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平民阶级中的英雄—马礼逊

第五章：异乡里的温情

长期的省吃俭用和勤奋苦读，终于让马礼逊的健康亮起了红灯，他不只头痛的宿疾加剧，全身也虚弱无力，连在房间里走动的力气都没有。对他相当照顾的东印度公司医生皮尔逊替他看病后，建议他应该到外地休养。于是在英国商馆大班罗伯茨等人的安排下，马礼逊在1808年六月三日抵达澳门。

其实早在二月时，斯当东爵士就写信邀请马礼逊在夏天时前往澳门小住，只是马礼逊担心会再度引起澳门当地天主教传教士的注意及排挤，而予以婉拒。但现在衡量医生专业的建议及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知道不能不换环境调养身体了。

虽然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休养，不过他因为不想耽误中文的学习，还带着中国助手同行，在澳门的三个月里，每天仍然投入《华英字典》的编纂工作。

编辑字典是马礼逊来中国以前向伦敦会理事会提出的建议，而且也获得伦敦会的支持，所以他把容三德在伦敦协助抄写的《拉丁文——中文字典》手抄本带来中国，准备好好利用。不过，来到中国后，他才发现中国人用的是《康熙字典》，那本手抄本只能作为个人参考之用，只有编出英文、中文相互对照的字典才能造福许多想学中文的人。因此他着手将《拉丁文——中文字典》译成英文、抄写《康熙字典》，并借来另一部字典对照，作为编写《华英字典》的参考资料。

大班罗伯赐曾经学过中文但没有学会，因此他很能了解学习中文的困难，出于对马礼逊宣教热诚的钦佩，以及商馆人员对掌握中文的需要，他对马礼逊编写字典的计划鼓励有加，并表示将赞助字典的出版经费。他的慷慨支持，带给马礼逊莫大的鼓舞。到七月初，马礼逊已经编订了五千个字，包括例句与对应的英文单词。马礼逊与罗伯赐的情谊，先是朋友后是同事，一直维系到1813年罗伯赐逝世为止，临终前他还留给马礼逊一千英镑，作为《新约圣经》的印刷经费，让马礼逊感动不已。

避居澳门期间，为了避人耳目，马礼逊难得出门，出去的时候也都是由助手陪同，只在附近的田野散步，虽然有诸多的顾虑，但还是比在广州时自由多了。而澳门舒爽的海风对他的身体也大有帮助，当他在八月底离开时，体力已明显好转。不过，马礼逊回到广州不久，就遇上中英关系紧张的局面，而被迫迁移至船上避难。

事情导因于印度总督因为听闻法国对远东有野心，派遣军队驻守澳门，这样的行动自然引起中国的强烈不满，广州当局立即撤回洋行所有的仆役，并且禁止供应该区食物。英国政府顾及侨民的安全，展开撤侨行动，马礼逊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放心不下辛辛苦苦，力排万难收购来的书，再三拜托容三德代为管理。对容三德而言，这些书不过是书；但对马礼逊而言，它们不只是书，也是他从事中文文字工作的重要工具。

马礼逊眼见在广州待不成，船上又不能久留，只好冒险再度回到澳门。在前往澳门的途中，他搭的船几乎碰上海难，险象环生。当时中国南海一带，海盗船猖獗，四处劫掠，连官船也不放过，来往的船只无不小心戒备。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固然让马礼逊焦虑万分，但也因此加强他倚靠上帝的决心。

到了澳门，为了避免葡萄牙人和中国官吏找麻烦，马礼逊又是几乎足不出户，整天读着他带来的几本书，勤做笔记，在同行的中国助手的协助下，继续学习中文及编纂字典的工作。马礼逊没有一刻忘记他离乡背井来异邦的使命，他忍受着孤寂，默默地钻研，中文的听说读写能力大增。这一年他完成了中文文法的编写，《圣经》新约部分书卷的中译不过由于印刷经费没有着落，他只能将书稿暂时搁置一旁。

十一月九日，一封信令马礼逊规律的独居生活带来了变化。一个爱尔兰的年轻人威廉来敲马礼逊住处的门，帮他父亲莫敦医生送来马礼逊友人自印度写给他的信，从此马礼逊与莫敦一家展开密切的往来，也为一段美好的姻缘埋下种子。威康是个对信仰很渴慕的青年，他和马礼逊一见如故，深受马礼逊传福音的热诚所感动，决定要跟马礼逊学习拉丁文。此后马礼逊经常邀请莫敦一家到他的住处做礼拜，后来甚至接受莫敦医生的邀请搬去同住。有了这个基督徒家庭的陪伴，马礼逊终于尝到他深深怀念的家庭的温暖。

不仅如此，马礼逊在感情上的缺口也得到弥补。马礼逊在十七岁时曾经喜欢上一位少女，还跟对方求婚。少女起初犹豫不决，得知他要到海外宣教便拒绝了，后来却又表示同意，但那时马礼逊已经接受被派到中国的任命了。对方的反复不定让马礼逊看清，这不是上帝为他预备的人生伴俗。此后他就把心思和时间放在宣教工作上，没再去碰触私密的感情问题。没想到在遥远的中国、陌生的土地上，同样来自西方的少女，威康的姊姊玛丽，唤起他心中对爱情的渴望，他这才明白这段仓皇避居澳门的旅程，其实藏着上帝美妙的心意及祝福。

1809年二月二十日，马礼逊和十七岁的玛丽在澳门结婚了；也是在这一天他收到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聘书，这份聘书及时解决了他的居留和生计问题，可说是一份最美好的结婚贺礼。其实在这之前，马礼逊除了陶醉于甜美的爱情，也反覆在思考去向的问题：广州回不去，在澳门又遭受葡萄牙人和中国人的敌视，是否该到槟榔屿去？那边也有不少中国人，而且能够自由地传福音，等时机成熟再回到中国？但出乎他意料的，他结了婚，并且成为东印度公司的中文译员，上帝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开启返回广州的大门！

马礼逊在新婚第三天给父亲的信上，这样写着：

「我要歌颂神的恩典，喔，亲爱的父亲，自从两年前与您分别后，上帝的恩慈和怜悯一直伴随着我。在这里我不谈关于宣教的事，这些事在前面的那几封信里都写到了，我要跟您报告关于我情况改变的事。因为状况特殊，我无法事先跟您商量，征得您的同意。

本月二十日，我和玛丽小姐结婚了。她是莫敦医生的女儿，莫敦医生是来自爱尔兰的一位绅士。由于我已和一位我所爱的女孩结婚，她在各方面都令我满意，而且是那么真诚地依恋我，现在您应该可以放心一些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挂虑我处境孤单。我仍然牢记上帝呼召我传福音的使命，我深信我决不会因为结婚而阻碍上帝的呼召，而且，我亲爱的妻子玛丽会给我许多的帮助。我之前提过这个月要去槟榔屿的计划取消了，因为我已经接下这里英国商馆的翻译工作。字里行间洋溢着新婚的喜乐及对未来的憧憬。的确，马礼逊不再是孤独一人面对上帝的事业了，有玛丽跟他分享一切的苦与乐！亲人的相伴，激励他更加奋勇地往前面的标杆迈进。