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讲道与讲道的人

第十四章:决志的呼召

为了彻底的务实和顺应时代,我在这里必须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是否需要做些努力来调节气氛,好让聚会和聚会的人接受我们的信息。这时,音乐的问题就出现了。毕竟,牧师是负责整个聚会的人,因此这个问题也属于他的责任。目前,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我知道,很多牧师在诗班、圣诗或诗班的四重唱的问题上,都有遇到麻烦。有的时候,教会会付钱给合唱团以及独唱的人,但他们不是教会的会友,甚至连基督徒都不是。还有管风琴伴奏手的问题。再来就是无休无止的合唱,这是一个更普遍的问题。然后,在一些国家,还有人做「领诗」,他们的特殊任务就是带领大家唱诗歌,使人们进入良好的情绪和状态,预备听信息。

我们应该如何评估这一切呢?应该抱持什么态度?我对此的第一个评价是,和我们已讨论过的一些事情相仿,此事是我们从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继承下来的。我们迫切地需要分析一下十九世纪在宗教崇拜领域里带来的这些革新观念——就我而言,那个世纪在这一方面是毁灭性的。我们越快忘却十九世纪,回到十八世纪,甚至回到十七世纪,越好。十九世纪的心态和观念,造成了今天我们大多数的麻烦和问题。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个时候在许多方面都带来了毁灭性的转变。其中非常突出的,就是各种音乐形式的产生。之前,根本没有管风琴,非圣公会教会中尤其如此。很多领袖非常强烈地反对管风琴的使用,他们试图用圣经支持其观点。其中,很多人同样反对唱诗篇之外的任何诗歌。我并不打算评价对相关经文所做的另一种解释,或者讨论唱圣诗的传统。我要说的是,虽然唱圣诗是十七世纪末以及特别是十八世纪开始流行起来的,但十九世纪中叶所带来的对音乐的全新重视,却是我已经讲过的高尚和伪理性主义的一部份。

音乐是个侍女

但是,更特别的是,有一个真正的危险叫做「管风琴专制」。当弹管风琴的人能够可观地控制聚会的时候,这就产生了。依靠强大的乐器,他们可以控制唱诗的节奏,唱诗的效果也完全取决于他弹得太快还是太慢。许多传道人在事工中因着难搞的司琴而大受困扰,尤其是那些对音乐的兴趣高过对真理的兴趣的司琴。因此,在委任司琴的时候要谨慎行事,要确信他是基督徒。如果有诗班的话,对诗班成员的要求也要坚持同样的原则。首要的条件不应该是声音,而是基督徒的品格、对真理的热爱、以及对歌唱的热忱。这样可以避免管风琴的专制和其姊妹版——问题诗班的专制。在我的家乡威尔斯,过去常常听到这样一种说法。他们与其称之为诗班,不如称之为会众歌唱,也被当作是「歌唱的魔鬼」。意思是说,教会中唱诗的问题,比任何其他事情都更能引起人的纷争,比教会生活中的其他活动更能给魔鬼频繁的机会去阻碍和破坏事工。除此之外,各种形式的音乐,无形中还引发了娱乐因素的渗入的问题,让人来参加聚会是为了听音乐、而不是崇拜神。

我觉得如下可以作为一个通用准则:我们越注重崇拜的这些方面——即教堂的风格、仪式、唱歌和音乐——我们越注重这些,属灵的气氛就越少,也越无法达到属灵的热度、属灵的认知与渴慕。但我还要进一步提一个问题,因为我觉得到了该问此问题的时候了。正如我在另一点上讲过的那样,我们应该打破在教会生活中养成的某些坏习惯,它们已经太厉害了。我之前提到过,一些人在真理上变各种花样,总是试图将它改变,但是却反抗对聚会形式作出任何改变,他们是如此死板地墨守成规。因此,我认为是时候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有必要如此强调音乐吗?到底为何音乐要占有一席之地呢?让我们正视这个问题。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我们努力寻求的,是一群一同歌唱赞美神的会众,而管风琴的作用只是伴奏。它只是伴奏,不是支配,而且绝不允许它来支配,它永远都是辅助性的。到目前为止,我想说的是,传道人应该自己选择曲调和诗歌,因为有时候两者之间可能会有冲突。有些曲调,尽管韵律是对的,但实际上与诗歌的信息不符。因此,传道人有权负责这些事,他也不应该放弃这个权利。

