足以展现其抗议。我认为这本书里没有哪个章节不是以抗议为主题的。
上了第一天的课之后,我回家阅读吉布斯和博尔格的书,想看看他们的研究成果。书中充满了抗议。吉布斯和博尔格进行了数百次访谈之后,发现「忧虑」是共同的主题。他们声称,这些新兴教会的任务是「首先进行拆毁,接着——重建」。他们意识到这样会使传统教会感到不安。不过他们也补充道,重建的阶段急不来,拆毁的过程才是基本。「有些埋怨在一些人看来毫无意义,其实是拆毁过程的一部分。我们必须解构在后现代文化中行不通的教会观。」新兴教会甚至呼吁教会先自我解构,之后才能在后现代的氛围里重新建构自己的事工。
新兴教会使用解构、彻底改变、重新校准、拆毁等词汇来描述教会所需要的行动。麦拉伦甚至呼吁人们「重新启动」基督教信仰,才能触及后现代文化。在此之前,教会必须先自我「除错」,删除在现代主义时期所感染的病毒。
为了尽量理解什么东西需要除错,我花了好几小时阅读新兴运动的部落格、阅读手头上的所有书籍,和从事这个运动的朋友及前同事交谈。我造访许多新兴教会,试着了解他们对传统教会的最大不满。这么做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界定这运动。找出某人所反对的事,并不等于指出他们所支持的事,但这的确让我们一窥他们所关注的事。我们可以据此找出他们的正面展望。我试着把他们对传统教会的所有不满浓缩起来,进而提出了七大类别的抗议,种种抗议分别见于文献、部落格,以及对话中,虽说肯定不只七类,但这七大类有助我们概述新兴运动的信念。
我的目标是全面呈现新兴群体的信念。对他们的抗议有广泛的认识,不但使我们更有机会向他们学习,也使我们不致把批评焦点集中在一两个容易对付的对象上。大部分批评者把焦点集中于新兴运动的后现代主义观点,但这个运动所包含的不仅是知识论和诠释学的观点而已(虽然这些也很重要),还包括对讲道、文化、群体的见解。我认为我所提出的七大范畴掌握了新兴批判的广度,也显示出他们试图有计划有条理地呼吁改变。我欣赏麦奈特(Scot McNight)不久前在演讲中说的一段话,对我们是很好的提醒:
若你把新兴运动狭义地等同于新兴村,特别是当中的后现代脉动,可能会认为这个运动只是福音派运动的小分裂,而不屑一顾。然而,你若认真思索今日教会在国际间的主要趋势,若像我们许多人一样,用宣教学、教会论,而非只是知识论的角度来定义新兴运动,你很快就会发现,教会的客厅内有一头大象(编注:英谚,指显而易见却被刻意忽略的问题)。这就是新兴教会运动,肯定会威胁到传统福音派的教会论。
若客厅里有一头大象,传统教会势必要认真正视。我们必须检视他们的全部论据。
新兴教会抗议的是什么?
1.启蒙理性主义的奴役。首先,新兴运动的作者强调,传统教会已被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俘虏。始于十七世纪的启蒙运动是哲学运动,把真理建基于自然理性而非启示,力量逐渐强大,威胁到传统教会。为了向当时在文化上看不起信仰的人辩护信仰,教会开始使用当时的哲学论据来支持教义,并依赖理性,往往抽离了启示,好巩固教会在世界的地位。新兴作者指出,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传统教会开始越来越像启蒙运动所滋生的现代主义,无法区分自己,也无法与当代文化的世界观分开。教会成了现代主义的随行牧师,大致上容忍个人主义、理性主义、实用主义(这些都是启蒙运动的思想支柱)。这导致了主流宗派的社会福音,或基要主义的部落主义(tribalism)。这两个极端都声称自己合乎圣经,但他们最终的理据是基于理性与常识、不辩自明的真理。许多新兴对话的参与者认为,这两种选择使得教会无法履行教会应与文化抗衡的呼召。
