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我们为何需要清教徒

清教徒篇

我们为何需要清教徒

I

赛马据说是运动之王,然而用污泥诬蔑人却更有群众基础。嘲笑清教徒一直以来都是大西洋两岸广受欢迎的消遣运动,大多数人对清教徒运动的印象仍大大带着歪曲其真实面目的污泥,需要抹去。

‘清教徒’这个名称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污泥一团。这个新名词生于16世纪六十年代初,它一直是一个讽刺诬蔑的用词,更多的是代表着脾气暴躁,爱指责人,欺骗,某种虚伪,超越其基本含义,就有出于信仰考虑,对伊丽莎白时代老底嘉式,妥协的英格兰教会的不满的意思。后来这个词加添了进一步的政治意义,有反抗斯图加特王朝和反对某种共和主义的意思;然而它主要还是指人所看为一种奇怪,脾气很大,丑恶的抗罗宗信仰。

在英格兰,在查理二世复辟时期反清教徒情绪变得澎湃奔放,自从那时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在北美,在约拿单爱德华滋去世后,这种情绪慢慢积聚,在一百年前后清教徒时代的新英格兰达到巅峰。然而在过去半个世纪,学者们一直在认真细致地把这污泥抹去。就像西斯廷教堂里米开朗基罗的壁画一样,当复原的人除去黑暗的表面后,今天它就有了人所不了解的色彩,同样对清教徒习以为常的看法正在大大改变,至少对那些在这方面有认识的人来说是如此。(哎呀,认识在某些方面传播得太慢了。)有见识的人在Perry Miller,William Haller,Marshall Knappen,Percy Scholes,Edmund Morgan,以及一些更近代的学者的教导下,现在承认典型的清教徒并不是一个狂野,火暴怪癖,信仰狂热分子以及极端社会活动分子,而是清醒的,有责任心,有文化的市民:是讲原则的人,忠诚,意志坚定,守纪律,在家庭伦理上卓越,没有明显的缺点,除了有一种倾向,就是对神或对人讲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喜欢引用经典著作。终于他们得以被还以一个清白。

但即使是这样,当人建议我们“需要”清教徒,我们这些身处二十世纪,在世界和神圣的领域都如此进深,大大掌握技巧的西方人“需要”清教徒的时候,这种建议可能会令一些人侧目。尽管事实就是清教徒是有责任心的市民,但那种认为他们是既滑稽又同样可怜,幼稚和迷信,原始及容易上当受骗,超级严肃,过分谨慎,专注小事,不能,不愿意使自己轻松的观念却很难除去。人们问,这些狂人分子有什么是我们需要向他们学习的呢?

用一个词来回答就是成熟。成熟就是智慧,善意,不屈不挠和富有创造力集合为一体。清教徒是成熟的典范,而我们不是。我们是灵性上的侏儒。据说一个巡游各地的领袖人物,一个本土美国人曾经声称,他发现北美的新教运动是以人为中心,富有操纵性,以成功为导向,自我沉醉,多愁善感,就像有三千英里的宽阔,半英寸的深度一样轻浮。相反,清教徒作为一个整体则是巨人。他们是一群事奉一位伟大的神的伟大的人。他们身上集合了头脑清醒的激情和温暖人心的怜悯。有异象,讲实际,理想主义,也面对现实,以目标为导向,井井有条,他们是伟大的信徒,伟大的有盼望的人,伟大的实干家,还是伟大的受苦受难的人。他们在大西洋两岸的受苦(在旧英格兰受当权者之苦,在新英格兰受风雨之苦),锻炼他们,使他们成熟,直到他们的身量到了一个地步,丝毫不在英雄之下。我们今天的富足带给我们的安逸和奢华不能给我们带来成熟;然而苦难和争战却可以,清教徒的属灵争战,以及与神把他们安排所在地方旷野气候的争战使他们形成了一种具有英雄气概的品质,毫不畏惧,不可征服,胜过失望和恐惧,像这方面真正的前辈和榜样,比如摩西,尼希米,五旬节过后的彼得,使徒保罗一样。

