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死牢颂歌(完)

第五章

耶和华拯救我的神啊,我昼夜在你面前呼吁。

愿我的祷告达到你面前,求你侧耳听我的呼求。

因为心里满了患难,我的性命临近阴间。

我算和下坑的人同列,如同无力的人一样。

我被丢在死人中,好像被杀的人躺在坟墓里。他们是你不再记念的,与你隔绝了。

你把我放在极深的坑里,在黑暗地方,在深处。

你的忿怒重压我身,你用一切的波浪困住我。

你把我所认识的隔在远处,使我为他们所憎恶。我被拘困,不得出来。

我的眼睛因困苦而干瘪。耶和华啊,我天天求告你,向你举手。

你岂要行奇事给死人看吗?难道阴魂还能起来称赞你吗?

岂能在坟墓里述说你的慈爱吗?岂能在灭亡中述说你的信实吗?

你的奇事岂能幽暗里被知道吗?你的公义岂能在忘记之地被知道吗?

耶和华啊,我呼求你,我早晨的祷告要达到你面前。

耶和华啊,你为何丢弃我?为何掩面不顾我?

我自幼受苦,几乎死亡,我受你的惊恐,甚至慌张。

你的烈怒漫过我身,你的惊吓把我剪除。

这些终日如水环绕我,一齐都来围困我。

你把我的良朋密友隔在远处,使我所认识的人进入黑暗里。

站在死囚牢房里颂读《诗篇》八十八篇,你会感受到死亡的黑雾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样浸淫着你的全身。穿过一段昏暗的走廊,离这儿大约五十米远处耸立着高高的绞刑架。从那里弥漫开来的死亡气息在牢房里静静地扩散着,使等待死期的囚犯们陷入恶梦之中。我在通常进入死牢房时都会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我担心那些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骤然而至的响声。但是,他们告诉我说,他们最怕的是寂静,特别是在等待执行死刑的时候。一般来说,监狱当局会提前三天告诉死刑犯人执行的日期,在那三天是最难熬的日子。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底的几天,我陪伴一个死刑犯人度过了那段倍受煎熬的时光。

那个年轻人是陈家宝介绍我认识的,叫林伟,和陈家宝不同,虽然他们都是贩毒罪,但是林伟的案子要复杂得多,林伟是和他的女朋友同时被捕的,被捕时他的女友已经有了身孕。但是,林伟告诉我说,他的女朋友对贩毒的情况并不了解。我去辅导林伟时,他和女朋友都被判处了死刑。当时林伟面临很大的困难,林伟认为他的女朋友是无辜的,不应当受到如此重的惩处,他想通过上诉为女朋友争得一条生路,然而上诉可能会出现两种结局,如果上诉被驳回,他的女朋友则必死无疑。为了避免冒险,林伟想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提出一些条件和司法当局谈判,在此之前,他坚持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想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我见到他时,他和司法当局正处在这种胶着状态中。

毫无疑问,对于林伟来说,他必须对自己的犯罪事实有一个正确的态度,才能和神建立正常的关系。但是,要跨出这一步谈何容易。林伟担心一旦认罪,就会牵连到他的女朋友,更使他痛惜的是,他的女朋友已有身孕,如果被判处死刑,他们的孩子将会成为孤儿。谈到这一点,林伟的眼里已满含泪水。林伟深知孤儿的艰辛,因为他自己就是孤儿。林伟的朋友们认为,正是这样的身世才使林伟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们不去评论这说法是否正确,但是有一点是很可能的,林伟自幼寄人篱下的生活,使他性格愈来愈内向和孤僻,这应当是他吸毒的主要诱因,林伟后来的贩毒也源于此,因为长期沉溺于毒品的人最后大都会发展成为贩毒者。像其他的吸毒者一样,林伟曾无数次地试图戒掉,他小觑了毒品的力量。一次次地戒毒不成使林伟万念俱灰,几乎每一次戒毒都伴随着一次自杀,但是,当他站在最高的楼层上准备作最后一跃时,又难以跨出那关键的一步。这些年来,他就是在这样的痛苦和矛盾中愈陷愈深,直到后来结识了女友。