新兴运动作者认为,传统教会与备受质疑的启蒙运动连成一线,因而削弱了自己的立场。所以,新兴运动呼吁教会拒绝现代主义,接纳后现代主义对启蒙运动的解构。虽然大部分新兴运动的信徒都不是死硬派的后现代主义者,也就是说,他们仍然相信启示,但是他们也重视后现代主义的负面项目——拆毁理性主义的部分。虽然一些新兴阵营的人看重后现代主义的正面项目——解构后的重构,但是许多新兴作者比较不仰赖后现代主义来进行重构,反而比较依赖圣经的教会观,以异类侨居者的身分为之。
2.狭隘的救赎观。新兴抗议认为,传统教会过度重视个体如何得救,忽略了如何活出基督徒的生命。传统主义者因为过于强调称义,而忽略了成圣的过程。教会过于依赖使徒书信中的得救途径,却未注意耶稣在福音书里有关神国的教导。批判者指出,福音不只是赦罪和获得天堂的入场券,更是神国的显现。耶稣邀请人进入神国,活出不同的生命。
登山宝训是他们喜爱的圣经经文。人一旦进入了神国,就会意识到自己被带入神的家,是为了被差遣出去。教会蒙召宣教,亦即被差遣进入世界。如果只强调人如何被拯救脱离罪恶,基督教就成了为人生的终点买一份「火险」罢了,并未教导我们如何在现世生活并作见证。许多新兴作者回应他们过去的基要主义末世神学,呼吁教会要同样重视地上与天上之事。要做到这一点,教会就必须拒绝狭隘的救赎观,接纳更为宽广的神国观——除了个体的救恩外,神也要救赎全世界,包括物质世界。
根据金波尔的说法,「『新兴教会』一词指的是在我们新兴的文化中,专注于耶稣的宣教使命并思想神国度的那些教会。」'他坚称,宣教的教会迫切想要看见耶稣的福音传给新兴的世代,并在这些人生命中活出来。
3.信念优先于归属。新兴教会批判以下的传统观点:人必须先相信正确的神学,教会才欢迎他进来。新兴教会拒绝让教义成为守门员,把慕道友排拒在教会门外。他们要求的是开明的心态,让人自由进出、发问、探讨永恒的问题、藉着成为群体的一分子来认识神。他们相信,传统教会设下各种界线把人包围起来,而其他人则被排拒在外,这其实已经侵蚀了教会的宣教使命。新兴教会呼吁教会用新的布道方式,包括重视群体。对新兴派系而言,归属优先于信念。
4.抽离语境的敬拜。新兴运动作者的另一项主要抗议是:传统教会的敬拜不能切合四周的文化。传统教会使用的是有数百年历史的音乐与传统,不去尝试对现今文化说话,采取一种对抗世界的姿态,因此无法为了神去接触文化。传统教会并未忠于圣经要人在万国面前敬拜的呼声。传统主义者根本无法有效地向后现代世界传达基督教的信息。
5.起不了作用的讲道。许多新兴运动领袖对旧式讲道很有意见,呼吁教会采用新的门徒训练策略。佩吉认为旧式讲道(他称之为speaching)不再是有效的灵命塑造方法。这也是许多新兴教会的看法。佩吉指出,旧式的讲道法把牧者当成一切知识的源头,理性主义把亲身经历踩在脚下,人并未参与学习的过程,使得灵命塑造被简化为头脑的知识。他主张一种彼此学习的灵命塑造:人透过许多不同的经历和模式而改变。在这种灵命塑造中,改变我们的必要元素不仅是知识而已。
6.脆弱的教会论。要发现新型教会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拒绝那种束缚了传统教会、使教会无法忠于圣经并有效运作的旧式教会论。教会论研究的是教会的结构、组织、领导方式,包括教会领袖及规则。新兴运动作者并未避开棘手的教会论问题。新兴教会中有一些人认为,传统教会重视形式过于宣教使命,比较关注体制的存续——保护教会的增长与产业,过于自己受神差派的身分。
7.部落主义。根据新兴运动的批判,传统教会不愿参与文化、作光作盐。这些新的声音,通常是在回应他们成长背景中那些在文化上流于偏狭的基要主义,责备传统教会搞派系主义、不愿接触后现代文化中的人、对圣经要人在艺术上有创意的呼声没有兴趣,而且为了建立「基督教世界」(Christendom)而出卖自己(这是许多人讨论的课题)。新兴运动作者声基督教世界的核心是对权力的渴求,这使得教会对世界采取一种负面批判的立场。一般人更熟悉教会所对抗的东西,过于教会所赞同的主张。教会已无能再对抗文化、标榜另一种生活方式、创造美。
帐幕有多大?