我有个想法,就是我们应该取消诗班。你也许对此并不赞同,但一定都会认同,理想的情况是,所有的人都放声赞美和敬拜、带着喜乐与爱戴的心歌颂神。我想你也一定会同意,刻意的「调节」气氛是不好的。我会在下一章再讲到这个问题,现在我想说,「调节」气氛、软化人心的这种做法,实际上不利于真正的福音传讲。这并非单纯的想象或理论。我记得参加过一次有名的宗教大会,每次聚会的程序都一样,对所有的讲员都是一样。你需要在某一给定的时刻登上讲台,然后由一位领诗的带领唱诗整整四十分钟,这位绅士还穿插着讲些幽默的话。整个过程中没有读经,祷告也异常简短,然后你就被「按下开关」开始说话。

这就是我所说的娱乐因素的一个例子。我还没有详细描述其唱歌的形式。我记得有管风琴独奏、木琴独奏,然后一组人——我还记得名字——尤里卡-朱比利歌手(EurekaJubilee Singers),他们唱歌的时候多少都有些表演。这些就得要四十分钟,我承认我觉得在此之后很难去讲道,也感觉我不得不改动要讲的信息,以应对当时我所面临的场景。我觉得这个「程序」——就是计划好的模式——在掌控局势,人变成了娱乐项目的一部份。所以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因此,我有一个通用准则:摆正音乐的位置。音乐是助理、是辅助性的,任何情况下,音乐都不能发挥支配或控制的作用。

我要提另一件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还是有人非常注重它。那就是,你是否应该调节讲道时的室内灯光,从而使得讲道更加有效。有些教堂的灯光五颜六色,讲道的时候这些灯光渐渐退去,到了最后的时候,我想起一次很特别的情形,除了一个发光的红十字悬挂在讲员的头上方,再没有其他的照明。这些都是心理调节,这些能否让人们更容易相信、接受真理,这一点还有待考证。我们可以就此打住,总结来说,问题在于人们对圣灵的工作和圣灵的能力的认识。所有这些,与新约圣经的教会及其属灵敬拜的样式是多么格格不入啊!

决志的呼召

这就很自然地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在讲道的人按照我们所说的方法讲完了道,结束的时候,他是否应该呼召人来信主。这个程序有多种叫法,像是「决志的呼召」、「询问室」、「忏悔室」,还有「不安座」。

这是目前相当突出的一个问题,因此,我们必须处理。每个传道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遇到。我就常常碰到这种情况。聚会结束的时候,人们时不时来责问我,甚至有时候简直是谴责我,就因为我没有呼召人决志信主。其中有些人,甚至说我在犯罪,因为我的讲道是一次机会,但我却没有利用好。他们说道,「我敢肯定如果你呼召人决志,一定会有很多人回应,」诸如此类的话。