女友怀孕的消息使林伟欣喜若狂,那个即将降临的新生命让林伟感到了作父亲的骄傲和责任,在林伟的天空中似乎正出现一丝阳光,然而他没有想到死亡的巨网此时已在他头上张开。

他说:“生命是一个悲剧。”

林伟做出的选择是悲壮的,他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住自己的女友和孩子。当我带领他向神祷告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只喊了一句“主啊——”就失声痛哭。看着他渐渐止住了哭声,我告诉林伟,我们的神是孤儿的父,寡妇的主,是罪人的救主,他不仅赐给我们永生,也会在危难中向我们伸出双手。但是我们的神也是忌邪的神,我们无法带着罪去见他。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带着他祷告,带领他查考神的话语。我们的神是信实的神,他使林伟的内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和归宿。直到有一天,林伟告诉我说,他愿意向司法当局承认自己的罪行,他说他把自己的女友和孩子都交在神的手中,他说神会按照自己的公义和怜悯成就这件事。

于是,我向神祷告。我说:“亲爱的主,求你带领帮助林伟,当年你在十字架上接纳了那位死刑犯,今天,你也看林伟的灵魂为宝贵,慈爱的救主,求你用你的大能施行拯救。”

第六章

林伟的死刑判决是一九九七年的圣诞节前夕宣布的。上帝在危难中听了我们的祷告,林伟的女朋友只被判处了四个月的监禁,按刑法规定,从拘押之日算起,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可获释。这个结局出乎林伟的意料,当监狱当局把有关判决的文件送达给他时,他不禁悲喜交集,他为保住了女朋友的性命向上帝献上感谢和赞美。

这个从来没有品尝过爱的孤儿,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天父的大爱。当他向我述说这一切的时候,激动得泪流满面。

但是林伟仍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他始终认为,当他离开的这个世界后,他的女朋友无法抚养他们的孩子,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女朋友也有吸毒的历史,除非他的女朋友也像他这样接受耶稣基督为自己的救主,否则很难从那个圈子里自拔,在那样的背景里孩子是无法健康成长的。他尝试说服女友把孩子送给别人抚养。然而,女友则认为这个孩子是她和林伟的爱情结晶,林伟去了,孩子是她永久的记念,无论如何也要带在身边。当林伟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时,我建议为这事祷告,几天以后,在林伟的葬礼上,林伟的女朋友决志信主。我们唱着赞美诗走向墓地时,真从心里感谢天父对人的眷顾。

在向死刑犯们传福音的那段日子里,我看到天父的大爱惠临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和我所信仰的上帝相比,其它的一切都顿时失去了光彩,我亲眼看到那些陷入绝境的死囚们,被家人和社会离弃,他们在冰冷的时日里等待着刑罚的到来。在死亡和屈辱面前,这个自诩为仁爱的世界是多么冷酷和麻木,那些所谓智慧的宗教又是多么胆怯和无聊。只有天父,这个爱的本体和源头,这个亲自品尝过羞辱和死刑的羔羊,在黑暗把生命完全浸透的时刻,会用无限的慈爱和温暖,使死囚们的灵魂苏醒。