属灵争战成就了清教徒。他们接受争战作为他们的呼召,把自己看作是他们主的精兵兼天路客旅,就像班扬比喻体作品里的人物一样,不期望走一步会不受到这种那种的拦阻。John Geree在他的小册子《英国旧清教徒或不从国教者的品格》(1646年)中写道:“他把他的一生看作一场战斗,基督是他的元帅,他的武器,称赞和眼泪。十字架是他的旗帜,他的座右铭是受苦者征服。”

清教徒多多少少都输掉了他们奋战的每一场公开战斗。那些留在英格兰的人没有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改变英格兰教会,他们只复兴了其跟随者中的一小部分,最终因着人算计,给他们良心的压力,他们被逐出了圣公会。那些横渡大西洋的人想在新英格兰建立新耶路撒冷,他们也失败了,因为在前五十年时间他们小小的殖民地几乎不能生存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才生存下来。但是清教徒在不断的,看来无法忍受的压力和挫折下保持为人喜乐,平安,忍耐,顺服和满有盼望,取得了道德和属灵上的胜利,这使得他们在有希伯来书第11章为一号展厅的信徒名人殿堂中占有极为荣耀的地位。正是这不断在火窑中的经历造就了他们的成熟,他们关于做门徒的智慧得到提升。福音传道人乔治怀特腓是这样描述他们的:

“神的工人从来不能像在十字架下的时候那样更好地写作,传道;在这时候基督的灵和荣耀的灵落在他们身上。无疑是这点成就了清教徒—–如此燃烧的火光和亮光。他们被黑暗的《巴多罗买法案》[1662年《教会统一条例》]驱逐,从各自的岗位被赶走,要在粮仓和田野里,在大路和篱笆旁讲道,他们写作,传道时有一种特别的风范,是带着权柄的人。尽管死了,他们还籍着他们的作品说话;直到今日,还有一种特别的恩膏伴随着它们—–“

上面这段话引自在1767出版的约翰班扬再版著作的前言,但正如所有当代阅读清教徒作品的人自己发现的那样,这恩膏仍在继续,人依然能感受到权柄,成熟的智慧依旧震撼人心。籍着这种文学遗产,清教徒可以帮助我们在今日达至他们所认识,我们所需要的成熟。

II

在哪些方面他们可以帮助我们成熟?让我提一些具体方面的事情。第一,我们可以学习他们对他们日常生活的整合。因为他们的基督教信仰是关系到方方面面的信仰,所以他们的生活是一个整体。在今天我们会说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一体的:所有的认识,活动,享受,所有“对被造物的使用”,个人能力和创造性的培养,都被整合,为了单独一个目的,就是感恩领受他一切的恩赐,把万物“归耶和华为圣”,以此荣耀神。所以对他们来说没有神圣和世俗之分;所有的创造就其本身而言都是神圣的,所有的活动,无论是什么,都要被归为圣洁,就是说,为了荣耀神而行。所以,带着思念天上的热情,清教徒成为了有秩序,讲事实和求实际,多多祷告,有目的,讲应用的男男女女。他们看生活为整体,把默想和行动,敬拜和工作,劳动和休息,爱神和爱邻舍和爱自己,个人安息和社会安息,个人身份与社会身份,范围广阔的彼此之间的关系责任,用一种彻底负责和深思熟虑的方法结合在一起。在这种彻底上他们是极端的,就是说比我们要彻底得多,但他们把圣经中列明的所有内容广泛的基督徒责任融合在一起时,他们是特别地平衡。他们凭“方法”生活(我们会用凭生活原则这个说法),认真计划,平衡他们的时间,重点不是在把不好的东西排除在外,而是在于确保他们能够得到一切美好,重要的东西——在当时,在现在,这都是忙碌的人所必需的智慧!我们今天的人往往生活没有计划,随机生活在一系列彼此没有关系的单独部分中,因此觉得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接应不暇,分心不能专注,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从清教徒身上学到很多。