几年前我曾在一个成人教育课程中教授「新兴教会」这主题。我在一堂课里列出这七大特征,学生的回应相当积极。大部分学生都同意,这些的确是传统教会的问题。
有人问:「那新兴教会为何还这样备受争议呢?」。我答道:「我认为备受争议的不是抗议的范围,而是新兴教会提出的解决方案」。我继续说道:「备受争议的是他们的一些解决方案,但不是全部。如果我们更详细探讨这七大层面,就能更了解传统教会为何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弹。」我进一步指出:
这场对话之所以难以理解,是因为新兴教会虽然对传统教会的问题有一致的看法,对补救方法的意见却不完全一致。换言之,新兴运动并非单一的立场。新兴运动里头有许多不同的阵营,有些在这七大方面比较接近传统教会,有些则离得较远。雪上加霜的是,一些著名的作者被认为是整个运动的发言人,因此他们受到批判,大部分传统教会的人就认为整个运动有问题。若要理解新兴教会,就必须认识构成这教会的群体,以及对这七大抗议层面他们又有何不同回应。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出这问题:「帐幕究竟有多大?里面有什么人?」
这是备受争议的课题。从某个角度来看,这要看是由谁来定义新兴,这会决定谁属于这阵营、谁不属这阵营(我必须补充,这种说法非常不符合新兴教会的作风)。然而,事实上,根据定义,「定义」本身就必然会排除掉某些东西。有些东西会被纳入,有些则被排除。若还未决定这名词的意思,实在很难用它来进行有意义的对话。
金波尔是最先在书名中使用新兴一词的作者之一。他似乎持有一种相当广义的看法,所有的教会,凡认为教会的呼召是以宣教精神参与周遭瞬息万变的文化,都涵括在内。金波尔把焦点集中于教会的呼召(被神差派进入文化中进行宣教)和教会论(教会的形式与结构)。其他人则认为这定义太广。
不久前,我和博尔格喝咖啡。我请他定义新兴,指出这定义意味着谁被包括在内,谁被排除在外。我问道:「你同意金波尔的大帐幕观点吗?还是说坚持你在书中提到的比较狭隘的定义?」他在《新兴教会》一书里和吉布斯坚称新兴教会很小(少于七十五人)、小组不设组长、让每个人有机会在敬拜聚会时发言。这使他们不但有别于传统教会,也有别于较广义的X世代教会。后者形同较时髦版的慕道友教会,所有节目都直截了当呈现。他是否仍把他们排除在新兴阵营之外?他的答案令我大吃一惊。
他说:「关键在于教会论。我不太重视宗派、某些后现代主义观点,或甚至是神学。我比较重视的是成为宣教、照顾穷人、建立真诚群体的教会。」我提到一些敬拜格式直截了当、事工形式引人入胜的著名大教会,他点头,彷彿认同这些教会。博尔格比较重视他们的教会论、接待客人的事工、慈善事工,过于他们的敬拜风格。他认为这些教会在这些层面都进步得很快。因此,他们都可被称为新兴教会。
喝完咖啡,离开后,我不确定他究竟是改变抑或只是扩大了他新兴的定义。若金波尔和博尔格的定义是正确的,新兴阵营是相当大的,比某些初期的新兴运动人物所容许的更大,而且更具包容性(他们把此运动等同于小家庭聚会),也肯定比大部分传统教会的人所认为的更大(他们把它等同于知识论或新兴村或麦拉伦)。许多人认为,麦拉伦等于新兴教会。但金波尔和博尔格声称这个运动远不止于此,还包含了福音派世界中的一大片土地。
新兴家庭的三大群体
新兴教会的批判者狭隘地把新兴运动缩减为一两位作者,新兴教会的账幕却更大。我会奋力思考这个课题,也获得植堂者史特泽(Ed Stetzer)的帮助。他列出了他所认为的新兴阵营三大类别(或日三大群体)。这些类别与教会或聚会的人数无关。这些类别是:「适切者」(relevants)、「重构者」(reconstructionists)、「修订者」(revisionists)。他在总括这三大立场时评述道:「我相信一些[适切者]接受的是同一个历史形式的福音,只是尝试使之被新兴文化理解;一些[重构者]也采纳同一个福音,却质疑并重构教会大部分的形式;一些[修订者]则质疑并修订福音和教会。」让我们来看这三大阵营。