另外,在过去这十年左右的时间里,还有很多牧师告诉我,不过是因为他们在讲道结束的时候没有发出呼召,有些人就告诉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传讲福音。早堂聚会和晚堂聚会都发生过这种事情。不只是在福音布道的聚会上,在其他非福音性质的聚会上也有此事。他们被人谴责成没有传福音,因为没有「呼召」。我曾经碰到三个人,三位传道人,他们其实已经得到呼召去牧养一些特定的教会,也马上就要被教会接纳,这时有人问道:他们是否在每堂讲道结束的时候都做出呼召?结果,因为他们都回答没有这样,所以就意味着他们自己还没有得到神的呼召,教会的决定就被推翻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某些事情引起了这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再一次地,了解清楚这个问题的历史非常重要。历史性的方法总是能带来帮助。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所有这一切以及其他很多东西,都是在十九世纪进入教会生活之中的。这件事情是在上个世纪初引入的,早于我之前提到的那些事情,确切地说,是在二十年代,伴随着查理-芬尼而来。他提出了「不安座」这个「新办法」来呼吁人当场决志。这是他的方法、途径和思路的一部份,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争议。那是一次极其重要的争议,十分有趣,令人着迷。我觉得值得大家去阅读。辩论中的两大主角是内特尔顿(W.H.Nettleton)和芬尼。内特尔顿是在讲道服事上被神大大重用的传道人。他四处游历,常常受邀去其他人的教会讲道。他从来不做「决志的呼召」或者呼召人立即决志。但是,他被神大大使用,并且他的事工使得许多人信主,教会的人数加添。在教义上,他持加尔文主义的立场,并在此事上遵行他的信仰立场。但是,芬尼登上历史舞台,直接呼召人们在此时此地作出信主的决定。这两者的观点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许多传道人无所适从。亨利-毕察(Henry Ward Beecher)博士的父亲,莱曼-毕察(Lyman Beecher)博士的自传中对此有精彩的描述。他曾是内特尔顿的好朋友,一开始很支持他,但后来他又转向了芬尼那一边。查尔斯-贺智(CharlesHodge)和普林斯顿的其他人积极地参与了这场辩论,另外还有麦西斯堡神学(Mercersberg Theology)的创始人尼文(J.W.Nevin)。

这就是此种做法的历史渊源,我们应该了解它,这很重要。它不是偶然因着芬尼而出现的,归根结底,它是关于神学的问题。但同时,这又不仅仅是神学上的问题,我们可不能忘了,像约翰-卫斯理这样的亚米念主义者以及许多其他人也不采取这个方法。

为何不呼召?

我能够激发思考和提供帮助的最好方式,也许就是直率地声明,我在事工中并不这样做。让我讲讲在这方面影响我的原因,我不打算按照什么精确的系统顺序来讲,这里只是一个大概的顺序。首先,给人的意志施加压力肯定是错的,我要解释一下。人有思想、情感和意志,我认为你不应该直接给意志施加压力。必须通过思想、理性,然后经过情感,才能触及意志。意志的行为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我的圣经根据,是保罗的罗马书第六章17节,使徒说道,「感谢神!因为你们从前虽然作罪的奴仆,现今却从心里顺服了所传给你们道理的模范。」

看看这句话的顺序,他们已经「顺服」了,没错,那么是如何顺服的?「从心里。」是什么使他们如此行,是什么感动了他们的心?是所传给他们的「道理的模范」。所交付给他们、或所传讲给他们的,是真理,而真理主要是被传递给人的思想的。人的思想抓住真理、明白真理,情感就被激发、受感动,进而意志就被说服,就会有顺服的结果。换句话说,顺服不是直接对意志施加压力的结果,顺服来自被开启的思维和被软化的心。我认为,这点很关键。

让我来说说这个观念的重点所在。我在前一章冒昧指出,即使是伟大的怀特腓德也会犯错,去直接进攻人的情感或想象力,而我们已反对蓄意地尝试这样做。此处的原则恰恰相同,正如对人的情感发动进攻是不对的,直接进攻意志力也是错误的。

讲道的时候,我们传讲的是真理。很显然,真理首先、并且主要是针对人的思维的。我们一偏离这个顺序和原则,而去直接处理其他的因素,我们就是在自找麻烦,而且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第二,我觉得,对意志的压力过大——所有的讲道中都不可避免地具有意志的成分,但我此处所说的是过多的压力——或者太直接的压力,是危险的。因为,最终这可能导致一种情况,影响他们做出「走上前去」的回应的,并非真理本身,而可能是传道人的个性,或者莫名的恐惧,还有某种心理暗示。这就再次提醒我们,音乐在布道会中的作用,音乐能使我们陶醉其中——对此毫无疑问。音乐有煽情的效果,使人的头脑不能正常运转,丧失辨别能力。我知道有人唱到飘飘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认识到,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效果,并非来自真理,而是出于这些形形色色的因素。