第二,在他们高质量的灵性经历上我们可以学到功课。清教徒与神相交时是以耶稣基督为中心,圣经占极高地位。清教徒追求靠着圣经来生活,把它看作是神对神人之间关系教导的话语,在这方面他们也非常刻意讲求方法条理。清教徒明白自己是有思想,感情和意志的受造之人,明白神对人心(意志)的作用是通过人的头脑(思想)进行的,他们操练默想,逐一逐一以及系统化地默想全部整体的圣经真理,看它们是应用在自己身上的。清教徒对圣经的默想在他们的布道上得到完全表现;在默想时清教徒追求查验,挑战自己的内心,挑旺自己的情感去恨恶罪,去热爱公义,用神的应许鼓励自己,清教徒的传道人在讲坛上也是如此。这种理性,决心坚定,充满激情的敬虔是认真的,却没有变成自我沉迷,是以律法为引导,却没有陷入教条主义,表达了基督徒的自由,却没有可耻地堕落为为所欲为。清教徒明白圣经是对圣洁不可改变的守则,决不容许自己把它忘记。他们也明白堕落的人心是何等不诚实和诡诈,他们培养谦卑和自我怀疑,以此作为一刻不离的态度,常常为了灵性上的盲点和潜伏的内在的罪而自我反省。然而在这方面我们不可认为他们是病态,专注自己;相反,他们从圣经中发现自我反省的操练(让我们注意,这和专注自己并不是一回事),接着是操练认罪,离弃罪,为基督赦罪的怜悯而更新对他的感恩,这是极大的内心平安和喜乐的来源。我们今天这些付出极大代价才认识到我们在事奉神这件事上头脑不清晰,感情不受控,意志不坚定,屡次发现自己被伪装成超级属灵的没有理性,多愁善感的浪漫主义所辖制的人,也可以从清教徒在这方面的榜样上获益良多。

第三,在他们为实际行动付出的激情上我们可以学习到功课。尽管清教徒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有自己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的梦想,他们却绝不是那种我们称为“白日做梦”的人!他们没有工夫闲懒,作懒惰,消极的人,留待其他人去改变世界!他们是依照纯正的改革宗模式讲求实际行动的人——是征战的活动家,却没有丝毫的依靠自我,是神的工人,完全依靠神在他们身上,籍着他们显露作为,总是为了他们其后反省,看来是做对的事情而把荣耀归与神;他们是有恩赐的人,热切祷告求神使用他们的能力,不是为了表现自己,而是为了他得到称赞。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在教会或国家里成为革命家,尽管一些人很不情愿成了这样的人;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渴望,哪里需要把罪转变为圣洁,他们就在哪里为神作实际改变的工具。因此克伦威尔和他的军队在每场战斗之前都作很长,很有力的祷告,传道人在放胆登上讲台之前在私下作很长,很有力的祷告,平信徒在处理任何重要事情(婚姻,生意,大件的购买以及任何其他事情)之前都作很长,很有力的祷告。然而今日,西方的基督徒整体上没有了激情,消极被动,让人担心是不去祷告;培养一种把个人的敬虔包裹在敬虔主义茧壳中的集体文化,他们任由社会事务自我发展,不期望,在极多的时候不寻求超越他们自己基督教的圈子去影响社会事务。清教徒为一个圣洁的英格兰和新英格兰祷告,努力工作,认识到如果特权被忽视,不忠心占了上风,国家就会有受神审判的危险,而现代基督徒很高兴以平平常常受到社会尊重为满足,不再追求更多。很明显在这一点上清教徒也可以给我们很多的教导。

第四,他们为稳定家庭所做的计划值得我们学习。要说清教徒创造了英语世界的基督徒家庭,这毫不过分。清教徒的婚姻观不是去寻找一位你目前可以充满激情去爱的人,而是去寻找一位你可以稳定地去爱,当作你一生最好的朋友的人,然后靠着神的帮助去这样行。清教徒的育儿观是教养孩子当行的路,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要关心,教育他们使他们可以过稳重,敬虔,对社会有用的成年人生活。清教徒的家庭生活观是建立在维持秩序,尊重和家庭敬拜之上的。善意,忍耐,保持一致,鼓励人的态度被视为基要的家庭美德。在那个日常生活不舒适,药物简陋,没有止痛药,哀伤的事经常有(大多数的家庭几乎是生养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夭折)的年代,人的平均寿命刚刚在三十岁以下,除了极有钱的商人和有土地的贵胄以外,每个人在经济上都极为艰难,在每一种意义上来说,家庭生活都是培养品格的学校。清教徒带着极大的坚强意志抵抗用家庭暴力来摆脱这世界上的压力这种实在是太常见的试探,尽管面对这一切,他们仍在家庭中努力去荣耀神,这实在配得我们最大的称赞。在家庭里清教徒表现出他们的成熟(这个词我用得太多了),现实地接受苦难和失望,把它们看作是来自神的,拒绝被任何这些事情吓倒,令自己灰心丧气。还有,清教徒的平信徒是首先在家中操练传福音和事奉的。Geree写道,“他努力把他的家庭变为一所教会———-努力使生在家中的可以得到重生归向神。”在一个甚至在基督徒当中家庭生活都变得脆弱不堪,胆怯的配偶采取分开这条轻松的途径,而不是努力面对他们的关系,患有自恋狂的父母在物质上溺爱孩子,却在灵性上对他们疏于照顾的时代,再一次,我们可以从清教徒所采取的截然不同的方法上学到很多。