我为我所信仰的天父而感动。

记得我作监狱官的时候,曾经照管一个佛教徒的死刑。在此之前,我对佛教的情况不太了解,从一些神学著述中,我仅仅知道佛教实质上是无神论,和印度教一样,是所谓的东方哲学。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以大慈大悲为念的宗教,对一个人的生命会如此无动于衷。我看到那个佛教徒死时的凄凉,没有人去探望他,也没有陪伴他走完最后的一段时光。在三天的时间里,他只能反反复复地为自己播放佛教唱经的录音磁带,听着啼哭般的诵经声,我在心里为他哭泣。在死牢房里,曾经有过一锡克教教徒,他在临死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们的主持,希望能到死牢里来为他祝福,他的律师也为他出面邀请锡克教的主持,但是大部分的主持都不愿意来,最后,有一个主持同意了,但是当律师陪着那个主持走到监狱大门前时,那位主持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告诉律师说:“死牢房是个很讨厌的地方,我不想进去了,这样吧,我已经祝福了这块木头,你把这木头交给那个人就可以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刑、死牢以及那些关联到死的东西,都是非常犯忌讳的,人们唯恐避之不及。那些就要被处决的死囚,连监狱官也不愿意过多的和他们接触。我所在的死囚牢房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在这个漫长的岁月里那座黑色的绞刑架不知夺去了多少鲜活的生命。这使得这座牢房犹为阴森可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更加增添了种种神秘难测的气氛,无论是一个个昏暗的单间死牢,还是那条幽深的通道,都使人望而生畏。人们即使因公务路过这里也大多会紧走几步,然后逃也似地快快离开。死刑犯们行刑的时候是在凌晨六点钟,凌晨三点左右监狱当局会通知死刑犯们做好准备。这段时间是一天最难度过的时辰,所谓罗裘不耐五更寒。若在此时步入死牢,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使人感到毛骨悚然。也难怪很少有人会答应那些死刑犯们的请求。这时,只有牧师和我会因着基督大爱陪伴着他们。我们带领他们祷告唱诗,一曲热情的颂歌使这个恐怖的早晨变得充满诗意,在寂静中传得极远极远。

死牢房里赞美的歌声向死刑们述说着上帝的大爱,向他们见证着一位神,这位神有大能创造天地万物,更有慈悲和怜悯,这位为我们的罪甘愿死在十字架上的救主,会用温柔的双手擦干我们的眼泪。当我们这样唱着的时候,我发现,渐渐地,那些其它死牢房里的囚犯也会坐起来聆听我们的歌声,他们会慢慢地走向那道铁栅栏,紧紧靠在铁栅栏旁,小声地跟着我们哼唱。

那是一个美丽的时刻。

一位监狱官说:“我无法想象,基督教是用这样一种方式面对耻辱和死亡。那时我才发现,这绝对不仅仅是一种文化,这里面有一种意味深长的东西,从来没有一种歌声会是这样的动人心弦。死刑,无论是对于被处死的人,还是对于这个把死刑犯们推上绞刑架的世界来说,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这是一种遗憾,一个尴尬,当双方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一个事件时,我们看到的是仇恨。然而这又是一种无可奈何,我们人类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悖论压制着,无力终结这样一个悲剧,然而,当赞美上帝的歌声响起,我感到坚冰突然溶化了,使我惊奇的是,我在那些将要受刑者的眼里看到的再也不是仇恨和恐惧。这就是爱吗?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是的,这就是爱,古往今来有无数人愿意为这爱去赴汤蹈火,每一个品尝过天父大爱的人都会告诉你,这是世间的至宝。现在,我陪伴着死刑犯——如今已是我亲爱的弟兄,我们朝绞刑架走去。我们歌唱着,我们微笑着,我们知道主已为我们冲破的死的拘禁,我们走向的是永远的生!

第七章

人生之大悲莫过于生离死别。死牢房里最难堪的是死刑犯们离别的日子,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瞬间。死亡犹如一道自天而降的堑壕,生生地隔开了恩爱夫妻和父母儿女。当死刑犯们含泪道出“再见”二字时,他们的家人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哀伤,哭声会响彻整座牢房。目睹这一幕,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潸然泪下。

这是监狱当局最担心的时刻,人们的情绪波动很大,常常会出现一些非常性的事态。在场者有时也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曾有一位在监狱里事奉的姊妹,在送别他们时受他们哀伤的影响,很长时间都无法恢复过来。无论是作监狱官,还是传福音,我曾多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站在旁边,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是感到人什么也不能作。每当这一刻到来时,特别是和我们的弟兄姊妹告别,我们总是在一起恒切祷告,求神把他的平安赐给我们。