关于这一点,几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我在此仅复述一下新闻里的报导,以免泄漏他人的隐私或是辜负人家的信任。英国的某位传道人受邀于主日晚上在电台里主持唱圣诗的节目,那档节目每主日都有,每次半小时,每周都由不同的教会来承办。有一次,这位著名的传道人在伦敦的阿尔伯特音乐厅主持这档节目。与往常一样,计划在几个月前就安排好了。大概在开播前一周,另一位传道人到了伦敦。这位英国传道人听说了他的到来,就邀请他在这半小时长的诗歌节目之前讲道,他答应了。来访的传道人被告知,在某个时刻他必须停止讲道,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要开始「广播」圣诗演唱。于是,他讲了道,结束得也很准时,很快就进入了半小时圣诗的广播时间。结束之后,他们已经不在「广播」中了,那位来访的传道人照例开始做「决志的呼召」,邀请人们走上前来。第二天媒体采访他,其中的一个问题问到,他是否满意呼召的结果。他立刻回答不满意,他很失望,人数比他惯常在伦敦和其他地方的要少得多。接着有一位记者问了他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他觉得这次的人数较以往要少的原因是什么?这位传道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很简单,不幸的是,半小时的诗歌时间穿插在他的讲道和呼召之间。他说那就是原因。如果允许他讲道之后就立刻呼召,效果一定会更好。

这个例子难道不具有启发性和指导性吗?难道这不恰恰证明了,有的时候,很明显效果根本不是来自真理或圣灵的工作?传道人自己都承认,其「结果」经不起半小时唱诗的考验,承认半小时的唱诗消除了他讲道的效果,不管本来的效果应该是如何的,现在的效果反正不让人满意。这个明显的例子指出,对意志力直接的压力可以产生「结果」,但这个结果可能跟真理没有真正的关系。

我的第三点理由是,在我们的观念中,讲道和决志的呼召不应该彼此分离。这需要我进一步解释。十六世纪改革宗的教导强调一个重要的原则,圣礼和讲道不能分离。罗马天主教造成了这种分离,结果是圣礼脱离了道,成了独立的存在体。根据他们的教导,在人们身上所产生的效果和影响,不是靠真理的传讲,而是靠圣礼本身的作为,因功生效(exopereoperato)。更正教的教导谴责这一观点,并强调圣礼不能与讲道分离,这是避免半神奇概念和虚假经验的唯一办法。

我认为,这一原则同样适用于决志呼召这件事。人们越来越注重「呼召」和做出决定,视之为独立存在的事情。我想起去过的一个布道会,那次我和其他人都觉得福音还没有真正得到传讲,其间有提及真理,但是还没有表述清楚,还没有传讲明白。但让我惊讶的是,最后好多人走上前来回应呼召。立刻就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原因是什么?我第二天和一位朋友说到此事,他说,「这一点也不难解释,这些结果,跟讲道无关。」于是我问道,「嗯,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他回答说,「这是神在回应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为此结果所做的祷告,不是因为讲道。」我觉得「呼召」和讲道不该脱节的重要性,不亚于圣礼和讲道不该脱节的重要性。

我的第四点,在于这个方法暗示了罪人有选择的内在能力和自我归正的能力。然而,这与圣经的教导不符。例如哥林多前书二章14节,「然而,属血气的人不领会神圣灵的事,反倒以为愚拙,并且不能知道,因为这些事惟有属灵的人才能看透;」和以弗所书二章1节,「你们死在过犯罪恶之中,祂叫你们活过来。」还有多处其他经文。

第五点,我认为这暗示着传道人似乎能够操纵圣灵及其工作。传道人只要到场做个呼召,结果就会必然成就。假如偶尔失败,偶尔有些聚会没有人或者很少有人回应,那这里面估计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主办方却总是可以预计「结果」的人数。

肤浅的罪,肤浅的救恩

大多数人会同意我的第六点,这种方法即使能使人认罪,也是很肤浅的。人们做出回应,往往是因为他们感觉到这样做可以得到一些利益。我记得听说一个人,他被视为某次布道会的「明星决志者」之一。有人采访他的时候问到,他为什么在前一年的布道会中决志。他的回答是,那位传道人说了,「如果你不想「错过上船的机会』,你最好走上前来。」他说他不想「搭不上船」,所以他走上前去了。采访」」人从他身上问出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他出于某种原因,自认为他现在「在船上」。他并不清楚其中的含义,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的一年似乎没什么事情发生。事情就是如此,可以肤浅到这种地步。