适切者。根据史特泽的说法,适切者是在神学上保守的福音派信徒。他们无意修订神学,比较有兴趣更新敬拜风格、讲道技巧,以及教会的领导结构。他们往往深深委身于圣经的权柄和讲道,由男性担任教牧领导,并委身于福音派群体其他的共同价值。适切者「尝试使他们的敬拜、音乐、布道都更切合新兴文化」。科斯塔梅萨(Costa Mesa)的磐石港湾教会(RockHarbor Church)、西雅图(Seattle)的火星山教会(Mars Hill Church),及圣塔克鲁兹的葡萄丰收信心教会(Vintage Faith Church),都符合这些特征。这些教会虽有很大的差异,在许多方面却与传统阵营非常符合,特别是接纳圣经无误、尼西亚信经、重视体制化的教会。许多隶属「年轻不息的改革宗」(Young,Restless and Reformed)阵营的人也属于适切者这一类。
重构者。根据史特泽所言,重构者「的特色是对福音和圣经持较为正统的观点」,却也在重思教会目前的形式与结构。他们声称,传统教会和慕道友导向的教会往往不合乎圣经,自然也无法应付变迁的文化所带来的挑战。他们比较受到重洗派、门诺会(Mennonite),以及比较主流的教会模式影响,并尝试较不正式的有机教会及道成肉身式教会的形式,如家庭教会及新修道院群体。他们强调教会乃由神差派,积极植堂,呼吁教会以「异类侨居者」自居,并要求教会的形式少一点阶级、多一点建立在仆人模型的基础上。他们以君士坦丁时代前的初期教会为榜样。重构者的启发者包括科尔(NeilCole)、弗洛斯特(Michael Frost)、赫尔斯(Alan Hirsch)(以上两人是澳洲人)、巴纳(George Barna),以及维尔拉(Frank Viola)。
修订者。修订者最受瞩目。根据史特泽的看法,他们愿意质疑福音派在神学与文化方面的关键教义是否切合后现代世界。修订者的启发者包括新兴村的领袖,特别是麦拉伦、琼斯、佩吉。史特泽认为,修订者质疑的议题包括「代赎的本质、地狱的实存、两性的互补、福音的本质」。
大部分人想到新兴对话时,浮现脑际的就是修订者。他们最受媒体注目。为什么?部分原因是麦拉伦等高调的作者。麦拉伦写了十几本书,在许多新兴节目中发表。他说话也非常挑衅,常说一些激怒人的话。不过,他也许是为了启动对话。另一项因素则是修订者的新兴村有高能见度。许多人把新兴运动等同于新兴村。金波尔记得,emerging一字用以描述较广的运动时,emergent这名字才开始出现,因此产生混淆。他指出,「emergent一字于2001年六月二十一日正式启用。当时,琼斯、麦拉伦、佩吉等人会面,并与其他人举行视讯会议,为他们正在设立的新网络想一个新名称。」他们选用了「新兴村」这名字。金波尔强调,「新兴教会」的范围远比「新兴村」更广,两者虽有关系,却不尽相同。这一点很重要。
「新兴村」命名后的一天,奥斯却彻和金波尔乘飞机到明尼亚玻利,与麦拉伦、琼斯、佩吉会面。当时,刚成为青年事工(Youth Specialties)主席的奥斯却彻和新兴村合作出书及举办活动。新兴村的青年事工部因此展开,一年一度的新兴大会也诞生了。金波尔指出,此时新兴教会一词也继续沿用下去,让教会重思教会在现今新兴文化中的意义。因此,拥有麦拉伦、琼斯、佩吉这几位最常见的作家讲员的新兴村,代表的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大运动的一个分支一也许是最显著的分支。故此,许多批判者把整个运动化约为其中一部分,其实是错误的。
本书主要探讨重构和修订阵营。这两个阵营受传统教会的抗拒最大。(适切者至少在神学上与传统教会最为相似)。重构者受到重洗派和门诺会的影响,对传统教会的最大挑战在于教会论和群体方面。修订者的知识论受到后现代主义影响,因此挑战教会对文化的立场,以及教会的福音宣告。
为何必须界定新兴运动
教会里曾有人问我为何必须精确地为某个运动定义。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什么?有没有定义有什么差异?是有些人对教会不满,这有什么新奇?坦白说,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但以下是我今天的答案。