第五,我们可以从他们对人价值的认识上学习到功课。因着相信一位伟大的神(圣经上的神,没有被贬低,没有被驯化的神),他们生动地认识到道德问题,永恒,人的灵魂的重要性。哈姆雷特所说的那句话,“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这正是清教徒的感叹;人个性的奇妙,这是他们可以深深感受到的一件事情。尽管他们仍受到他们承受的中世纪遗传的影响,这遗传告诉他们错误的人没有权利,他们没有能够做到在任何情形下尊重那些公开和他们意见相左的人,但他们对人的尊严,人受造要成为神的朋友有着强烈的认识,最为特别的是他们认识到人圣洁的美丽和高贵。我们极大多数人都生活在集体化,郊区化的蚁巢中,当今对人个体永恒的价值观被大大削弱,在这一点上清教徒的精神是对我们的纠正,可以使我们受益无穷。

第六,我们可以从清教徒对教会更新的理想上学到功课。当然他们没有使用“更新”这个词;他们只是讲论“改革”,对我们这些二十世纪的人来说,这个词只是局限于教会正统教义,次序,敬拜模式和教会纪律规定等等这些外在的事物。但是当清教徒讲道,写书,祷告论到“改革”的时候,他们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多得多的内涵。在李察·巴克斯特(Richard Baxter)所着《改革的牧者》初版的扉页上,“改革”这个词是用比其它的字大得多的字体印上去的,人不需要读了很久之后才会发现巴克斯特的“改革的”牧师并不是一个推动加尔文主义的人,他而是一个事奉他的会众,作为一个传道人,教师,教导教义问答的人和生活的模范,其生活表现是我们所称为“复兴”或“更新”的。这种“改革”的实质就是更丰富认识神的真理,激发对神的爱,加增对神委身的热诚,更多的爱,喜乐,在呼召和个人生活上更坚定作为基督徒的目标。与此相应,对教会的理想就是通过“改革”的牧师,会众里每一位成员都要成为“改革”的人——就是说,由神的恩典引发,却不陷入我们称之为复兴的那种混乱之中,是真正,彻底归正,神学上正统和正确,灵性上警醒并带着盼望,在品格上有智慧,可靠,在伦理上进取和顺服,为人谦卑,但又是满有喜乐,明确他们的得救的人。这是在英国本土教会和十七世纪中叶大量出现的公理会类型的“集合式教会“中清教徒牧养事奉自始自终所最求的目标。

清教徒的教会制度化在某种程度上拦阻了我们对他们追求教会灵性复兴的认识;回想起英国循道会运动和大觉醒,我们会认为复兴的热情总是会给建立起来的制度带来压力,在这方面,清教徒所设想的会众层面上的”改革“是表现为源自忠心传道,要理问答学习,牧师方面的灵性事奉的有条理的形式。教权主义抑制平信徒的主动性,这无疑是一种清教徒的局限性,终于在克伦威尔的军队中,在贵格派运动中,在共和政体时代各宗派的地下世界里,平信徒的热情喷薄而出,这种制度便自食其果了;但问题的另一面就是清教徒培养出来的牧者高贵的品格——这些牧者集传福音,教导圣经,牧养,医治人心灵,进行教义要理问答教育,辅导,训练,执行纪律于一身。从清教徒对教会生活的理想和目标来看,这无疑是正确的,有长远的价值,从他们对牧者所定的标准来看,这是充满挑战,对人要求极高的,在这方面又有极多当代基督徒可以留心,应当留心的榜样。

这些只是几个最明显,清教徒可以在今天帮助我们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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