我还可以举一个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在我曾经于南威尔斯牧养的教会,主日晚上聚会结束的时候,我常常站在教堂的门口与走出去的人握手。我说的这件事里的这个人,曾经每个主日晚上都会来,他是一位商人,但也是个酒鬼。每周六晚上,他都喝得酩酊大醉。但每主日的晚上,他也按时坐在教堂的听众席里。有一次,我碰巧注意到,在讲道的过程中他显然很受感动。我看到他泪如雨下,我真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聚会结束的时候,我走过去站在门口。过了一会,那个人来了。我心里立刻挣扎起来,根据我观察到的,我该不该跟他谈谈,让他当晚就做出决志的选择?如果这样,我会不会干涉圣灵的工作?我很快决定,不邀请他留下来。所以,我只是照常问候他,他就这样走了。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大哭了一场,他也不太敢正视我。第二天晚上,我前往教会参加祷告会,正走过一座铁路桥的时候,我看见他走过来见我。他越过马路对我说,「你知道吗,医生,如果昨晚你叫我留下来,我一定会留下来。」我说,「那好,现在我邀请你跟我来。」他说,「哦,不;如果你昨晚这么做,我会同意的。」我就说,「亲爱的朋友,如果昨晚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还维持不了二十四小时,那么我就没有兴趣。如果你现在不像昨晚那般预备好跟我走,你就还没有得到正确的、真实的东西。昨晚感动你的,转瞬即逝,你仍然不明白你真的需要基督。」

甚至在没有呼召的时候,此类事情都会发生。然而,有呼召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会被过分夸大,使人得到虚假的决志。正如我提醒大家的,甚至连约翰-卫斯理这位伟大的亚米念主义者,也不曾呼召人们「走上前来」。你在他的日记里,可以看到这样的事情:「在某某地讲道,很多人看起来深受感动,但是只有神知道有多深。」这确实非常重要,他的灵里明白,有很多因素能够打动我们,他所在乎的不是实时的、看得见的果效,而是圣灵更新的工作。对人心的了解与心理学的知识教导我们,应当避免一切助长虚假果效的作法。

还有一点,第七点,这样的方法鼓励人们认为,走上前去的行为,就意味着他们得救了。这是此时此地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个行为让他们得救。那个人觉得他现在「在船上」,因为他走上前去了,虽然他根本一无所知。

但是,正如我已经指出的,难道这种行为,从根本上不就是对圣灵和祂的大能以及祂的工作的不信任吗?难道这种行为不意味着圣灵需要帮助、辅佐和补充,不意味着这个工作需要人工加速,而我们不能够将之交付在圣灵的手中吗?我看不出来如何回避这个结论。

主说:「倚靠我的灵」

或者用另一种方式来讲,第九点,难道这种作法没有引发重生的教义这整个问题吗?对我来说,这是最严肃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对这一点和前面的一点都适用,这是圣灵的工作,单单是圣灵的,没有其他人能做。认罪、重生、恩赐和新生命只能是圣灵的工作。正因如此,这是彻底的工作,并且自身会显露出来。祂一直是这样做工的。你能看到,使徒行传第二章所记载的、在五旬节耶路撒冷发生的事,就是极具戏剧性的表现。彼得讲道的时候,人们哀哭认罪,「弟兄们,我们当怎样行?」彼得以圣灵的大能讲道,他讲解经文并且应用它们,他没有使用什么技巧,讲道和呼召之间也没有间隔。事实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道讲完。使人认罪的大工正在进行,自己彰显出来,因为总是会如此自我彰显。