首先,新兴教会热切关注教会的健康。他们对传统教会有很严重的不满,想要看见一些改变。他们既是我们的弟兄姊妹,我们就有责任出于爱心,正视他们的诉求、聆听他们的心声、正确地理解他们。
第二,抗议可以为教会带来益处。身为更正教徒(抗罗宗),我们意识到改革的重要,但改革不能没有抗议。我们应该欢迎其他信徒来认真检视。
这不表示新兴运动所委身的事都是正确的。我认为他们在某些层面有严重的错误。他们的抗议过于笼统、以偏概全,有时近乎反传统(iconoclasm)。他们完全拒绝福音派教会,一些重洗派因此把许多伟大的思想家扫入地毯下(一些重洗派者拒绝君士坦丁时代后的所有教会),对君士坦丁时代之后的许多伟大思想家都视而不见。
例如,卡尔-亨利(Carl F.H.Henry)就是受他们攻击的著名对象。我也许可以认同,卡尔-亨利的知识论(有关如何认识实存的理论)深受启蒙理性主义的影响,但若完全排拒之,就忽视了他对福音主义的伟大贡献,尤其他促请教会脱离反智主义并否定世界的基要主义。福音派教会在卡尔-亨利等人的领导下进展神速。同情新兴教会的毛励策认为这种反传统主义有欠公允,若不加以调和,将对这个改革运动造成障碍,有可能引致新的派系主义,重蹈某些覆辙——反智主义、反传统主义、部落主义。
最后,我们若要公平地对话,就必须理解这个运动当中的抗议以及核心信念。我们不希望自己的观点被扭曲,也必须以敬重和公正的态度表达对话伙伴的观点,不应该为了攻击对手而竖立假想敌。
我对福音派圈子处理歧见的方式有一些意见。先从传统教会说起。每次有人批判新兴教会,总是挑最糟的情况或最极端的言论来讲。打个比方,传统教会的加尔文主义思想家,肯定不想让自己的神学被化约为焚烧异端者塞尔维图斯(Servetus)而已,或被化约成以下的说法:加尔文是一位神权主义者,因此所有改革宗教会都是派系主义和律法主义的。我们不能以一两件不幸的事来定义加尔文主义。但这原则是放诸四海皆准的。我在一个部落格读到这段话:「要求那些声称自己正在尝试接触后现代及新兴文化的人,别背负麦拉伦每一本书和每场讲座里的每个错误,似乎相对地容易。」
新兴对话比后现代主义更大,也超越了麦拉伦。麦拉伦肯定认同这一点。诚如麦奈特所言,我们定义对话伙伴时,必须以他们愿意认可的方式来定义他们。大部分对于新兴教会的定义是新兴教会自己都无法认可的,这还包括视麦拉伦为代表。麦奈特提醒道,把emerging狭隘地等同于emergent、新兴等同于麦拉伦、麦拉伦等同于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同于否定真理,都是错误的。这是对新兴对话及麦拉伦不公平的刻板印象;他并不是立场强硬的后现代主义者。
新兴教会也有同样的问题。他们也必须意识到传统教会内部的巨大差异。把所有传统教会里的人与最糟糕的基要主义、派系主义、基础主义、不合时宜连结起来,有欠公允。这么做其实和最要不得的基要主义同样具有分裂性和派系主义特质。
说到这里,两派是否能够彼此对话和学习?我认为他们可以。不过,双方必须先明白「合一」的重要性。本章已经指出,新兴教会以宣教的教会自居,在一个变迁的文化中追求神的国。我们也已强调他们对传统教会的其他抗议,并开始举例叙述这个运动的三大分支。可以确定的是,福音派更正教会的新兴与传统两造之间有明显的差异。本书旨在陈明这些差异,向两派学习,并提出第三条路。我的终极目标是恢复合一。耶稣在约翰福音第十三章呼吁教会保持这样的合一。保罗也呼吁读者:「同有一个心志,站立得稳,为所信的福音齐心努力」(腓一27),同样是在敦促教会保持这样的合一。
合一的命令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我们据理力争的信仰的一部分。所以,在进一步论述这七大抗议前,我必须指出,合一对耶稣的国和宣教使命非常重要。若没有合一,教会对世界的见证将全面瘫痪受损。除非我们意识到合一的重要,否则我们往往缺乏动力去仔细聆听并理解批判者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