和林伟同一时期判处死刑的有一位叫阿艺的年轻人。他的姐姐特别爱他,一直在为他申诉。他知道姐姐为他的官司已经花费了很多钱,如果再继续下去,会被债务缠身。为了使姐姐不再花钱,他曾经想到过自杀。信主后,他在祷告中把这件事交给主。他是在死刑宣判前不久受洗的。执行死刑时,他十分平静,他劝慰姐姐不要难过,他说,主已经为他预备好了地方,那是个好得无比的去处。一般来说,女孩子面对死刑会比较麻烦,虽然在死刑犯中女孩子不太多,一旦有女孩子要面对死刑时,监狱当局就比较紧张。和男性相比,女孩子毕竟要脆弱得多。死刑犯们对下达死刑通知比较敏感,通常,当监狱长、监狱档案部门主管和监狱保安部门的主管同时出现在你的监房时,就表明你的时候到了。大多数囚犯从那时起就开始啼哭,不能自制。然而小丽走的时候,却使监狱官们大开眼界。小丽也是因贩毒被判处死刑的。她的官司比较特别,她到另一个国家旅游时路过我们这里,有人放了一些东西在她的车上,她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入关被盯上后,才发现是毒品,她被判处死刑时才二十岁。她在死牢监狱接受了耶稣基督作自己的救主,临死前的几天,她告诉牧师她很可能要走了,那天晚上她在梦里唱一首歌,她只记得那首歌在赞美诗上是第二百七十四页,那首歌的大意是说要去见主了。后来她把梦中的事告诉牧师,她说,主已经提前通知她,要接她走了,她已作好了准备。第二天,当监狱当局通知她,她将于三天后被处死,她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平静,她没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哭泣,她微笑着告诉监狱官说,她已经知道了,她向监狱官们告别,并感谢他们的照管,然后唱着赞美诗走向绞刑架。

小丽在临终前的表现令监狱官们大为惊异,原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她。她因为年轻,加上携带毒品是被动行为,认为自己案情冤屈,入狱后曾多次谋求自杀,情绪一直比较激烈。没想到小丽在临刑时会显得如此坦然和轻松。牧师告诉我说:“小丽在临刑时的表现,几乎引起了所有监狱官们的关注,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亲眼目睹的奇迹,他们看到了这个弱小的女孩子背后有一个东西,他们虽然还无法清晰地说出那是什么,但是他们感到了那个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一位亲临现场的监狱长说:“这女孩子的表现令人深思。我不认为那是一种做作和自制,当人们面对死刑这种极端形式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和熟练的演员也会出现失态,无非是程度不同而已,当然,我也不认为那是所谓的催眠状态,或者是一种自我麻醉的心理现象,那会表现出某种病态的迟钝和不协调,狂热,等等。不,小丽也不属于这种情况,小丽在临刑前那种平静,以及平静下面持续健康的愉悦,在那种情况下,这决非是一个人自身所能够拥有的。她的行动使我深思,我觉得有一个东西,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存在,也许,那就是基督徒们所说的神,我对此深感兴趣。”据我所知,这位监狱长后来成为一名基督徒。在那所监狱里,因着这些基督徒临刑时的见证而悔改信主的监狱官和犯人,决非是一个小数字。每当回想这些事,我常常会为主的大能而惊异,我看到《以西结书》三十七章所描绘的枯骨复活就像一幅图画浮现在我的眼前,无数枯骨,骨骨相连,瞬间成为基督的大军,这异象使我感佩不已。

一九九七年圣诞节过后,是林伟弟兄离开我们的日子。我们紧紧地握手,轻轻地道声再见,他唱着赞美诗走向绞刑架,在这个静静的凌晨,那简朴的旋律,诉说他心中的平安和稳妥:

神差爱子,

祂名叫耶稣,

他赐下爱,

医治宽恕,

祂舍生命,

使我得拯救,

那空坟墓就是我的得救记号。

因祂活着,

我能面对明天,

因祂活着,

不再惧怕,

我深知道,

祂掌管明天,

生命充满了希望,

只因祂活着。

第八章

“亲爱的妈妈:

我要和你和全家人离别了。我此刻内心并不忧伤,相反,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喜悦。妈妈,我并不是为了安慰你们才说这番话,我所说的是我的真实感受。妈妈,也许你还记得,在刚入狱时,我是多么痛苦。我还年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作为一个企业的经理,我在事业上也是前途无量,我觉得我的前面铺满了鲜花和阳光。然而,没想到五克海洛因就把我送入了死地,那时,我怨天尤人,我埋怨命运对我太不公平,我陷进深深的痛苦和沮丧中不能自拔。特别是当我看到同牢中的一位死刑犯服毒自尽后,我更无法控制自己的痛苦,真想一死了之。妈妈,那时我还不知道,在天地中有一位上帝,他更爱我。过去,你虽然也向我传讲过这位上帝,但是,对世界的贪恋和对享乐的追逐遮住了我的眼睛。

正如妈妈经常说的,人的尽头是神的起头。我在危难中才开始向上帝呼求,他垂听了我的祷告,使我得以认识他,并悔改作他的儿女。妈妈,也许你不敢相信,当我接纳这位上帝作我个人的救主时,我感到监狱以及死刑对我是多么宝贵,如果没有监狱、没有死刑临到我,直到今天我可能还是一个死人,现在我却活了。

现在,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逃跑,我也决不会选择它。是的,我会选择死刑,会选择入监,因为它使我认识了真正的生。”

这是陈家宝在临上绞刑架前写给妈妈的遗书。当我读着这封遗书的时候,就想起了《路加福音》十五章里浪子的比喻,那是我和陈家宝读过的一段经文。我们读过这段经文后,向神祷告认罪,陈家宝常常是放声大哭,那是一种难以自制的痛心。陈家宝在受洗前曾逐条回想自己所犯的过犯,并把那些写在纸上向神认罪。即使在外面的教会里,我也很少见到像他这样认真对付自己的基督徒。牧师是在一九九七年底为陈家宝施洗的。我们通常是在每天一次的二十分钟室外休息时间为他们施行洗礼,没有水池,牧师把一桶水倒在受洗者头上,当家宝回应牧师的问话,说他愿意归入基督的死时,那一刻他对死刑的含意就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理解,搂着浑身湿透的陈家宝,我为上帝得着这样一个悖逆之子而心存感谢。

陈家宝的死刑是在一九九八年的元旦过后。我觉得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陈家宝的最后三天真是一个最美妙的见证,那时,他已经是不停地赞美主,并且仍然坚持向别的死刑犯传福音,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就要被送上绞刑架上的人。临行时,他握住牧师的手说:“我马上就要见主了,你们有什么话要我捎给主吗?”牧师的两眼湿润了,他说:“你告诉主,我很爱他。”家宝没有读过神学,但是我从他的这单纯的信赖中看到了神的奇妙。

现在,他的时候到了。

他走出自己的牢门,向临近的死牢喊道:“弟兄们,我们一齐祷告。”他所带领的基督徒这时早已穿戴整齐为他送行,他们在祷告中互相勉励。家宝这时一一和他们握手告别。然后,陈家宝向弟兄们喊道:“来啊!我们一齐唱。”整个死牢房顿时响起赞美歌声。

那是陈家宝最爱唱的《奇异恩典》: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丧,今被寻回,

瞎眼今得看见。”

我和牧师陪伴家宝渐渐地走近了绞刑架,走在我们身边的还有几名监狱工作人员,那天清晨,家宝的嗓音特别宏亮,他就这样一边唱着一边迈着轻松的步履。朋友,你见过这样的死刑吗?你见到过这样的死刑犯吗?握着家宝的手,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觉得这气氛多像一场婚礼,我们仿佛是顺着红地毯朝那边走去,在红地毯的另一边等待我们的是爱情。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

我已安然经过,

靠主恩典,安全不怕,

更引导我归家。”

离绞刑架愈来愈近了,已经能看到它高大的身影,准备行刑的人已站在旁边。我在心中向主献上感谢,我感谢主的大能和大爱,他竟会把死变成一种祝福,这是何等奇妙的故事。我知道,我和我的弟兄必会相见,那里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我们用歌声迎接那日子的到来。

“将来禧年,圣徒相聚,

恩光爱谊千年;

喜乐颂赞,在父座前,

深望那日快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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