我想起读过一本描写刚果的属灵复兴的书,书名是《正是如此》(This Is That),其中一章的作者跟我有私交。他在非洲腹地做了二十年宣教士,每次聚会结束的时候都呼召人们上前来回应他的信息,但很少有人响应,这使他几乎心碎。他催促他们、恳求他们,想尽了一切布道的惯用方法,但还是没人响应。有一次,他不得不离开,跑去他负责的区域内的一处偏远地方。他离开的期间,他负责区域的中心爆发了属灵复兴。他的妻子写信告诉他这件事。一开始他并不怎么喜欢。他对此很不高兴,因为此事发生在他离开的期间——我们都会有这样骄傲的罪。不过,他赶快回去,想要控制他所认为的感情主义的突发或者某种「野火」。回去之后,他召集人们聚集在教堂里,开始向他们讲道。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还没有讲到一半,人们开始走上前来深深地认罪。这二十年来,他都未能让他们做到的事,现在他们自愿地去做了。为什么?因为圣灵在作工。圣灵的工作总是自己彰显出来,祂按照自己的规律去做,总是如此。这一点毫无争论的必要。神的工作,无论在自然界、在创造之中、还是在人的内心,都自我彰显。

这方面我有很多经验。后面我会讲到传道人和牧师工作的神奇,这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我记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正猛烈进行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是那么令人沮丧——炸弹散落在我们的人群中,诸如此类的事——我也正面临着巨大的阻拦。突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荷兰东印度群岛,即现在的印尼的信。一名荷兰的士兵写信说,他的良心刺痛了他,驱使他写信告诉我十八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讲述了自己如何随着荷兰自由军来到英国,当他们驻扎在伦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曾经来过我们的聚会。那时他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位基督徒,而从前他自以为是。于是他经历了一段认罪和绝望的黑暗时期,但最终他认识了真理,从此之后就变得十分喜乐。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他没法告诉我,但现在写信想让我知道。

我的反应则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对人的事工的勉励这个角度来看,绝对是关系很大的,但是从事工自身完成的角度来看,关系不大。事工已经完成,其果效已经彰显出来了,在这个人写信给我之前就已经彰显出来了,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感谢神,我发现那类经历现在也在不断地重复着。从牧师的岗位退下来之后,我周游四处,空闲的时间更多了,我发现大不列颠各处都有人跑来告诉我,他们在听我讲道的时候悔改归主了。我毫不知情,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十八个月前,我在某位牧师的教堂讲道。他在向会众介绍我的时候,讲起自己的属灵生活。让我非常惊讶的是,我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是一位非常资深的职业人士,他放下他的职业,成了那个教会的牧师。他提到,在一个盛夏的六月的夜晚,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伦敦的街头,听到威斯敏斯特教堂里传出了歌声,他走进去一直呆到聚会结束。他说,「我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新人,又生了一次,重生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很鄙夷它们,根本不想理会。那是我第一次得知此事,尽管事情的发生早在一九六四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圣灵在作工,真正的工作、扎实的工作,工作的果效自己会显露出来。

决定或飞奔

我继续讲第十点,没有罪人真正地「决定归向基督」。对我来说,「决定」这个词十分错误。我常常听到人们用一些让我很反感、很不高兴的措辞。他们这样做,大多是出于无知与好心。我想到一位老者经常这样说,「你知道,朋友们,四十年前我决定归服基督,我对此从未后悔过。」这种说法太糟糕了!「对此从未后悔过!」但是人们在这样的教导方式下长大,那就是他们说出的话。一个罪人无法「决定」归向基督,罪人在完全无助和绝望之中「飞向」基督,说:

污秽,飞奔你泉旁,

主啊,洗我,否则亡。

一个人若不是飞奔向基督,将基督当作他唯一的避难所、唯一的希望,将基督作为他逃避良心谴责和神圣洁律法定罪的唯一道路,那么他就没有真正的来到基督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假如一个人说他思考良久,权衡了方方面面,然后决定选择基督,而且不带任何情绪和感觉,我无法将他看作是已重生之人。一个悔改信主的罪人,与其说是「决定」归向基督,不如说是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决定」抓住那根抛向他、给他提供唯一拯救的绳子。现今的这些用语,完全不恰当。

但是,人们拿「果效」来说事。他们说,「看看这些事。」在我看来,可以从许多方面回答这种辩护。其中一个就是,我们这些更正教徒不应该使用这种以结果来合法化方法的诡辩,那是此论点真正的含义。不过,我们还要进一步研究这些果效以及他们所声称的。这些「决志」能持续下去的百分比有多少?我听到一些布道家说,他们从来不奢望能有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坚持他们的决志。他们公开这样说。那么是什么影响了剩下的那些人来决志?如果有人要说,这十分之一的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因为他们是圣灵工作的结果,那么我要回覆说,若取消「决志呼召」,这些人照样会悔改归主。

还有,区分立时和长远的结果非常重要。为了论证的缘故,我们暂且假定立时的结果有很多,但你仍然需要考虑长远的影响和结果——对地方教会生命的影响,以及整体上对普世教会生命的影响。虽然,我们被告知,在过去这二十年取得一些异常惊人的结果,但毫无争议的是,教会生命真正的灵性水平有了严重的下滑。这就是长远的效果,与从前的属灵复兴和苏醒时期的情形刚好相反。

此外,在牧师会议中和与牧师私下的交谈中,我发现,大体上,牧师们都感觉到近几年来他们的困难增加了,而并非减少了。我已经提到过,那些人甚至因此得不到某些教会的呼召,也讲过另一些人因为讲道之后没有做决志呼召而受到会友的谴责。这种决志呼召的做法,似乎带来了一种新的心态、一种属肉体的心态,其表现,在于对数字的异常兴趣。同时,它也引发人们渴望兴奋,对信息失去耐性,因为他们在期盼最后的「呼召」,等着看呼召的结果。这一切太严重了。

关于这一点还有一个因素,就像我早先说的,举办这类活动的人可以异常准确地预见回应的人数及其结果。甚至在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将一切都印好了,而实际情况与他们所估计的相差不多。联想到圣灵的工作,这简直不可思议。你永远不会知道圣灵要做什么,「风随着意思吹。」你无法预测,不可能估计。最伟大的传道人和圣徒,他们大多都有过艰难的、看不到成效的事奉,他们都曾为此悲叹过。即使是复兴的时代,也会有一些时候,有一些布道会一无所获。然而,可能在第二天就又恢复了排山倒海的力量。因此,如果说你可以或多或少地预测和提前估计将要发生的事,那么这种说法本身就表明,它并不符合圣灵作工的特征。我相信,很清楚地,在所有这一切事情上,我绝不质疑使用这个方法的人的动机和诚意,也不否认有真正的决志。我在此只是想说明,为何我自己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作法。

那么,我们该如何行?

那么,你会问,我们该如何行?我的观点是这样的,呼召必须在真理之中、在信息里面。在你讲道的过程当中,你要不断地使用呼召。当然,特别是在结束的时候,你最后一次使用呼召并且推向高潮。但是,呼召是信息的一部份,应该是信息中自然产生的。讲道,应该引导人们认识到这是唯一的选择。呼召应该蕴含在整个讲道的过程当中,在你所做的这一切当中。我毫不迟疑地说,如果间歇和唱诗之后需要做独特的、单独的特别呼召,那么呼召的人必须明白这是出于神的灵不可阻挡的指示。如果我感受到了,我就执行,但只限于该特例。而且,即便如此,我做此事的方式也不是叫人们走上前来。我只会让他们知道,聚会结束的时候或者任何其他的时间,我都乐意会见他们。的确,我认为,身为牧师,总是应该利用各种方式宣布,他有空和人会面,谈谈他们的灵魂和永恒的命运。可以做成卡片,放在每个座位上——我就是这样做的——或者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腾出空来,告诉别人你有空,你就会发觉那些有罪恶感的人会来找你谈话,因为他们不快乐。他们不像往常那样,而是害怕回家,这是常有的事。我知道,有些人回家的时候,走到半路又折回教堂来见我,他们再也无法忍受罪恶和痛苦,那挣扎太大了。

或者是,当他们因为认识了救恩而欢喜快乐的时候,他们会想要来告诉你。他们会在他们自己的时间来找你,让他们这样做吧。不要强迫这些事情。这是神的圣灵的工作,祂的工是彻底的、永久的。所以,我们不要让自己过于担忧结果。我并非说,这是不诚实的;我是说,这是错误的。我们这必须学习相信圣灵,并且依靠祂那绝对可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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